蓦地产生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确定感,像是上一刻她还和余非一起游荡在草海的碧波之上,她依偎在他怀中可眨下眼,就什么都不见了。
想着想着,她眼眶突然有点湿,但终究没有掉下泪来。
周六,常笑为了搏回印象分,一大早就给家里搞卫生,清理卫生间的时候,她不自觉的照了照镜子,想起余妈妈眼中的自己,长叹一声。
然后她收拾心情,继续扫地拖地抹桌子,干完了整理书柜,拽着自个第一次写小说的手稿,就静坐在一旁阅读起来
常笑一边看一边囧,想不到青涩时期的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居然这么惨不忍睹当然了,她现在写的也好不了多少= =
直到她发现那夹在泛黄笔记本中的那张集体合照的照片
其实不止一次看过这张照片,她站在第二排女生的最中间的位置,笑得很灿烂。而余非站在第四排男生靠左的位置,嘴角是她最熟知的那抹微笑,可他的视线并未望向镜头。
以前倒未察觉,如今细细看来,他的视线可是落在
她身上?
他在看她?
他在看她。
常笑眼眶无端酸涩起来,像是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以前总觉得他照相不专心,以为他天生就是个这样的人,她开始拼命的找以前他们可能的那些照片,这一张那一张,为数不多,可他总像是习惯性的在捕捉她的身影。
他在看她。
所以她突然想起,其实她并没要求过和他合照,没有一次。
她眼眶泛红,蓦地发现自己,好想好想他
深吸一口气,她猛地冲到床头拿起电话,拨下那个她早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可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不期然又想起了余妈妈,电话一挂,她突然憋出眼泪来。
“余非,我们怎么办”
常笑兀自掉泪掉得专心,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哭坟啊。”
她抬头一看,只见三个常乐也不知什么时候,默默倚在门边。常笑就瞄了他一眼,眼泪便像是开闸泄洪般,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常乐又站了一会,突然掏出手机给谁打了电话,说了句“你听”,就把话筒对准了常笑。接着就对话筒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常笑只觉得头皮一麻,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想把常乐推出去,可是他却站得笔直,把手机递给她说,“你们总该面对。”
常笑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哪里知道该怎么面对。
常乐啧了一声,冲着她后脑勺就拍了下去,语调很有火气,“哭哭啼啼个屁,小时候都白教你了!”
常笑被打得有点懵,泪眼婆娑的看着她三哥,顿了顿,蓦地踹了他一脚。
常乐才吐了口气,皱着眉把手机硬塞到她手中,然后又轻拍了她脑门一下,“待会过来把我房间也打扫一下。”
下一刻他房间里的音乐震耳欲聋。
常笑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直维持着通话状态,吸吸鼻子还是决定同情一下三哥的电话费,才慢吞吞的把手机凑到耳边。
她看到屏幕上通话状态上显示着:妹婿。
心里总有点刺刺的,想再踢常乐一脚。
“唉”
她才一接起电话,余非无端轻轻叹了口气。
她心想也许余非就一直等待在电话那端,或许是听到她的呼吸声的,可一声喟叹是什么意思,不免有点生气,哑着嗓子问了句,“你唉什么?”
“你就不管我会心痛?”
他声音就那样淡淡的,甚至是波澜不兴的,可偏又引出她的眼泪,忙恨恨地说,“这个时候,你别油腔滑调的”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他语调终于有了波澜,接着听见他严肃的道,“常笑,我要见你。”
她迟疑然后说,“见了,然后呢?”
“我就是想你”他说得轻柔,“这个理由不够吗?”
够。她用力眨眼,擦干眼泪,跟他说,“老地方见。”
其实她是胡侃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脑子其实有点空白,然后抹了抹眼泪,穿鞋出门。
思前想后还是把自个的手机带上了。
出门时候她想,常乐要是阻止她,她就使出防狼技巧,还要再敲他的头。可是常乐仅是没良心的在玩他的游戏。
那么,去哪呢?
她脑子里浮现了很多地方,譬如这里,譬如那里,但后来她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知道他的心思,他家离她家不远,或许在她挂电话的时候,或许更早,在他说想见她的时候,就准备出门了,要在门口堵她。
所以她准备好了台词,她楼下不是他和她的老地方。
他家楼下才是。
可是她又不想去那里,想来想去,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个考场,那天的阳光,比今天的更为明媚。
于是她出了大铁闸就闭着眼睛开始跑,一路跑。
那是市第六中学,学生照常上课,那天考试的地方作为教室,如今应该被满满的占据着,校门口紧闭,传达室的老先生悠闲的翻着报纸。
她呼呼的喘着气,汗水沿着面额往下流,湿了衣领。
她绕着学校外围走了走,因建筑老旧,围墙也不高,她随意找了处地方就翻了进去,校道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教学楼不时传来琅琅的读书声。
教学楼后的操场,还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很生活化。
她站在校道上突然有些茫然。
然后身后就传来翻墙落地的声音。
她回头——
余非就在她身后。
她从未看过他满头大汗的样子。
不骗你,这么多年来,从未看过。
但他如今满头大汗的模样,头发有些凌乱,不知怎么的还有一些些憔悴,可他精神面貌尚佳,依旧是英俊的脸庞,接着随性的拍了拍手,往后腰那揩了揩,望着她。
也是出乎意料的生活化。
不知道为什么,常笑觉得,这样的见面,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
可心里暖暖的。
他那样平静的站在她对面,微微喘息,然后朝她慢慢走近。
接着他说话了,“小姑娘,你在任性。”
她眼眶一热,说,“糟老头,你在作弊。”
他蓦地扬唇一笑,“你说,将你拎出考场的那个老师不知还在不在?或许以后我们可以请他喝杯水酒。”
她顿了顿,“物是人非哇,”然后伸出手指数了数,“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我们认识唔,七年了。”
“嗯。”他但笑不语。自然而然的走过来与她并肩。
便是和他慢慢的走。
拐了个弯,就看到一些相貌□的小正太萝莉在追逐嬉戏,常笑突然感慨,“现在看他们,就□大。”
他又是笑笑。
她呶呶嘴,听到不知哪传来的钢琴的声音,突然说,“余非你给我弹钢琴吧,我要听命运,天鹅湖,还有什么小夜曲,沉思曲,梦幻曲,你去学。”
他突然沉默,随后轻轻看着她说,“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开口,”他望着她,“常笑,你从来不向我要求。”
她眼眶有些湿润。
余非慢慢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轻轻顺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她没头没脑的说,“有汗”
他轻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带着狐疑的询问,“你们是?”
常笑呃了一声,一见是老师,猛地拉着余非撒腿就跑。
余非感觉虽是措手不及,但很快反客为主,居然领先在前改为拖着她跑。
看得常笑心里又是纳闷又是感动的。
“等等!你们等一下——!”
鬼才等一下,常笑不知为何觉得莫名开心,跟在余非身后跑得欢快无比,两人很快就到了翻墙进来的那堵围墙前,只见余非一停,将她一托,让她轻易借力爬上墙头,翻身跃下。
随之他也三两步翻墙过来,常笑看看他被围墙蹭污的衣服,再一对比他平日的形象,突然狠狠的伸手捶了他一拳,拔腿就跑。
他说
她从来不敢要求他。
那他是说,他在等她要求他?她可以吗?
这回也没跑多远,她又停了下来,回过身去看他,吸了口气,突然回到了现实,她说,“余非,可是阿姨不喜欢我。”
余非轻轻的笑,“那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足够吗?”
她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他,久久地,久久地无法回神。
35。无力讨好
35
常笑以为有爱万事足,然而,在看到余妈妈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错了。
但这次余非站在她身旁,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要怕,可是余妈妈就抱着胸站在她家门口冷冷睨着她,怎么不怕?
常乐表示无奈的摊摊手,并没有开门。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曾尹乔居然也在,仿佛某种秘密被揭穿,常笑深深的不安起来。
“你还没出国啊?”她囧囧地选择先和小乔姑娘搭话。
可谁也没理她。
余妈妈也不废话,见着人,居然就踩着高跟鞋,也不顾众人在场,就上前来拉余非的手。“妈”
想余非堂堂一介男儿,总不得跟自己母亲使劲,已是想要顺从跟着离开。
可常笑不知道抽了那根神经,居然一把扣住余非的手,不想让他走。
比力道余妈妈自然不如她,一来二往的,自然把余妈妈气得面红耳赤。
其实常笑敢以一根黄瓜起誓,她完全没有跟余妈妈对抗的意图,然而手就是自动扣紧了余非的手腕,不拖也不曳,也不肯放。眼看前面的余妈妈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把他儿子拉扯动。
余非嘴角竟是有几分笑意。
汪臻又费了把劲,狠狠地冲常笑凶了一声,“你放手!”
常笑眼看对方动了真格,心里在挣扎
“我叫你放手!!”
常笑被这么一吼,手就自动松开了。汪臻一个措手不及,脚下高跟鞋一卡,往身后一个踉跄。
“妈。”余非便再也玩笑不得,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汪臻有种在儿子面前颜面尽失的尴尬,一时也敛不住气,气得个脸红脖子粗,声音一悲戚,人就显得无端痛心疾首的模样出来,“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长大,你今日就为了个外人,居然,居然”
余非已全然没了笑意,眉头轻蹙。
“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开心!?”汪臻这话显然是说得过重了。她也不顾,“那你现在是跟我走,还是继续呆着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身边!啊?”
余非紧抿薄唇,最后看了常笑一眼,“我先走了。”并没有直接回答汪臻的话。
“余非”常笑在身后叫唤了一句,嘴巴微张,她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料余非竟是板着脸回过身来,大致未将表情调节过来,肃穆得可怕,声调也平板得没有感情,“知道了,你先回去。”
常笑看着他们三个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错觉
他这一走,他和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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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笑事后几天过得颓靡不无,仙姑时不时会打电话查勤,她总是在电话里强颜欢笑,可任谁都听得出她与过往大不相同。
容兰和倩倩一直想开解她,可是常笑和她们说话,总是故意中气十足,豪迈万分的笑,说什么大道理,她都无条件点头称好,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懂,亦或者根本就是装不懂,仅在背过身去的时候,一个人寂寂寥寥的缩在角落。
看着就叫人心疼。
事实上,她们心里边都清楚,余非好几天没来电话了。
容兰和倩倩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敢偷偷在仙姑电话打来的时候,小小声报告下情况。其余的,也只能靠她们自己解决了。
一连两个周末,常笑都回了家,乖乖的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饶是一屋子神经粗大的男人都察觉了这闺女的不妥,时不时问要不要去哪里玩啊之类,回答一概说不去。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礼拜天,仙姑从外头回来,雷厉风行的,劈头就是一句。
这段时间女儿不开心,她不是看不出来,但也用不着家里几个男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劝说。
常笑甚至没听清楚问题,就条件反射的点了头。
仙姑唔了一声,“那行,把样子收拾一下,跟我走。”
常笑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仙姑到了余非楼底下,蓦地瞪大双眼,感觉有股寒意从脚底蹿上胸口,转化为扑通扑通的急促心跳,扭头就想走。
仙姑一把拽住她,嚷嚷,“没用的家伙,老娘白教育你了!”然后就拉着她上楼。
常笑被迫走了两步,自然不敢对老妈用强的,只得咬牙硬上,进电梯的时候,仙姑比了下楼梯按钮,一脸严肃的示意她去摁扭
常笑想了想,就把所有楼层都摁亮了= =
仙姑黑了黑脸,吸了口气倒没说什么,而是深深望着她,看不透想法。
常笑便沉默了,余非家住九楼,她曾出入多次,甚至还记得第一次跟着余非走进电梯时的兴奋,因为虽然隔得不远,但自个住的老式建筑却没有电梯这玩意。
如今电梯逐层停,她看着电梯门开了又合,突然心里一紧,莫名有些害怕,低低声建议,“妈我们回去吧。要不,我还给你做饭?”
仙姑看了她一眼,眼见她连久久不用的称呼都搬了出来,突然叹了口气,抬高手抚了抚她额前碎发,“笑笑,妈没别的想法,给你改这名字的时候,就想你笑口常开,开开心心”
常笑听罢眼眶有点湿,想着这段日子一昧的逃避,咬咬牙,突然狠狠地点了点头。
余非家门被打开的时候,余妈妈俏眉一挑,接着外边一层铁门都没打开,就抵着里门,微微勾唇,或许因为上次的冲突故意不去看仙姑,“哟,是常笑啊,又来吃闭门羹啊,脸皮什么的,跟谁学的啊,挺厚实。”
常笑僵硬着脸,隔着铁门,蓦地行了个90°的大礼,接着站了个笔直,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吼:“阿姨好!”
余妈妈怔了怔,大致觉得有些荒谬的抽了抽嘴角,“好什么好,见着你娘俩讨债的,能好去哪里?”
仙姑吸了口气,往常笑旁边一站,轻轻扣住她的手臂,直直望向余妈妈,开门见山,言语间倒还算平静,“我们家闺女是个好孩子,人勤快,心眼实在,说出来也是个名牌大学生,跟你们余非年龄相当,若你对她装扮上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