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男子吃力地爬起身,捂着心口瘫坐在墙角休息。他注视沫一奔跑求救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对不起,我只能保住你的清白,但保不住的性命。”虽然他还有少许人性,可归根究底,他们不受任何人制约,即便是支付巨额佣金的雇佣者也控制不了他们的行动,大不了这笔买卖不做,杀谁不杀谁,全凭心情好坏。他们毕竟是一群生死与共的同伴,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而得罪自己人。此刻,一刀致命则是沫一最好的归宿。
外国男子大刀阔斧的步伐就像一头吃人的猛兽,但他并不急于下手,仿佛沉浸在围猎“小白兔”的乐趣中,邪冷的笑意噙着嘴角,释放着震慑人心的煞气。
沫一神色惊遽,退后再退后,直到脊背硬生生撞在墙壁上,已然,无路可退。
她息喘不定,目光聚焦在男子手中锋利的钢刀上。她艰难地蹭了蹭脚跟,紧贴墙壁横向挪动着颤抖的步伐。一阵冷风吹在沫一脸颊上,她用余光望向地面,这才知道,自己所处之地,至少在四层楼高的位置上,万般无助的眩晕感令她心如死灰
此刻,外国男人似乎已对她戏耍够本,他捏起格斗刀的刀刃处,对准沫一的心口,在他眼中,已把沫一看作一只投射飞镖的活动人形靶。
男子缓缓举起刀身:“Farewell(永别了),beautiful girl”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沫一的发丝间,滴落湿漉漉的汗珠争分夺秒的一瞬,她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只见快如闪电般的刀尖向沫一胸口刺来时,沫一并没选择坐以待毙,而是不假思索地跳出窗沿如果一定要死,那么,她选择干干净净的死去,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让无耻的恶人再触碰一下身体。
沫一紧闭着双眼,急速坠落的身躯即将随风逝去,晶莹的泪珠,在寒风中凝结成冰,她护住腹中的小生命,听天由命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对不起宝宝,妈妈没能力保护你
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死亡的滋味,也不是那么恐惧
当地面上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响动后,六名杀手不约而同俯视窗外——
暗红的鲜血,缓慢地从她头颅中溢出,沫一无知无觉地躺倒在血泊中,凄冷的风刮过她不堪一击的身躯,生命宛若调零的花瓣,黯然沉寂
再见了,端木羽翔,如果说遗憾,那就是,还没来及说一句——我爱你。
…
支持住,沫一。
端木羽翔醒来后,第一时间追踪到沫一的位置,他注视跟踪器上一动不动的光点,凝噎着,无限的恐惧笼罩了他的神经。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
与此同时,端木志已收到沫一失踪的消息。而端木羽翔已只身前往沫一所在位置营救,原本还在别墅中与殷曼青闲聊的他,犹如晴天霹雳。
端木志急速拨通电话,大声怒斥道:“快去接应小翔,必须保护好俩个孩子,有任何闪失我要你们的命!”语毕,他摔上电话,十万火急地向别墅外走去。
殷曼青故作焦急地跟随出门,她不由微微扬起唇,看来一切顺利。现在就等着看好戏了。
当端木志赶往保全中心的途中,又收到最新消息——沫一从四层楼高的废气厂房上坠落,凶犯已逃之夭夭,而现在,端木羽翔正载沫一赶往医院抢救。
端木志青筋暴怒,手举电话气得直哆嗦:“无论花多少钱,给我抓出谋害沫一的真凶!”
“您先别着急,也许沫一只是受了轻伤”殷曼青顺了顺端木志的胸口,惺惺作态地取出速效救心递给端木志。
“沫一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端木志长吁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不敢再想象下去。
医院内
已乱成一团,所有专家权威集中在抢救室里,端木羽翔歪倒在急救室墙角,双眼赤红,神色失神迷离,而这颗心,在看到沫一的那一瞬,彻底地碎裂了。
他一手抵在脸颊上,满眼都是红色,铺天盖地的血红浸泡了沫一的身躯,但沫一的身体还是暖的,她还活着,她还有呼吸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双臂搭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无休无止地恐慌将他一点一点吞噬沫一,不要丢下我,求你
端木志冲入混乱的急救室,目光停滞在沫一血淋淋的身体上,各种急救仪器与针管穿插在沫一瘦小的四肢上,而躺在病床的她,一口一口漾着血,瞬间染红了氧气罩。
殷曼青似乎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傻了,她胆怯地向急救室外走去她万万没想到沫一会伤得皮开肉绽,怎么会这样?她只是要那些人□沫一,并没打算要沫一的命
“沫一,沫一怎么样了?”端木志缓了缓情绪。
“请董事长先冷静一下,幸好少爷送来得及时”主治大夫摘下口罩,随后严肃地汇报初诊结果:“沫一小姐坠楼时,身体并没直接接触地面,而是正巧摔落在堆砌的沙石堆上,减缓了一定的冲击力。经初步诊断,沫一小姐右手臂骨折,头骨撞击硬物导致大量出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重要机能内脏暂时没出现破裂或大出血的迹象,现在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开颅取出淤血。”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进行手术啊!”端木志焦急地催促道。
“不过,病人身体虚弱,又大量失血,所以我必须向董事长讲清楚”主治大夫推了推眼镜:“沫一小姐身怀有孕,但大量的药物已注射患者体内,所以无论胎儿是否存活,必须同时做引产手术。而且患者在坠楼时,盆骨最先着地,据妇科专家周密检查,患者有可能在此次震荡中导致生。殖系统破裂,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会以病患的生命为第一位,切除整个子宫。”
切除子宫就预示着沫一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端木志显然受不了这打击,他可是寻觅了十年才找到万能血型的女人“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比如缝合什么的?”
“董事长先别激动,专家也只是猜测,在没有进行全面检查和手术前,还不能完全定论。您如果同意手术方案,请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病人时间不多了”护士呈上一份协议书,端木志却握着笔,手心沁满汗珠,迟迟地无法落下
“保大人,别再耽误时间了!”端木羽翔猛然站起身,从端木志手中夺过签字笔,飞快地签上名字,随后递给主治医生:“我是孩子的父亲,请马上进行手术。”
“小翔啊,爷爷知道你着急,但沫一她万一”
“爷爷!如果沫一的生命耗费在争论不休上!我会恨您一辈子。”端木羽翔冷冷地凝视端木志:“她对我有多重要,您比谁都清楚。”
端木志合起微张的嘴,初次见到孙子无法冷静的神情。端木羽翔眼中充斥着不安与绝望,此刻此时,似乎全世界都与端木羽翔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端木志不再多言,掏出密码锁卡片,亲手为沫一解开手腕上的“缚魔圈”。一则:避免电子系统干扰医疗仪器;二则:无论手术是否成功,手术后是否还有生育能力,沫一彻底自由了。
手术室外
外科护士替端木羽翔处理颧骨处的伤口,因为端木羽翔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手术室门外,八个小时就在漫长的等待中艰难熬过,他却保持一种姿势,一动不动。
端木志也不愿离开,等待手术后的最终结果,但身体不济,所以只能去会客室听消息。
殷曼青悄然走上前,安静地坐着长椅上。她见端木羽翔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似沫一不能活着走出来,他的生命也会随之消失殆尽。殷曼青失去了报复的快感,生命是如此脆弱,她把仇恨与嫉妒转加在心爱的男人身上,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她将一罐热牛奶递给端木羽翔:“喝点东西吧,沫一不会有事。”
端木羽翔并没接过饮料,他双手拢在耳际,摆明了希望所有人都滚开,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只有沫一从手术室里平平安安推出,他才能真正感到踏实。
殷志豪从父母口中才得知端木家出了大事,他一路飞奔至医院。急促的跑步声贯穿在走廊里,殷曼青却将哥哥拉开,大概说明来龙去脉后,殷志豪整个人都愣住了。分别不到几个小时,沫一却躺着手术室里。他自责地蹲下身,思绪混乱一团:“怎么会这样,沫一,沫一,我不该把她一人留下,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哥,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殷曼青蹲下身楼住大哥,大哥悲痛欲绝的神情中满是愧疚。殷志豪喃喃重复着,自责着,痛苦着。而她的一时冲动,究竟伤害了多少人。
殷志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暂时调整了情绪,他木讷地坐在端木羽翔身旁,一同守候在手术室外,这番话好似说给自己听:“我曾经带沫一去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她命很硬,所以,一定不会有事。”
端木羽翔缓慢地眨着眼,神色黯然,依旧什么都不想听。
“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沫一身边,你要心里不痛快,出手吧。”殷志豪不知如何开导端木羽翔,或者说,他更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端木羽翔微抬起眼皮,凝视手术室上方的红色亮灯,视线被这刺眼的光亮袭上一层模糊不清的昏暗“沫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尸,是我没照顾好她,与其他人无关。”
他在用一种极其霸道的口吻下达命令,而在场的每一位最好听清楚。从此以后,他生命中只有一个女人,谁都不可染指,永远都不会改变。
殷曼青失落地垂下眸,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因为她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清净的回廊中,留下一串拖沓的脚步声以及她已失败告终的结局。此刻大彻大悟,却为时已晚,她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对手,低估了端木羽翔对沫一的感情。
殷志豪则静默不语,他早已不奢望沫一爱上自己,只要她平安无事,足以。
十小时后
沫一终于从手术室中推出,洁白的纱布包住了她整个头颅,一头秀发不复存在。
端木羽翔与殷志豪一同走上前,步调整齐又急迫。
“两位少爷请放心,手术很成功!”
主治大夫的一句话,犹如定心丸。
端木羽翔喜笑颜开,轻声走到移动病床前,他迫不及待想抚摸沫一的手,但又怕一双沾有淤血的泥泞手指不小心给她感染上病菌,所以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喜悦情绪,双手插兜,目光紧紧锁定在沫一苍白且安睡的小脸上,随后他跟着病床推动的方向离去
“唉?端木少爷,我话还没说完呢”
“您跟我说吧,一会我再向端木羽翔转达。”殷志豪能体会端木羽翔此刻的心情,只要沫一能活着,其他问题他根本不关心。
此时,端木志得到手术成功的消息,疾步赶来询问。
“说实话,沫一小姐的求生欲很强烈,在长达十八小时的手术中曾两度极危,如果不是患者凭借顽强的生存力确实无法挺过来。遗憾的是,虽然性命暂时无忧,但最终还是摘除了一边的输卵管,不过只要恢复正常,再加以精心调养,不会对受孕造成太大影响。”
端木志如释重负地舒口气:“辛苦你们了,谢谢,非常感谢。”
要说历经这生死一劫,他似乎也不必太执着了,而他的宝贝孙子,想怎样就怎样吧。
隔离加护病房中
经过24小时的煎熬。
沫一逐渐恢复了意识,但脑瓜如铅球般沉重,她甚至没力气睁开眼,只能听到滴滴嗒嗒的仪器声在耳边萦绕,以及两位护士小姐隐约传来的交谈声
“这女孩好可怜啊,才20岁就拆除了输卵管。”护士一边调试点滴,一边八卦。
而临时调过来的那位小护士根本不知沫一只切除了一边的输卵管,甚至还没仔细过看病例报告,就随口回应道:“这样呀?如果让她知道,孩子没了,以后又不能再生育,一定难过得要死。”
八卦的这位护士刚要解释些什么,但主治大夫推门而入,所以两人护望一眼不再开口交谈。
沫一却听得一清二楚,她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褥,眼角默默流下泪水
孩子没了,又失去了生育能力,对端木家而言就是无用之人,她也没理由再留在端木羽翔身边,即便留下,也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累赘。
原本苏醒后,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端木羽翔,亲口告诉他,她爱他。为了这三个字,她拼了命地活下来,一次又一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可现在的她,很害怕,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她应该,安静地离开。
而那句“我爱你”,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吧。
你是谁?
根据沫一脑部的受损状况,预计完全康复至少需要2到3个月。
端木羽翔守在病房门整整七天,主治大夫终于传来捷报,沫一苏醒了。
“沫一,感觉怎么样?”
沫一还无法起身,凝视他憔悴的面容,细碎的胡茬。她从护士们的闲聊中,听说端木羽翔每天都守在病房外。他在门外等候七天,而她在病房中度日如年。
他是不会懂的,越为自己注入浓浓的爱意,她越是无法面对现实。他是端木家的独苗,她却不能再为端木家传宗接代,她心头承着满满的负罪感。此刻,他还用那种炙热又迫切的视线注视自己,逼得她无所遁形
沫一凝噎变态,才平静地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端木羽翔敛起笑意:“别开玩笑沫一,一点都不好笑。”
“抱歉,我不认识你。”沫一疏离地抽了抽手指,她想用被子蒙住脸,但情急之下忘了右手骨折打着石膏,左手在吊点滴,所以她只能朝反方向撇开头。
端木羽翔怔了怔,“噗通”一声,木讷地坐在椅子上:“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我知道自己叫沫一。”沫一深深吸气:“请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又昏睡了几天?”沫一缓慢地转过头:“你能帮我给面包房老板打通电话吗?无故旷工会被扣工钱的。”
端木羽翔凝神定气,用一种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直视沫一,沫一则紧张地垂下眸:“不管就算了,为什么要瞪我”
主治大夫观察室内
主治大夫是脑外科的权威人士,他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