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太后坐中,皇帝坐侧,两旁坐着数不尽的嫔妃,冲着她点头论足。
不同的是此次她身旁站着太子,而她,张沐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女子。
“太后娘娘金安,皇上金安,各位娘娘金安”,在朱佑樘的带领下,张沐冲各位一一施礼。
太后笑的益发深,却还是微微点头。
一排宫女渐渐入内,手捧茶杯,其中有两位手执茶壶。张沐惊讶地发现蔡姑姑也在这群宫女之中。
“太子,太子妃请献茶”
张沐捧起茶杯,瞟了眼旁边的朱佑樘,学着他的摸样跪下,将第一杯茶献给太后。
“好好,哀家终于看见太子如今有了家室。”
太后接过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却是哽咽不能语。
因太后没叫起身,张沐不得不一直跪着,同时维持手将茶杯端至头顶的姿态。
双手好疼
等了良久,太后才平复心情,低头嘱咐张沐与朱佑樘:“太子,太子妃,你二人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哀家如今也倦了,皇宫也太过冷清,想来多个孩子会添几分生气。”
张沐不知怎么回答。
她若是古人,在此地相夫教子自是应该;可既已知道自己是个现代人,又怎会留在此处,自然想尽办法回去才是。
只嗯了一声。
朱佑樘却是在一旁笑道:“太后,孙儿尽力就是。”
底下不知是哪个宫殿的嫔妃也插上一嘴“太后娘娘,您就别操心,看他们两口子那亲热劲,一定能三年抱俩。您是没注意,他俩从一进门就是双手紧握,真是羡煞旁人。”
太后听后呵呵一笑,张沐却是脸上一红。
没想到后宫里也有这样说话的主子,她还以为所有人都像万贞儿一样骄横霸道。
再想到那嫔妃的话语,张沐脸上一烧,恍然发觉平生第一次,害羞涌上心头。她容沐何时如此过,往日在现代若是有女子如此打趣她与张爽,她也只是说声“羡慕吧!”,从未有如此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茶递到皇帝跟前时,张沐只觉得大殿中的温度降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张沐这才想起,皇帝似乎好像应该是有心废太子的。如今罢黜不成,反倒热热闹闹地办了场略微逊于皇帝大婚的婚宴。
想来应十分的憋屈。
接过朱佑樘手上的茶,皇帝果然不负张沐所望,下了第一道难关——他不抿茶,只淡淡地瞟了眼手中的杯子。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皇帝此举甚是明显。太子妃的名字还没有入玉牒,更没有入宗庙,不抿茶此礼不成,也等于变相地不承认太子成人之事。
周太后一见,脸色大变,正要呵斥皇帝此举。
话音未起,却被张沐一句话拦住“姑姑,茶似乎凉了。”
初入宫闱 05 敬茶(二)
张沐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地说出此话,见殿上气氛愈发的冷,赶忙补上一句:“姑姑,冬天喝冷茶不大舒爽。”
周太后何其聪明的人物,吆喝着旁边的宫女端上茶壶,重新换了一杯新茶。只是这茶是她亲手放在朱佑樘与张沐手上。
张沐瞟向周太后端茶的动作,难以想象大明朝后宫数一数二的人物,如此屈尊居然做了端茶的杂事。
一阵分析后,她也不得不敬佩周太后的心思。若是宫女给的茶,皇上再不喝那就当真尴尬了;可太后亲自端上的茶,皇帝不喝,可就有违孝道。
看样子,大明朝的后宫斗争,女人智慧毫不逊于现代职场中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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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太后手中接过茶杯,张沐感觉到老人的手特意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似是赞赏。毕竟规在皇帝的跟前,张沐也不敢多看,只将那茶杯再次高举过头。
皇帝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朱佑樘的敬茶,只掀开盖子品了一口,而后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旁边的托盘上。
“荣华,小心点。”太后出言叮嘱托着盘子的小太监。
不久前怀恩因为太子罢黜的事情被调去看守皇陵,其它太监见跟在皇帝旁侧多年,甚至救过圣驾的怀恩也因难逃天威,无人敢毛遂自荐,只抓了个看守御膳房的太监伺候皇帝。
一脸煞白,两手不停地颤抖,张沐抬头敬茶时看见的荣华惶惶乎如惊弓之鸟。
若是在21世纪,这样十三四岁的孩子应该还在学校读书,看看动漫,听听音乐,哪里会受这样非人的待遇。张沐心生怜悯,趁着递茶的空当冲那太监微微一笑。
刚刚敬上的那杯茶自然也是得到太子同样的待遇,狠狠地被皇帝摔在一旁的托盘上。
“太子妃,日后要好好伺候太子。若太子有什么行差踏错,要提醒一二。在皇宫里谨言慎行,多习礼节,做一个贤内助。”
张沐低头不语。
皇帝以为张沐听进了教诲,又转而叮嘱起朱佑樘,又是一番仁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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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从仁寿宫出来,张沐捶着小身板,不胜唏嘘。
只是进去端茶敬酒而已,居然这么麻烦。想来日后能少来此就少来此地。
转过身想要问问今日是否有别的安排,却见新晋的夫君正盯着自己的表情,面露疑惑。
张沐本就是个急性子,从前娴静温雅皆是因古代父母的约束,如今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出身来历,倒是豪迈很多。
“怎么了?”
朱佑樘呆了一呆,愣了半晌才问出口来:“沐儿,你似乎一觉过后性情大变。”多了几分过去的感觉。
顿了顿茫然地补了句:“难道竟不是么?”
张沐暗想片刻,觉得这朱佑樘观察力着实不错。她想起过去却不过两三个时辰,与他话不过十句,居然最大的秘密就这样曝露之。
突地,想起刚刚在太*还未弄清楚的事情。张沐环顾四周,见四周一片平坦,视野开阔,是宫里商谈隐秘的大好地点,便拽了拽朱佑樘,贴着他耳朵问道:“你是现代人吗?”
既然他让自己猜,不如就猜个最冒险的答案。若他知道“现代人”的意思,回一句“是”自然就是穿越的同志;若不知道,大概是茫然回问“现代人是谁?”
张沐是如此想的,所以她静静地等着面前人的回答。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眼前人听见这一问后眼睛眯了一眯,直直盯着自己,一句一句缓缓开口道:“沐儿,你想起一切了?”
张沐呵呵一笑,回了句:“是”、
如此看来,这人也是穿越同志,如此想来真是无处不穿越。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做太子肯定很辛苦吧!”张沐拍了拍朱佑樘,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摸样,既然是同伴自然是力挺到底。
又是出乎她意料的反应,朱佑樘眉头一皱,脸上似笑非笑,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撩起她一缕头发,缓缓开口道:“姐姐,你既然想起一切为什么还要装傻充愣,唬得我团团转?”
什么意思?若她没记错,自己在这古代的年龄应该是比太子小才对,怎被称为姐姐?
不待张沐反问,朱佑樘抱住了她,他道:“真好,本想既然姐姐不记得从前,我与其握着过去的回忆不如和姐姐重新开始。如今真没想到姐姐记忆还能恢复”说到后来居然哽咽不能语。
张沐轻轻一咳,原来又把自己当做那姐姐的替身了。她纠结了一阵,默默推开被后人的手,冲他道:“太子,你又认错人了。我是张沐,哪里是你的姐姐。”
朱佑樘深深吸了口气:“沐儿,你刚刚问我什么?”
张沐见他神色很不同平常,两眼发直,唇咬得煞白,想了想还是讲原话重复一遍:“你是现代人吗?”
再一看,朱佑樘脸色灰白,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沐儿,你什么时候来这皇宫的?”
“今年选秀入宫”
张沐老实回答。
气氛一时僵得很,张沐看着朱佑樘那约约含怒的眼神,讪讪一笑,眼角已瞟向守在十步之外的喜乐,心里开始大量若此刻呼喊救命,这发面馒头理的是太子那主子,还是自己这主子。
朱佑樘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着,一罐沉寂的眼眸中怒火汹涌翻滚,空气里似乎有着格格作响的捏手声。
良久,他闭上了眼眸,喊了句:“喜乐”。
喜乐赶忙跑到二人跟前,朱佑樘动了动道:“我有些事,你先送太子妃回宫。”
张沐颤了一颤,想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太子冲自己发火,问了句:“不一起回去吗?”
朱佑樘只背过身去,不回一句话。
“太子妃,请”喜乐跟在朱佑樘身旁多年,自是知道此刻的太子是不能打搅的。冲张沐施了个礼,现行几步做出了带路的姿态。
都有人带路了,张沐自是不能再多停留,只好跟上发面馒头的步伐。
走开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刚刚的地方,心里却是一抽。
一黄衣男子依旧站在原地,从侧面看来嘴唇微张,似乎在喃喃低语,一副失神落魄的摸样。
初入宫闱 01 寻轻尘
01 寻轻尘
发面馒头在前方带路,张沐百无聊赖地跟在后头走着。
一路走来,但凡迎面碰着的宫女都恭敬地冲她施礼,道一句:“太子妃千岁”,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一刻也毫不耽搁。
看着这些高髻、长衫的宫女,张沐猛地想起玉凝和轻尘。因玉凝死的缘故,她本打算看轻尘的心也黯淡下来,如今不知轻尘在洗衣房过得怎样。
心里有了想头,张沐便吩咐喜乐:“喜乐,先去洗衣房看看。”
喜乐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太子妃,太子刚刚叮嘱奴才,定要将您送回宫殿您这不是让奴才难办吗?”
发面馒头想必心中十分艰难,一张小脸白得像纸做的一般。张沐看着不对,连忙安慰:“喜公公,我先去洗衣房,再回太子*。你不说,我不说,只要安安稳稳地先太子一步回去,不就无人知悉了吗?”想了想,又加了句:“难道公公不相信我。”
喜乐撑着头,皱着眉头,一张圆鼓鼓的脸涨得宣红,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好吧。”
转过身,改了道,向洗衣房的方向走去。
…
钦天监官员选的日子不错,这两日都阳光普照,日光厚而不烈,天上还飘着几朵白云,与地上的枯树、梅花相映成趣,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闲人的心境,也是张沐还未踏进洗衣房,仅看四周风景时享有的心态:依傍在这样景态下的地方,想来也可怕不到那里。
可是,当喜乐推开栅栏门,内里的一切彻底浇毁了张沐所有的美好想象。
一群蓝衫宫女佝偻着背,肩上扛着一叠叠厚重的床单、被单从她眼前走过。那被单张沐在家里曾背过,当时单那一件便让她举步维艰,可再看眼前这些宫女,肩上白得、黄的交叉叠放,看的人眼花缭乱。
门旁坐着两侧白衫宫女,她们蹲在地上,手奋力地在衣桶里搓洗。张沐瞟了向其中一宫女的双手,那裸露在水外头的手红肿不堪,粗大的像打了霜的萝卜,上面隐隐约约有些白色的脱皮。
洗衣房管事的姑姑看见栅栏门被冒冒然推开,本有些不高兴,可一看来人正是如今宫里最火的太子妃,脸上立刻浮现笑容。
拉着旁边另两位姑姑,三人急匆匆地来到张沐跟前,陪着笑脸问道:“太子妃,您来到此地真是让奴婢受宠若惊。”
张沐微微一笑,这三人,但也不能怠慢,毕竟轻尘在此地工作,想来日后还要这三位姑姑的照料。这一番心思下来,三位姑姑禀报的事情她倒没多细听,大致是说她们多么多么激动,多么多么荣幸之类。
喜乐轻轻一咳,压低声音问了句:“谁是管事的姑姑?”
没想到发面馒头平日里看的唯唯诺诺的,关键时候这么有气派。张沐边想边含笑看向喜乐,想要继续看看发面馒头的风采。哪知道她未看片刻,喜乐的耳尖开始冒红,宛若烧起来一样。
站在正中间也是最先看见张沐的那位管事姑姑冲张沐、喜乐盈盈一福:“奴婢姓陈,是这里的管事。”
喜乐唔了一声,吓得陈姑姑打了个寒颤。
“太子妃有何吩咐?”
张沐左看右看,眼前已走过三列蓝衣宫女,两侧的白衣宫女也在刚才瞟了个遍,都没有轻尘的踪迹。日头正盛,想来所有人都在工作才是,怎么此刻没见着她。
捋了捋衣玦,状做漫不经心地,张沐用手点点眼前的宫女,环了个圈,悠悠问道“姑姑,所有洗衣房的宫女现在都在这吗?”
管事姑姑嗯了一句,但嗯完后眼睛却躲开,低头不敢看张沐。
“是吗?”这次,张沐语气愈发加深,上前一步堵在陈姑姑跟前。
再问了句“姑姑,你确定所有人都在这工作?无!一!遗!漏!”
也许是和太子待得久了,张沐自然而然有了那气势;或是陈姑姑没想到张沐会如此逼问,一时心里防线不稳,膝盖就软了下来,跪在地上,口中直呼“太子妃恕罪,洗衣房一干人等都在此地。唯有唯有前采女柳轻尘不在此地。因她不属于洗衣房的编制,奴婢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太子妃明鉴,太子妃明鉴,奴婢绝没有欺瞒之心。”
张沐估摸着陈姑姑说的是实情,便蹲下身子将姑姑从地上扶起来,顺道替她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
“姑姑,我只是问问,姑姑何必如此惊慌。姑姑,你刚刚提到她曾是采女,倒让我有些想起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既然来了这里,看看她也好。”
陈姑姑哪里见过这么和谦的主子,躲闪着张沐拍衣服的手,心里有些感动,但仍不敢放行。
“太子妃,那柳轻尘您还是别见了。”
张沐轻拍双手,慢悠悠地回了句“哦?”
却不再说话
这些都是她从朱佑樘那里学来的,每次朱佑樘沉默不语,她都觉得心跳加速,恐慌不已,巴不得说出所有的实话。想来用在这陈姑姑身上,想来效果应该也是不错。
果然此次正如张沐所猜想的一样,陈姑姑一张脸烧得通红。
旁边的另一位姑姑看不下去,扑腾一下也跪在地上“太子妃,不是奴婢不肯,只是那柳轻尘自打来此地后一直患病,陈姑姑心善给她腾了个独房,还为她请过医婆。可几帖药下来病不单没好,还愈发重了。太子妃刚刚大婚,姑姑时担心太子妃yu体受损,受了晦气,还望太子妃海涵。”
如此多的理由搪塞倒愈发让张沐担心,只是见个人而已居然要如此兴师动众,三位姑姑地上就跪了两位,莫不是轻尘在这里出了大事。
张沐心里一急,也不拐弯抹角的客套,回问了句“我今日也是皇家之人,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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