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珍珠的一番话打断了张沐的思索,张沐呵呵一笑,也不回话只端起手旁的茶壶,冲万珍珠摆了摆“姑娘喝茶吗?”
一入偏殿,万珍珠就轻声叫她将内里伺候的宫女清出,如今倒是连侍奉茶水的丫头都无一人。
万珍珠没料到张沐是这样的反应,勾起手中的空茶杯看了看又放回原地,冲着张沐浅浅一笑“太子妃莫要摆开话题。”
正陷于为何喜欢上一个心有所属的太子困境,张沐本并不想多花时间讨论这万珍珠来次的意图。可看这情势,万珍珠大有不被问不住嘴的可能,张沐想早日回房清醒清醒,只好”被逼”提问。
“请问姑娘来此有什么目的?”
万珍珠唇边噙了丝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仔细端详起来。
张沐心有不耐,顺眼瞟了万珍珠一眼,这一眼恰好看见那白玉,心里一惊,这玉长得很像太子当日送给她的血玉。当日万贵妃对那玉紧张兮兮,想不到将它送给了万珍珠。
吃惊的更在后头,
万珍珠抚着手中的玉佩,笑道:“太子妃,这玉不是姑妈给的,而是太子给的。当日他因为遴选一事欠了我一份人情,如今,我是来要这份情的。”
张沐又是一愣,当日她就觉得奇怪,这万珍珠是万贵妃最为疼爱的侄女儿,想来在宫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究竟是何人能够请的动她,让其为自己作弊。更何况她彼时只是个小小的花奴,身份卑微。
她确实猜测过可能之人,但一直没有头绪,却不想今天谜底揭开,背后那人是朱佑樘。
“你为何要告诉我?”
遴选结束的那晚,她曾问过万珍珠背后的帮手是谁,那时万珍珠藏着掖着不肯讲出来,怎地今日主动说出口?
张沐觉得其中有些古怪,眼睛下意识地盯向万珍珠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端倪。
万珍珠从张沐身旁擦肩而过,捞起桌上的茶壶,慢慢地、悠悠地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沸腾、浮起。
这一系列慢动作结束后,带着七分的得意,万珍珠看着张沐轻笑一声:“若依我往日的性子是绝不会告诉你真相的。你既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朋友,你的悲欢离合与我何干。只是”顿了顿,她斜斜瞟了张沐一眼:“今日却不得不说,因你的幸福与我紧紧相连,你与太子一日有隔阂,我一日也不得安宁。”
这逻辑实在有些不对,张沐升调啊了一声,纳罕道:“我和太子如何是内里的事情,与你的幸福有什么关系?”
万珍珠扭紧手中的手绢,脸色一红,不再答话。
这红脸看得张沐心中打了个寒颤,莫不是她嫁人不到一日,别的女子就要陆续跟来吧?
张沐摇摇头,觉得自己这猜想委实荒唐。若万珍珠喜欢朱佑樘,大可以成为太子妃,还是正妻,何必委屈自己做个“小妾”。还是先弄清楚当日之事罢了0。
“既然万姑娘不愿多说此事,是否能详细说说你与太子的协定。你既然开了这话头,想来内里的详情是可以讲讲的吧。”
万珍珠点了点头,将太子与她的协议婉婉道来:
“在还未入宫的时候,我就与太子在选妃之事上达成默契。我写你的名字,他则帮我完成心愿。为防备姑妈猜忌,当日他千叮嘱万嘱咐不许我与你亲近,更奇怪的是不许我告诉你他背后的这些动作。我本以为大婚后你和太子应该相处甚好才是,哪知不到一日宫里就盛传你二人同床异梦。我想若你知道太子对你的心思应该有所感动才是,这才背了昔日的誓约将一切告诉你。”
初入宫闱 06 传情
06 传情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茶杯,耳朵一字不落地听着万珍珠的言语,张沐脸上云淡风轻但心里却是难以平静。
她本以为这婚姻是上天安排,哪知背后藏着朱佑樘的步步算计,如此说来他的“我爱你”也就不是敷衍之语,而是真心所说?
想到这,心里忽现一阵欢喜。
“太子妃,说一句不恭敬的话,若珍珠所爱之人能有太子对你的十分之一好,珍珠死也甘愿。”
万珍珠羡慕地看向张沐,说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喜欢的难道是太子?”
张沐脸色一紧,她虽处于明代,但内心里还是21世纪的想法,要与别人共侍一夫,即便对方是自己深爱之人也是不可的。
听见此问,万珍珠吓得脸色惨白,两手不住地晃动,第一次在张沐面前失了大家闺秀的典范。
“胡说,胡说。我喜欢的另有其人,不是太子。”
张沐哦了一声,若是万家阵营中的青年才俊,她只需求万贵妃即可。只有太子阵营中的臣子,非但不理睬万贵妃,而且对万家人有天然的厌恶感。
“可是太子身边的臣子?”
万珍珠脸色一红,抬眸看了张沐一眼,这一眼却失了往日的高傲,盛满了女儿的娇羞。她匆忙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玉佩递给张沐,轻声柔语道:
“珍珠先走了,麻烦太子妃将此玉交给太子。”
推开闭合的房门,逃也似地离开了宫殿。
…
白玉白如凝脂,与她那块不同,内里的一丝裂纹透过光芒看的清清楚楚。这一阵细看,张沐才发现此玉佩虽然样式和朱佑樘给她的三块玉佩很像,可内里的质地材质却相差天壤之别。
一身白色的印花锦缎长袍,外罩银白色的狐毛风衣,高举手中的玉佩,巧笑倩兮,明眸生辉,这就是朱佑樘踏入侧殿看见的张沐。
不知怎地,他突地生出种感觉,昔日所熟识的姐姐正在慢慢回来,可他与姐姐中那难以察觉的隔阂越发深邃。
“喜乐,太子呢?”
张沐听见房里走入一人,本以为是喜乐寻来了,下意识询问朱佑樘的去向,头依旧低垂看着手中的玉佩。
“沐儿,找我何事?”
听见此声回答,张沐一抬眸发现朱佑樘正站在跟前,想要说的话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梗在喉头里出不来也下不去。
朱佑樘以为张沐生气他隐瞒泰山的计谋,心里一冷,淡淡地说:“想来沐儿是让喜乐提前通报,若是看见我就提早溜开。”
张沐摇摇头,想要说话依说不出来。
瞟见桌上放着的茶杯,里头还存着半碗茶水。张沐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灌入口中。
“刚刚万珍珠来访,嘱咐我将这玉佩交给你。”
朱佑樘接过玉佩,看着张沐似笑非笑,揉着额角道:“还道你怎会突地想起我,原来是帮别人的忙。”
他面上虽不像刚刚在书房处那般苍白,但也看得出心事忡忡。
一堆事实摆在面前,现时的张沐已不像过去那般躲躲掩掩,将对方的冷淡当做真实的冷淡。她渐渐晓得了一个人若有心向你瞒着他做过的事情,你就看不出他的真实感想。
因此若她躲躲藏藏,对方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真实所想。
眼见得朱佑樘转身就要离开,张沐急走两步立到朱佑樘面前,同他眼睛对眼睛地说:“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
朱佑樘一僵,垂下眼皮道:“记得”。
如今他万分后悔,他本希望沐儿能因为那张协议了解自己的心思,哪知她懵懵懂懂,碰到什么事情就搬出那协议,反倒拉远了二人的距离。
早知今日,当时就该将那协议撕了。
张沐看着朱佑樘脸色愈发的苍白,想起后面要说的话自己的脸也变得苍白。
她凑过去推了推朱佑樘,道:“那时我没瞧清楚自己的真心,如今想想那约定对我来说有些不公平,更改一二。唔,比如说增加一条,我呆在你身侧,可相对等的,你也要不能将我当做那个“姐姐”的替代品。我知道在你心里那个姐姐永远是最完美的,我也不会强迫你忘了她,每到她生辰也可以陪你去储秀宫怀念怀念。只是我肚量不大,有些容不得其它女子的存在,当然也容不得你将我当做旁人。”
朱佑樘眼皮猛地抬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张沐的半张脸。半晌,抵哑道:“你说什么?”
张沐将刚刚的答话在心中过了已过,唔,她倒疏忽了,此地不作兴女子表达感情。若是按照古书所载,正规的表情应该是男子来一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感慨后,女子再羞答答地答应。
她想了想,道:“是我有些鲁莽,若你我如今的位置有些尴尬,想来我不该如此说话,应该留些余地给你。想来应该将这番话斟酌之后写在信上,我如今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合体统?”
张沐说完这话时,身上猛地一紧,低头一看,一双手狠狠地将箍她箍住,力道之大竟似要将她揉进怀中,顿了半晌,听见上头传来一声:“再说一次,你心里想些什么?”
张沐愣了一愣,她刚刚不是将心中所想说的清清楚楚了吗?在心里将说过的话转了一圈后,她才了然,原来最关键的一句话没说出来。
张沐脸红了一红,一句话吞下去、冒出来,吞下去、冒出来,在嗓子口里滚了两三遭。
自己这是怎地了,过去在21世纪不也有过男朋友,怎地今日那三个字如此艰难,怎么也说不出来?
朱佑樘低下头,今日没带发冠,漆黑的发丝铺下来同张沐的头发缠在一起,同样漆黑的眼睛犹如深潭。
“沐儿,你要说什么?”
被这话的深情所蛊惑,张沐的那句话终究没留神从唇齿间蹦了出来。
“我爱你。”
朱佑樘没答话。
她这话是不是对于明朝人来说是不是有些太放荡奔放了,历史书上写满了敬遵儒学的明朝臣子,想来在这些臣子的教导下,朱佑樘也不大喜欢感情外露的人吧。
张沐正纠结着,突然一个力道施来,她跌入身后人的胸膛。张沐吃力地勾着朱佑樘的脖子,整个人被生生抱离了地面,害怕跌跤的恐惧使得张沐整个人和朱佑樘严丝合缝贴得紧紧的。
怎么回事?
张沐诧异地看向朱佑樘,刚一转头就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他咬住,低低的声音从耳畔踹来:“沐儿,我想要个像你的孩子。”
张沐只觉得轰地一声,苏苏麻麻的感觉从心里窜起,宛若通电一样。全身的血在这一瞬间猛地上涌,窜上耳根。
“恩”了声后缩入了朱佑樘的怀里。
她从未想过能遇见这样的人,勾着她的欢喜,牵着她的悲伤,却又默默地站在一旁做着所有的事情,从不声张。
亏得两世为人,令她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他。
初入宫闱 07 预知
07 预知
春意渐渐来了,树上的叶子也开始萌芽,一小撮绿色零零散散地铺在树上。天气回暖,张沐命蔡琅将室内的卧榻搬出屋外,倚在榻上看书,隐约听见园子外头有人说话,遂转头问了问站在一旁的蔡琅“姑姑,谁在外头?”
张沐成为太子妃的一个月后,太后就命蔡琅跟随在她左右。张沐曾经婉言谢绝,但太后的一句话就将她堵住“太子妃,这些杂事你就别放在心上,安心地替哀家生个大胖孙子。”
“启禀娘娘,据说是宣凤殿出了点岔子。”喜央跑到园外一番打探后猛地跑进来,倒将张沐吓了一跳,不待问又补道:“皇帝一下早朝就赶过去了,据说宣凤殿外跪着一大串的太医呢。”
喜央是张沐彼时在书房遇见的陌生宫女,初见时见她不多一言,切切诺诺以为她性子乖巧甚至有些胆小怕事;可几个月相处下来,才发现她私底下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
“岔子?宣凤殿会出什么岔子?”张沐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问道:“父皇不是每日都要去宣凤殿一趟的吗?”
“娘娘,奴婢倒是听太医院的太医说前几日贵妃有些心脉不适,而且常有咳痰的症状,只是当时太医诊脉时说是火气过旺,喉头里淤积着一些旺气,服用大凉的汤药即可。”
张沐听完蔡琅的话沉思不言语,只抚着额头揉了几下。蔡琅近身问道:“娘娘,是不是有地方不适,要不要请太医看看?”喜央站在一旁自语道:“佛爷难道真的这么厉害?”
“喜央,你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张沐又揉了两下,头愈发地疼了,好似有人在内里不停地搅拌一样,“什么佛爷?”
喜央上前一步,眼里放出光芒“娘娘,三年前卧佛寺有位佛爷入宫,当时他批贵妃娘娘三年后会有大灾,虽然此消息无人敢明说,但暗地里都传遍了。”
张沐皱了皱眉头,万贵妃有大灾?突地灵台一清明,左手拍上右手握着的书卷,“喜央,太子年庚可是十八?”
喜央闻言点头,“奴婢并不知道太子具体的生辰,但粗粗算来今年应是十八,该行弱冠,宫里又要热闹一番了。”
张沐淡笑道:“若是如此,就不仅仅是冠礼了。”
“娘娘,还有什么?”喜乐往茶盏里续了点茶,回头笑道:“难道娘娘已经有了龙种?”
张沐觑了喜央一眼“你这丫头,是不是急着嫁人,才这么撺掇我?”站起身来就要胳肢她。
“好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喜央一面尖叫一面奔跑,躲闪着张沐的手。
张沐追在喜央背后在院子里好一阵疯玩,突地听见蔡姑姑一声咳嗽,抬起头一看,朱佑樘正站在园外,淡笑地看着她。
“沐儿,今天很有雅兴。”
张沐眸中波光流转,盈盈一笑“因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哦,是何大喜?”朱佑樘走近张沐,将她揉入怀中,温柔地亲她额头一下,“莫不是你肚子里有了我俩的孩子?”
脸上一羞,张沐轻轻捏了捏朱佑樘的手,娇嗔道:“胡说些什么,才不是这事呢。快些放手,被喜央和蔡姑姑看见,多不好意思。”
朱佑樘抱着张沐,两人平躺在榻上,伸出手点了点张沐的鼻子“沐儿,你仔细瞧瞧,四周哪里有人呢?”
张沐环顾四周,果然看见整个院内只有她与朱佑樘,喜央和蔡琅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都是你,待会儿喜央和蔡姑姑不知该怎么笑我了。”
朱佑樘勉强忍住笑意,柔声道:“好好,是我的错,沐儿想要罚些什么?”戏谑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相公我甘愿受罚。”
张沐脸皮红了红,“不闹你了,佑樘,还是说说正事吧。”
朱佑樘把玩着张沐的手指,挑挑眉“沐儿,有什么正事,难道你对昨日书房的议政有新的想法?”
“有谢竹竿和杨廷和在,所有事物都分析的通通透透,我哪里有什么见解。”张沐说话间瞧向口,见门外并未站立一人,才抬头对朱佑樘说:“佑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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