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喜央本不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只是她在来此地前突地想起佑樘今晚吃的不多,便绕道厨房,哪知遇上这场大雨。
朱佑樘皱了皱眉头,解开自己的衣服,披在张沐的身上。张沐推推搡搡不敢穿上,那可是太子的衣服,款式画案都有礼法管着。她虽然不在乎,可也若隔墙有眼,让有心人看见,小辫子不就被别人抓住了。
朱佑樘宛若看见她的心思一样。抓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衣服硬披在她身上“沐儿,放心,这书房里外人看不见,内里的这两人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多顾忌。”
边说边拽着她坐在贵妃榻上,喜乐早已将屋内的两个暖炉全移到贵妃榻的旁边。
“喜乐,叫厨房生火,煮个姜汤。”
朱佑樘搓着张沐的手,眼角瞟向喜央,训斥起来。
“喜央,你怎么不拦着主子。”
喜央吓坏了。跪在地上直喊“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张沐轻轻撞了撞朱佑樘,甜甜一笑“刚刚做了个怪梦,想和你说说。你别怪她,是我逼她的。”
朱佑樘叹了口气,“有什么梦等我回去说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过来呢?虽然是春天,但是倒春寒的威力可不比冬天,若是冻坏了怎么办?”
说话间伸手替她掸了掸衣襟。
说话间,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喜乐端了碗姜汤入内,张沐接过姜汤,捏着鼻子勉勉强强喝了下去。
刚一下肚,内里就暖烘烘的。
“佑樘,你知道吗我那个怪梦”张沐正要说说自己的怪梦,却被窗外一声奇怪的巨响拦住。
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远方漆黑的夜空闪起一簇鲜艳的光彩,红彤彤的,宛若那半边天下堆着冲天的木头,火光直直地逼上云霄。又是一阵“啾”声,夜空的另一段闪现出了同样的胜景,只是那颜色成了黄色。
“烟火”张沐惊讶地喊出声来,这一喊后才想起明朝烟火是极其寻常的玩物,倒没什么值得稀罕的。
“不过,这烟火真的很惊人,应该是特制的。”张沐转过头想要得到朱佑樘的附议,却见他咬着下唇,微微摇头。
“没想到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朱佑樘远眺着眼前的窗户,低沉地说道:“本王还以为万氏人只有阿谀奉承的本事,没想到也有鱼死网破之心,居然直接走了威力最大的一步棋,可有偏偏是最不该走的一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c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初入宫闱 11 棋子
11 棋子
张沐转脸,不知朱佑樘在说些什么,正要提问,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钟声,划破窗外的雷鸣。
“当”,这声七分压抑、三分沉闷的钟声夹杂在纷纷扬扬的雨声中,似乎更有一层氤氲之气。
张沐默了一默,今早宣凤殿跪了一路的太医,今晚这丧钟应该是为万贵妃所敲的吧。想起平日里跋扈的贵妃,觑了眼自看见烟火后就僵直着身子的朱佑樘,张沐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佑樘,兴许是那位殁了。”
书房里极为肃静,蟠龙金鼎内焚着龙涎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逸出,弥漫着柔软舒缓的淡幽香气。几个半人高的暖炉围在贵妃榻旁,月光洒入室内,光线愈加幽暗不明。
朱佑樘拍了拍张沐的手,扬声问道:“喜乐,去宣凤殿打探消息的人呢?是不是回来了?”
喜乐正站在门旁,扬着脖子看向外头,闻言忙道:“太子莫急,喜平今早已蹲在宣凤殿外等着,若是有时,应该会飞奔回来。”
“佑樘,你刚刚不是说万家人打算鱼死网破吗?”张沐想起朱佑樘看见烟火时下意识说的话,心里起疑,“若不是贵妃死了,他们何必要争这最后一口气。”
——这该如何解释,该不该将自己全部的计划全盘托出,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机会不会用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朱佑樘揉着胀痛的眉头,心中千头万绪交织,最终下了决心,决定全数告知:“喜乐,喜央你们都出去,若是喜平有消息立即回报。”
他见喜乐和喜央欠着身退了下去,亲自关上窗户,对着张沐沉吟片刻,问道:“沐儿,当你听完所有的故事后,心里有任何想法都要告诉我,哪怕哪怕是恨我”
张沐微微一怔,在锦盒内捻了一些百合香屑,手势微微一松,那香屑就从指缝间纷纷扬扬飘下去,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漫天雪花。“佑樘,过往的一切宛若我手中的这些香屑,一松手就没了。夫妻之间贵在诚恳,我只愿你能真诚相对。”
“自打被封太子,我经历过十次刺杀,六次投毒,每一次都是和死神擦肩而过,最让我痛心的一次就是十五岁那年巫蛊事件”听到此处张沐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突地发力,捏得她右手生疼,忍不住“啊”了一声。
朱佑樘慌忙松开手,站起身正要叫喜乐进来,张沐拦住,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你快说完,后来呢?”
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故事让她心酸不已。
“在那之前,我本想着若不是太子,兴许还能和心爱的人一览田园风光,做一对平凡夫妻。可那次事件后,我终究决定守住太子之位,那是彼时我唯一能得到的东西,也是姐姐希望我得到的东西。”
张沐咬了咬嘴唇,虽嘴上说并不在乎那个“姐姐”的存在,但听见这类的故事还是有些心中不爽。想来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没有那么广阔的胸襟,只是记着活人永远都比不过故去的人罢了。
“后来呢?”她不愿细听这段,催促起来“你为什么看见烟火就说万家要造反?”
朱佑樘轻声叹道:“要巩固太子之位,首当其冲就要盯紧万家,私底下我有一批自己的人,他们有的是直接入府做了奴才,有的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商家;朝堂里也有些入仕的臣子站在我这一派。只是朝里的倾轧远远超出常人想象,他们只能先求得自保。我平日里躲在太子*半步不敢多出,在万贵妃面前做出唯唯诺诺的假象。直到泰山一事,才能借着“上天”的意思,获得机会。贵妃之所以会气倒,皆是因为我在御花园内故意顶撞她,父皇的生气也在我预料之中。万贵妃擅长的是宫闱里的人心勾斗,眼光未免太过狭隘,看不懂朝堂里的形式。可是,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信错了一个人,一棋置错,满盘皆输。”
“今日的烟火是你的人放的,目的是预警?”
朱佑樘走到桌案旁,蹲下身从左侧的格子里拿出一个貌似火折子的东西。
“这是千巧玉手打造的烟火,竖直放置点着后直冲上天,三十里内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与他有些私交,请他打造了四个,派下去三个,留了一个在自己身旁。”
张沐接过那火折子,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的硫磺香气,又看了看**,粗糙不堪,猛一看只觉得是个普通的玩意。
“那你为什么说我会生气呢?”张沐把玩着火折子,转脸看向朱佑樘,“你有自己的一批心腹,我会赞你一句足智多谋,怎么会冲你发火?”
朱佑樘叹了口气,小声道:“当日我离了张家村,就请直隶总督告知青县知县,将你写入今年的采女遴选一列。而后我请万珍珠写上你的名字,其实”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小了:“怀恩公公也帮了我忙,比赛前晚我请他提出第三轮的建议。而且在他读诵的时候,手心里已经藏着一个写着你名字的纸条。我知你不愿呆在宫中,若让你知道我使了这么多招数,恐怕心里会恨我。”
看向张沐,见她沉默不语,心里一寒,豁然站起身,牵扯的九龙云文华袍微起涟漪,“沐儿,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嘴上如此说着,身子却是背过去,不敢看向张沐的表情。
张沐抬眼看向眼前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从未想过这个世间上有人,对她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如此的执着。
“佑樘,我曾听一位大师说过‘人这一辈子注定要与最爱的人擦肩而过,与次爱的人相濡以沫’。我不希望经历那么悲戚的人生,所以过往的一切都忘了吧。你做过些什么,我做过些什么,一笔勾销,只盼日后你我x后真诚相待。我们看得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她将如何入宫、如何成为太子妃的一切忘记,但也希望对方冲淡些‘姐姐’的回忆。
张沐本以为朱佑樘会挣扎一番,却见他转过身来,眼含笑意,毫不犹豫地道了句“好”。
“当真?”
回答的太过爽快,张沐倒有些疑心。
“当真!”
“我还有疑问,你既然派下去三个,怎么只亮了两个,还有一个呢?对了,你说一棋置错,满盘皆输。到底贵妃放置的是那颗棋子?”
朱佑樘正要回答,却听见门外悉悉索索的挪动声,哈哈一笑,指了指门口,“皇弟,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外头电闪雷鸣的不怕冻着?”
门吱呀打开,朱佑杬站在门外,林桐打着木伞站在身侧,两人后面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黑衣士兵,打头跪着的人穿着桐黑色的太监袍,头顶着地面不住地磕头。
朱佑杬依在木门旁,掸了掸身上的湿水,“皇兄,若是呆在屋内,皇弟才会冻着,你和皇嫂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转过头,冲张沐鞠了个60度的大躬,“皇嫂在上,佑杬为往日的行为道声歉意,不过大部分都是皇兄指示,佑杬只是个帮凶罢了。”
“你你”张沐指着面前的两人说不出话来。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有志夺太子之位的四皇子。在这个时刻两人怎么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脑中白光一闪:“你居然是那颗棋子!”
初入宫闱 12 灵堂(一)
12 灵堂(一)
轻飘飘的白纱缠在宣凤殿的四角,平日里金碧辉煌的大殿今日被一片白茫茫的花圈包围。正中停着刻着凤纹的樯木,棺盖半开,内里放着三颗斗大的夜明珠。棺木的两旁跪着宣凤殿一干宫女和万家亲属,皆头顶白布,嚎啕大哭。其中以万通最甚,哭晕了三次,苏醒后继续哭号。
张沐捏着手中的白手绢,耳边听着哭声震得”嗡嗡“作响,一时有些恍惚。
“贵妃万氏,诸城人。四岁选入掖廷,为孙太后宫女。及长,侍宪宗于东宫。恭敬待人,以身作则,谨言慎行,每尝帝有不顺,皆细心安抚,共度容辱,特谥曰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葬天寿山。”当这句话从喜乐口中缓缓说出,自己竟然一时没明白过来。那样一个叱咤后宫的人物,居然暴毙而亡。可怜她死前荣耀一世,为了夺得帝宠费尽心思,最后也只能孤零零地葬在天寿山。
“沐儿,怎么了?”站在一旁的朱佑杬轻轻拉了拉张沐的衣袖,一袭白色长衫更显身姿倜傥,“快跟上皇姐。”醇厚凝重的声音略微停顿,带着绵长的叮嘱之意“呆会儿你就站在皇姐那堆,不要多说话,若有任何事和皇姐说就可以了。”
走在前方的永寿公主瞧见二人谈话的样子,上前行了个礼,脸上似笑非笑,“皇弟,你放心,我们这帮女眷绝对不会欺负她的的。你还是快入后殿,父皇正等着你呢。”
朱佑樘点点头,抓紧了张沐的手,不放心地说了句“万事小心。”后在早等在一旁的荣华的带领下步入后殿。
张沐瞅着朱佑樘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地发紧,不断地暗示自己今日一定无事。历史上铁板钉钉地写着朱佑樘坐上了皇帝,但这灵堂里阴森的气氛,万家亲属紧盯不放的眼神让她的心难以安定。
永寿公主拍了拍身上簇新的白色宫装,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在张沐的眼前晃了晃。
“好了,皇弟妹,你和皇弟新婚燕尔的让人羡慕,但今日可是贵妃丧礼,有些事情还是克制的好。”
张沐脸上一红,默默不语,打定心意做个隐形人。就在她披上麻布制成的粗衣,头顶人字形的长帽时,张沐突然觉得眼角猛得生疼,费尽的抑制住鼻腔上攒起来的气流,泪瞬间挤满了眼眶。
“皇姐,你?”
这泪来的太过奇怪,应该是皇姐做了什么。
永寿公主转过头冲她窃窃一笑,挥了挥手中的白帕。“皇弟妹,这样的日子要流泪才能表达伤痛之情,面子总是要做的。”
…
朱佑樘在荣华的带领下穿过层层白纱,看着轻薄的纱从眼前划过,朱佑樘心里一沉。眼前的薄纱是苏州的特供,据说此纱一尺就需要十位娴熟的女工织一个时辰方可完成,宫里原只藏有三匹。如今一夜之间,宣凤殿上上下下铺满了这样珍奇的白纱,百姓,苏州的百姓不知被逼成何许摸样。
“太子,皇上和太后就在里面。”
荣华推开侧殿一房间的木门,止步不前。“太后娘娘有吩咐,除了太子任何人不得入内。”
朱佑樘点点头,跨入门内,回过头再看木门已紧紧合上。
宣凤殿侧殿的小屋并不宽敞,平日里是守夜的丫头居住,四周的窗户紧闭,阳光从窗纱中泄出几道光芒。
太后正坐在床边,看见朱佑樘后明显松了口气,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人气。
“佑樘,快来看看你的父皇。”侧首见朱佑樘已经站在一旁,不由拿出手中早已浸湿的手绢,擦拭起眼睛“劝劝你父皇,让他宽宽心。”
朱佑樘安慰着太后,眼睛看向床上的父皇,禁不住一吓。昨日朝堂里父皇虽然精神不佳,但脸色红润。可今日眼睛深凹,脸色苍白,眉心发黑,竟是不久于人世的摸样。
“皇儿,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太后忍不住哀恸,拉起皇帝的手眼泪涟涟“贵妃走了,那是天意。若是贵妃在天有灵,她看见你这般样子也会心疼的。”先前万贵妃在世的时候,日日争斗,讽刺的是,如今她走了,却要在皇帝面前用用她的牌子。
皇帝恼怒地抽出手,阖上眼睛,冷淡地说“母后不是巴不得贞儿死吗?如今她这一走确实是遂了你的愿。”
太后听见此话,气急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朱佑樘一面替祖母顺着气,一面安抚着父亲“父皇,无论如何皇祖母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父皇。更何况父皇的身体关系到江山社稷,不如请荣华端碗粥,填填肚子?”
皇帝叹了口气,“母后,儿臣一时气急攻心,说了些混账话,还望母后见谅。”说着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太后哪里忍心,将他按了下去,抱着他又是一阵恸哭。
朱佑樘站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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