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了这个事实的金斯黎(MaryKingsCley)小姐还明白地指出,西非的黑人多么害怕自己的影子消失。她写道:“说来真使人觉得奇怪,只见人们在炎热的夏天的早晨那样愉快地穿过密林或者草地,但他们遇到空地或者村子的广场时,却是十分小心翼翼地绕着走,不径直穿过去,你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只是在中午,才这样走,这是因为害怕失去影子。有一次,我碰到一些特别注意保持这种谨慎的巴魁利人(Ba-kwiri)
①,我问他们为什么当黄昏来临影子在周围的黑暗中消失时就不怕失去自己的影子呢?
他们回答说,在黄昏时什么危险也没有,因为晚上所有的影子都要在‘大神’的影子里休息并采得新的力量。
难道我在早晨没有看见,不管是人的、树木的甚至大山的影子是多么大多么长吗?“
②
格罗特指出,在中国也有这种谨慎。
“在棺材快要盖上盖的那一刻,大部分在场的人,如果他们不是至亲,都要稍稍
①西非一部族。——汉译者注②MaryKingsley,WestAfricanStudies,p。
176。
…… 62
原 始 思 维55
退后几步;或者甚至退到耳房里去,因为如果一个人的影子被棺材盖盖住了,这对他的健康是十分有害的,对他的运气也有损。“
①那么,影子是什么东西呢?它并不严格相等于我。
们叫做灵魂的那种东西;但它具有灵魂的性质,在灵魂是复数的地方,影子有时就是灵魂之一(据金斯黎小姐)。但是格罗特又说:“在中国的书籍中,我们找不到任何肯定证实影子和灵魂等同的说法。”
②可是另方面,鬼又没有影子。所以格罗特得出结论说,“影子是个人的一部分,它对个人的命运有很大影响”
,我们见到,这个结论也适用于个人的肖像或者名字。
因此,我把影子也归入同一种见解中。
如果我们问自己:原始人是怎样达到把我们几乎无处不见的那些信仰与关于自己影子的表象联想起来的呢?那么,我们可以用一个在心理学上讲得通的巧妙的解释来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这种回答是靠不住的,因为问题就不应当这样来提。这样提问题必须已经有一个先决条件,即在原始人那里,影子的观念与在我们这里相同,其余一切则是加在这观念上的东西。但根本不是这样。对影子的知觉,如同对身体、人的肖像或名字的知觉一样,乃是神秘的知觉;我们真正叫做影子的那种东西,即在光线照射下所投射的与存在物或客体的形状相象的形体的轮廓,只是其他许多因素中的一个。因而,问题不在于弄清这些那些表象是怎样表现出与影子的知觉并列起来或者联合
①J。
J。
M。
deGrot,TheReligiousSystemofChina,i。
p。
94,210。
②J。
J。
M。
deGrot,TheReligiousSystemofChina,i。
p。
83。
…… 63
65原 始 思 维
起来的:这些表象是知觉本身的组成部分,这是可以从已有的观察中得到证实的。正因如此,我乐意于表示与格罗特所说的恰恰相反的见解。
格罗特写道:“中国人至今还没有关于影子的物理原因的概念……应当想到他们在影子里看到的不是简单的光的否定,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①我要说的正相反:中国人拥有与生命和可触实体的一切属性互渗的影子的神秘知觉,他们不能把影子想象成简单的“光的否定”。要在影子里看到纯物理的现象,必须具有关于物理现象的概念,而我们知道,在原始人那里是没有这种概念的。
在不发达社会中,没有什么东西是脱离开神秘性质和神秘属性来被感知的,难道影子就能成为例外?
最后,所有这一切理由也完全适用于另一类现象,适用于在原始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梦。对他们来说,梦并不象我们所见的那样简单的是在睡眠中与一些或多或少连贯的表象并列着进行的心理活动的表现,对这些或多或少连贯的表象,作梦的人在醒来以后,由于缺乏为证实它们的客观实在性所必需的条件,是不会有丝毫相信的。绝不会不被原始人注意到的这后一个特征,在他们看来是丝毫不重要的。
但是,对他们来说,梦同时又有一种对我们来说所没有的意义。
他们首先把梦看成是一种实在的知觉,这知觉是如此确实可靠,竟与清醒时的知觉一样。但是,除此以外,在他们看来,梦又主要是未来的预见,是与精灵、灵魂、神的交往,是确定个人与其守护神的联系甚至是发现它的手段。他们完全相
①J。
J。
M。
deGrot,TheReligiousSystemofChina,i。
p。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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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始 思 维75
信他们在梦里见到的那一切的实在性。泰勒、弗莱节尔和英国人类学派的代表者们归纳了最多种多样的原始民族的研究者们搜集的许多可以证实上述看法的事实。我也来指出其中的几个。
在澳大利亚,“土人有时候梦见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或者他的一点食物或者他的袋鼠皮围裙,一句话,抓住了属于他所有的什么东西;如果这种梦重复作了几次,他就毫不犹豫地信以为真,于是他把自己的朋友叫到一起,告诉他们:他如此经常梦见的‘那个人’大概手里掌握了属于他所有的什么东西……有时候土人们只是因为他们想起了梦中见到的东西,就知道他们身子里的脂肪(按指腰子外围的脂肪,——汉译者)被掏走了。”
①
在北美印第安人那里,自然的或者人为引起的梦,具有难以想象的巨大意义。
“有时,这是有理性的神志在漫步;有时,这是能感觉的神志继续使身体有生命;有时,这又是守护神在对即将发生的事作解救的指示;有时,这又是梦见的那个东西的灵魂来拜访。然而,不论印第安人是怎样看待梦的,梦永远被视为神圣的东西,梦被认为是神为了把自己的意志通知人们而最常用的方法……梦常常被认为是精灵的命令。”
②在列仁(Lejeune)的《RelationsdelaNouveleFrance》(《新法兰西的故事》)(161—162年)上说梦是“野蛮人的神”
;一个现代的观察者写道:“梦之于野蛮人,如
①Howit,“OnAustralianMedicine-men,”
J。
A。
I。
,xvi。
I,p。
29—30。
②Charlevoix,Journald‘unVoyagedansL’AmériqueSeptentrionale,i。
p。
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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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原 始 思 维
同圣经之于我们一样,梦乃是神启的源泉,只有一点本质区别,就是他们可以借助梦在任何时刻获得这种启示。“
①因而,印第安人会认为有必要立刻完成那在梦中命令他或者只不过指示他去作的一切。孟尼(J。
Mooney)说:“在契洛基人那里存在着这样一种风俗:人梦见自己被蛇咬了,就应当受到真正被蛇咬时所施行的那种治疗(因为梦见被蛇咬,实际上就是‘蛇妖’咬了他)
,要不然,他的身上会起一种普通咬伤后所出现的浮肿和溃疡,即使这只是在几年以后才有的事。“
②在上述列仁的著作中我们读到:“一个战士梦见他在战斗中被俘,为了预防那噩梦向他预示的命运,他采取了下述行动:醒来后,他把自己的朋友叫到一起,央求他们帮助他消灾除难。他恳求他们作他的真正的朋友,象对待敌人一样来对待他。朋友们向他猛扑过去,扒去他的衣服,把他捆绑起来,吆喝着连打带骂地拖着他游街,甚至在结束时强使他走上断头台……这个战士向他们道谢,他相信这次想象的被俘会拯救他免于真正的被俘……另一个战士梦见自己的茅屋着火了,直到他真的看见它着火了,他才安下心来。还有一个战士认为要预防自己梦的恶果,仅仅烧掉自己的画像是不够的,他要求把他的脚放进火里,象对俘虏进行最后刑讯时那样……以后他不得不花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来治疗烧伤。”
③
沙捞越的马来人如果在梦中知道了自己与某种动物有亲
①A。
Gatschet,TheKlamathLanguage,p。
77(ContributionstoNorthAmericanEthnology,i。
I)。
②“MythsoftheCheroke,”E。
B。
Rept。
,xix。
p。
295。
③Anées,p。
45—8(161—2)。
…… 66
原 始 思 维95
族关系,他们就对这种关系深信不疑。
“王某的高祖父变成了鳄鱼的同胞兄弟……王某好几次梦见这只鳄鱼。例如,有一次他梦见他好象掉进了有许多鳄鱼的水中。他费力地爬到其中一只鳄鱼的头上,(。电子书。整*理*提*供)那只鳄鱼对他说:‘不要怕’,接着就把他送到岸上。王某的父亲有一些护身符,据说是一只鳄鱼送给他的,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赞成杀死鳄鱼。王某本人显然把自己看成是一般鳄鱼的近亲。”
①
简单说来,可以引用斯宾塞和纪林的一个特别成功的公式作为结束:“野蛮人在梦中体验的东西,对他说来,如同他在清醒时见到的东西一样是实在的。”
②
为了解释这些事实,我们要不要依靠那个把它们看成是原始人所固有的心理错觉的结果的通行理论呢?
这种理论说,原始人不能区别实在的知觉与纯想象的尽管也很强烈的知觉。在一切具有逼真的表象的场合中,原始人都相信这些表象的客观性。例如,死人幽灵的出现,迫使他们相信他是实际在场。当原始人梦见自己在行动着、旅行着、与处在远方或者已故的人们交谈着,他是相信作梦时灵魂真的离开了身体,去到他在梦中看见自己所在的那个地方。
波威尔少校说:“客观的东西和主观的东西的混淆,乃是不文明人思想中的极大的混乱。”
我不来对这里提出的这条心理学定律是否大体上正确进
①HoseandMacdougal,“RelationsbetwenMenandAnimalsinSarawak,”J。
A。
I。
,xi。
p。
191。
②SpencerandGilen,TheNorthernTribesofCentralAustralia,p。
451。
…… 67
06原 始 思 维
行讨论,但我要指出,这条定律对于原始人怎样想象自己的梦以及他们给这些梦赋予的用途,不能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首先,他们对于在梦中获得的知觉和在清醒时获得的知觉区别得很清楚,不管这些知觉一般上多么相似。原始人甚至能区别梦的一些个别的范畴,给它们附加上各种意义。
“奥基伯威人(Ojibeways)
①把梦分成几类,每一类起个专有的名字。
杰出的巴拉加主教(BishopBara-ga)在他的奥基伯威人的语言词典中把印第安人对于坏梦、污秽的梦、噩梦以及好梦或者幸福的梦的名称作了分类。“
②希达查人(Hi-datsa)
③非常相信梦,但通常他们都认为那些在祈祷、祭祀或者斋戒以后作的梦才是神启的梦。
④因此,原始人是完全自觉地、完全慎重地给予一个知觉范畴和另一个知觉范畴以同样的信任。
且不说这种情况通常是怎样发生的——原始人相信他们在梦中感知的东西,尽管这只是梦;我要说他们之所以相信梦,正。。
因为这是梦。
“错觉说”
⑤。。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为什么原始人深知梦就是梦,但又相信它呢?这是不能用个体的心理机制的。
简单游戏来解释的。
在这里,也完全有必要考虑到集体表象,是它们把原始人的知觉和梦变成了一种与在我们这里根本不同的东西。
我们的知觉趋向于抓住客观的实在,并且只是这种实在。
①北美印第安人阿尔工金语系中人数最多的一个民族。——汉译者注②Kohl,KitchiGama:WanderingsroundLakeSuperior,p。
236。
③北美印第安人部族。——汉译者注④Dorsey,“SiouanCults”
,E。
B。
Rept。
,xi。
p。
516。
⑤根据这种学说,原始人把错觉看成实在。社会学派的代表者们把万物有灵论学说叫做“错觉说”。——俄编者注
…… 68
原 始 思 维16
它摈除一切可能具有纯主观意义的东西,因而,它是与梦完全对立的。我们不理解我们在梦中见到的那种东西怎样能够与我们在清醒时见到的东西处于同等地位:当这种情况发生了,我们就被迫推测说这是极强烈的心理错觉的结果。
然而,在原始人那里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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