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锦之醉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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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锦之醉红楼-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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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儿,我给你磕头,我给你下跪,求你了!”
  许久,花未轻轻笑了起来。乍闻人儿笑,川戊只当还有一线生机。急急抬了血肉模糊的头看过去时,瞧见的却是人儿脸上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剜出我的眼时,他的手,一点都没抖呢。”
  “小花儿”
  “你走罢,我看不见你,也不想看见你。听都不想听。也不要再跟我说他的事,我不想听,不要听。否则,我现在就想去剜出他的心。”花未别开脸,再不肯正眼对上川戊。
  “求你了,小花儿,你救救他啊。”川戊又开始哭得稀里哗啦。
  “再不走,只怕你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花未凄凄笑。
  “方才,川夷走时,我听到了剑鸣声。他,是笃定要杀了川巳呢。”
   


☆、恨到深处

  完全丧失了意识的昏迷,一直都教人生恐。所以,无意识地昏迷片刻后,骨子里的警觉还是强行拉回了川巳的神智。只是,苦撑的神智终究抵不过极限处的身躯,人虽清明,身躯却只如一滩烂泥。
  纵是如此,川巳却也不会错过颈边那一抹冷意。
  沿着脖颈肆意而上的冷意,不消睁眼也能知了,那是利刃的寒。也因着知了,才更觉出执剑的人到底生了多大的恨才能让本该泛凉的利刃硬生变作了寒。更是因着知了那人的恨,才不消睁眼也能确认来人的身份。
  这世间,能生出如此深仇大恨的,势必因着痛失所爱。而失所爱的,除了他川巳,还有川夷。
  是了,来的,是川夷。稳稳执剑居高临下地站了,蝉翼样的刃紧贴川巳的颈子。
  “大哥,我知道你醒了,怎的就不睁开眼,嗯?睁开眼,瞧一瞧我这个断了你的掌刺穿你肺脉如今更欲切开你颈子的人。”
  川巳的回应,不过是沉默。
  川夷哪里肯教他如愿?腕子轻提间,利刃开始沿着川巳的颈子逡巡而下。滑过简单包扎好的胸前时,剑尖一挑,好端端的药巾又分作两半,露出了勉强止住血涌的伤处。川夷微眯了眼,似笑非笑。
  下一刻,利刃已经陷进了伤处。
  世人都说,爱有多深,恨亦然。世人却不曾说过,恨到极处,是可以拿利刃在相同伤处上反复戳刺。那看似不经意的一剑,让川巳一声闷哼里生了叠串的咳,唇角亦是有了难掩的暗红。
  却依旧能紧咬了牙关闭紧了眸,不声不响。
  川夷便笑,缓缓抽剑出来,继续游走。滑过小腹,过了腿骨,直至停在踝处。剑尖上一点猩红终于承担不住悄无声息地坠落。
  川巳不着痕迹地僵了身子。
  “来,大哥,睁开眼,看着我。”
  依旧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回应。川夷始终好脾气,也不生恼,只是二度提了剑。这次,已经不再是轻飘飘的一下。似是倾尽全身气力样刺入踝骨的利刃,甚至因着那难以承受的力度而生了悲鸣。
  骨穿,筋断。
  “这条腿,废了呢。”川夷低声呢喃。
  这次,川巳终于肯睁开了眼。清亮的眸子就那么安静地望回来,波澜不惊,似是那被重创的人是路人甲乙,事不关己。
  “我动了你最宝贝的花未,也知道你有多恨我。若是还不解恨,就连这剩下的一手一脚也一并废了,临了再切掉我的脑袋。怎么做都可以,无所谓了。”
  勉强说完整句,一口血呛进喉管,继而便是铺天盖地的咳。明明连吐纳都变困难的川巳,却不肯就此罢休,硬要费劲压下咳后挣扎着开口。
  “能教言花未生不如死地过一辈子,我这身子就是被砍得七零八落又何妨?”
  “生不如死?”
  毫不犹豫拔剑出来的川夷,低低咀嚼过川巳的话后,脸上经年不变的浅淡笑也终究变了扭曲。
  “没错,是该要你也尝一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一语终了,利刃三度刺下,两边踝骨彻底碎裂。不,碎的又岂止是踝骨?尚且完好的左掌,在川夷最终收剑回去时,筋骨亦是断得彻底。
  “如同废人一般凄凄惨惨地活着,生不如死,才是你对花未最好的赎罪。”
  嫌弃一般扔掉经年不曾离过身的长剑,川夷垂首凝望着真正碎如破絮的男人,扭曲的笑渐次消散而去。
  “我会去乾殿请旨,将你发配边疆。在边陲之地,如蝼蚁样苟活罢。若没有征得我的允许而擅自了结,沐川巳,我会将你的雉姬与孩儿挫骨扬灰。”
  “你不会寻到她们母子的。”川巳缓缓闭上了眼。“究其一生也寻不到。”
  “若你指那一方顺流而下的孤舟,便是大错特错。这个时候,连山约莫已经连人带舟一并拦了下来。”
  志在必得地说着,川夷决绝转身。
  “沐川巳,这一生,我要你凄凄惨惨,生不如死。”
   


☆、戏里人生

  走马观花样的,来了很多人,也走了许多人。
  自始至终,花未始终保持了相同姿势倚靠床前,听不同嗓音赘述相同问候。或许真心或许假意地问候,听得多了,也开始生了恼。到最后,再听见公公进来传报哪宫哪院前来探望时,花未很想寻些什么砸上那人的脸。
  却也只是想。不动,懒得动。不说,无话说。有那么一会,就连想也没了心思再想。若不是断不得吐纳,花未其实更想干脆舍了去。
  或许,干脆就此死了,一了百了,皆大欢喜。
  也仅是想想,如此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怔神间,额上就多了些温热,一并袭来的还有嗅了多年的幽香。听着那人若有似无地轻叹时,花未忽地就委屈起来,委屈极了,藏在药巾后的那只眸子也跟着生了刺痛,泪珠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花未哭得凄凄惨惨。
  “姑姑,我疼。”
  言皇后又叹一声,挨着小人儿坐下来。眼瞅着人儿是受尽了委屈,纵是心里有太多愤恨,这会儿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错,可也真正有手心里的疼爱与手背外的忽视。一边是出生时便已抛弃的女儿,一边是自小视为己出的甥儿。比起那开始便当死去,如今真个儿死掉的女儿,眼前这个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孩子,才更惹怜惜。纵是恨着她那阴狠的行径,却也心知,那恨,早已随着剜出的眼珠烟消云散。
  这么想着,垂在身侧的手终究还是抚上了小人儿的脸颊。
  “姑姑在这陪着你,不怕。好未儿,不怕,都过去了。”
  殊不知,花未的泪珠掉得更凶。
  “姑姑,川巳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是他腊月里要过门的妻,他却剜出我的眼。姑姑,我好恨!”
  言皇后的手就僵在了小人儿脸側。良久,讪讪着收了手,叹更浓。
  “那,未儿告诉姑姑,要怎样做才能不恨?杀了他?若你执意要杀,姑姑也不会拦你。未儿,你想清楚。”
  这次,不说话的变成了花未。脸本已苍白,如今更成惨白。唇咬得死紧,眼看就要咬碎了贝齿撕裂了唇。独独那泪珠儿,落得愈发凶了。
  哽咽了许久,花未终于开了口。
  “我想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可是我舍不得,姑姑,我舍不得啊!”
  泪如决堤。
  “我爱他,爱了一生。从小就知道这辈子他是那个要执了我的手共度一生的人,我好开心。一直在期盼着,想要快些长大做他的妻,可等我长大了,他的身边却多了别的女人。我恨,恨那个夺了他心去的女人,也恨他把心交给了别的女人。他伤透了我的心,如今又为了别的女人硬生剜出我的眼。我恨,怎么能不恨?我恨不得剜了他的心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石头,否则怎么能将我践踏到这种地步!可是我舍不得。杀了他,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他,也不再有人能让我倾尽一生去爱恋了。”
  花未笑笑,喉里有腥甜。
  “我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我爱他,姑姑,爱到就算他亲手剜出我的眼珠让我生不如死了,我还是爱,爱到,宁愿杀了自己,也不要他难过一点。”  
   


☆、爱,争战

  哭了许久,最后到底还是睡了过去。只是元气伤得重了,又痛,也睡不踏实,即便在梦中,犹自噙泪浅吟。也是在迷迷糊糊中,总觉有人在耳畔轻轻浅浅叹。
  于是,就挣扎着醒了来。
  虽说睁不得眼,到底骨子里那点警醒还在。依稀觉出果真有人在身侧坐定了,大约还能察觉那人胶着在自个儿身上的视线。多年的相处,还有那股子熟悉的竹香,也就无需再睁眼一样能分辨出来人是谁。
  花未转了脸冲着榻内,语气也变得虚虚实实。
  “沐川夷,你来是为了告诉我,已经杀了他吗?”
  川夷笑笑,随手绑好了榻上帐子。
  “只是废了手脚,暂时留住了他的命。稍后我便去奏明父皇,请旨将他发配边疆。虽然他有千百个理由该死,但死在天牢,并且由二皇子斩杀,朝内阁老们还是会议论,徒生事端。我知道你等不及,未儿,抱歉,请多等一日。待他离开上京后,我会亲自前去送他上路。”
  花未张了张嘴,最终也不过溢出些意义不明的喟叹。
  “他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纵是不信我的人,也该信我的剑。”川夷失笑,以指轻点花未额心。“傻丫头,几时瞧见过我的剑生过错?说要废了他的手脚,那就是神仙在世也接不回的。”
  点上额心的指,不过是轻触即逝。花未却陡然抬了手来急急按住那欲离的指,嗓音里生了颤。
  “既然已经是废人了,就、就不杀了罢。若真个杀了他,姑姑会受不住。”
  “额娘还有川戊陪在身侧,无妨。就算她怪罪下来,也大可取了我的命以泄愤。但川巳”
  缓缓抽回指,川夷依旧笑得清浅。
  “你知道,大凡惹你生恼的人,我不会教他留在这世上。更何况,他伤的,也不仅仅是你的心。”
  花未的心,一下跳到了喉间。
  “再睡会吧。你现在身子弱,多休息才能尽快恢复元气。我这便去乾殿请旨,等你一觉醒来,这一切就结束了,信我。”
  说完,居然起身就走了。
  “川夷!”
  慌乱顿生的花未,听到脚步渐远时到底失了措。挣扎着坐起身,瞧不见,心又慌,居然就那么实诚地跌下床去。一声闷哼里,那本该离去的人到底也心生不忍急急回转了身。
  “你这是要吓死我。”
  急急捞起小人儿的身子,川夷那点经年不散的笑终究没了机会再出来。
  “有什么话,等睡醒后再说也不迟,做什么要这般冲动?”
  “你别去。”花未只晓得死死攥住那人的衣袖,唇惨白。“我不许你去!”
  川夷只是将人儿抱回榻上,却迟迟着不肯开口。
  “沐川夷,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去!”
  “未儿。”
  温柔却坚定地拉开花未的手,川夷垂首,缓缓笑了。
  “你知道的,无论要我做什么,只要开口,纵是舍了这性命,我也不会有异议。但这次,我不会放手。他,沐川巳,该死,也必须死。”
  说完,坚定地转身,坚定地离去。
  “沐川夷!”花未尖叫。
  “只要你不杀他,我就嫁给你!”
  ------题外话------
  好吧,没错,沐川夷被我写成了腹黑男人,前三名领小红花的那种。这一出戏,其实应该叫温柔地逼婚
   


☆、易水萧萧

  慌慌张张地赶回天牢时,早已寻不到那挥剑的人。瞧见的,不过是真正碎如破絮的川巳,奄奄一息。那挣扎着起伏的胸膛,像极绷到极致的弦,似乎再多轻拨,便能碎成粉。
  川戊站着,看着,勉强挪步到川巳身前,然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
  铺天盖地的惶恐,堕入深渊的绝望。
  紧拥了兄长在怀,咬烂了腕子以血喂给。川戊一直茫然地看着牢房外幽深到没了尽头的甬道,眼底一片昏黑。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不知吞咽,不会动作,一任胞弟温热的血蔓延。
  一来二去,两个都成了血人。
  “哥,我救不回雉姬,心已经死了一半。若是连你也救不回,我也没了再活下去的意思。你若想活,就努力活下来,我陪你在这世上。你若想死,就死罢,我陪你一道入黄泉。”
  川巳紧皱的眉,悄无声息地平开去。
  “随我,去北疆。”
  嘶哑到几近教人忽略的低嗓,掺杂着如鼓的喘息,却依旧如那千金良药,登时让川戊木然的眸子有了活络的迹象。凄凄哀哀地垂了首抵在川巳额上,川戊笑,眼里泪光闪。
  “好。”
  从此,我们相依为命。
  天亮时,宫里果然来了人。投不进一丝光亮的天牢,一并模糊了来人的面容。尖锐的嗓音,将一道黄幡承载的圣谕传述地支离破碎。
  皇子川巳大不违,弑亲蔑上,罪该万死。念及持孝多年,天恩浩荡,今以发配北疆,以儆效尤。
  钦此。
  缓缓抬了眼望向那隐在暗处的众人,川戊的嗓音低到尘埃里。
  “北疆,自然是会去的。眼下,公公们也瞧见了,大殿下身负重伤。让他先留在这天牢内十日,不,三日,可好?多少,等伤势稍缓再上路。”
  堂堂三皇子,放低了身段轻言恳求,换来的,也不过是一众人沉默里的无动于衷。明了过后,川戊再垂首望着怀间兄长时,又是不明意义地轻笑。
  “哥,他们这是要逼你上绝路呢。罢了,既然如此,索性随了他们的意。这一路北去,若天可怜见,就让我们能安然去到。”
  川巳紧闭的眸中有一丝鲜红悄然滑下。
  稳稳背负起川巳踏出天牢时,最先瞥见的,却是壮实的汉子跪在牢外,身后是更多模糊了面目的人。
  独独模糊不了的,是那银晃晃的枷锁。
  “归藏。”川戊轻挑眉,脚下却不曾停过。
  “三爷,让属下一道同去。”汉子低垂着头,总也不肯抬起来。
  或许,也没了颜面再抬起。
  “一奴不侍二主。你是个好奴才,却不是大哥的好奴才。留在你真正的主子身边吧,跟着我们,不过是自寻死路。”
  “三爷。”汉子的嗓音里有了隐约的颤。
  “你走罢。”
  径自越过汉子,川戊托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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