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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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多情-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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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下的头是否是疼惜,弯下的背是否是忏悔。
  这个女人背地里做了许多事,甚至要置冬菇于死地,可冬菇却谈不上恨她,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罗慈可怜。
  为何不敢握住罗侯的手,你是觉得愧疚么。
  冬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也许直到这一刻,只有面对着入睡的罗侯时,这个女人才会弯下自己的脊梁,才会显现自己不安的一面。
  可是,何必呢。
  有那么一瞬间,冬菇真的想冲进屋子,拉起罗慈质问她。
  世路崎岖,人世苍凉,为何你的选择竟是背弃自己的亲人。我们本该是一家人,可你却为了浮名虚位而甘愿与我们为敌。
  冬菇默然离开。
  吃饭时,罗慈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一副淡然高深的表情,一张虚伪莫名的面具。谁也看不透,谁也看不穿。
  罗侯睡得实了,冬菇没有叫醒他。
  晚饭过后,廖文介与罗慈离开房间。
  临走时,罗慈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罗侯。冬菇瞧见了那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关好门,冬菇吹熄油灯,和衣躺在罗侯的身边,侧身将他抱在怀里。
  “相公,她不敢握住你的手,你知道为什么么?”冬菇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上方,轻轻开口。
  罗侯睡得很深,自然没有回答。
  冬菇却毫不在意,她接着道:“她不敢握住你的手,是因为她开始动摇了。”
  她撑起身子,看向罗侯的睡颜。
  刚毅坚实的面容,微微锁住的眉头。冬菇伸出一根手指,勾画他的面颊。
  “你今日的表现,让她震惊了。”
  “她一定不知道你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相公,她一定很困惑,为何你有这样的本事,却不愿同她一起去吕丘年那做事。”
  说到这,冬菇手掌摊开,轻覆在罗侯的脸上。她幽幽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就像在欣赏世间最完美的画作。
  “她一定很疑惑,为何你有这样的身手,却仍允许他人对你说三道四,仍不主动争取权势名利。”
  “你胸中的绳墨,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怜你,爱你,也敬佩你。”冬菇合上眼,紧紧靠在罗侯的身旁。“罗侯,我敬佩你”
  睡梦中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带给他人多大的冲击。他只晓得,今日胜了,冬菇与罗慈安全了。
  这就足够了。
  
  再次踏上行程,罗慈明里暗里对罗侯多了一份关心,冬菇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
  越向前走,越是荒芜寒冷。天地间仿佛只有雪,白皑皑的一片,无穷无尽。冬菇一行人都换上了当地人的装束,虽然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可是雪境人少有教化,也看不出什么。
  可是慢慢的,其他方面出了问题。
  进入深山,稀疏的村落中,不再使用本朝通用的银两钱财,这里的人们均是以物易物,用自己的东西来交换别人的东西,没有货币。
  冬菇白带了钱,现在却花不出去。
  这下,想得到食物,必须要亲自去打猎。
  在这一行人中,只有廖文介和罗侯会武,而罗侯此时中了毒,其他三人心中有数,都不让他动作。那么打猎一事自然就落在了廖文介的头上。
  “好好好,我就是劳碌的命。”廖文介也不废话,提着银枪便走进树林。留下冬菇三人看守马车。
  罗侯坐在马车边沿,暗自调理内息。
  忽然,冬菇发现林边一处雪堆莫名一动。
  她心里一惊,刚要开口提醒众人,只见身边一道银光闪过——冬菇都能发现的异状,罗侯自然看在眼里。他怀中小刀甩出,刺向雪堆。
  这一刀有所保留,并未使劲全力,意在逼迫对手现身。冬菇脑中千回百转,思考如何应对。
  不论如何,不能让罗侯再次动武。
  刀子刺入雪堆,一团白影从雪堆中窜出,跑向一旁。
  只是
  冬菇看那身影,皱眉道:“那是一个孩子?”
  罗侯又一刀甩出,一个小孩哪里是他的对手。前路又一次被阻,小孩摔倒在地。
  “等等!”冬菇出声,几步跑过去。
  小孩看有人过来,似是受到惊吓,连忙蹬腿,想远离冬菇,只是地上太滑,他一时没有站起来。
  冬菇来到他面前。
  这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虽然穿了很多层衣裳,却仍能看出很瘦弱,那一层一层的衣服也是胡乱拼凑出来的,想来是为了保暖,遇到什么能穿的都披到了身上。
  小男孩手里拿了一柄破旧的小刀,待他稳住身子,毫不犹豫向冬菇刺出去!
  “啪!”地一声,小刀落地,男孩也被带着向一边倒下。
  罗侯坐在马车边,手随意地耷拉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男孩。
  男孩从雪地里爬起来,乱七八糟的头发上沾着一团白雪。
  冬菇抱着手臂看着他,男孩回视,一脸戒备。
  冬菇轻轻一笑,“小家伙,你想杀我?”
  男孩不语。
  冬菇上下打量他,而后转身回到马车边,从包裹里取出一块肉干,抬头时罗慈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冬菇拿着东西回到男孩面前,伸手递给他。
  男孩看着那块肉,却不接。
  冬菇也不多话,她拉起男孩的手。男孩开始很抗拒,不过冬菇也不用力,也不强迫。最后,或许是对那块肉干有太强烈的愿望,男孩放任冬菇拉住自己的手。
  冬菇将肉干放在他的手上,转身回到马车边。
  男孩握住肉干,跑进树林。
  罗慈一笑,道:“嫂嫂真是慈悲心肠。”
  冬菇道:“慈悲谈不上,一个孩子能在这样的山林间活下来,也不容易,帮上一帮,也算为我们此行积缘。”
  其实,冬菇真的谈不上是慈悲,她知晓他们自己的食物已经不够,不该再分出去给别人。
  只是,当她看见那男孩镇定沉默的脸,她不由联想到身边的人。
  冬菇拉住罗侯的手,他抬头看她,冬菇冲他微微一笑,小声道:“相公,我觉得他跟你好像。”
  罗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又转头看了看男孩离开的方向,轻轻拉紧冬菇的手。


☆、62第六十二章

  廖文介回来;带了两只死了的雪貂。
  “累死奶奶了。”她长枪往马车上随手一丢,自己坐在罗侯旁边。
  “去去,你进去,给我让地方。”
  廖文介将罗侯赶进马车;自己坐在外面。
  “赶路赶路。”
  冬菇知道廖文介想让罗侯多休息,她心下感激,道:“好,我们快些走,争取天黑前赶到下个村落。”
  路上,罗慈不时看向马车。
  刚刚凭白出来的小崽子,让罗侯动武;虽说那两下只是轻描淡写,可毕竟也算出手;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罗慈十分想去问问罗侯感觉如何,可是冬菇与廖文介坐在外面,无形中便束起了一道屏障。罗慈有一种感觉,她们两人在隔阂自己与罗侯。
  想到这里,她手握紧马缰,马儿因为这一勒顿了顿脚步。
  这些天,罗慈心中越发沉郁,明明自己才是罗侯唯一的亲人,自己才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为何到此事却是这样的结果。
  曾经话也不愿与他多说一句的人,如今,想道出的关心却无从谈起。
  她有疑问,她想关心,她想站到他的身边问一问他的情况。可是每当她要迈开步子过去的时候,总有一股无形的高墙将她挡住。
  不仅是冬菇与廖文介,还有她自己的心墙。
  罗侯从马车中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闷,似是极力忍耐什么。在场三人均是对他熟悉无比,自然都看出他的异状。
  罗慈再难忍耐,她几步走过去扶住罗侯的手臂。
  “大哥,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感觉不适?”
  罗侯摇头,“我无事。”
  廖文介给冬菇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给罗侯拉开,冬菇却装作不懂。罗慈关心罗侯并不是坏事,她不该阻拦。
  廖文介见冬菇不理,暗自冷笑一声离开。
  “我去找住户。”
  “等等文介。”冬菇叫住她,“我与你同去。”
  廖文介蹭地一下回头,瞪着冬菇。
  你还没完了?!留罗侯一个人在这里?
  冬菇视若无睹,推着廖文介臂膀,“走了走了,得快些寻一处人家。”廖文介被她拉扯着走远。
  “齐冬菇,你到底如何想的?”
  “怎了?”
  廖文介道:“你就放心罗侯一个人留在那里?”
  冬菇道:“恩。”
  “你”
  “文介。”廖文介刚说了一个你字,便被冬菇打断。廖文介扭头,只瞧了一眼便再说不出口。
  冬菇神情压抑,眉头紧锁,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担忧,这哪里像她口中所说的放心。
  “冬菇”
  “恩。”
  廖文介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觉得你不用担心。”
  “哦?”
  廖文介道:“罗慈虽是阴险,不过好像没有针对过罗侯,想来她对罗侯还是有一份真心的。”
  “呵。”冬菇一笑道,“哟,文介居然反过来安慰我,这倒是让我不适应了。”
  廖文介也不管冬菇的戏谑,独自向前走了几步,道:“其实你和罗侯差不了多少,罗侯是心里没事,嘴里没事。你是心里有事,嘴里还是没事。齐冬菇,我奉劝你一句,该说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不然会折寿的。”
  冬菇笑道:“多谢廖姐指点,冬菇记下了。”
  廖文介道:“你心里是十分担心罗侯的,对不对?”
  冬菇笑容微微收敛,无奈地叹气道:“这个是当然。”
  “那你为何还要留下他与罗慈单独在一起。”
  冬菇道:“因为有人,比我更担心,比我更等不及。”
  “你是说罗慈?”
  “对。”
  
  冬菇那样明显地拉开廖文介,罗慈却来不及多思考什么。这么多天,总算有点时间是自己与罗侯独处,她迫不及待地询问他的情况。
  “大哥,你感觉如何?”
  罗侯摇摇头,“我无事。”
  “你莫要这样骗我,你脸色这么差,说没事谁会相信?”
  罗侯道:“我,我前些天与人动手,有些累到了,很快就会好的。”他撑着拐杖,站在马车旁。
  罗慈看他这极力忍耐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大哥,你从小就不会骗人,你不知道么。
  罗慈并不点破,她伸手扶住罗侯手臂。指头下坚实温暖的臂膀让她感受到从前的关怀与踏实。罗慈眼神迷离,低头看着地上白雪,雪白的地与罗侯的黑衣对比鲜明。
  你在这个世间是如此的突兀。可是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学堂上课,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罗慈缓缓开口,声音很轻。“那一次,你冒着大雪来找我,也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
  罗侯低头看她,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记得。”
  “呵,莫说大话。”罗慈一笑,“那么久远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还记得。”
  罗侯道:“我去给你送饭。”
  罗慈抬头,目光殷切。
  “你真的记得?”
  罗侯点头。
  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罗慈忘记了所有的任务,忘记了所有的命令。她看着罗侯苍白的脸色,干裂的皮肤,以及那坚定沉默的眼神。
  “你为何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罗侯不语。
  是了,罗慈想,罗侯一生与亲人相处的时间很少,就是生活在一起,交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每一次他都铭记在心。
  罗慈心中悲切,终于缓缓低着头,拉住兄长的手。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她性格骄傲,这一生中,她只真心说过一句抱歉,便是对自己的兄长。
  这一句抱歉,若冬菇来听,会从中得到许多消息,若廖文介来听,会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
  可听者是罗侯,他只从这句抱歉中,听到了至亲压抑的难过。
  寒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
  罗侯伸手搭在罗慈的肩膀上,对她道:“小慈,不管你做了什么,大哥永远会保护你。”
  罗慈低着头,一滴眼泪滑落。她不愿罗侯见她落泪,便一把抱住他。
  “你一个男人,能保护我什么。若说保护,也该是我保护你。”
  阴天,雪地,这一切同当年如此相像。她多想回到从前,回到罗侯还没有从军的时候。没有朝堂,没有战场,也没有齐冬菇,就只有他们一家人。
  “大哥,我定护你周全”
  罗慈抬眼,望向天际。
  我定护你周全。
  
  冬菇与廖文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住户,这山里的小村房屋简陋无比,女主人是山间的猎户,头上顶着雪境独有的绒帽,身材高大魁梧,说话震耳欲聋。
  冬菇与之交流片刻,终于说清来意,女主人指了指旁边的小屋子。
  “你们,住那。”
  冬菇道:“多谢大姐。”
  女主人离开,廖文介终于喘了一口粗气。
  “这女人有多久没有洗澡,身上一股子膻臭味。”
  冬菇道:“你小点声,让人听了怎么办。”
  廖文介毫不在意,“人早走远了,你瞎担心什么。而且就算让她听到又如何,她能拿我怎样。”
  “是是是,她不敢拿你怎样。”冬菇走进旁边的小屋子,那基本就是个柴房,里面别说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让我住这不如一刀杀了我。”
  “这”冬菇也觉得这里太过简陋,“不过,现在外面太冷了,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能睡到冰天雪地里。我来打扫一下,你去叫罗侯他们过来吧。”
  廖文介眉头紧皱,“好。”她转身离开,又被冬菇叫住。“你可千万别给罗慈使脸色。”
  “知道了。”
  “也别同罗侯多说什么。”
  “呿。”廖文介停下,转头。“齐姑娘这么不放心,自己去吧。”
  冬菇也觉得自己婆妈了,她不好意思道:“说笑呢说笑呢,文介快去吧。”
  这柴房花费了冬菇不少时间打理,最后送算腾出了睡觉的地方。
  “今日大家将就一下,挤一挤。”冬菇拍拍手,“条件不好,可我们也不能睡在外面,会给冻死的。”
  罗侯从马车里取下被褥行李,铺在地上。冬菇对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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