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微微皱眉,擦了手将帕子放在一边,缓缓走到了窗前。客栈像是一个四合小院,客房均在二楼,她的房间左右挨着陈白鹭和米达,窗子却是对外的。
树影不动,窗台上也了无痕迹,千秋手指碰上了关上的窗户,想了会儿,侧着身子将窗户缓缓推开,风吹进来,竟是一下子将烛火吹灭了。
千秋心中一紧,本能地蹲下了身子,然而黑暗中并无第二人,千秋在窗下蹲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将窗户重新关上,不想下一刻,屋子里的烛火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
千秋的手颤抖了一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站在了她的床边,千秋忙后退两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认识这个女人,正是时常跟在叶惜京身边的黑衣女子,如果她记得没有错的话,她应该叫做劳方。
不过也可能不是,因为是一个被毁容的女人,假扮一下很容易,只要穿着黑色衣服蒙着面纱,千秋也没有仔细看过她,要是认错了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县主很镇定啊。”她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微微躬身,看起来并不像是想要对她不利。
“我叫劳方,能不能不惊动任何人同县主说一会儿话?”劳方说着,一手掩盖着蜡烛的光芒,房内立刻又暗了几分。
千秋目光掠过门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门口。”
千秋目光在们和窗户两边转移,叹了口气,高手的话,想来她是防不住的,不过她为什么能找上她呢?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千秋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贴着窗户站着,保持劳方两米远。
劳方似是知道千秋的戒心,并没有刻意靠前,道:“这一点恕我不能相告。”
好吧,她也不能刻意强求,每一方势力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千秋在奉昌城的不止也只能拖延一会儿时间,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她离开的,只是对于她的去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查出来才是。
千秋细细琢磨着,想着到底是哪一方环节最先崩坏。
“想要请我离开是不可能的。”千秋说道,便是让劳方直接说明来意便是。
劳方深深看了千秋一眼,点了点头道:“我家主上对于县主评价颇高,敢问县主是要往哪里走?”
千秋心中想着她家主上应当就是大光明王叶臻了,这女人竟是直接上门问她的行走方向?她心中对于自己的猜想又近了一步,道:“你是来警告我的,还是来劝慰我的?”
劳方目光一滞,顿了顿,道:“我是好意。”
千秋对于别人的好意想来存着三分忌惮,且自认为和这女人无多大焦急,便问道:“是叶惜京叫你来的?”
劳方却是摇了摇头,对千秋道:“并不是,世子人在奉昌,一无所知,今日回来次只是凭借自己的想法,希望县主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千秋对于“出格”二字笑了笑,道:“哦,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若是她在她同米达韩英寿陈白鹭谈话的时候就在了,而陈白鹭没有发现她,则说明了这女人的武功虽然不一定胜过陈白鹭,却也绝对不会比他弱了去。
劳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就实相告道:“在县主入了这家客栈之时。”
千秋心中吃惊,不想自己一直被人跟着,不禁怀疑起之前在道观的时候时不时也落在了人眼中,不过她应该没有重要到让这等高手跟着她五六天然后露面。
“我不能多做解释,也许出现在此处也咩有多大必要,若是如此最好”劳方一边思量着一边回答,却是见千秋盯着她笑了笑。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叶惜京的?”千秋却是突然转移了话题。
劳方又是一愣,不想千秋怎么又突然岔开了去,顺口答道:“五年前。”
“有一段日子了啊。”千秋似是喃喃自语,她说着又问道:“你是效忠于叶臻,还是效忠于叶惜京?”
劳方面色微沉,对于千秋直呼大光明王的名讳似是有些在意,又想起大光明王在说起千秋的时候嘴角露出的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什么区别吗?”。劳方问道。
“当然有区别。”千秋说道,而且区别大得很,不过看来这个女人还是效忠于叶臻的,不过看来对于叶惜京也特殊照顾了,要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地跑到她这边来温柔警告。千秋不禁觉得叶惜京有些可怜,即便是儿子,叶臻也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睛,说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劳方对于千秋的意有所指,目光中露出一丝迷惘,却又很快恢复,道:“县主不必说这种话。”
千秋却咩有就此放过,在她看来,若是能够在劳方心中掩埋下一些什么东西,说不定等到合适的时机就爆炸了,能打击一下叶臻何乐不为呢?
“你若是叶臻的人,他应该不会让你来我这里说这些有的没有的话;但是你又有些矛盾,你似是想要忠心于叶惜京,却又有牵绊,你看来还是不够了解你自己啊。”千秋说道,在并不明亮的灯火中细细观察着劳方的神情变化,不过这女人有黑纱做屏障,千秋只能从她变化细小的眉宇和眼神中稍稍解读一些。
“我的话只有这一些。”劳方却是再次躬身,准备离开了。千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并未留人,她离开的时候依旧是从门口走得,悄无声息。
千秋走到桌案前,看了看那燃烧得没有剩下多少的烛火,想起叶惜京的面庞,那英挺如发梢的眉宇,那冷彻的目光,以及那一日,在雪地里的口不对心。
“啊”千秋一阵长长的叹息,一手掩面,黑暗中谁也看不见她的笑容,但是她在笑,在这等异乡,怀念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是只有悲哀和难过,留下的是温暖。
她时常回想起那个漆黑的巷子,还有明明身子颤抖却坚定地站在她身前的叶惜京,将背后留给她,护着她。
她猜想着当年靠山王的事情也许重演了,而今次主导这一切的是大光明王叶臻而已。若是想要起事的话,必不可少的就是银两,而随着西域同中土贸易的一日日频繁,也许官兵也开始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
也许这事情早些年一直存在,却并不最近如此频繁,这说明了什么呢?因为时间有点紧了吗?千秋想起英帝所说的两年,也只剩下了一年而已。
若是她一手粉碎了他前进的道路,他一定会恨死她吧?不少字她不告而别过一次,严词拒绝过他一次,骗过他一次,她给予他的从来不是美好。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只是护卫他的,并不确定真正忠心于他的人却也能在此刻来找她,那么在经年累月中,她又是怎么样影响着他?而他又是怎么样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心心念念?
248 人祸
翌日清晨,米达就来敲千秋的门,好在十秋这阵子也习惯这等作息,用情书漱口洗脸之后就出了门。
韩英寿那边早已打理好了货物,只等着米达的商队启程。
千秋的早饭是两个包子,卢甲还给千秋准备了一杯豆浆,热腾腾地还冒着白烟,千秋坐在马车外边,吹了吹,喝了一口并不甜腻,知道卢甲是考虑到了她的口味。
片刻之后,陈白鹭出来了,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刚刚起来的样子,似是去什么地方转了一圈,脚上还留有泥泞子。
千秋让大宛喝了水,便上了马,问陈白鹭道:“先生昨晚上又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想着劳方可能跟着她许久的事情,便有此一问。
陈白鹭微微一愣,道:“县主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
陈白鹭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对着千秋点了点头,道:“并不碍事。”
千秋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刚要继续问下去,却是听陈白鹭道:“就在此地分开吧。”
也不等千秋回答,便纵马疾走,在昌平城外不远处分到扬鞭。
千秋人虽然还在马上,跟着米达一道走,可是心思早已经飞走了。她反复思量,却又顾忌危机重重,自己若是落到了在暗地里大光明王手中会怎么样呢?昨晚上劳方已经警告过她了,看来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千秋叹了一口气,猜测已经得到证实,接下来的事情不如交给陈白鹭吧,这一趟浑水不趟也吧。
千秋下定了主意,便不再纠结,同韩英寿和米达聊着天儿,进入了白茫茫一片的树林,几只短尾巴的兔子听见有大的动静很快便撒开腿跑开了。几个商队的人想要偷偷猎取一点野味·便摆弄着弓箭。
千秋想起叶惜京送给她的那一只受伤的兔子后来给她送给了赵吉,她绺行之前连赵吉也没有说,不知道赵吉怎么样了。
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她却没有能够和赵吉说得上话。
想到此千秋不禁苦笑了一记,这笑容落在了韩英寿的眼中,韩英寿撇撇唇道:“你是不是心不在焉?”
“此话从何说起?”
“你那位护卫呢?怎么不见了?”韩英寿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是对于自己的问题有些后悔,因为这问题问得似乎不太合适。
“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千秋说道,韩英寿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不在同千秋说下去·和米达的人交流去了。
米达骑马过来对千秋道:“很快就进入寒山山脉了,我们向南拐一阵,过哨子寨。
千秋点了点头,昨晚上听过米达说起过这个,他们的路并不是一直向西,若是一直往西走路过七星岭的话,便是很快到达那个匪寇出没的地方了。
而哨子寨乃是寒山土著聚居的地方,自给自足·唯一感兴趣的似乎是西域人的精油和一些矿石,因而也只有一些西域人能够与之交换物品,而非银两买卖。
千秋对此倒是有些好奇·晃荡在马上,看着茫茫田地,心中却也只能容得下午间吃什么,晚间吃什么的问题。
“寒山的话,是要真正露宿了吧?”卢甲问米达,先前说是露宿,也还有道观之类的地方以供休憩,而分割了平州和凉州的寒山山脉,几乎是茫茫无人烟的。
果然踏入寒山地界之后,天气就更冷了一些·往来已经看不到山脉行人了,只剩下一整个商队在行走,米达一直跟在后头,而韩英寿却是在前的。
千秋微微眯着眼睛看远处的逶迤的山脉,都给白雪所覆盖着,空气却是异常清新·心境也不自觉开阔起来。
夜间在露宿在雪地里会冻死人,一队人几乎都缩到了马车里头。千秋一个人享用一辆马车,除了在入夜之前用作做饭烧水之外,外头守夜的人,就算是冻死了,也是不能点火的。
“这天气没有什么吃食,野兽会下来找吃的,若是晚间点着火容易引来那些畜生。”米达解释道,灌了一口烈酒暖身子。卢甲整个人缩在棉衣里头,谢过米达递给他的酒,将酒另外倒了一些在小皮囊里头,进了马车给千秋送来。
千秋喝了一点,果然呛人,说道:“野兽还好说,**更加麻烦吧?”
“小姐听到刚才米达的话了吗?”
千秋点了点头,将一张薄毯子盖在了上头,还是觉得有些冷。卢甲不禁道:“小姐千里迢迢过来受苦又是何必,这时候若是在将军府里头,吃得是精致的食物,盖的是厚厚的锦被,屋子里又暖和又舒服,哪里像是现寝和一群男人在一道。”
卢甲搓着手说道,不过说归说,却是尽心尽力照顾千秋的。
千秋闭上眼睛睡觉,卢甲已经出了马车,他并不打算睡觉,他是宁可白天坐在马车里头养神,晚上可是要替千秋守着车子的。
这会儿他无限怀念起曹谨来,要是曹谨还在的话,这守夜的事情却是轮不到他的,不过曹谨大概是坚决反对千秋来此的吧?
卢甲如此想着,却是听着远处传来枯木折断的声音,不禁将所有的心思撇除在外,注意着声音的来源,看向四周,一些个守夜的人却并没有所觉的模样,便暗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热水的缘故,卢甲有些憋不住想要去小解,看了看四周,月光正好被一片掠过的云彩所遮盖,他便跑到了一块大石头后头,解开了裤头,刚想要防水,后脑勺忽然又一阵森冷的感觉,说时迟那时快,冷冷的刀光擦着他的耳朵刮过,瞬间他的心头一颤,哪里还顾得上小姐,裤子也来不及穿上,脚下一滑,便滚到了一处斜坡下面,脑袋装上了一棵树。
一时之间,四周出现了三十多个贼寇,守夜的人立刻惊觉,将随身携带的武器拿了起来。
“有情况!”一人大喊一声,却是开始了整场劫掠。
三十多个贼寇从一拥而上,想要将米达和韩英寿的四十几号人给做了。
千秋从梦中惊醒,并没有急着从马车中出来,而是率先摸到了脚踝上的匕首。她听到车马车外面的打斗声,似是可以想象那混乱的场面。
千秋心中惊疑,这地方怎么会有贼寇呢?昨晚上劳方就来告诫过她了,而她也好好地遵守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遭遇匪寇?
千秋将身子缩在了马车里头,外头一阵马嘶,车身突然不稳,千秋的左肩在马车上撞了一下,然而车子就向前驶了出去。
千秋大惊,若是马车单独脱离了商队,一个人就太危险了。
千秋立马拉开马车的帘子想要冒险下车,然而她刚扯开帘子,一把刀就砍在了马车壁上,千秋大惊失色,立刻缩回了马车,见那男人想要上车,后背马蹄子却是招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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