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说:“好了,好了,别斗嘴了。四郎,六郎,快走吧,再不走,你们就等着老爹来抓你们吧。高叔,我们先走了。”话音刚落,二郎便已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在数丈之外,四郎,六郎也随即从绣楼的栏杆上腾跃而出,转眼之间,三人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如玉呆呆地望着夜空,自语道:“大宋神鹰,快若惊鸿”
夜凉如水,整个京城似乎都入睡了。杨家三兄弟的影子在黯淡的月光中拖得很长。六郎不解地问:“二哥,爹是如何知道我们去了凝香楼的?”二郎摇头:“这事儿十分奇怪,今天在爹从军营回家的必经之地,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争吵,一个说要去凝香楼,一个说不能去,因为凝香楼的头牌小姐今晚已被杨家四公子和六公子包了。那个说要去的就嚷:杨家为什么仗势欺人,连妓女都要独占。这么难听的话正好在爹的轿子经过时被爹听到,你们可以想象爹的反应”一直默不作声的四郎忽然说:“六弟,你真的棋艺这么高么?”六郎摇头:“那不是一局棋谱,是一个阵谱。我记得好像在孙子后人的笔记中见过,所以我用破阵的法子就轻而易举地破了它。为了掩饰一下,我才故弄玄虚,摆了如玉二字”“二哥刚才错怪你了,老四,老六,你们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怪?一个青楼红妓,且不说她如何会有一个古阵谱,单就说为什么她不请别人,偏请你们来和她对弈?”“高王说是因为四哥有棋艺非凡的名声,所以才”“不对!”四郎打断了六郎的话,“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爹会知道得这么快?像是有人特意告诉爹的?”四郎还要再说,却被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断。二郎赶忙对两个弟弟说:“现在先别忙着猜测了,你们俩的当务之急是得先躲躲风头。爹这次可是气大了,你们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娘让我来找你们。她让你们去洛阳大伯家躲上十天半月。瞧,我已经让杨洪到凝香楼前院把你们的马都带来了,盘缠也备在这里了,还有你们俩的兵器和娘给大伯的信。趁着还未宵禁,赶紧出城去吧。”四郎皱皱眉头:“娘让我们逃?我看还是由我去向爹认错,后果由我来承担,与六弟无关。”“不!”六郎叫道:“四哥,是我坚持要进去的,我去和爹说。”“胡说,我是你哥哥,你当然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的。”“好了,不要争了,再拖就来不及出城了,你们非要伤透娘的心不成?快走!”二郎严厉地吼道。在杨家众兄弟之中,四郎和六郎都有点儿怕二郎,甚至于怕过大哥。见他火了,两人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从杨洪手中接过东西和马缰绳,翻身上马,在马上对二郎抱拳行礼,齐声说:“二哥,我们走了,请爹娘放心,二哥保重!”
黯淡的月光清冷地洒在官道上,两匹通体纯白的骏马一前一后地慵懒地走着,马上坐着两个没精打采的青年,六郎对哥哥说:“四哥,今天‘思雪’怎么走得这么慢?还不如我的‘流云’呢。”杨家七兄弟中只有六郎和四郎的坐骑是纯白色的西域良种,母亲赛花别具匠心地为七个儿子的坐骑起了名字,第一个字是众兄弟的排行的谐音,第二字则是马的颜色的象征。四郎的马叫思雪,思同四,雪则是白色的。而六郎的则唤作“流云”。四郎仰头看了看有着一圈模糊光晕的月亮,半晌才说:“老六,你觉得这颜如玉像我的一位故友?”“是,四哥,你要不提,我倒忘了,她是不是有点像云儿姐姐?”话刚出口,六郎就后悔了,但已经晚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四郎眼角隐约的泪痕。六郎还想说点挽回的话,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子的惊呼,在寂静无人的城外显得格外凄厉。
四郎和六郎愣了一下,侧耳细听,四周却又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吹过官道旁矮灌木的沙沙声,远处的灵山在这月华无光的黑夜里像一头横卧的巨兽,黑黝黝的一片。四郎看了六郎一眼:“老六,你听到什么了吗?”六郎点点头,“四哥,咱们快点走,到前面去看看!”二人策马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灵山脚下,四周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没发现什么异常。四郎,六郎有点泄气,下了马,坐在一颗大树下休息,四郎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又出了神,喃喃道:“六郎,云娘死了两年了吧?”“四哥,你别净想伤心事儿,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忧郁,愁上加愁。”“你说得对,颜如玉确实很像云娘,可是云娘唯一的妹妹,我记得叫玉娘,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托付给一个牛马商人,收为养女了,那商人并不姓颜,而是和云娘同姓,也姓周。”六郎看见哥哥这么伤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救命!”又一声尖利的呼声传来,赫然就在四郎和六郎头顶的悬崖上。两人同时腾空而起,迅速向崖顶攀去。在杨家众兄弟中,六郎的轻功是最好的,但由于他还没出仕,大宋朝野上下没多少人知道,所以那以轻功为傲的“大宋神鹰”的美称便是二郎延广的了。六郎奔腾几下,用手撑住岩石借力,眨眼间,便到了岩顶。刚站稳脚,一股凌厉的风声便向面门扑来,六郎立即拔地而起,一柄亮晃晃的钢刀从脚下飞了出去。好险!借着这个机会,六郎已看清这山头上有五六个彪形大汉正在围攻三个人,一个身手矫健的武士装扮的人已浑身是血,显然多处负伤。另外两个身材瘦小,被围在当中。其中一个少年书生打扮的人被两名大汉抓住手臂已然被擒,那武士正在拼尽全力想去救人,无奈,根本不能靠近。六郎顺手折下一根树枝,权作大枪,枪花点点,尽用平生所学,迅速刺向两名抓人的大汉。那两名大汉也不含糊,挺刀迎战。这两人武功怪异,功力不弱。六郎暗暗吃惊,本以为是一群山野毛贼,一击即溃,没想到竟像是武林高手。六郎手中是树枝,颇为吃亏。饶是他枪法精妙,也只是给了那几个人一些皮面伤而已。正在酣战,那被擒的少年书生趁着两名大汉疲於应付六郎神出鬼没的树枝,一转身,便向山崖跑去,大概急昏了头,到了山崖边上才发现无路可走,想要转身。忽然,一名临近的大汉猛地挥刀向他砍去,六郎大叫:“危险!”同时飞身而至,挥动树枝一拦,树枝登时断为两节,那书生因为惊慌失措,脚下一滑,全身向崖下跌去,六郎看见,顾不得背后的敌人,纵身一跃,也扑向崖下。
六郎拼尽全力,用剩下的半截树枝一勾,延缓了那书生的下落速度,一把将其揽在怀中,此时,两人合起来的体重使得下落速度更快,眼看到了山下的岩石上面,六郎屏气运功,将从小苦练的童子护身内功运至十成,调整方向,用一只脚钩了一下崖边的枯藤树杈,将背朝地,用身体做垫子护住那书生,撞向地面。也幸亏他钩了一下崖边的枯藤树杈,使得撞击的力道减弱,否则,他一定会被撞得肝胆俱裂,当场身亡。饶是如此,六郎仍然一阵头晕目眩,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六郎被一阵剧痛弄醒,睁眼一看,四郎正在为他脱衣查伤。“四哥,他们”四郎说:“别动,那些家伙已被我打跑了,你怎么不带兵器就上阵呀,我上崖以后,枪剑合用,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个个挂彩,狼狈而逃。”六郎刚要说话,三个人站在他面前,齐齐下跪:“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六郎连忙摇手阻止,忽然注意到为首那少年正是自己刚才挺身而救,揽在怀中的那个,此时在月光下,六郎才看清她的长相,修眉杏目,皓齿朱唇,看得出她娇羞无限,竟然女子模样。而且还是位绝色女子,白嫩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由于惊吓和拼斗,使得她面色红润,娇喘吁吁,更显得梨花带雨,柔美万千。六郎突然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假书生真女子又对着六郎深深行礼:“不知少侠姓名可否见告?”四郎在旁答道:“在下杨昊,字延朗,那是我六弟杨景杨延昭。”“啊,原来是天波杨府的四、六二位公子!本宫失敬了。”“你是?”四郎、六郎听她自称“本宫”,吓了一跳。“本宫封号为翌祥郡主,常住南清宫。”
四郎听说是翌祥郡主,连忙拉起六郎,两人重新整衣行礼:“杨昊、杨景拜见郡主殿下。”郡主一伸手扯下头上的书生儒巾,一头瀑布般乌黑飘逸的长发顿时倾泻下来。两道细眉下如明月般的双睛盯住眼前的六郎,满含关切的问:“六公子,可伤得很重?”六郎抬头,正迎上郡主的目光。登时一呆,心中暗想:“长了十八岁,此时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平时机敏善言的他突然像吃了哑药,说不出话来。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不能在郡主面前失礼,急忙慌张地拉扯那被荆条岩石刮烂的衣衫,试图掩饰那裸露着的肌肉丰满的胸背。郡主看到他这副窘样,微微一笑,六郎更是不敢多看,连忙单膝跪地,低声说:“郡主殿下,臣子杨景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是不得已才抓住殿下玉体,但杨景以性命保证,此事决不会从我杨家兄弟口中泄漏半个字!对吧,四哥?”四郎见弟弟这时还能思路周到,心中佩服,忙说:“正是,在下也以性命担保。此事决不会对郡主名节有损。”郡主深深还礼:“多谢两位少将军如此善解人意。”说完,眼中含泪,似是触到了伤心之处。“绿珠,我们的马车细软可还都在?”那个显然是郡主贴身使女的叫绿珠的瘦小女孩立刻说道:“郡主,真奇怪,这伙强人不打劫财物,只抢身着男装的您,好像还有一个歹人说了您的名讳呢。他们怎么知道您偷偷离京,投奔梁王?”四郎听了此话,才知道原来郡主是偷着逃跑。那个负伤的显然是郡主保镖的男子说道:“唉!当初不如直接告诉八王再走。”“哼!告诉王兄?就是他和皇上串通一气,非要让本宫出嫁。”四郎、六郎这才明白原来郡主这是在逃婚。四郎琢磨:不对,刚才那伙人武功怪异,不像是宫中追来的禁军卫队,而且如果是禁军卫队,不会要致郡主于死地的。想到这儿,便问:“郡主,您出走可还告诉其他什么人了么?”“其他人?那就只有高王了。”郡主一指那保镖男子,“他就是高王派来帮我的靖南府侍卫曹亢。”六郎说:“四哥,事到如今,还是先送郡主回宫。曹侍卫也带了重伤,郡主的马车还在山上,拉下来颇为不易。不如让郡主和绿珠姑娘同骑我的流云,我们送她们回城?”四郎点头。一行五人便收拾上路了,曹亢和六郎都伤势不轻,步行艰难,流云给了郡主,曹亢和六郎轮流骑乘思雪代步。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天将破晓,才远远望见汴京的南门。正在这时,从城里出来一队人马,看样子是早晨出城巡视的禁军,旗上斗大的傅字依稀可见。六郎停住了脚步:“四哥,你看,那不是禁军副都统傅丁魁的旗号?可以让他送郡主到八王府。”四郎皱眉:“傅丁魁好大喜功是有名的,你若这样,他一定会谎称是他救了郡主回朝。”“四哥,”六郎压低嗓音对四郎说:“那样也好,他决不敢说他抱住郡主救了她。世人若都以为是他救了郡主,就不会怀疑我与郡主有过如此接触,那么郡主的清誉绝不会受到任何损害。”四郎看了六郎一眼,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复杂表情。半晌,才点头同意。
四郎、六郎费了好多唇舌,直到最后,六郎把维护郡主清誉这个初衷都说了出来,郡主也不同意让傅丁魁送她。后来还是四郎说他们要急着赶往洛阳,郡主这才勉强同意。于是,等傅丁魁的人马走近,四郎交代了个大概,至于救郡主的事一概没提,只说路上碰到郡主座车故障,所以送她回来
望见郡主他们走远了,四郎才说:“六郎,不必这么苦自己,你心里喜欢郡主?要不,为何如此维护她的名誉?可是,这样一来,你有可能失去她。因为救她的人不是你!”“四哥,”六郎欲言又止,四郎脸上显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六弟,大宋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六郎忙不叠地点头,看到弟弟那天真的表情,四郎接着说:“她很喜欢你,你瞧她看你的目光,那么柔和,被你抱在怀中,这辈子都难忘,真不该让傅家那小子去冒领这个大功。”六郎的脸上红晕蒸腾,急忙阻拦:“四哥,这话决不可再提,就算一个平民女子,如果名誉受损,可让她怎么活?我是男人,应该为弱女子挡风遮雨!今天即便不是郡主,我也会这么做。何况,四哥,你知道,咱杨家谁都可以随意爱一个姑娘,只有我不行,爹娘早为我订了王家小姐——指腹为婚。”四郎听了这番话,默默无言。
兄弟俩踏上去洛阳的路。六郎的背上外伤不轻,因为下坠时,郡主的体重全压在他的身上,内伤也不轻。走了半天,到中午,六郎就发起了高烧,浑身乏力,直打冷战。他不得已下马,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气。四郎见状,连忙赶过来,撕开六郎的内衣一看,只见他后背上一条两寸多长的被岩石划裂的口子,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裂口已经被肿胀的皮肤合拢,但隐约可见裂缝中含有泥沙。红肿的皮肤已经蔓延成很大的一片,用手一试,滚烫。“六弟,我们必须回京找郎中看一下,”四郎说。
探访
更新时间2006…10…3 7:22:00 字数:6863
京城里,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到处传说着当今皇上刚刚宣布的一桩喜事。十六岁的翌祥郡主即将下嫁,可是夫婿却有两个候选人,救驾有功的禁军督统傅丁奎和身居宰辅要职的潘美之子潘虎。更为热闹的是,皇上让郡主自己从二人之中选择,郡主竟然让他们比武争婚,规定取胜之人还必须得到由郡主赠送的定情信物——珍珠衫,才算是将来的郡马爷。比武之日定在四月二十,算来还有一个半月的光景,可是忍受了一冬寂寞的汴梁人却已为这桩即将发生的热闹兴奋不已。当然同时兴奋热闹的还有潘、傅两府。两府的差人仆役从现在就开始到处购买衣料、礼物,仿佛都对这位御美人志在必得。而此刻,这出剧的主角儿柴郡主本人却毫不在乎,不用说备办嫁妆,连一丝儿准备选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