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正在人群中东张西望,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五少爷?这是真定法师给你的信。”“哦?”五郎一愣,自己的受业恩师真定法师本也是少林寺的武功高僧,后来云游汴京的大相国寺时与杨家有过交往,并选了他作为俗家弟子,传授了不少少林真功,尤其是少林棍法。真定法师前年留居洛阳白马寺成了住持,五郎原本准备少时就去拜访,没想到他却先来信了。“什么事呀?”四郎问正在看信的五郎。“四哥,师傅让我现在就去他那里,而且是让我一个人去!”“不妨啊,你就去吧,那是你的恩师,本该就你一人去拜访的!”“可是,四哥,我没去过白马寺呀,不知怎么走?”“好办,让杨占带你去就是了!”后面跟着的大伯家的家人杨占忙说:“可以可以。”“那四哥,你呢?”“我们傍晚在白马寺山门见,我要去北邙山祭陵。”五郎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那是四哥的伤心事,虽已两年,但如今四郎一再拒绝京城中名门闺秀,美艳佳丽的求婚。有几次还几乎弄得父亲下不来台,实在就是因为四郎心中的这个疙瘩。现在年已二十二岁的四郎已被有些汴梁官宦人家的小姐暗暗称为“冷面潘安”
洛阳郊外,北邙山中,干枯的树枝上刚刚出现了丝丝淡绿。还没到清明,扫墓的人们还没到,莫大的北邙山墓群显得十分荒凉。这里是过去几代皇朝的帝陵。可如今,改朝换代,人事皆非,帝陵也早已无人看守,只留下宏伟的夯土和坟茔。据说,到了晚间,磷火荧荧,鬼气森森。历朝历代被逼生殉的宫女奴婢,都变成鬼火,出来徘徊。四郎信步走在土路上,脸色阴沉忧郁,身后的思雪十分懂得主人的心思,默默地跟着。走了好一会,才到达一座土坟前。看样子,这座坟不算古老,是十年以内的坟,外表十分简陋, 在这帝王陵寝的北邙山上显得十分扎眼。它的旁边还有两座小坟,年代更新。四郎从马上卸下了包袱,拿出了祭品,一一摆放在右边那座看起来最新的小坟旁。然后坐在了地上,呆呆地发愣。此刻他心中只想陪心爱的人静静地呆一会。小坟的墓志碑上是四郎工整俊逸的楷书:才女周云娘之墓。而旁边那座大墓上的墓碑刻着:大宋违命侯,赦封吴王李煜之墓,附王妃周氏。左边那个小墓上也刻着字:懿佳妃周氏之墓。 原来这两座墓就是南唐后主李煜和元配皇后周氏(俗称大周后)的合葬墓以及他后来的继任皇后周氏(周皇后之妹, 俗称小周后)的墓。南唐后主李煜是风liu才子。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家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首小令就是描写小周后与他偷情的风liu往事。周云娘是他与小周后的长女,十几年前,因为他的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被震怒的皇上用毒酒毒死,小周后被逼入宫。八岁和五岁的李云娘、李玉娘被迫改成母姓,流落在外。后来玉娘被送给了一个商人,下落不明。周云娘则到了八王府中做了一名歌姬。四郎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在王府的歌宴上,十七岁的周云娘载歌载舞,艳惊四座。那一晚,各府十八岁以上的公子都来了,几十张长桌坐满了人。后来,父亲与几位将领谈到如何保密行军计划,四郎说:“爹,我们军中有很多人懂大辽文字,我想辽军中也一定有很多人懂我大宋文字,这样任何口令在实战时都会被泄露。”“是啊,是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啊。”众人同意。一阵清幽的微香飘过,四郎眼前一亮:身着粉红色薄纱舞裙的周云娘端然而立,手中捧着一个青花磁盘,内装着荷叶蒸鲜藕,她轻盈的把盘子放在了靠近四郎的桌角上,纤纤细指轻点荷叶上一大瓣荷花,冲四郎莞尔一笑,又飘然离去。四郎拿起荷花,上面是娟秀的蝇头小楷:杨家神兵,令出如山,手语鸣号,坚无不摧。四郎心神狂震,这办法高明!真想不出是来自一个歌姬。望着如一团粉色云霞般的背影,四郎心驰神往
“四郎,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无愧于心,只要你认为值得,我跟你到天涯海角也无怨无悔!”云娘的美是一种高雅出尘的美,就像一朵兰花,幽香但不甜腻,清丽但不俗艳!四郎痴痴地盯着她,说道:“云娘,我我”一向自信坚定,俊朗潇洒的四郎竟然口吃起来。“我云娘,你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人生逢一知己足矣!”
“男人要有责任,有担当,不能只想一己之*!那周云娘是亡国公主,现在被官卖为奴的歌姬,你你和她只能带给杨家毁灭!我们是降将!和亡国公主搅在一起,你说,圣上怎么想?你难道忍心毁灭你这些兄弟的前程,甚至生命?”爹爹的厉声斥责突然又变得清晰起来“四郎,我生是你的女人,死做你家的鬼魂,如今为了让官家不找你杨家的麻烦,我答应进宫。但是你放心,赵官家得不到我的一寸皮肤!”花笺的最后,云娘引用其父的名句作为结尾: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四郎当时没有细想,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和云娘永远地“天上人间”“见时难”了,要知道是这样,那一晚,自己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她
微风轻轻地扫过四郎的面颊,沉浸在回忆中的四郎一抬头,天色已经黑透了,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树木的簌簌摇曳声。伴着偶尔的几声夜猫子的叫声,令人不由得觉得阴森恐怖。四郎连忙站起, 想起要到白马寺去见五郎。刚准备收拾东西,一个黄绿色的亮晶晶的东西一晃而过,四郎一惊,难道真是鬼火吗?他紧步上前,那黄绿色的光亮又在一处树丛中飘忽,四郎不自觉地追了上去。寂静无声的周围飘来几声低低的话语。“啊木素达也,热泥个耳。”是大辽的话!四郎觉得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招亲试台上打擂的人络绎不绝,规矩是得先胜骆家三公子中的一人才能和小姐过招,先前上去的几个人,脚跟还没站稳,就被揍下了擂台。天近正午,人们居然连骆小姐的面还没见着。就在这时,忽然从白马寺方向来了一匹黑马,马上一个青袍少年,不等马到台前站稳,就径直从马上腾空而起,犹如一只飞雁,轻轻落在擂台的台角处。
四郎悄悄走到思雪跟前,一拍它的前额,思雪早就明白主人的意思,立刻静悄悄地溜下山坡,隐没在密林中。
四郎放轻脚步,侧耳细听:“瓦拉几个和呢师,怒呀达摸而拉。”四郎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早就学会了大辽文,依稀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郡主殿下,那边有人,您过会再去吧。”没有声音了。四郎匍匐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暗暗吃惊:辽国郡主敢在我大宋的腹地洛阳出现,看样子不是光明正大的访问,这里边一定有鬼!他决定多等一会儿。运起内功,聆听周围的动静。 过了有一个时辰, 四周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四郎刚要起身,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爱还物铁和大宋四破日他提哦内:批了啊色得力偷偷合群内!”又是辽文!大意是:大宋军粮运输路线图在此,请转呈皇后陛下。听到这,四郎沉不住气了,他借着微明的月光,隐约看到几个人影在五、六丈远的地方晃动,他一跃而起,身形闪动,一眨眼间已到近前,手中三尺长剑寒光一闪,立刻七、八朵剑花飞扬,当场一声惨叫,为首的那个黑衣汉子手中弯刀斜飞了出去。另外两个人见势不妙,飞也似的向山顶奔去,四郎也不追赶,只是手中长剑上下左右罩住了黑衣汉子,四郎打定了主意要生擒此人回去问个明白。那黑衣人一开始被四郎攻了个猝不及防,手臂带伤,一瞬间,他已缓过神来,沉着迎战,他已看出四郎想要活口,故而翻转腾挪,施展轻功,一时间,四郎只能封住他,却也无法捉住他。四郎见状,一咬牙,使出佘家的剑法绝招,一时间,无数朵剑花罩住了黑衣人,“啊啊!”两声惨叫,黑衣人左右脸颊都带了伤。四郎更要上前一剑定局,突然一条红色绒绳前缀一枚鸡蛋大的铁球迎面飞了过来,四郎忙回剑相拨,铁球和长剑相撞,迸出点点火花。四郎吃了一惊,什么人这么有力,经过如此之远的距离,红绒绳竟然力道不减。他刚一定神,那黑衣人已趁此?会腾空而去。四郎刚要追赶,蓦然发现在李煜墓前站着一人,粉色纱衣,白色长飘带随风而舞,看脸上,秀眉微蹙,隐含哀怨,但遮不住那倾国之貌,如一只水中荷花,出污泥而不染,超然脱俗!四郎呆住了,分明是云娘!“云娘!”四郎叫道:“你还活着!”四郎已经说不出自己的悲喜,心脏跳得像要蹦出胸膛。那女子回头对四郎冷冷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疾步向山中走去。四郎拔脚就追,可三转两转,竟然再也看不到她了。四郎揉了揉眼睛,一切恢复了正常,四周静得吓人。简直像梦一样,四郎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在和人拼斗。唯一告诉他这不是梦的是那柄落在草丛中的弯刀。四郎拾起它,“削月刀”!四郎知道这是辽邦贵族用的。他吹出一声口哨,思雪不知从哪里飞奔了过来。
出征
更新时间2006…10…6 11:26:00 字数:3989
白马寺前,焦急的五郎来回踱着步,猛然看见缓缓走过来的四郎,急忙迎了上去。“四哥,你没事吧,别太难过了!”四郎若有所思地看了五郎一眼,说:“你等我很久了?老法师都和你谈些什么?”五郎不知为何脸忽地红了,急急地转移了话题:“四哥,你看那是谁?”四郎这才注意到五郎身后还有一个人,竟是杨府的管家杨洪之子杨安。和六郎年纪相仿的杨安脸上还带着稚气,见了四郎,着急地说:“四少爷,赶快回京吧,夫人让我来送信,家里有很多大事,请二位少爷不要耽搁,立刻起程!”四郎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事?”“首先是前线有动静,二少爷不日离京,奔赴前线去支援大少爷。然后是六少爷突然被皇上派了差,让他前往江南去夺回那被掠的八十三船军粮。夫人一听这个旨意,差点没叫出声来,满朝上下谁不知那占山为王的南易萧是南唐遗将,骁勇善战,诡计多端,又勾结了海匪。如今盘踞在天台山,山高路险,朝廷几次派兵都大败而回,他已有约五万兵力。可朝廷只给了六少爷一千人马,说是精兵,结果潘美潘大人给拨的全是老弱残兵。如今听说汴梁守军的粮食也只够三个月,更不用说拨给边关了,各地征粮又因收成不好,十分不顺。所以这八十三船军粮必须在月内抢回。夫人本来要上奏皇上,请求多给兵卒,六少爷和?爷都拦着她。夫人让我速来找二位少爷回去商议,晚了,六少爷就走了!”听完这番话,四郎、五郎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路上,四郎、五郎和杨安谁也顾不上讲话,快马加鞭,疾驰一夜,累得人困马乏,直到第二天正午,才将将赶到汴梁东门。四郎嘘了一口气,回头看看,五郎紧跟自己,但杨安已落得不知去向。四郎笑笑对五郎说:“五弟,咱们下马等等杨安,他的马不如我们的快。”两人下马,思雪和舞墨都已是浑身是汗,像水洗的一样。四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老五,昨天没工夫细问,老法师都对你说了什么?”“也没什么” 五郎的脸又红了,磨磨蹭蹭地嗫嚅着。四郎深黑的双睛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快说,老五,你算是杨家最老实厚道的,怎么也跟你四哥藏起闷儿了?你四哥的侠气仗义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说咱兄弟之间,能为你出头做任何事的,只有你四哥。”四郎特别加重了“任何”两字。
“你想啊,大哥,二哥,如果你是忠君报国,他们一定会回护你,如果是什么爹不容的事,他们第一个去告发你。三哥吗,你知道,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你六弟,是咱兄弟中有名的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不会坏你的事,也不见得帮你。小七,哦,还有小八,他们是漏斗嘴巴。只有你四哥喽,才是最可信任的!”四郎说罢,五郎竟听得连连点头:“是,四哥,你保证不会说出去?”“当然。”“是是老恩师的一个女女弟子,已到论媒的年龄,还待字闺中他想”“噢,明白了,她叫什么?”“叫就是那骆家小姐叫骆冰月”“嘿嘿,这么说你去擂台比武招亲了?”“师命难违,没真打,只是随便过了几招,点到为止。”“啊,输赢如何?”“嗯,骆小姐的兵器十分厉害,是一条三丈长的白练,上面有银钩和银铃,都可以随意摘取,对付她很不易,小弟也只嗯堪堪打了个平手。”“怪不得我后来进城时,人们纷纷议论说骆小姐已挑中了意中人!五弟,她是个什么样的?”
四郎还想接着逗逗五郎,突然一匹快马从城门里跑出,向他们飞奔过来:“四少爷,五少爷,”马上是杨家的小厮杨参,到了近前,不及下马,就急急地说:“夫人让我来迎迎你们,快上马,跟我走吧。”四郎、五郎到了天波府,直奔正堂:父亲、母亲、三哥和七弟都在,愁眉苦脸,赛花的眼睛里含着泪光。四郎一见,大吃一惊,忙问:“爹,娘,这是怎么了?”“六郎已经出发了。”赛花抽泣着说。四郎松了一口气:“娘,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六弟什么时侯走的?”“一个时辰前。四郎,娘心里乱得很,我怕你六弟这一去凶多吉少。你没看见,那都是些什么兵丁,全是老弱病残。这个潘美也太歹毒了,他分明是想让六郎以卵击石!”“你这是妇人的小鸡肚肠!”杨业火气冲冲地说。“怎么是我小鸡肚肠!明明是潘美因为儿子潘龙惨败给南易萧,丢了大宋的军粮,他怕别人立功,而显得他潘家无能。不管谁出征,他都是给老弱残兵,用心险恶,已经昭然若揭!”赛花气愤地道。“四郎,我本意是让你爹出马,就算朝廷不给精兵,我们的杨家军也是无人能敌,可是这个老糊涂,硬说什么皇上留他在朝中有要任,还说要是上书皇上,会让人觉得我们杨家子弟不愿涉险,不愿为朝廷分忧。就算是旁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