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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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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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下了这句极具威胁性的狠话之后,“老大”撇下了黑皮等四人,自己头也不回的朝着弄堂深处的老宅走去。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那枚被无辜摔在雪地上的红色发夹,对老大态度的突兀转变显然都有些不知所措。阿根眼巴巴的看着那红发夹上漂亮的天然宝石,呐呐的本想俯身将发夹拾起来,被身边的黑皮一把拉住,低声喝道:
  “别动!那是老大的扔的东西,他怎么扔的,就怎么放在那里。你若随便动了,被他知道,少不了又该挨顿暴揍。”
  “可,可这里人来人往的,这东西这么显眼,就这么扔着,一定会被人捡走的。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我们”
  “叫你放着就放着!就算被别人捡走了,也不关你的事!放心,听我的不吃亏!走,上去听老大念课本去!”
  “啊?还听啊!再听下去,我就该把刚才吃下去的粉丝、油豆腐给吐出来了!”
  “你不听更惨!没见老大心情不好么,小心就拿你当沙包揍。快走,快走,别看了,反正那也不是你的东西,多看了当心长针眼!”
  
  几个人拉拉扯扯的拽着阿根朝着弄堂深处走去,黑皮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被老大扔在地上的漂亮红发夹,抬头朝着老宅最高层的阁楼看了看,想到过往的经历,陡然间脑海里灵光一现,像开了窍一样明白了老大的心思。惊讶之余,他不免要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啊算了,终究是长痛,不如短痛。这对大家都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随着天气日渐寒冷,新春的脚步也离人们越来越近。下个月的2月5日,便是民国二十一年的除夕,眼看着中国人心目中最传统也是最隆重的节日已经近在咫尺,人们采办年货过节的气氛也愈加热烈。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红红的“福”字和各色春联贴满了家家户户的门上。
  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不请自来的日本军队和浪人寻衅滋事的势头越来越频繁,中日两国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国家大事一时之间还轮不到他们这些草民去关心,目前对他们而言的头等大事,就是该怎么过个热闹而快活的春节。
  只是,相对于普通百姓的随欲而安来说,在政府及军队任职的高层要员还有各国来沪从商的商人们,心情却是轻松不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弥漫在申城上空的战争风云,仗着咄咄逼人之势,已经让一些有识之士感到了忧虑与不安。这样的时刻,哪怕是新春佳节的热烈气氛,也无法冲淡隐藏在他们内心之中的忧国之情。
  临近黄昏时分,天色已然幽暗下来。法租界宁波路上的韩寓内,韩士诚与他的两位挚友正坐在书房里,颇为忧愤的议论着国家的前景,尤其是上海目前的紧张气氛。作为美商协会的秘书长,身为美国花旗银行驻沪分行的经理韩士诚,无论从自身工作上,还是华人血统的根本上,都无法不关心目前上海的紧张局势。
  沉思许久的他猛地抽了一口烟,向着身边坐着同样闷头抽烟的朋友倾身相问道:
  “子增,事态真的严重如斯?国民政府相让如此,他们还不满足?沪上均有英美法等各国的租界,他们难道不怕因此损坏了各国的在华利益,再起国际纠纷么?”
  被韩士诚唤做“子增”的朋友,正是今年1月刚刚走马上任的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他从警察总监的位置上调任上海市市长,前任市长张群因无力平复抗日风潮运动而被迫下台,他被南京政府任命而匆匆上任,不可说不处于临危授命之际。只是,前人丢给他的烂摊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眼下上海紧张的局势也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接得焦头烂额,头痛不已。
  吴铁城面色凝重的摇摇头,长叹一声,操着一口带着九江口音的国语回答道:
  “若那些倭人还知道有所顾忌的话,事态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他们无非就是仗着兵强马壮意图染指我国国土,就连外交大臣也对我们步步紧逼,态度强硬,完全不将我国政府的抗议和警告放在眼中,局势真的已经到了很危急的状态了。依我看,只怕是凶多吉少”
  “国民政府何以如此软弱,处处退让!难道真就要眼看着国土沦于倭寇之手,让吾国之华人生活在亡国奴的阴影之中?!九一八事变的前车之鉴,国民政府难道就没有看到?!吴子增!你就不怕被人骂做第二个‘不抵抗将军’!”
  韩士诚尚未答话,他的另一位朋友——永安百货公司的董事之一郭兴邦便已忍不住内心的愤怒,拍案而起,怒视着代表着国民政府的吴铁城,疾言厉色的质问道。韩士诚知道吴铁城的难处,见他被郭兴邦质问的面露愧色,欲言又止,似有满腹的委屈无处可诉,连忙出面打了圆场,道:
  “又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祖国正在遭受倭寇如此凌辱,我等祖上虽早已乔迁海外,但终究还是华人一脉,为国家之前途忧愤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你迁怒于子增也是无益,毕竟他身为本市之长,处处都要听从政府的指挥,唯中央政府马首是瞻。即便他一人表态要坚决抵制倭人得寸进尺的无理要求,难道就能说服中央政府、扭转局面么?他纵满腔怒火,却也无可奈何啊。”
  吴铁城听罢韩士诚的辩护,只是无声的摇头,看着多年挚友,脸上难掩羞色。他坐在椅子上,发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双手不停的搓着,口气沉重的说道:
  “我自少时追随中山先生至今,心中从未忘记过先生一生的宏愿,也一直以令中华强大为毕生所追求的目标。可是,自民国建立起,军阀林立,国势艰难,加之列强环嗣,国力衰微到这般地步,我的内心也是痛苦难当。
  九一八事变之后,眼见倭人欺我国国力弱小,这才重生出仕之心,想以此生所学效力国家。本以为此番效力于政府,可为我国百姓略尽一份绵力。谁曾想,中央政府的对日国策还是一力以避免战争、以和为上,我虽内心不愿苟且求和,向着倭人卑躬屈膝,却也无力扭转中央定下之国策,只能忍辱负重,以求力保沪上民众之太平,各国在华利益之平衡。
  若我为闲云野鹤之身,不问世事倒也罢了,可我现在身在官场,只要为官一日,便也要遵从上令,否则何以令行禁止?你们要怨我,我不怪你们,我何尝愿意看到这般状况?可我必须要强调的是,这一辈子,我都不愿被人视为亲日派,我的爱国之心如日月,天地可鉴!”
  吴铁城一番剖心之语说罢,房间里便陷入了沉寂。三人均面带凝色,手上的香烟就这么袅袅的燃着,直到郭兴邦被香烟灼痛了手指,这才跳了起来扔了手中香烟,依旧忿忿不平的对着吴铁城道:
  “你虽不想做亲日派,可你的作为却难让人信服。哪怕你是奉了政府之命,但也难逃骂名,难堵世人之悠悠众口!想我郭氏一族,源出广东,即便多年身在海外,但依然以炎黄子孙为傲。而今返回国内,本想以民族工业振兴国家,谁曾想,偏要天天看着倭人的脸色谋以生存,委曲求全,你说,你让我等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韩士诚这时也难耐心中的不平,想到自己家族中那位让他颇多不满的亲戚,便怒其不争。他愤而道:
  “但凡是中华民族之后人,都当在外侮当前之际,捐弃前嫌,团结一心,抵御外敌,以将倭寇赶出中国为首任。可就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而做出出卖国人利益的行为,一味的在倭寇面前妥协退让,以为倭寇就此便能停下侵略的脚步。可事实又如何呢?不但将东三省的大好土地全然拱手相让,如今连上海都将沦于倭寇铁蹄之下。
  哼!此人何尝将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放在心上,恐怕他只想着要做稳他的党国总裁的位置,只想着要争权夺利,当民国的独裁者,早已将民族大义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吧!堂姐嫁给这样的人,何其不值!”
  吴铁城一听韩士诚这般说法,不免紧张起来,尽管所处之地不在办公场所,但他还是警觉的四下看了看,低声道:
  “自山,这样的话,在这里说过也就罢了。万不可在外面提及,祸从口出。免得被他人听去,无端招来飞来横祸。即便你们是亲戚,到底他也不是普通人。得罪了他,也伤了亲戚间的和气,于你其实并无半分好处。”
  “哼!我会怕得他?莫说我现在这样说,就是哪天当着他的面,我也照样敢这般指责于他!丢了国土之人,难道还不允许我当面骂他不成?”
  吴铁城了解这位挚友耿直的脾性,见他正在气头上,也不再与他多辩,只在心中暗暗叹气,盼着这样紧张的局面不要再有恶化的嫌疑。可转念一想到近期停泊在黄浦江口岸上那三十余艘日本海军战舰,还有随后而来强行登陆的数千名海军陆战队队员,他的头一个就有两个大。因为,这种态势,摆明了是来者不善。而作为上海市市长,他连抗议的权力都没有。都说弱国无外交,其实,不仅仅是外交,恐怕连国人最起码的尊严都已经被践踏在地了!
  正说话间,忽然听见书房的门很急促的响了起来。韩士诚起身开门一看,也是熟人,正是吴铁城的机要秘书。寒冬腊月里的天气,却让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擦着满头的大汗。韩士诚知道,必定是市府里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将他让进了书房。秘书的表情异常紧张,一进书房,他快步走到吴铁城的身边,俯身说了几句,立刻让吴铁城的脸色大变,忙不迭的要起身告辞。
  韩士诚与郭兴邦见状,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追问道:
  “子增,出什么事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日本人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韩郭二人愕然的对视一眼,同时大惊失色,急急追问:
  “打起来了?怎么会?我们不是已经按照日本人的要求查封了抗日救国会了嘛!他们怎么又挑事起来了?知道详情么?”
  吴铁城看了一眼身边的秘书,禁不住仰天长叹,心情沉重的回答道:
  “刚刚接到闸北那里的线报,驻守闸北的十九路军张君嵩团和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人交火了。日本海军舰队司令无理要求十九路军退出闸北,让他们进驻,十九路军不肯,双方就打起来了!”
  “打得好!上海为我中华之领土,岂能任由外国军队随意进驻!让他们停泊在黄浦江已属丧权辱国的无奈之举,而今居然还敢提出进驻领土之非分要求,倭寇的行为简直无耻之极!中国主权难道是可以任由他们肆意侵犯的?十九路军的拒绝理所应当,就该狠狠地揍一揍那些狂妄的倭寇!”
  郭兴邦得悉此消息,激动的一拍大腿,双眼之中放出晶亮之光,兴奋的大声说道。吴铁城一听,苦笑道:
  “又文!你倒还为此喝彩!我这心里已经急得像被火烧一般!主权一事我焉能不知事关重大,已于日前电告南京请示。可南京的回复尚未发来,日军已等不及开始动手。现在十九路军未得上峰指示便开枪还击,与中央制定之国策完全背道而驰。将来会导致何种严重后果,局势将演变成何种面目,你我如何能知?万一此事处置不当而将国家拖入战争的旋涡,我就是万死也难以向国人谢罪啊!”
  “什么狗屁道理!难道被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都还不许还手么?你那是什么逻辑,难怪国家屡屡被外侮所欺,就是象你这样的无能官员充斥其中,一味的胆小怕事,一味的避战求和所致”
  看见吴铁城这般诚惶诚恐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的郭兴邦还欲再与他争论下去,被韩士诚拉到一边劝住了:
  “行了,又文。别再为难子增了。我们不在其位,无法体会到他的难处。而今他到底身在官场,考虑的事情自然要比我们更多。你就别再苛责于他了。子增,事发突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多事情都要靠你小心周旋,你快回去吧,一切还要多多谨慎。”
  吴铁城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还在忿忿之中的郭兴邦,没再多言,便带着秘书匆匆离去。走到楼梯口,他想起了什么,连忙回身过来,对着两位挚友叮嘱道:
  “如今战事突起,前途不明,为人身安全考虑,近期两位若没有重要的事情,闸北、虹口一带,还是少去为妙。租界虽然不是保险箱,但终究要比其他地方安全许多。两位务必多多珍重。”
  韩郭二人点头应诺,目送着吴铁城与他的秘书离开。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之中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街灯孤独的闪耀在黑暗之中,微弱的光明无法与强大的黑暗所抗衡。二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昏暗的街道,沉默无语,想着就在离此不远的北而起的硝烟战火,他们只觉得心头一片沉重。
  中国的未来,是否也如这黑夜一般,看不到光明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冬夜的凌晨,最是凄清寒冷。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这个时候大多都已安然进入了梦乡。繁华喧闹的城市,除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还在黑夜之中不知疲倦的闪烁着外,也逐渐的归于平静。黑夜如一幕厚厚的幕布,严严实实的笼罩在大地之上。
  突然之间,很多人被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所惊醒,接着,不知所措的人们便惊慌不已的发现,大地在震颤,像在经历着一种难言的阵痛。房间的玻璃在连续不断的震颤与爆炸声中,接二连三的爆然破裂,玻璃落地时那种清脆的声音,就好像是一把大榔头一样,毫不留情的砸碎了人们心中那面一直平静无波的镜子。
  很多人来不及穿上衣服和鞋子,拼了命的逃出了还在摇晃着屋子,惊恐的表情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一开始人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上海发生了地震。可等他们拖儿带女的逃出自己的家门之后,听到了从头顶上低空飞过的飞机声音。紧接着,就从飞机飞去的方向传来了那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爆炸声。
  当他们睁大了满是惊惧之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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