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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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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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吩咐道:
  “去,把孩子们带到旁边的休息室去。我要和婉婷单独谈谈。”
  她的话音刚落,侍卫组长还没来得及应答,就听见狄家的女公子思平紧紧的拉着母亲的手,挺起胸膛大声的说道:
  “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要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我不走,我走了,姑婆要欺负你的。”
  狄家小公子的童稚之音清晰无比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让宋美龄惊得眉间一动,也让韩婉婷听得心头一暖,脸上不由得莞尔一笑。如此小的孩子,只在这不过百十日的疏离中,便已看出了一些人间冷暖来,实在是让宋美龄的心下感喟不已。
  韩婉婷低头微笑着,伸手轻轻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顶,转头柔声对念卿说:
  “你们跟着吴叔叔去吧,等会再过来。”
  “阿姨”
  见到念卿眼中的担忧,她轻轻一笑,安抚道:
  “她是我的姑妈,也是你们的姑婆,不是吃人的老虎。”
  念卿有些忿忿的看了看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依旧端庄高雅的宋美龄,点点头,带着两个还有些不情愿的孩子,跟着侍卫组长吴景天走出了客厅。吴景天离开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客厅的房门。厚重的胡桃木房门一关,顿时,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宋美龄优雅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有些无奈的低声道:
  “坐吧。”
  韩婉婷沉默着,依言远远的在房间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这样远的距离,仿佛她们以前不是亲密的好像母女一样的姑侄,而是初次谋面的陌生人。宋美龄本想要说些什么,但见她垂着眼睫面无表情,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寻了个客套的话题开了口:
  “你的脸色很不好,这些天,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多谢姑妈关心,我很好。”
  她生疏客套的回答让宋美龄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过了良久,终于还是宋美龄忍不住先打破了这种令人难熬的沉寂:
  “婷儿,你这又是何必呢?天天早晚这样的熬着,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我不累。想到逸之现在身陷囹圄,蒙受不白之冤,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可你这样做,能帮上他什么忙吗?其实我和你一样,也不清楚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我们都是局外人,也插不上手去帮谁,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只要逸之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姑夫的事情,你姑父也不会随便的冤枉他,早晚都会还他清白,让你们一家团圆。”
  “早晚?今天,明天?一年,还是十年?如果这件事情一直都说不清楚,查不了,那么他就要白白的在监狱里坐穿牢底吗?如果有朝一日他无罪开释回来,那么他在监狱里所受的委屈要向谁去讨要赔偿?国民政府吗?军事法庭吗?姑父吗?大哥吗?还是姑妈您?到时候,您觉得他是该向您讨要金钱还是权力来赔偿他被姑父夺去的时光、被侮辱的人格还是他被毁成一地碎片的忠心呢?”
  韩婉婷冷冷一笑,对宋美龄一番隔靴搔痒般的话语完全的嗤之以鼻。她咄咄逼人的口气让本就有些心虚的宋美龄也有些招架不住,忙又好言安抚道:
  “看你说得,好像我和你姑夫不希望逸之回来似的!你把事情想得也太严重了,逸之只是为了配合调查组的审查,暂时在监狱里羁押一阵子。等过些日子,调查组查清了仲能的嫌疑,逸之只要没有参与其中,很快也就会回来了。”
  “如果姑夫真的相信他,就不会让他在监狱里等待自己的清白得到证实。”
  “婷儿!不要任性!现在仲能兵变的案子上上下下牵扯的人也不只你一家,只要是仲能的部下,就都要接受调查,这与你姑夫信任不信任没有关系。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逸之没有参与其中,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你只要再等些日子,就会有分晓,又何必还要将孩子们牵扯进来,天天带着他们在大门口这么站着?你这是在给你姑夫和我难堪啊!”
  “我是任性吗?你们知道难堪,那么我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丈夫讨要一点公道难道不对吗?姑妈,我没有等吗?从逸之下狱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等调查结果,等姑夫说话,等姑妈您找我。可是,我等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啊!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人告诉我任何关于这件所谓的‘兵变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见姑夫,姑夫说要避嫌,不方便。我要见姑妈您,您也说没时间。好,既然连中华民国的总统和夫人都不愿意见我,给我一个说法。那么,我就只有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得到我要的结果。
  也许我是不该让孩子们搅进这件事情,但是,逸之是思平思安的爸爸,是念卿的叔叔。他被不明不白的关在监狱里,竟然连监狱的探视都不许。一连几个月了,孩子们想他们的爸爸了,想他的叔叔了,他们为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和叔叔出点力,难道也有错吗?”
  韩婉婷带着愤怒的陈述让宋美龄默然了,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取得婉婷的谅解。在孙立人兵变的案子上,纵然她心里知道孙立人的无辜,更清楚狄尔森是无端被牵连,但表面上她也只能毫无原则的站在丈夫的一边。因为她深深的清楚,自己的丈夫早在很久以前就极为忌惮被美国人欣赏与看好的孙立人,一直都对他防备颇深。
  可以说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妒忌与恐惧,妒忌他能得到美国人的支持,也恐惧他能得到美国人的支持。不是黄埔系出身的孙立人,从来都是国军将领中特立独行的异类,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丈夫的真正信任。其实,去年丈夫夺去仲能的陆军总司令一职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如果仲能能够早些明白这一点,怕是也不会有今天身陷囹圄之灾了。
  她看着因为气愤而身体在微微发抖的侄女,叹了口气,温言道:
  “婷儿,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生气,你着急,你为逸之担心。可是,这毕竟也是军政要事,其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很多,不是你我能弄清楚的。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带着孩子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再耐心等上一段时日。等到时机合适,我会跟你姑夫提一提逸之的事情。不管怎样,总不要让他在狱中受苦。你看好吗?”
  韩婉婷闻言,冷着眉眼的轻哼一声,语带讥讽的说道:
  “姑妈,什么军政要事,这种事情有什么弄不清楚的?说的难听些,不过就是姑夫看不惯孙将军的美国背景,也不喜欢他总是和大哥对着干。为了将来给大哥‘继位’铺平道路,所以找个借口欲除之而后快罢了!”
  宋美龄一听,怕她再说些不计后果的话,传到丈夫的耳朵里,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于是脸色一沉,立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断然喝斥道:
  “婷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讲!不要只顾着一时意气胡言乱语,当心祸从口出!”
  “我是不是乱讲,姑妈心里很清楚,姑夫心里更清楚!难怪我们打不过共,产党,就是因为老是在用这种小人之心搞派系之争,起内讧,自相残杀,最后搞得连大陆都丢了!没想到,到了台湾,还在搞这种事情,有意思吗?”
  “婉婷!越说越不像话了!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赶快带着孩子们回家去,明天不许再去门口,听见没有?”
  宋美龄实在不敢在让韩婉婷继续说话了,生怕她再说下去,真要说出些亲共的言论来,连忙打断了她,拉着她的手就朝门口走去。韩婉婷用力的挣脱了她的手,挺身拦在了宋美龄的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
  “姑妈!我不走!今天不得到一个结果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走的!姑妈,我求求您!求您看在逸之那么多年为姑夫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他那一身的伤病都是为姑夫和党国效忠的份上,也看在他是我的丈夫,是孩子们父亲的份上,替他在姑夫面前说句好话。他真的没有通匪,也没有叛变,他是清白的!”
  “婉婷,如果他像你所说的那样,是清清白白的,那么他就不怕调查组的调查,仲能的嫌疑就不会沾到他身上去。既然如此,还需要说什么好话呢?听姑妈的话,乖乖的回家,也许用不了多久,逸之就回去了!乖!”
  宋美龄的敷衍与推托让韩婉婷禁不住心头冒火,怒从中来。她挣开宋美龄的手,气得用手抹去了从眼眶中掉落的泪水,索性一横心,咬牙道:
  “姑妈,您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就替逸之去向姑夫说几句好话总可以吧!”
  她的话让宋美龄一时有些错愕,她不记得自己欠下过婉婷什么人情。她眨了眨眼睛,疑道:
  “什么人情?”
  “姑妈,您不记得了吗?当年逸之入缅作战,队伍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我偷偷从上海跑去云南找他,甩掉了尾随保护我的特务,外界一时也找不到我的下落。后来,不正是您让姑夫利用我这个事情,以要搜寻我下落为借口,派了中央军进入云南,让龙云吃了哑巴亏吗?这件事情您大约是忘记了,可我却是不会忘的!”
  韩婉婷提起的陈年旧事让宋美龄的脸色登时显得尴尬无比。她看着目光中泛着冷光的韩婉婷,心头浮起一层愧意。的确,当年,她是让丈夫利用了这件事情,以此为契机,让一直不愿让中央军进入云南的龙云不得不松了口,吃了一个哑巴亏。为此,丈夫还很高兴的直夸婷儿失踪的真是时候,实在是帮了他的大忙
  当时她听了那些话,也是心下有愧,自己竟然也能这般的不择手段,算计到自己人的头上,利用了婉婷的暂时失踪,为丈夫的事业做了垫脚石。她曾经下过决心,这是她欠婉婷的一个人情,将来一定会还。只是,她没有想到,很多过问军政之事的婉婷居然会知道这一切!她更没想到的是,现在,婉婷开口向她来讨这个大大的人情了!
  她深深的看着婉婷,看着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看着,竟觉得有些看不懂了。原来,她还是不了解她啊。原来,这个从小到大以口才见长的孩子,还有着一个深藏不露的心机,连自诩阅人无数的自己都没看出来啊!
  也罢,既然当初就许下心愿一定要还她这个人情,那么,现在就还了吧,也算是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做个了结。
  宋美龄一番思虑,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她看着韩婉婷,低声道:
  “好。这个人情我会还。”
  “谢谢姑妈。”
  “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当年的你,为今天的自己挣来了机会。”
  “如果可能,我宁愿永远也用不上这个机会。”
  韩婉婷自嘲似的低语着,仰起头,素静的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疲倦与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孙立人兵变一案,大家若有兴趣了解详情,可上网查详细资料。不过这件事情,由于当事人全部亡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事情的真想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1955年时,美国人鉴于战后国际形势的变化,不愿过多的在偏安一隅的蒋介石政府上投入人力、物力,在一江山岛战役国军战败之后,便力陈蒋介石将原本分散在浙江外海各个岛屿上的驻守军民撤回,以守势拱卫金门及台湾岛的安全。尽管内心对美国人的要求极度不满,但迫于岛内经济与安全压力的蒋介石,不得不忍痛放弃那些尚未被共,产党占领的土地。由此,中华民国所控制的在浙江外海上的几个岛屿陆续失守。
  也正因如此,蒋介石对美国人的恨意与日俱增。尽管碍于种种压力与诉求,他不得不依靠美国人来保护他在台湾的统治,表面上,他与美国人“宾主尽欢”。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痛骂过美国人的“趁火打劫”与“见利忘义”,对自己被其扼住了脖颈而无还击之力耿耿于怀。
  “孙立人兵变案”说穿了,就是他将自己对美国人这份无处发泄的恨意,转移到了有着美国留学背景、美国军政高层都欣赏与支持的孙立人身上,借此机会打压孙立人在岛内的势力,并彻底消灭美国人可能支持孙立人取代他执政地位的计划。
  既然他已经走下了这步棋,且已经与孙立人撕破了脸皮,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松手,留给孙立人任何可能起复的机会。所以,蒋介石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孙立人。不管期间他象征性派出的调查组也查不出孙立人有任何的谋反迹象,还是岛内军政各界的知名人士向他求情,他都不予置评,依然将孙立人软禁在家,没有他的允许,严禁任何人探视。
  如此情状,让本打算为侄女开口向蒋介石求情的宋美龄反倒闭紧了嘴巴。她知道,在丈夫正在大动干戈清楚孙氏势力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与等待。否则,无疑是火上浇油,反倒对逸之不利。等过些日子,丈夫的气消了,她再寻个合适的时机进言劝解,也许还能为逸之求得释放的可能。
  正当大批孙氏亲信人员纷纷下狱、部下被相继调离原岗的清理行动在大肆展开、韩婉婷为解救丈夫而到处奔走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人为之惊奇,而这个人带来的一个消息更是如深水炸弹一样震惊了许多人。这个人就是美国海军上将,大西洋预备舰队前任司令金凯德将军。
  虽然金凯德将军已经退出现役,但他终究还是美国军方重要人物、高级将领,且退役后的他仍然担任着美国国家安全局顾问一职,因此他的突然到来让蒋介石颇为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紧张。毕竟,台湾的安全全部仰仗着美国,美国方面一抬手、一举足,甚至是眉眼间的耸动,都关系着台湾的前途,也牵动着他的心。
  金凯德的突然到访,是否代表着美国对台湾的保护政策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呢?还是美国派他来向台湾宣布什么坏消息呢?许许多多的疑问在蒋介石的脑海间闪回,无数个可能性被他在心中预想了几百遍。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美国可能会放弃台湾转而与中共交好
  带着满腹的忧虑,蒋介石强颜欢笑,亲自到机场迎接了金凯德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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