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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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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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着丈夫的安抚,心下虽然不舍,却也渐渐释然了。是啊,不管她想与不想,女儿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过去她怀抱中撒娇胡闹的小平儿了。当年,在平儿这个年龄的时候,她自己不也已经是离开了父母,只身去哥大念书了吗?
  那时候,她只觉得兴奋与快乐,只觉得外面有着无限宽广的天地等着她去开拓,去闯,去体会。年轻的她丝毫感受不到父母依依不舍的心情,而今,她一次次看着念卿、看着平儿离家的身影,看着他们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努力的飞向天空,飞向外面的世界,也终于明白了这种又酸又甜的滋味。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情啊!
  她靠在丈夫的身前,抚着自己的双臂,轻轻的呢喃着,等待着平儿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她的生活中会有什么样的风雨,她都能承受的了吗?他搂紧了妻子,笑而不语,在心底里却暗暗的回答,平儿的未来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风雨我也不能肯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边一定不会少了他,有他会陪着她,保护她,与她一起走过那些风雨人生路。因为,他等这一天,其实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1968年。
  这一年,中国的大地上正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文化革命运动。数以千万计的优秀文物被疯狂的人们推倒砸烂、付之一炬,亿万民众不论想与不想,都被卷进了这场堪称浩劫的运动中。此时的中国人虽然不再是被三座大山死死压住的奴隶,可身上却扛起了一座沉重到无法直视的心灵之山,没有人能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反而陷入了越来越可怕疯狂的泥沼中而无法自拔。
  也是这一年,美国与越南的战争进入到第八个年头,而且依然看不到要结束的任何希望。同年,城市间的种族歧视横行,尽管在1964年,美国的宪法已经宣布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是非法行为,但是,著名的黑人人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还是死在了种族主义者的枪口之下。
  还是在这一年,欧洲的土地上,一场带着霸权主义的侵略行为肆无忌惮的发生了。苏联红军一改当年解放者的姿态,变成了穷凶极恶的侵略者,在全世界的瞩目下,开着坦克,荷枪实弹的进入了布拉格,企图以武力来阻拦捷克斯洛伐克脱离苏联而独立,其公然干涉别国内政的嚣张行为让整个世界为之震惊。
  这些发生在中美苏大国之中的国家大事,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活与生命。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美国人来说,他们的生活仿佛离那些运动与革命太过遥远,那些风起云涌的革命浪潮与激进的运动,如同远在另一个星球,他们每天依然平静的上班、下班,生活仿佛从未因这些事情而有过任何的改变。
  依然是在这一年,五十三岁的狄尔森正式成为了波士顿警察局的探长,专事负责当地的刑事罪案调查。五十岁的韩婉婷终于在一双儿女都成年之后重操旧业,专门为《波士顿环球报》的女性专栏撰写文稿。狄思安在这一年考上了哈佛大学,开始了离家住校的大学生涯。
  照旧在这一年,狄思平从韦尔斯利学院毕业,进入了当地一所著名的私立中学担任历史教师。而在加州理工大学当教授第三年的蒋念卿,也到了他的而立之年。
  这一切其实都令韩婉婷感到相当的满意和知足,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女儿的性格。似乎四年的大学生涯并没有让她有多少改变,她还是那么安静,安静的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有时候,她看着披着长发的女儿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在洒满阳光的房间里低着头翻书的模样,阳光从她黑褐色的发间折射出让人炫目的反光,真会有种错觉,仿佛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错入了凡间。
  每每想到思平小时候疯丫头一般的模样,再看她现在这副仙女似的面孔,连她这个当妈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她曾经很是担心的就这个问题与丈夫进行了严肃认真的探讨,但是,丈夫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不但一点也不担心,竟还有点乐见其成的感觉,这实在是让她更加的莫名其妙。
  这几年,为女儿的性子大变她已经感到很困惑了,同时,她也为念卿的婚事大为操心。一晃眼,念卿已经30岁了,却在儿女情事上没有半点动静。以前问起,他总是推脱说还在学习,不想在念书的时候谈情说爱,以免耽误学业。可现在他留校当教授都已经有几年了,却依然没有女朋友。
  她曾向一些朋友的孩子们打听他在学校里是不是已经有走得比较近的女性,没想到朋友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摇头,都说他活得像个十八世纪的清教徒,甚至很多同学在背地里就叫他“清教徒”。这个反馈让她更加的担心,生怕念卿的心理和生理出了什么毛病。连七老八十的男人在路上看见美女都会多瞄几眼,更何况是一个正当盛年的成熟男人。
  她曾问过丈夫,念卿的这种表现难道是书念得太多念傻了的缘故?没想到丈夫却哈哈大笑,摇着头说她不懂男人。可当她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只丢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算什么回答呢?如果她这个结婚快三十年的女人都不懂男人的话,那他们仙女似的宝贝女儿恐怕就更加不明白男人的心了。将来,以女儿如今的性子,又该到哪里去找中意的男人结婚呢?
  唉!烦啊!操心啊!小时候担心他们健康,怕他们长不大;大了又要关心他们的学业和青春期问题;好容易熬过了那个时候,又该操心他们的婚事儿女的事情总是让做父母的,有操不完的心啊!
  于是,于是,于是——经过了很深刻很认真的考虑后,韩婉婷决定拿出大家长的身份,难得的搞了一回独断专行,严肃命令这两个最让她操心的孩子,在这一年的圣诞节必须回家过节,不许请假,不准任何借口,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们。到底是她的威胁起了效果,终极命令一发出,两个孩子不得不遵命。在圣诞夜到来之前,他们终于先后返回了波士顿郊外的家中。
  
  当许久未曾回家的念卿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时,前尘往事顿时浮上了心头。书桌边就是窗台,他坐在那儿,静静的看着窗外院子里被积雪覆盖的草木,看了许久,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边不由自主的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但,很快,这抹笑意被渐渐升起的苦涩所晕满,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起身,开始整理自己带回来的随身行李。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了楼下传来了门铃声。心,突然一紧,原本拿在手里的衣服竟被自己给捏得走了形。他身体僵硬紧张的站在床边,像尊雕塑,可耳朵却格外机敏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见了阿姨和叔叔的笑声,听见了思安唧唧哇哇的聒噪声,他知道,是她回来了。
  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动不动的等着,听着。他能听见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嗵嗵地跳动的声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同时也听见了自己的心在说,不,不行,那个女孩不属于你,你不能那样做,既然决定了要放弃,那就做到真正的放弃。
  理智与情感的挣扎间,他忽然想起了那年硕士毕业放假回家时,她看着他的表情,平静,安宁,目光里不再有曾经的喜悦,崇拜,依恋,有的,只是疏远与漠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兴冲冲的跑过来叫自己“哥哥”,像个牛皮糖一样的缠在他的身边,而是对他点点头,口气淡淡的对他说,念卿,你好。
  一句“念卿,你好”,如同晴天霹雳,将他从天堂之端一瞬间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打得他头晕目眩,心痛如绞。短短几年的分离,换来的竟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他所有的努力,仿佛在那一刻统统化为了乌有。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真的不再是他的小平儿了。她真的不再是他的了。
  那年的暑假,他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便逃走了。是的,他逃走了。因为他受不了她的冷淡客气,也受不了深埋心底多年的感情彻底失去希望。所以,他只能背负着满心的伤痛,逃回了大学,逃回了那个让他能感觉到安全的地方。只有在学校,只有当他全身心的投入学习时,他才会完全的忘记心口上的痛。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的书越念越多,专业领域的研究越来越深,发表的众多论文一篇篇的被刊登在学术杂志上。苦读与专研成就了他的学业,让他得到了学校导师们的一致赞誉与专业领域的认可。博士毕业后,他被母校挽留,成为了全校最年轻的教授。当人们带着鲜花与掌声称赞他的年轻有为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他得到的这一切,都应该感谢她。
  是的,如果只有埋头教学与科研才能让他忘记伤痛的话,那么,他会选择无声的离开,离开她的生活圈子,离开她的家,让她彻底的忘记自己的生活里曾经出现过他这么一个人。于是,从那一年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家去过。
  以前,他不回家,是因为学业繁重,无暇分心。后来,他不回家,是因为无法面对,只能选择逃避。再后来,他不回家,是因为那个家,除了叔叔阿姨还令他牵挂之外,他已经没有了回家的勇气。今年,若不是阿姨严令相逼,他还是会选择留在学校,留在这个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独自舔舐心口上那个一直未曾痊愈的伤口。
  那么,现在,既然回了家,他该怎么面对她呢?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笑着对她说,嗨,思平,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还是轻轻握握她的手,微笑着说,你好,思平,很高兴见到你?
  他正站在床边胡乱的想着,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清灵的声音:
  “念卿,你好。”
  同样的话又一次从同一个人的口中说出,令他如遭电击一般的浑身一颤。他立刻回身望去,只一眼,便让他的胸腔抽紧,几乎无法呼吸。不过几年未见,他的平儿,不,思平竟出落成这样漂亮的姑娘了!漂亮的让他根本无法移开眼球!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连个最起码的微笑都做不到,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又一次快要跳出了喉咙,只觉得耳朵里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只能呆呆的像个傻瓜一样愣愣的看着她。直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门口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只剩下自己,像根木头一样傻站在房间里,手里还抓着已经被他捏得没了形的衬衣。
  失魂落魄的他,慢慢的走到盥洗室里,站在镜子前,他看到的不是意气风发的大学教授,依然是一张与多年前一样,写满失落与伤感的失恋男人的面孔。逃不开,挣不脱,越挣扎,越是灭顶,这就是他的宿命。这辈子,他在她的面前,永远是这样的无能、无力。
  她一定不会知道,她是他从小开始就下决心要守护的天使。她也不会知道,他已经爱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她刚出生的时候,她用那稚嫩的小手指轻轻的握住了他的食指时;也许是她因为害怕打雷而紧紧地抱住他脖子,在他胸前瑟瑟发抖的时候;又或许是她上中学的第一天,她穿着崭新的校服向他露出灿烂笑容的时候吧
  太多太多的回忆让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将永远不会知道,她就要成为他心头上那个永远不会痊愈的伤疤了。他对着镜子里那个脸色发白的男人惨然一笑,喃喃的说道:
  “这个圣诞节,你到底该如何面对她?”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婉婷和逸之的故事当然还没有结束,不过思平和念卿的故事也是要提一提的,毕竟儿女永远是父母心里的牵挂。当然,不会说许多,当作是副线来写的。希望大家都能喜欢。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人品大爆发,一下子写了好多。估计明天会没力气写了,不过下一章会写思平与念卿的故事。喜欢看他们的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圣诞夜,波士顿,狄宅。
  圣诞节前不久,波士顿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城市都被白色包裹的严严实实。在暖意融融的郊外狄宅之内,许久未曾齐聚过的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坐在餐桌前,喝着红酒,吃着火鸡,还有特意准备的各式中式美食,说说笑笑的,很是喜庆。
  “念卿,来,来,吃啊,怎么都不动筷子?不合胃口吗?”
  “啊,不是,阿姨做的菜是最好吃的,我从小吃到大,怎么会不合胃口。只是这些年养成了习惯,晚上我一直都吃的不多。”
  “妈,你不懂。晚上吃得多,血液都会跑去胃里帮助消化,到不了脑子里,脑子就转不快了,会变笨的。哥他搞科研的,还要教学生,用的都是脑子,所以不能多吃。”
  思安一边往嘴里塞着火鸡肉,一边回答。韩婉婷正想说话,冷不丁就听身边的女儿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那你还吃这么多?小心大学毕不了业。”
  思安一听,立刻对着母亲夸张的大叫起来:
  “妈,你看姐呀!蛮好的节日里高高兴兴地,她还咒我!妈,你赶快趁姐姐还貌美如花的时候找个男人把我姐给嫁了吧,不然等她人老珠黄了,肯定没男人能受得了她这副怪脾气的!”
  “狄思安!找打是不是?”
  “是你先挑衅我的,我这是正当防卫好不好?”
  姐弟两人眼看着就要在饭桌上吵起架来,韩婉婷连忙敲了敲桌子,大声喝道:
  “哎,哎,哎!还有没有规矩?大过节的吃着饭呢,吵什么吵?都多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吵嘴,也不怕念卿笑话!思安,乖乖吃你的火鸡,少说怪话!”
  “妈!你偏心!姐姐先说我的,你怎么不说她?”
  “闭嘴!就你话多,那么大的火鸡还塞不住你的嘴。”
  韩婉婷瞪着儿子柳眉一竖,思安见势不妙,连忙乖乖的闭嘴,鼻子里哼哼着,大口大口的吃着火鸡。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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