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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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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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遇到你,然后救了你。我是很喜欢你,但我还不至于要卑劣无耻到用那种手段的地步。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你,所以在今天向你表白之前,我都一直在极力回避这个问题,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见你,然后忘记你。但是,很遗憾,我失败了。我做不到。
  我越是想要忘记你,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我越是发现根本无法忘记你,连我的梦里都是你。既然我做不到忘记你,那么,就索性直面这一切。所以,我来了。在我毕业的这一天,我决定让你知道我这几年来对你的心意。不管你是怎么看我这个人的,也不管你是不是会接受和喜欢我这么个人,我都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些,我,说完了。”
  他说完后,她低着头,垂着眼睫,沉默了很久,久得让季衡的一颗心紧张的七上八下。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看着他,面带羞涩却语气坚定的说道:
  “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你没来的这些天,我,我一直很想见你。还钱,只是,我的借口”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激动不已的他一把拥进了怀中。男子身上的热力迎面扑来,坚硬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与充满热度的拥抱顿时又让她羞红了脸,她羞得闭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听着他在自己耳畔低低的欢呼:
  “太好了!太好了!原来,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太好了!太好了!我真傻!我真傻!我真是太傻了!”
  那一刻,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欢呼雀跃的叫声,她轻轻的抱住了他宽阔的后背,听着他胸膛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发出的“砰砰”的心跳声,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再一次,她再一次明白了那句古诗所描述的心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十四  (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戋刬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易安的这首词,是她众多词句中少有的活泼欢快的一首。过去读这首词,林秀清只能从字面上去理解与体会词中少女在见到心上人时那种又羞又甜的感觉。可当她也尝到了恋爱的滋味之后,个中体会便有了天地之别。
  每一天,对林秀清来说都是甜美无比的。而背着父母偷偷的恋爱,那种不为人知的刺激感更是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有趣。和季衡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觉得自己是幸福与快乐的。这种感觉,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也许是爱情的滋润,让原本就娇艳如花的她出落的更加美丽动人。在热情、开朗的季衡的影响下,原本内向而羞涩的她,也渐渐的变得大胆而外向,敢于跨出原来的小世界,去体验与探寻与原来截然不同的生活。这,仿佛在她眼前又多开了一扇窗,让她看到了自己生活以外的更大的天地与世界。
  她吃过路边小吃,走过狭窄的街边小巷,穿过普通人家的女孩们脚上穿的布鞋,喝过小菜场的摊贩手中刚做出来的热乎乎的新鲜豆浆,甚至还在弄堂口的理发店里剪过头发。这些平常人家做过的最平常的事情,却都是她过去从未体验过的。
  虽然这些人家吃穿用度都不及她精致、奢华,但每个人都活得比她更自由,更随性。他们可以肆意的笑,纵情的哭,快意的骂,而她,却必须时时刻刻的压抑自己,提醒自己,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不能对所生活的环境与父母的命令有丝毫的违抗。为的,只是不让家族蒙羞,不让父母丢脸。
  她觉得自己就好比一个精致乖巧的洋娃娃,或者说是一只仅供人观赏与取乐的金丝雀,永远只为别人的眼光与议论而活,丝毫得不到一个人该有的自由与想要的人生。或许是因为有了季衡带她感受这些简单生活的经历,她也开始喜欢这种生活,也想过这种平凡人的平凡生活。也正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她便也能理解为什么姐姐会如此不顾一切的为了一个平凡人而反出家门。
  姐姐,在她的家族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没有人会提起她,因为只要一提起她,即便刚才还是谈笑筵宴的场面,会在一瞬间让屋子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会将目光低低的垂下,互相不去看对方脸上带着的那种既尴尬又感伤的表情。姐姐的名字,已然变成了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高压线。
  姐姐是家族中的一个污点,曾让家族与父母蒙羞,因此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与姐姐断绝了关系,再不来往。姐姐的一切物品,全都被付之一炬,甚至连姐姐的房间,也被父母下令封了起来,成了一间像“鬼屋”一样不许任何人靠近与走近的禁区。
  现在,当她和季衡在一起之后,她想自己真的懂得了为什么姐姐想要离开这个禁锢了自己自由的地方,也懂得了为什么姐姐没有选择那些世家子弟而会喜欢上一个平凡人。
  季衡对她很好,尽管平时工作很辛苦,可只要有时间,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他都会想尽办法的来见她。只要是她说出口的愿望,哪怕很小,他都会认认真真的带着她去完成,从不曾以任何的借口推脱拖延。他带着她在长江口吹过江风,带着她去爬过海关大楼的楼顶,带着她跑去小茶馆吃茶听戏,用自行车载着她,穿过上海的大街小巷,还带着她去徐家汇的教堂听唱诗班唱圣曲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喜欢叫他“阿衡”,感觉叫着“阿衡阿衡”,好像天大的事情她都不用怕,因为有他在自己的身边。在阿衡的带领下,他带着她做过许多以前从未曾做过的事情,他们在一起的几个月时间里,她的笑声几乎是过去几年的总和。
  在小桥边,大江旁,树荫下,堤坝上,到处都留下过他们的身影,他们的笑声,还有情人间的窃窃私语。她最难以忘怀的初吻,就是在乡下村头,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发生的。那个初吻,虽然青涩,却是那样甜蜜,那样美好,又是那样的令人激动,是她今生永难忘怀的最甜美的记忆。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样令她心醉的日子,会结束的那么快。也许是他们被爱情冲昏了头,本应秘密进行的情事太过张扬,最终被家人瞧出了端倪;也许是他们的爱情甜蜜的让上天妒忌,又或者是他们这段门第不当的爱情本就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所以,很多人在得知她居然也步上了姐姐的后尘,与一个门第不相当的男人在一起后,都开始加入了想要拆散他们的这段情缘的队伍之中。
  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有过坚持,有过反抗,她曾真心的下定决定要和他共同进退,她向他许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对他不离不弃。可是,她不会想到的是,她的所有努力,在他的母亲面前会一溃千里,毫无阻挡的余力。更不会想到,她和他的缘分,竟会由她自己亲手终结。如果是她的父母步步相逼,她可能还会继续坚持抗争下去,可偏偏,是他的母亲请求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季衡的母亲,也从她的口中,知道了季衡的真正身世。众说纷纭的传言其实并不都是空穴来风,季衡的出身的确也是像极了戏曲唱词中的故事。
  季衡出生在湖南醴陵的一户大户人家之中,祖上的确世代为官,只是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因不善经营,已是家道中落,入不敷出,徒留一个家大业大的空壳。他的母亲曾是正房夫人的丫环,在正房夫人怀孕的时候,被不耐寂寞的老爷收做了小妾,不久之后也怀孕生子,因此被正房夫人所忌恨。
  在季衡八岁的时候,父亲被长年的酒色掏空了身子,一病而逝,只留下两对孤儿寡母。正房夫人趁此机会将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季衡母子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母子俩靠着一路乞讨才从醴陵来到了上海,为了抚养儿子,季衡母亲一人做几份工,凭着那些微薄的收入才将儿子养大成人。她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长成之后能够出人头地,在正房夫人面前扬眉吐气。
  季衡很聪明,也很上进好学,他的确做到了母亲所希望的那样,不但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没正式毕业,就已经被一家洋行看中,做了洋行大班的助理。如果没有遇到她,没有和她在一起,他的前程和未来将是一片灿烂。
  可是,一切都在他们的恋情被发现之后起了变化。父母为了拆散他们,不惜动用了政府的关系,向洋行高层施压,一定要解雇季衡。洋行只为利益而来,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职员而得罪政府要人,于是,洋行解雇了季衡。
  面对来自她父母的阻挠,季衡并没有屈服,他凭着自己优秀的成绩和一口流利的英文,很快又找到了工作。但是,她的父母早已预见到了这一步,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们断然下手将季衡所有的出路统统截断。很快,季衡再次失业。不管季衡如何努力,所有收到季衡求职信的公司都无一例外的拒绝了他,原因很简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得罪不起林家,更得罪不起林家背后庞大的势力。
  季衡本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面对这些足以将一个人自信击倒的巨大阻挠,他依然选择了坚持。他不信就凭自己的努力会找不到一口饭吃,上天不可能残忍到连一条路都不给他走。只是,他在外面所收到的这些委屈与不公的对待,并没有让她知道。每次约会,他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热情开朗,丝毫看不出他正在经历着人生之中一个个严酷的挫折。
  她是被季衡用心蒙在鼓里的那个傻女孩,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的母亲看在眼中,也急在心里。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希望与寄托,她如何能坐视儿子受到这样的打击与折磨?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自然不会有好结果。为了不让儿子的前程毁在她的手中,也为了让儿子从此忘记她,于是,这位深爱儿子的母亲瞒着儿子来见她,狠下心肠,无论她如何的苦苦哀求,这位母亲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要求,要他们分手,此生再不往来。
  尽管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不希望,可面对一个含辛茹苦将自己儿子养大的寡母的唯一请求,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最让她感到可怕与绝望的是,这位寡母为了让她死心,真正的离开阿衡,甚至逼着她发下毒誓,不惜以他的前程与性命为要挟。
  她爱他,爱这个热情、率真又有为的男人。她不愿耽误了他的前程,害了他的性命,更不愿他为了自己而辜负了母亲的希望,从此要背负上一个不孝儿子的骂名。如果离开他,能让他的前程似锦,能让他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她所承受的这些分离相思之苦,将来可能承受的所有委屈与他对自己的误解,又能怎样呢?
  以前,因为她姓林,有时又会做出些傻傻的事情,说出一些毫无常识的傻话,所以他喜欢开玩笑的叫她“二木头”,可是这个名称是《红楼梦》中那个薄命的贾迎春的诨号,她有些忌讳,很不喜欢,总是向他抗议,一定要他叫她的小名“清清”。那时,他又会大笑着说,到底是“清清”还是“卿卿”,秦可卿的卿卿吗?秦可卿,又是一个薄命的女子,那是多不好的兆头。难道,从那时的戏言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吗?
  那天与季母谈话后,她失魂落魄回到家,为了即将要离开季衡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意而几度以泪洗面。她不止一次的想到了家族中那一段段结局悲伤、没有终成眷属的爱情,再看如今这段必须由她亲手斩断的情缘,终于不得不向命运屈服,也向笼罩在家族头上那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诅咒”屈服。经过了仿佛将血肉从躯体剥离一般的痛苦,她终于决定,向他提出分手。
  也许父母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意,所以,去见季衡提出分手的那天,他们破天荒的没有加以阻拦,甚至连多余的问话都没有,而是静静的目送她从家中的后门走了出去。
  那天,她打扮的格外娇艳。她穿上了价格不菲的洋装,戴上了耀眼炫目的珠宝首饰,画上了精致艳丽的妆容,顿时从原先小雏菊一般清纯可人的小女生变成了时髦精明的大小姐。她身上迥异于往常的装扮,让他惊讶且疑惑不已。没等他开口问询,她就已经抢在他之前,对他说出了一句句直刺他心扉的话语。
  我要分手。我不想再和你玩这种爱情游戏。理由很简单,就是你配不上我。你养不起我。我从小娇生惯养,不愿将来与你一起过那种天天为生计发愁的日子。你和我在一起,无非就是想攀龙附凤而已。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作为这些日子以来,你和我在一起所浪费的时间补偿。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你和你的母亲无忧无虑的生活三五年。你用几个月时间换得无忧无虑的三五年生活,到底还是赚到了。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对方和我家门当户对,这样的生活才和我的身份相配。所以,我不会再和你来往了。我们好聚好散,今后男婚女嫁,两不相干。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今生怕是不会再见,那就保重吧。
  连珠炮一样的说完这些话,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朝他扔下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钱之后,落荒而走。直到走出很远,远得他绝对不会看见她的身影时,她才如被人抽去了主心骨一样,浑身瘫软的瘫倒在路旁。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心已碎成了千万片,无法遏止的泪水冲花了她的妆容,打湿了精美的华衣。不用他说什么,她已经从他看她的眼神中猜到了,他恨她。如果说以前他爱自己如珠如宝,那么现在,就一定是恨自己恨得莫如寝皮食骨。
  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吧,平生头一回做戏,不想,竟也是这样的成功!如果在她和他的母亲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承受痛苦的话,那么,就让她来承受吧。她还年轻,会有很多时间去慢慢淡化心中的痛苦。时间会成为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而他的母亲,已经年迈,受不起也等不起时间的流逝。这也许是她能为季衡所做的最后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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