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是江湖豪爽女子,最是潇洒利落,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心伤之后带了孩子决然离去,继续她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
怪不得风莫醉每次提到秋家都是一副怪怪的口吻和怪怪的表情,还说小时候跟着他娘到处跑是为了躲一个人,只怕那个人就是秋兮涯;怪不得那次挽幽姐说小醉到洛阳需要处理一些旧事;怪不得谢卓也说风莫醉自己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要烦,还有第一眼见到秋兮涯,总觉得有些面熟
原来如此!
这么说——萧遥一直在骗我!
而且编的谎话还不是一般的离谱!
先是杀父之仇,而后又是贪恋美色!目的就是骗我色诱风莫醉的爹!
眼前闪过一张笑意满满贼兮兮的脸孔,我想此刻我脸上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再想到先前精心妆扮摆出一副优雅娴淑的模样还存着那样的心思对一个长辈,越发郁闷不已,怒气直冲脑门!
这萧大世子,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听说几个月前你遭人截杀,被困深山,伤势怎么样了?医者不自医,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还在迷糊震惊之中,秋兮涯已经以慈父般的语调嘘寒问暖起来。
“不劳费心,我向来命大,早没什么大碍了。”风莫醉一副爱理不理的冷淡模样,手仍旧握在我的腕上,“我现在要带她走,你肯不肯放人?”
那双有几分相似的眸子里浮出伤痛之色,像冰天雪地里临风独行偶然回眼时的无助哀凉,秋兮涯稍稍偏了偏身子,低头看向矮几上凌乱的残局,还有洒落一地的黑白棋子,良久不语。
“小醉,我已经答应在这儿暂住几日了,就该信守承诺,你先回去吧,前辈不会为难我的。”我略略回神,不想让局面变得太尴尬,扯嘴笑了笑,想着反正秋兮涯既然是风莫醉的爹,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先前的那些顾虑不复存在,我在这儿住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乐得清闲。
风莫醉瞥了我一眼,目光不善,板着个脸,也不开口。
沉默了半晌,秋兮涯忽道:“姝语是不是又跟你去了长安?”
风莫醉挑眉看他,慢慢道:“她没事,过几天会回来的。”清澈的眸中浮起与原先不同的嘲讽之意,“而且应该不会再跟着我了,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秋兮涯掩嘴轻咳两声,抬头看过来,眼中神色复杂,“你大可以放心,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再逼你去做,至于你莫世叔那边,我自会去解释。”顿了顿,方接道,“还有你想要的,我也会成全你。”
“成全我?”风莫醉对上他的目光,似乎在质疑什么。
秋兮涯将视线移到我身上,上上下下逡巡了个遍,十分的奇怪,弄得我莫名其妙心里直发毛,他忽然微微笑了笑,视线又落回风莫醉那边:“她已经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记载一下,我曾经日更一万
☆、试问荒唐谁堪比(十)
风莫醉微微一愕,有些茫然地望着我,我回望过去,比他还要茫然。
秋兮涯道:“她答应嫁给你。”
我呆住。
这两天让我震惊呆愣的话已经太多了。
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讶然道:“我吗?”
秋兮涯望着我,满脸笑意,没有回答。
风莫醉惊讶的眼神停在身上,我一头雾水,慌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秋兮涯微微笑道:“你忘了,今日下午,我问你是否愿意嫁入秋家,你亲口应允了的?”
一切实在太过始料未及,我张大嘴,半晌才磕巴出声:“我我我以为以为你是”我懊恼地叹一声,后面的话再也接不下去了,总不能告诉他们,其实我以为是秋兮涯对我有意要留下我吧?
“莫非你想反悔?”秋兮涯皱了皱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急忙解释,有些哭笑不得,“秋伯伯,您真的误会了,我和小醉是好朋友,跟兄妹一样,怎么能谈婚论嫁呢?”说着用肘撞了撞风莫醉,示意他赶紧帮忙解围。
谁知他却一副刚从怔然中回过神来的模样,动了动嘴,神情异样:“你先出去一下,我单独跟他谈。”
“可是还没说清楚”我觉得莫名其妙,开口欲继续解释,却已被他不由分说地扔了出去,猛地关上房门。
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就见慕管家立在一旁,冲我微微一笑:“碧姑娘。”
我勉强挤出一个苦苦的笑容:“慕管家。”随后开始在门外踱来踱去,心绪不宁。
“碧姑娘不必如此忧心,老爷总觉得亏欠了公子,所以无论公子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的。”慕管家忍不住宽慰道。
我苦着脸道:“万一你家公子不想帮我呢?”
慕管家闻言笑了:“怎么会?公子他心地善良,对姑娘又他一定会帮姑娘的。”
心地善良?
我仰头望了望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年在日光温暖的花木丛中见到他的第一眼,曾经也产生过这样天真的想法,觉得那样笑容素净、朗月清风般的少年,一定会是极善良极单纯的,可是后来
这一次,我瞒着他跑到洛阳还稀里糊涂答应秋兮涯这么荒唐的条件,他指不定一怒之下不但不解释清楚反而添油加醋,故意给我一个教训。
捏着袖子踱了半天,忍不住想凑到门边偷听,门却忽地被拉开,带起风迎面拂过了鬓发,一抬眼就看见风莫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眸子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怔然。
“你你出来了?”我急忙谄笑道,“怎么样?是不是都解释清楚了?”
他斜眼瞄我,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解释什么?”
我急了:“就是就是我我们不能成亲的事啊!”
“哦——”他拖长调子,像是恍然大悟,蓦地又贴过来:“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一时语噎,皱眉想了想,道:“因为我已经嫁过人,而且你也早就有心上人了。”
“这有什么关系?嫁过人,可以再嫁,至于我的心上人,你就不用操心了。”他挑眉闲闲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确实不打算大发善心放过我,我只得咬咬牙,恭恭敬敬地反省:“小醉,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来这儿的,都是世子胡说八道——”
“就这么不想嫁我?”他打断我的话,瞥过来的眼神异样,弄得我不由愣了愣。
“走吧!”在我回神之前,他忽又拽了我往一旁走去。
“去哪儿呀?”
“回长安!”他头也未回,抛出一句。
“出府的方向在那边,你走反了!”我踉跄行着,急忙提醒道。
他置若罔闻,依旧往前疾走。
等到出府之后,我才醒悟过来,一般宅院其实都不止一扇门,秋府也一样,而这“如故轩”虽然偏远,离后门却十分的近。
一匹马,系在马桩上,见有人来,发出“哼哧”的响声。
“凭什么挽幽姐和萧遥都知道你和秋家的关系,就我一个人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出了门,我小声嘀咕道。
不料他耳尖,竟听见了,回头凑过来邪邪一笑:“七夕阁收集天下消息,挽幽作为阁主,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萧遥是我兄弟,自然也能知道。你呢?你是我什么人,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顿时气结,挺胸直腰,不服气道:“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够义气的话?我们好歹也认识四年了,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你居然居然简直太没良心了!”
“好朋友?”他的脸色骤然冷下来,放开我的胳膊,转过头去,“我不稀罕!”顿了顿,又冷冰冰补了一句:“何况,我跟秋家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我被他这话呛得不行,怒火直烧到头顶,差点没大发脾气,可转念一想,他从小被秋兮涯抛弃,缺少父爱,受尽流离之苦,如今想要让他迈过那道坎,平心静气面对,也确实太过为难。于是,只重重哼了声,暂时放过他。
“我们就这样走了呀?”又行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跟着出来的慕管家,有些心虚地小声询问道。
风莫醉抬了抬眼皮:“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别过脸看向他,想起那一地散落的凌乱棋子,有些不忍,“他好歹是你爹,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没有爹!”一句话带着怒气冰渣一样摔出来,“从来都没有!”
我瞅着他难看的脸色,仍是没有憋住已到喉间的话:“血浓于水,终归是父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闹成这样?”心底生起淡淡的哀伤,视线飘到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迷朦的夜色里,仿佛有一角青袍若隐若现,“如果我爹能回来,无论他曾犯过多大的错误,对不起我多少,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他能回来”
天意如刀,生死无常。
谁能有那样的幸运,每一次回首,守候的人依旧还在?
或许,这一刻还在互相伤害,下一刻,就连遥遥见一面都是奢求。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再说了,就算是素昧平生,他肯将‘拈花一笑’拱手相赠,我们也该心怀感激才是。”视线挪回来,我一本正经苦口婆心地劝道。
风莫醉的脸色稍有缓和,沉默了一瞬,盯着我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了想,决定送件礼物聊表谢意,却发现身上带的都是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原本备了礼物的包裹又早已被萧遥拿走,正在苦恼之时,忽抬眼瞥见某人头上琥珀色的羊脂玉簪,很精致古雅的样子,遂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踮脚抬手抽下簪子。
“借用一下,回去送你根新的。”墨色青丝轻拂,淡蓝发带尚在,倒不至于太凌乱,我顾不得看他的脸色,用丝绢包了簪子,转身朝慕管家走去,伸手一递:“慕管家,这是小醉送给你家老爷的谢礼,等长安事了之后,他还会回来看望的。”
慕管家微微一愕,越过我的肩,看向风莫醉。我也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风莫醉兀自走到一旁,解开拴马的绳子,似乎对此并无异议。
慕管家终于颤着手接过簪子,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多谢碧姑娘,姑娘若是有空,不妨也多过来走走。”
再转身,风莫醉已上了马,见我过来,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可以走了吧?”
我望着月光下那只指骨修长的手,有一瞬莫名的怔然,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眉不满道:“怎么只有一匹马?”
他嗤笑道:“就你这副两眼发昏、举步欲倒的模样,还想骑马?小心半路打瞌睡摔下去变得更傻!”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变得更傻!总之,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要跟你这个色鬼骑同一匹马,万一给人看见——”
“啊——”还没啰嗦完,就被他十分粗暴地一把拎上了马,蹄声急促而起,风掠过耳际,我猝不及防,惊呼一声,颠了个七荤八素,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
好容易稍稍稳住身形,抬手就捶在他肩头,怒道:“你太过分了!”
“傻女人,刚刚拔我头上簪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些顾忌?”疾风掠走声音,听起来有些断续拖长,“如果你不想早点看到小筑和青泽平安无事,尽管从马上跳下去!”
“你!”我悻悻地住了口,冷哼一声,气得咬唇又打了他一下。
清浅的香味逸入鼻间,仿佛月光的味道,手中是顺滑的轻软衣衫,带着淡淡的暖意。良久,我果然有些支持不住,倦倦地将头靠在他肩窝。
迷迷糊糊中,像是睡着了,又仿佛没有。
四下景物匆匆掠过。
某一瞬,蓦地清醒。
好像很多年前,头枕白衣如雪,骤然睁眼的刹那,看见那张笑颜如酒的脸,漾开近在咫尺的幸福。
一梦经年。
往事如烟,芳华似水。
从眼前,从指间,消散。
再不会回来。
那么,而今,我依偎的,又是谁的怀抱?
没有侧过视线,只是抬眼望天。
明月将沉。
晨曦将现。
又是新的一天,而时光,也老去一天。
下颚叩上肩头,手在他背后轻轻抬起,偶有缕缕青丝撩过。
白玉簪慢慢自袖中滑出,被握在手心,一遍一遍摩挲。
冷白色的月光,淡烟流水般落下来,为这玉镀了一层寒凉。
默默地,在心底问:流觞,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抉择?我还可不可以,重新等到花开?
一骑扬尘,所有迷惘,都付风中。
☆、秋千架上情几许(一)
【无论多踟蹰迷惘,终归要有一个抉择。】
几日后,小筑和青泽终于平安醒来,中毒之事算是告一段落,大家都松了一大口气,萧遥把药交给依柔姐姐之后就踪影全无,大概是怕我和风莫醉找他算账。
“阿萱阿萱”正要出随心居的前院,忽听见几声小心翼翼的轻唤,像是萧遥的声音,我立刻止步,环顾四周,却仍是没看到人影。
“阿萱这儿”
循声上前几步,终于在海棠树后的院墙上看到了那一袭风流不羁的身影,果然是消失多日的萧大世子,他单手支着墙头,斜身而坐,被花已谢尽的树枝遮住了大半个身子,衣摆随意滑落。微微泛黄的薜萝藤蔓沿墙游丝般袅娜而上,我走到树下,仰头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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