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谁让我自个儿生得蠢笨呢!”紫英叹着气,无奈的苦笑,吩咐罗嬷嬷将香鼎拿走,对我道,“那两个侧的,身段、模样儿长得都比我标致不说,一个会弹琴唱歌,一个会吹笛吟诗,又都是能说会道、极聪明伶俐的人儿,我却是笨头笨脑的什么也不会,怎么能得着爷的喜欢?我若是现在要弄汤弄药替自己熬些补品多弄些金丝炭什么的,她们又得在爷跟前嚼舌头,说我的是非了”
“那要不你暂且回自己的娘家住些时日,或者干脆等把孩子平安的生下来以后再回府,毕竟在自己家里,想要吃什么或是用什么,就算是使唤起人来也方便!”我沉吟着说,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两个侧室,不过听刚才罗嬷嬷说的话,心中也十分清楚,单纯如白纸的她怎能斗得过那两个心机深沉的毒辣女子。
“哎,这可不成!”罗嬷嬷不赞同的摆手道,“咱家格格现在既是已嫁了人,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更别说在娘家坐月子了,那样会被别人笑话,说咱格格不懂规矩没家教!”
“宛如,我知道你是好心!”紫英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只是,我现在已嫁进爷的府,怎能再回娘家住?”
“那你可以跟你阿玛、额娘说啊,他们一定会”
紫英打断我的话,叹息着说,“他们一定会责怪我,说我没本事,得不着爷的宠爱、拴不住爷的心、留不住爷的人!”迷惘的看着我,“原本我以为嫁给了爷,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照十四福晋现在的脉象来看,你有几分的把握让她保住孩子?”我认真的思忖了一会儿后,就把高大夫叫进来,肃声问道。
“回九福晋的话,小人有七八分的把握!”
我又思忖了好一会儿,对紫英果决的说,“好,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你先别想太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对那两位侧的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时常请太医来诊脉既是不太方便,那就干脆让高大夫来替你诊治吧!”然后又对高大夫叮嘱关照了一番,道,“若是能让她平安产下胎儿,到时候一定重重酬谢!”
“是!”
“还有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有数吧?”我意有所指的说。
“福晋请放心,小人明白其中的厉害!”高大夫会意的点头,恭谨的答应着。
“那就好!”
“宛如!”紫英含泪握着我的手,哽咽的道,“谢谢,谢谢你了!”
“我又没做什么,谢什么呀?对了,你想要些什么,跟我说,我去想办法替你弄!回头我就先给你送些新鲜的果蔬和各色零嘴来!”
“不用了,其实,你自个儿也是一大堆的麻烦事儿,我怎么好意思再给你添事儿!”紫英流着泪说,“我只求你得空的时候能来瞧瞧我,陪我说会子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在这里没什么能说得上话儿的朋友,素常和那些妯娌们也不太亲近,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间冷清清的屋子里,有时候,真的很害怕“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常来看你的!”我被她这番心酸的话给说的难受不已,勉强对她微微一笑,郑重的答应。
我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回到府中,翠衣早已让小丫头在屋内生了好几个火盆,扣上熏笼,一进屋就觉得暖洋洋的,因为用的是上等的金丝炭,故而一丝刺鼻的炭气也没有,红袖则利落的替我脱下外头的斗篷,悄悄的退到外间去烘。
我懒洋洋的斜倚着熏笼烘手,细打量着自己住的这间屋子,厚实柔软的衾被、精致素雅的床帐,高大的花梨木雕花嵌钿的衣柜上镶有云母石浮雕,刻着精美的汉宫侍女图,里面装满了胤禟替我定制的四季新衣,样式新颖做工考究且都华美无比,有许多我都尚未穿过;案几上摆着胭脂红汝窑美人瓶,瓶中插了一大束美艳娇娜的红梅,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是胤禟特意去梵音寺替我折来的;华丽雅致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胭脂水粉,抽屉中更是摆满成套的翡翠、猫眼、东珠、羊脂玉、金丝芙蓉玉等镶金嵌玉的贵重珠宝;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摆着一套精巧的紫砂茶具和一只三层朱漆描金食盒,紫砂壶内泡的是我喜欢的茉莉香片,食盒内装满了我喜欢吃的各色糕点零嘴,且都是一品轩做的;窗台前挂着那面晶莹璀璨的水晶珠帘,墙角的铜鼎中燃着我最喜欢的玫瑰熏香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胤禟替我精心打点,每一样东西也都是我最喜爱的,回想起紫英那间寒冷阴暗得简直没什么人气的屋子,又看看这间舒适温暖的屋子,感叹不已,和她比起来,自己的日子要惬意好过得多,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呀!细想想,无论胤禟为人怎么样,在外面怎么乱搞,可他待自己却是极好的,只要我随口提到什么,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他立即没有二话的给我弄来;即使上回自己毁了他的书房,他都没有责怪自己,更别说对自己大声呵斥和打骂了,嫁了这样一个阔绰大方又很疼惜宠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忽然觉得,秋桐的事对自己来说,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即使她怀的确实是胤禟的孩子又怎样呢?反正自己现在不过是和他一道过日子罢了,只要他没凌虐自己,待自己好就是了,也别去费这个精神想太多那些有的没的,人是应该知足惜福的!
第五十二章
我将手烘暖后,思忖了一下紫英现在最急需的物品,提笔列了份清单,有各色补品、糕点零嘴、新鲜果蔬、金丝炭及一些绫罗绸缎和大毛衣裳等,让红袖赶紧送去,并不放心的再三叮嘱她要避着那两位侧室一些,小心行事。忙完这些琐碎的事后,正好胤禟派人捎话来,说他今天在胤禩那儿有要事商议,要晚些回来,让我别等他一道用膳,就独自用了晚膳,一个人在屋内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一想到紫英现在是如此艰难且危机重重的处境,不禁心生担忧,总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些事告诉胤禟,让他去和胤祯谈一谈。
我去了胤禟的屋子等他,可是一直等到眼皮开始打架,胤禟仍然没有回来,瞄了一眼桌上的西洋自鸣钟,已经十点半了,这家伙究竟跟胤禩商议什么要紧的事情啊,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连打了几个哈欠后,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伏在桌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一旁有人在说话,我此时睡意正浓,闭着眼皱眉道:“别吵”耳边的杂音立即消失了,感觉自己靠上一个温暖舒适的抱枕,真舒服啊!我本能的伸出双手抱住枕头,紧紧的依偎着,睡得更沉了。
等我一觉睡醒,已是次日清早,见自己和胤禟一同睡在床上,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自己睡得跟死猪似的,一点也没察觉?和他一同起身洗漱后,崔克己已领着人将早膳摆好,望着满桌品种丰富、精致美味,且都是我喜欢吃的早膳,不由又想起紫英来,忽然失了胃口,意兴阑珊的拿着精巧的小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碗内的碧糯香米粥。
“怎么了,宛儿?”胤禟关切的问,“怎么不吃?”
“我没胃口。”我淡淡的说。
“可是病了?”他皱起眉,伸手覆上我的额头,自语道,“没发烧啊!”
这家伙怎么有事没事总是咒我?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我没生病!”
“那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便把紫英的事对他说了,他立即拒绝道:“这个我可不便去跟十四弟说!”
“为什么?”哼,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
“一来这是他的家事,我不便插手更不便多说什么,再者说,十四弟那性子可是拗得很,就跟头倔驴似的,你越是硬逼着他让他做什么,他偏就跟你拧着干!若是我劝他待紫英好些,只怕反倒令他对紫英更加厌恶,这样,紫英的日子岂不是越发难过?”
“你的话虽说得有些道理,可是可是紫英现在的日子,真的过得很难!”
“好了,你就甭操心她了,还是多关心自个儿吧!瞧你,早膳都没好好儿的吃上一口呢!”他拿走我面前那碗已给搅得不成样子的粥,另给我盛了一碗,夹了只豆腐皮包子给我,柔声哄道,“尝尝这个,是你最爱吃的!”
我刚咬了一口包子,他又夹了只春卷给我:“这是你最爱吃的三丝春卷!”
“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你太瘦了,多吃些东西对你的身体好,这样你才能养得壮实一些!”
“你当我是猪,准备养壮了卖个好价钱?”
他笑嗔了我一眼,轻斥道:“又胡说!”
用过早膳后,我见他又让红袖端了碗汤药过来,便皱起眉,抗议的道:“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喝这个?”
“这是给你调理身子用的补药,来,听话,赶紧趁热喝了!”他耐心的哄道。
“是药三分毒!我现在身体很好,我不要喝!”我嫌恶的别过头。
“这可是老秦特意给你开的补药,你瞧,你时常喝这个,身子骨是不是比从前康健多了,换季的时候也不常闹病了?”
这倒是实话,我被他这么天天灌药,又是汤药又是药膳,还外加当零嘴吃的什么人参糕,身体倒是真的逐渐有了起色,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生个小病偶尔再闹个罢工什么的,虽然心里仍然不怎么愿意,却还是合作的乖乖把药喝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要一有空就去探望紫英,顺便给她送些生活上的必需品,那个高大夫的医术就像他的姓一样,还真是挺高明的,看来竟是不比那位秦老太医差呢!经过他的悉心调理,紫英的身体开始逐渐好了起来,脉象也稳了,苍白憔悴的脸上还有了些许的红晕。
“宛如,谢谢你!”这天,我又去看紫英,她笑拉着我的手,真心的向我道谢,“这回若不是你,我这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呢!”
我看着她已微凸的小腹,笑着说:“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不过,在孩子没平安产下前,你还是要万事多加小心!”
“嗯!”
“最近那两个侧的没再有什么动静吧?”
“没有,她们知道你时常给我送东西来,虽然不高兴,不过碍于您的面子,纵然心里头再怎么不舒坦,却是不敢多说什么!说起来,昨儿你让人送来的那些零嘴可真是好吃呢,尤其是那金丝青梅,又酸又脆,我一下子就吃了半盒!”
“那你一定会生儿子,酸儿辣女嘛!”我笑着说,“既然你喜欢吃这个,待会儿我再让人多送些来,你现在可是一人吃俩人补呢!”
“谢谢你了,宛如,幸好有你和莹姐姐时常来瞧我,否则,我可是都快闷死了!”
我知道她说的“莹姐姐”便是胤祥那位高贵的妻子,不觉有些扫兴,淡淡的说:“哦,她也经常来看你?”想起上回在法海洞瞧见她陪着紫英,看来,钰莹倒是一直跟她走得挺近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们俩都是出身高贵家世背景极深的,哪像自己出身寒微呢!
“不过,莹姐姐好象有什么心事,总是郁郁不快的样子!”
我暗自冷笑,哼,她还会有什么心事啊,嫁了个文武双全、风流俊俏的郎君,真可谓是过得称心如意,不知道有多快活呢!唯一的不快大概是她的肚子不够争气,没能一举得男,替他生下嫡子吧?不过,反正他们俩都年轻,又那么恩爱,一定很快会再生的!
我陪她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却没想到在大门口,竟是遇上了前来探望紫英的钰莹,她依旧维持着那高贵矜持的优雅姿态,给我请安,冷淡的问:“九嫂来瞧英妹妹?”
“是啊!”我也非常优雅的对她一摆手,以同样冷淡的口吻说,“你也来看她呀?”
她目光深沉而复杂的凝视着我,似是有话要对我说,却终是没开口,对我微微颔首:“那我就进去瞧她了!”
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冷不防遇上一个我极不想见到的人——胤祥!哼,他和他的高贵妻子可真够恩爱的,走到哪儿都这样行影不离,原本以为看见他会心痛,可出乎自己意外的是,我静静的望着他,居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别说怨怼、愤恨了,就连一点点伤心都没有,反倒有些像以前看见那个浪荡子般,有点厌恶和反感。
他看见我,墨玉眸子一亮,看上去一副欣喜的样子,微笑着道:“盈”
我立即打断他,冷冷的说:“十三弟,请叫我九嫂!”
他的样子像是被雷劈到似的,脸上的笑容一僵,呆呆的望着我。
“弟妹在紫英的屋子里,您可以上那儿去找她!”估计他是想问我他那位极得他宠爱的妻子在哪儿吧,我不等他开口问,就好心的告诉他,然后就非常干脆的转身走人。
“盈九嫂!”胤祥急急的唤住我。
“十三弟还有什么事吗?”我停住脚步,神情冷淡的睥着他。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问你这个!”胤祥的墨玉眸子黯了黯,低低的说,“你现在过得可好么?”
“有劳十三弟关心,我过得很好!”
他定定的凝望着我,沉默了许久,轻声说:“那些东西真的是你让九哥送来的么?”
“什么东西?”我莫名的看着他。
“就是我那丫头满月时,你让九哥送来的满月礼,那真是你的意思么?”
他跟钰莹的宝贝女儿过满月时曾发过请贴给我们,胤禟见我不太想去,就说他代我去跑这一趟,顺便再送份满月礼,我就没花心思操这个闲心,立即爽快的答应了,也不知道他送的是什么礼,不过,胤禟出手向来就极阔绰大方,估计这份满月贺礼是决不会薄的,就敷衍的微微点头:“是!”
他仿佛再次被雷击中,俊容变得惨白一片,呆愣的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无意和他纠缠,这里靠近大门口,人来人往的,我不想被落下什么话柄,再说,万一被他的妻子看见了,又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就冷淡的说,“十三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还有”我走过他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对他语含深意的低声告诫道,“我现在已是您的九嫂,请您以后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