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辈,就算是他能活著回去,也又如何?大宋气数已尽,你不如,早日归降我们西夏,你就可以不必”
“大宋气数是否尽了,不是你们这些蛮夷之人说的算,而是由我们宋人说的不算!” 叶浮歌冷声说著,呼啸的寒风将他的长发吹的在脸边凌乱飞舞,却是吹不动他身躯一丝一毫。
“大人,再这麽耽搁下去,那宋国太子恐怕快要赶不上了”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道。
泠春涧面色僵了一下,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浮歌,温润的目光泛起一片异样的波光,面上一抹挣扎的苦痛一闪而过,却只是半响,又恢复了如冰川般的平静,直直的盯著他道,:
“我再问你,最後一次,你让还是不让?”
叶浮歌知他如此,怎会不明白,这已经是他给自己的最後的一次机会,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他垂眸轻轻抚摸著了一下腰间竹筒上挂著那一簇淡蓝色的野花,笑容风流潇洒,彷如竹海翻浪,含著将生死置之肚外的清淡,
“不让”
泠春涧目光一闪,仿佛有一道凌厉的闪电在从他眸中狠狠划过,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手,
耳边,是万箭搭弦的声音。
那声音,让他的心,像是被什麽狠狠炸开,疼痛的模糊,他深深的看著城墙下,对著自己笑的仍旧是一脸无畏无惧,风流潇洒的男人,往事种种,一一划过,又一一消磨在风中。
我欠你的,唯有来世再还。
伴著那玉般的手指举起又落下,一颗泪,顺著他的眼角悄然滑落,又无声无息的隐没在了他宽大的衣袖中。
会州城外,急窜的马蹄声哒哒传来,踩踏在这废弃的空城中,竟是格外的清晰而突兀。
鸾萱骑在马背上,看著马蹄下的一个个被射死的兵将。心惊难安。又暗自庆幸,
好在,这些躺在地上的人,都不是叶浮歌。
可是,他此刻,又在哪里呢? 这个城里空无一人,遍地都是死尸,可是越来明明说他们被围困在这里,为什麽,到了这里,除了满地的死尸,。却是空无一人呢,就连那些西夏人都没了踪影,
她跳下马,在尸堆中缓缓走这,突然她游离的目光在移到某一处的时候,彻底凝固了。
但见,西风漫起,潇潇落木之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著单膝跪在地上,手中的一把长剑直戳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的,一头乌黑如墨,光滑如缎的发丝在西风中夹著树叶慢慢飞舞,
十几个冰冷的箭头从他的後背穿透,在他的後心上印出一片冰冷血迹。
她身子抖了一下,整个脸色都惨白如雪,急步扑了过去,大声叫道, “叶浮歌”
没人回应,他的俊容英俊如昔,只是脸色一片灰白,宛若笼罩著一层寒霜,一缕殷红的血丝顺著他的唇边流淌下来,已然干涸。
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仍是睁著的,乌黑凝滞的眸中依然是往日般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透著几丝微弱的遗憾,几丝牵挂,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在腰上竹筒中的那一束蓝色小花上,那花正是‘朝迟暮晚’。
若不是他冰冷的身体,停止的的呼吸,没有人会觉得他是死了的,
“叶浮歌!!叶浮歌!我来了,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叶浮歌,叶叶浮歌” 鸾萱哭伏在他的身上,声嘶力竭的哭叫著,用力摇晃著他的身子,“你不要死,你不要走你回来啊!1”
她哭著哭著,蓦然抬起头,含泪的眸子狠狠瞪著站在叶浮歌十几步远的那个男人,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发著抖,
“是你,是你做的是不是??”
泠春涧默然的点了点头,目色深处,亦是一片沈重的伤痛,
“是”
“为什麽??为什麽??他一直把你当好兄弟!!为什麽你会这麽狠心??为什麽你的心这麽残忍!!你知不知道,他答应我,这次回来以後,便再也不管这些纷争,和我一起回‘如春’谷,为什麽,为什麽你要这麽残忍啊!!!”
鸾萱红著眼睛对著他嘶声哭喊著,通红的眼睛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野兽,肩头上的发丝散乱的在她脸边飞舞,浮动不休。伴著枯黄落叶,翩然飞舞。
泠春涧无言以对,只是沈默的低著头,不声不响,唯有脸色苍白如雪。
“我我杀了你!!” 强烈的仇恨和痛苦让她的双眼通红如血,她蓦然捡起地上的一把寒剑,颤抖著声音叫著,拔剑便朝著泠春涧的胸口刺了过去。
片刻之後,一股鲜血,立时洒溅出来,可是,那血却不是泠春涧的,而是鸾萱的,
她动作一顿,手中的剑!当落地,口中也流淌出一串血珠,身子一软,滑到在地上。
“郡主??” 泠春涧一惊,急忙将她抱起来,才发现她的後背上,正插著几只锐利金镖,他看著那金镖,目光立时一紧,朝著城墙上的翠衣女子看去,又惊又气的大声叫道,
“玉露,你这是做什麽!”
玉露只是立在城墙上冷冷道,:“我答应过姐姐,不会让人伤害你,若那人要伤害你,唯有死!”
“你她根本就不会杀我!” 泠春涧只觉心中一阵刺痛,苍白著脸,大声辩解,手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女子,急声道,
“郡主,你忍忍,我带你去看大夫”
鸾萱却是摇头笑笑,面色突然平静了许多,她神色虚弱的躺在他的怀里,目光忽而蓄了一点笑意,只是那笑容中说不出的苍凉,
“春涧哥哥,你知道麽,我多想一直这样唤你,我尝尝想,若是我们还在如春谷,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果我们还在那里,那该多好你知道麽,我以前是那麽那麽喜欢你,那麽那麽的喜欢你可是为什麽你却是这样的人若是你一直如我们初见时那样,那该多好”
“郡主对不起” 泠春涧眉头紧皱著,温润的目光终於再也难自控的流淌出一片湿红之色,鸾萱对他的深情,他怎麽会不知,纵然无法回报,可是那份感动,她为他付出的,却让他毕生难忘。难以释怀。
“春涧哥哥,你不要难过其实这样也好也好”鸾萱抚摸著他的脸颊,又是无邪一笑,:“至少我可以去陪他了”
她缓缓推开他,勉强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叶浮歌身边,将小脸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握住他早已冰冷的手指,和他指间下的那一从蓝色小花,含著泪轻声道,
“洞箫子说的对,你会从我身边带走所有我珍惜的东西,可是我知道,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拿不走什麽了,我会和我的夫君一直在一起一直”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像是累坏了一样,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後完全的吹散在了风中,再没有了踪影,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在如春谷里再不分开”
随著字句落下,她的一滴泪,也跌落到地上,没了呼吸
日暮西沈,狂野萧萧而落的战场上,只余相拥而逝的一对爱侣,以及独自一人,跪坐在地上苍凉大笑的白衣男人,
其声,回荡在血气弥漫的空城中,若哭若嚎,苍凉不已,难以停歇
朝已迟 暮亦往 暮暮朝朝换君赏
贪旧梦 念旧人 伤旧伤
恰如双栖化愁目 两去或不枉
回首往事尽随流云随风殇
作家的话:我的小可怜
(21鲜币)第207 终曲梨花落尽月又西
桂花树下,金桂飘香,黄色的桂花衬著满山的枫叶豔红如火,绮豔之下,又有种说不清的凄楚之感、
一树金灿灿的桂花树下,两座坟丘并排而眠
奴桑儿依偎在耶律灼身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清柔的目光惋惜而悲伤,
“郡主那麽可爱善良。单纯无邪,上天为什麽却对她怎麽残忍好像还是昨日,她还在笑著跟我说话,没有想到眨眼间她却这样仓促的离开了我们”
耶律灼看著把那座坟丘,眼前便也浮现出鸾萱往日的重重天真烂漫,作为五皇叔,他虽然总爱板起脸来教训她,可是在心中到底是疼爱著她的,目光不由也浮起一片感伤之色,
“但愿,来世,鸾萱可以生於安稳之世,无忧无虑,无灾无难,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耶律渲云一直跪在鸾萱的坟前,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著那两块冰冷的石碑,眼眶红润而潮湿。一滴清泪从他眼角蜿蜒下来,顺著他弧形秀美的下巴蔓延下去,缓缓没入淡蓝色的衣襟内。
“她一定会的,他们来世,一定会无忧无虑,无苦无难的生活在一起,他们一定会”
他微微抬起头,望著天空上看去,便见天上的白云像是幻化成了鸾萱小时候的样子,冲著他可爱的笑著,笑容明媚而灿烂
“七皇兄,你不要放弃希望,你以後一定会遇到一个人,你们一定会很幸福,很快乐的在一起,你一定要一直快乐下去啊”
他们三人又在车上蓦然驻足了良久,眼看著山上的风越来越大,奴桑儿又有孕在身,故而也不便再此多呆,耶律灼又重重叹息了一声,轻轻扶住了奴桑儿,三人起身一并缓缓朝著山下走了去。
待他们的背影消失走远,一个白色的身影才从一棵高大的桂树後慢慢走了出来,他的步伐缓慢而沈重,手中那一束淡蓝色的野花,在夕阳下开的绚烂美丽,充满了勃勃生机、只是那勃勃生机的蓝色小花,与这死气沈沈的坟丘前,活泼的近乎讽刺。
他走到那两座坟丘前,默然站了片刻,便将手中的那束蓝色的小野花轻轻插在了他们的坟堆前,待将花插好,他又缓缓的直起身,在原地对著那两座坟丘发起呆来,夕阳投下的暗影,将他俊美的面容映出一团模糊的轮廓,让人看不清那人到底是什麽表情,什麽神色。直将他那一身单薄的身影,剪的分外孤寂而落寞。
那人便那麽一直立著,直到夕阳的最後一抹残辉,也沈没在清秀的山水之间,他才转过身,缓缓的向著山下去了,
此後,年年今日,这山中的人都能看到,每到斜阳之时,都会有一个白衣人来这里拜祭那两个坟丘,手中什麽都不带,唯拿一束开的分外烂漫而璀璨的蓝色野花插在坟前,然後,便独自一人一直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待夕阳沈没,那人便又兀自去了,
那人一直来了七年,待到八年之後,那人再也没有来过。永永远远的没有再来过。
而这七年的时间中,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许多是是非非的事情,
譬如耶律弓麟虽然如愿以偿夺得了王位,但是性情却是越加喜怒无常,残忍霸道,又譬如纵然他和百里宵池联合抗宋,不停侵占大宋的土地,但是大宋却始终如同百年之虫,死而不僵,任凭他们的攻势如何凶猛,可是大宋总能在最後关头,有了周旋的余地,免於灭国
不过,这些到是都与他们无关,因为他们幽居的山谷,时在是太过隐蔽,那些战事影响不到一丝一毫。
耶律灼听著偶尔传来的那边的消息,听著严穆磲半笑半认真的问他想不想他自立为王,将耶律弓麟杀之而後快以报仇雪恨,他却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将奴桑儿搂在怀里,看著自己的儿子和严穆磲的儿子,兄弟二人在院子里们拿著木棍打打杀杀的闹个不停,
他又朝著灶房看了一眼,看著耶律渲云和花独酌一边准备晚饭,一边被另两个儿子女弄的团团转的狼狈不堪,低头和奴桑儿对视一眼,冷峻成熟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知足兴奋的笑容,波澜辽阔的眸中墨影起伏,
“直到现在,我方知曾经的自己多麽的愚蠢,错过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想理这些是是非非,只要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生活,看著这些小鬼头们平平安安的长大,便已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奴桑儿听他这般说,只觉得心中如同吃了蜜水一般的甜,她幸福的一笑,身子柔软而感动依偎在他的怀里,目光亦满是知足的幸福。
而最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竟还会再遇见耶律弓麟,奴桑儿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见到耶律弓麟时,他竟已经变成了那翻样子。
她记得,她和花独酌、耶律渲云本是一起下山去采买些东西上山,不想正遇到一个和尚在寺庙里讲经,那寺庙虽小,却很干净,里面坐著不少人,很多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座上的高僧讲经,众人都说那高僧是一位得道高僧,所说之理如醍醐灌顶,甚能开示众人。
那高僧虽然经讲的很好,但是更让奴桑儿他们惊讶的,是那高僧身边坐著的一个垂首低眉,带发修行的弟子,那男子一身素袍,面容却长得甚为英俊,正是耶律弓麟无误。
只是此地的他,身上的飞扬跋扈的戾气已然尽消,眉宇间的凶残冷酷之意也已经尽数褪去,此刻的他,眉目温和,气质儒雅。俨然一位佛家弟子的样子。
他似乎也看到了朝著自己惊愕望过来的奴桑儿和耶律渲云,那棕褐色的眸子微微一动,也朝著他们直直看了去,目光也似有一丝错愕闪过,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淡之意。
恰时,那得到高僧要让他为众人开悟,他便恭敬的行了个礼,微微一笑,垂下眸子,声音平缓如流水般,汩汩而出,
“贫僧本也是满身罪孽,满手血腥之人,当年贫僧为欲障蒙蔽,行事极尽凶残。为了那虚妄的王位权欲手足相残,逼走血脉至亲,始到最後,方知毕生所求不过是一场虚空,如过往云烟,去无可去,留无可留,虽然坐下满宾客。但是知己却空无一人,幸得大师开悟,方如梦初醒,贫僧自制罪孽深重,唯愿常伴佛前,洗净一身孽债”
奴桑儿和耶律渲云都知道,他这一番话看似是朝著众人说的,实际上是对著他们说的,一时间二人心中,也是心曲百转,却又觉得无限欣慰、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总好过一错再错不是麽?
耶律渲云这般想著,心中便缓缓放下了往日的种种恩怨, 低头沈思了片刻,上前温声道,:
:“这位师父所言正是,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去种种且让它如云烟消散,唯愿师父可以常怀今日所感,相信不久之後,师父一定如另师般成为一代高僧”
耶律弓麟微微一笑,也不应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