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天霄顿时喜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燕国国主的玉玺上便嵌着一枚龙珠。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海南珠了。”
黄昏微微有些惊讶;“便是那位明先生?那么他也极有可能知晓孙合塞的下落了。”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黄昏也有些高兴。
郦天霄看了黄昏一眼;却很是苦恼;“本来以我与燕国国主如今的情形;向他讨要龙珠也并非不可能,可那海南珠竟是在国玺之上,这就难办了。不过;再难办;为了先生;也该勉力一试。”
黄昏道:“生死有命;殿下不必为我劳心。还是找机会向燕国国主打探孙合塞下落吧。”
郦天霄笑道:“先生与我是一体;我岂能见死不救。大不了,我就让凌护卫做个假玉玺;偷偷给他调换了!”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黄昏听了也不禁微笑,郦天霄试探地看着他,烛光下;只觉眼前人物;皓齿明眸;温文尔雅。
郦天霄不禁想起日间凌书南抱住黄昏的情形;当时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拼了命杀回来;只想好好搂一搂那个女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主动投向别人的怀抱那一刻;他恨不能找一堆沙子;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去。这之后,他故意不去瞧她;但那一幕却时不时地就在他脑海里盘旋,郦天霄于是沉下脸,问君由绛,“看到凌书南没有?”
君由绛摇了摇头,“怕是睡了吧。”
“越发不像话。仗着本王临幸过她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郦夭霄斜睨了黄昏一眼;却是对君由绛道;“还不把她给本王找来;本王在这里受苦受罪;她倒有心思睡觉。”
君由绛忙答应下,就要去喊人,黄昏却站起来拦住他,“我看凌姑娘也确实受惊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吧。殿下有何差遣;我来便可。”
“小王岂敢差遣先生?”郦天霄并没有从黄昏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于是松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先生为那贱婢求情,暂且放过她便是。回头;等我的腿伤好了;再好好修理修理她。”
君由绛一听之下,忍不住就劝道:“殿下,您的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求您爱惜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吧;可再不能像昨夜那样折腾了”君由绛话一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僭越;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等待降罪。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知晓太子殿下喜欢凌书南;可他仍旧无法让自己不排斥凌书南。昨晚上,他跟郦天霄的房间隔了好几间还能感觉到那边的震响,可见其激烈程度。以至于今天瞧见郦天霄的伤;他就联想起昨夜;忍不住就为郦天霄隐隐心痛。
郦天霄狠狠地捶了一把君由绛的肩膀,口中骂道:“多事!”心里却是在大叫;说得好!这么久你小子终于有一次说对话了!就算黄昏再不食人间烟火也听得懂自己的再三强调;和君由绛的言下之意吧。那凌书南是他的女人;而且是被他玩弄、泄欲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殿下就好好歇息吧。我先出去了。”黄昏波澜不惊道。从他的脸上,郦天霄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别样情绪。他于是朝黄昏点点头;“先生也早点安置。”
卷六 夕露沾衣 第四十七章 先迈出一步(1)
凌书南一个人在江边坐着;湍急的河水在清冷的夜下,听起来就像是交响乐;她闭上眼;让自己的脑袋放空,只静静地聆听着。也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怎的;她自到驿馆后便心情乱糟糟的。明明困顿地要命;可躺在床上;来回翻滚就是不踏实。于是;穿好衣服;抄起椅背上掸着的黑色披风就走出来了。
她不过是个婢女,驿馆的人自然不会阻拦。于是不知不觉就来到江边。
也不知待了多久;忽然耳畔隐隐传来一阵动人清新的乐声;穿透过咆哮的河水,直抵心间。凌书南心中一动;循着那乐声而去;月下,果然见那白衣的男子立在水边;他那披散着的犹如水银般的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举。
凌书南在远处屏息而立;不愿上前打扰。但须臾;乐声戛然而止;只听他悠悠叹了口气;忽然将手一抬;原本手心中那片发声的树叶就被江风卷去。
“喂!”凌书南下意识地就要出声阻止;自然惊动了他;他扭转头来看着她;脸上微微有些讶异“是你?”
凌书南只得上前,“为什么吹得好好的;却突然间不吹了;又为什么会唉声叹气?从来都是黄昏劝别人不要心生烦恼自作孽;怎么自己倒叹起气来了?”
“呵。你这丫头,一口气还真是问得多!你这么晚跑出来;也不怕着凉,说吧好端端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了?”
“什么叫我不好好睡觉,大家彼此彼此啊。再说;是我先问你问题的,你得先回答。”凌书南不依不饶道。
黄昏无奈摇头苦笑;对着江边叹道:“我又不是佛祖,为何就没有烦恼?更何况,即便是佛祖;他也曾是人;也曾有七情六欲;这是人的天性;即便是修行,也不能完全杜绝。只不过佛祖终究以佛法战神了它罢了。”
凌书南咀嚼着他的话,“可是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烦恼呢。”
黄昏笑而不答;低头忽然就拉起凌书南身上的那件黑色披风,“这斗篷都破了;你这样哪是避风;根本就是兜风。”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身上寒气未除;赶紧回去好好歇着吧。真染了风寒;神仙也没法子让你一天就好。”
他越是这样打趣;凌书南越是不愿走了,她拢了拢斗篷;有些担忧地看着黄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因为今天的事吗?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口里的那位自然是郦天霄。
黄昏摇头否认;眼见凌书南摆出一副不打破沙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架势;黄昏只好说道,“你可知晓佛经里的一个典故,浮屠不三宿桑下。”
凌书南摇了摇头。
“佛祖当初在云游传教时;曾要求自己与弟子不可在一棵桑树下连住三晚;为的是杜绝自己与弟子对桑树产生依恋之情,妨碍修行。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痴爱便是生死根;佛祖知晓;七情六欲乃是人的天性;唯有时时防微杜渐;才能令自己不对任何事物产生依恋;才能割舍下。离欲寂静,是最为胜。要想成佛;必须先离欲。可世事难料,有时候;即便你再小心翼翼,不三宿桑下;但也不能阻止自己的心。从前我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可原来;只是我之前一直没遇上命中注定的那棵树罢了。”
他轻轻地说着;就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那故事里有着彷徨;有着无奈。凌书南脱口问道:“你对一棵树产生了依恋;什么树啊?”她刚一问完;便觉得自己真是傻得要命。比喻,比喻都听不懂吗?黄昏哪里说得是树,分明就是人才对。
卷六 夕露沾衣 第四十七章 先迈出一步(2)
她的心咯噔一跳,黄昏会对什么人产生依恋?女人?他喜欢女人?不;他当然喜欢女人;他又不是GAY,啊;不对;他喜欢上女人了?!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黄昏讲经时说过的话,他说他并没有做到无欲无爱;他也和寻常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顷刻间;凌书南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黄昏笑道,“是枫树。它的叶子像火一样热情,像朝阳一样新鲜,是我从没见过的枫树;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枫树?!”凌书南蓦地就想起与黄昏初次相见的场景;枫树下;他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仙子,打开了她的心扉。她仰头看他;心中像揣了一只小鹿;喘得厉害,为何会是枫树?难道;难道他的心思会和她一样?可是;怎么可能,黄昏,黄昏怎么会喜欢她?
“就是枫树;她和别的树不同;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能令我眼前一亮。”黄昏低头看着她,四目相接,月光下;他的眼眸却比那月色还要迷人;“可是;我与她注定无缘,又如何能不嗟叹呢?”
“为什么无缘?”凌书南有些焦急地问道。
黄昏已将目光收回;扭转身往江边又靠近了些;“她有更大更好的树呵护着;而我,于她而言;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江风将他的衣衫吹起;如仙袂飘飘;可仙人注定是寂寞的;此刻的他,也让人生出孤伶之感。
凌书南心里十分纠结;随着黄昏的话心情剧烈地跌宕起伏;若说黄昏口中的树不是她;为何这么巧也是枫树?可若是她;他于她而言;怎么可能是一个匆匆过客?而她又哪里有什么又大又好的树呵护着?
正要相询,黄昏已松了口气;转向她笑道:“好了;不说我了。都被你审判一整夜了;你赶紧回去吧‘要是殿下知道了;会心疼的。”
“他心疼?怎么可能。”凌书南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等等!她心中一动;难道黄昏指的更大更好的树是郦天霄?他刚才说的真的是她?!
“殿下口硬心软;否则也不会冒险前来相救。说到底,你是他的女人;怎么会不在乎?”黄昏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什么我是他的女人?”凌书南猛地想起昨夜的情形;眼见黄昏的神色;便意识到了他话里的含义;“是他说的?!”她的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与其说是害臊;不如说是羞愤难当。这个郦天霄真的是恶心至极!这才多久;一天都没到!居然还到处宣扬?更何况;昨天明明她是迫不得已
凌书南急急地就要去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哎唷”想是走得太急;脚下一滑,却是不小心绊倒了石块。
眼瞅着自己就要四仰八叉地摔倒;黄昏疾步上前;伸手将其捞住;他的身体向她微微倾斜,她的脸与他近在咫尺;她甚至能从他那比星星还要璀璨万分的黑瞳中看见自己。那一刻凌书南只觉得自己被馥郁的梅花香气环绕着;几欲沉沦。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而黄昏却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她似乎能感觉到黄昏瞳中的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的呼吸局促起来,看着他两瓣诱人的唇;好想不顾一切地贴上去。可那一刹那;凌书南的鼻子里忽然冲入一股刺激的田七气味,脑子里微一恍惚,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郦天霄火热霸道的唇。她连忙收摄住心神;再看黄昏时,他却已经把她扶正;站直了身体。
卷六 夕露沾衣 第四十七章 先迈出一步(3)
“一起回去吧。太晚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却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眼见他转身欲走;凌书南忍不住脱口问道:“那棵桑树;是我吗?”她大着胆子问出来;说不出的激动;说不出的期盼。
黄昏的身子定了定,并没有回头,“不是。你不认识。”他的声音清晰入耳;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书南的心头充满了失落;但却又觉得再理所应当不过了。黄昏这样的人物;真要是对女人动了凡心;那也该是个仙子一般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怎么会觉得黄昏喜欢她呢?甚至还以为黄昏要吻她;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幻觉!
她默默地苦笑;也罢;原本就不该抱这种不切实际地幻想的。
她回到住处;解下斗篷时;脑袋里冷不丁地想起刚才在江边的情景;为什么她会想起郦天霄?当她与郦天霄同床共枕时;她会不停地催眠自己;不停地回想着与黄昏在一起的时刻;可今天;明明与黄昏近在咫尺;仿佛是梦中的情景,她的脑袋里居然会不合时宜地出现郦天霄那个人渣的身影?真是阴魂不散啊!
为什么会这样?莫非就像黄昏所说的,三宿桑下;久生恩爱?只因她这些日子天天跟郦天霄在一起,以至于她对郦天霄也产生了依恋的感情?怎么可能!郦天霄那样的人渣;只知道要她性命;要挟她;呵斥她的家伙;她巴不得他早点死;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依恋之情?
可是;为什么她又会想起他给她系上披风的模样;似乎也并不是那样可憎?为什么想到他今日瘸着腿披散着头发的狼狈模样;会有些不忍去看?今日一整日;她都回避着;不去想他;可为什么;直到此刻;她也没办法教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的手触碰着有些残破的斗篷;想到他这两日匪夷所思的所作所为;愈发头疼。难道郦天霄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可是;怎么可能?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不会的;不会的。是因为自己还有用;是他不希望自己落入敌人手里;迫于无奈才出手的吧,黄昏他们都是被他骗了。
天快亮的时候,郦天霄正脸向里睡得模模糊糊,忽然听到外间有门响。他本就睡得极轻;这么些年下来;极有警惕性;他顿时就醒了。下意识地便摸向枕下的匕首;只听有人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走来,当那人靠近时;郦天霄猛地一个翻身;匕首朝外一刺;待看清来人时;连忙收手;但那人却是吓得“啊”地一声尖叫,双手一松;一黑色的东西掉落在地。
郦天霄把匕首放回枕下;没好气道:“你这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来人正是凌书南;若非郦天霄及时停住,她的一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凌书南惊魂未定;瞪了他一眼道:“不是看你在睡觉;不想打扰你吗?”她确实是不想惊动他,免得与他四目相对。可是这个人渣比猴还精;她已经够轻手轻脚了,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郦天霄轻哼一声,“我是问你偷偷进来做什么!”
“呃还你披风来着。”凌书南把掉在地上的斗篷捡了起来;递给他;“喏;你不是说我要是不好好保管;你就要唯我是问吗?现在;完璧归赵总好了吧。”
郦夭霄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依稀是在船上对凌书南说过这样的话,他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笑意,似模似样地把斗篷接过来;“是嘛;那我可要好好检查检查;有没有好好保管。”
卷六 夕露沾衣 第四十七章 先迈出一步(4)
他把斗篷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斗篷仿佛是崭新的一样,看不见一点线头和缝合的痕迹,这女人的手的确有那么巧。他斜睨了凌书南一眼;见后者摆出一副你挑不出刺的样子;不由眉毛一挑;指着下摆道:“喂;我记得这里有一只小鸟的;怎么没了?”
“什么?小鸟?”凌书南满脸疑惑,她怎么没见到过,“多小的鸟?”她的心脏小抖了一下;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郦天霄随便比划了一下,见他的食指与拇指指尖相接,凌书南不禁嘴角一抽;“那是小鸟吗;那是蟑螂吧!”
“凌书南!你注意说话的语气;本王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