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留步。”小德子忙跑了两步,“您听我说啊。之前那是主子的吩咐,那也是为江主子好。您也是江主子身边的人,自然知道江主子的脾气。那要是闹起来,最先倒霉的可不就是江主子吗?”
小德子也不知道昱王为何要这么安排,似乎笃定江主子会不理智,但现在他可没工夫想这些。现在他得把一家得罪了的江主子再请出去。因为昱王殿下又改主意了,又要见江主子了。
小德子有些难为地说道:“主子们的事儿我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姑娘您可怜我当差不容易。”
“谁容易了似的。”妙彤没见小德子,“那这会儿来就不怕我家主子闹了?”
“这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是传话的。?
妙彤看来小德子一眼。
“殿下想见见江主子“小德子也小心地瞧了妙彤一眼,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瞧见妙彤妙彤怒目圆睁也就住了口。
危时不想见,安时忙求见,这世上哪有这等人?罢了罢了,是有这等人的,只是想不到昱王也是这样的人!
妙彤略平了平气息,这才冷淡的说:“我去回主子。“她虽气愤,但也不会妄说什么。她没有忘记她的本分。
“主子,小德子来了”
小德子站在外面,只听得屋内一阵响动,那些瓷的、玉的掉在地上的声儿可是清脆着呢。小德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江瑶章看着挺温柔一人,原来脾气这么大,看来王爷也是有先见之明。不等妙彤出来,小德子就知趣地跑了。
屋里,江妘笙倚着桌子冷眼瞧着小德子的背影。
“昱王殿下未免把人看得太轻贱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当我江妘笙是什么人?走到了这一步,好歹我也是位在九嫔的瑶章。他难道没明白吗,我所要依靠的,只是陛下而已。“
妙彤垂首站在一旁充耳不闻。这些话只能江妘笙说,也只能江妘笙自己听。
似乎是说够了,江妘笙顺势坐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境。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生气。既然已经分道扬镳,那么把昱王看做陌生人也就是了,再去生气,似乎有些不合算。
“以后不用搭理小德子了。”
“是。”
“替我梳妆。”江妘笙看着自己的手,“不用浓艳,越素净越好。”
“主子这样不是很好了?”在妙彤看来,江妘笙此刻病容未退,愁眉未展,真正惹人怜爱。
“是很好。”江妘笙站起来走到妆台前玩着一根八宝簪子,“只是这样的一个人,陛下会怜却不见得会爱。”江妘笙顺手把簪子别在了头上,对着镜子顾盼一二。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要的,是一个太平盛世。哪怕只是表面而已呢。所以,病容可有,却不能久现,更不能持此而骄。更何况如今的情况,让皇帝记起你的好就是了,若是要皇帝因你的好而对你愧疚,那么,他只会越来越疏远你。因为在你身边他会不自在。
这些话江妘笙没有说,因为妙彤没有必要听。
“来。为我梳妆吧。”江妘笙对着镜子笑了笑,仿佛刚才的怒气从未出现过。妙彤应了一声,自上前梳妆。
待打扮妥当,江妘笙便携着妙彤去了承乾宫。
带来承乾宫,陆琣当先迎了出来。
“请江主子安。”一句问安,人却是挡在了江妘笙面前。
江妘笙也不急,淡淡地看着陆琣,道:“如公公所见,还好。”
陆琣往里瞧了一眼,“明贵嫔在里面。”
江妘笙“哦”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陆琣想了想又近前续道:“江主子身子可大好了?”
“劳公公惦记。还好。”
不咸不淡的语气让陆琣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接道:“请您先去偏殿等候。”
江妘笙瞧了陆琣一眼,没有拒绝。她知道,此刻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她终究比不得里面那女人用情至深。
这一次陆琣并没有跟着去,江妘笙独自到了偏殿。
周围静悄悄的,江妘笙有些不安。她瞧了妙彤一眼,妙彤宜觉得有些奇怪,待推开了偏殿的门,方才知道这一路上没了宫女太监,只因为—
“昱王殿下。”江妘笙微微挑眉。
殿里正端着茶隐在袅袅的水汽后面的不是慕容瞮又是谁?
慕容瞮没动,只是含笑看着江妘笙。
江妘笙示意妙彤在外等候,自己走了进去。
“前几日我遍寻网页不着,这几日倒是掉了个个儿。”江妘笙笑了笑,“王爷说,是吗?”
“自找的。”慕容瞮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盏,“是我对不起你。”
“王爷这是什么话。”江妘笙故作讶然,“本位可担当不起。”
慕容瞮皱了皱眉头,因为江妘笙的称呼。看着江妘笙那张掩盖了一切的精美面孔,慕容瞮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他真的找不到什么话好辩驳。对着眼前的人,他突然也不想辩驳了。
“别这么对我说话。”慕容瞮站了起来,与江妘笙走近了些。他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怒气,心里却并不怎么在意。这么活生生地看着你,就算你生气也好
“本位要去见皇上,昱王殿下自便。”
“江妘笙,何必这么小气。”
江妘笙转过身,听得这么大咧咧一句,一时顿在了那里。
慕容瞮耐心地绕到她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殿下请让开。”江妘笙虽停了一下,却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要明白。”慕容瞮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有时候需要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江妘笙无声地笑了,“我这样好不算吗?罢了,殿下,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请让开。”
慕容瞮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妙彤的声音。
“陆公公,陛下可是召见我家主子?”慕容瞮知道那是故意说给偏殿里的两人听的。
“陆琣是我的人,你放心。”说完这一句,他也不再拦着江妘笙。
江妘笙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慕容瞮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没人前来打扰,因为陆琣吩咐过。于是慕容瞮又缓缓地走回方才的位子坐下,茶已经有些凉了,温吞吞的让人举得难受。有些东西一旦过了,似乎就回不去了
“来人,再沏一盏茶来。”
当夏天的燥热已经过去,而冬天的严寒还未到来,人们似乎在硕果累累的秋天变得满足而慵懒。秋风徐徐,秋阳熠熠,宫里的贵人们清闲的躺在椅子上消磨着时光。在宫里还有什么比时光更轻贱呢?
白家这一次失势显然彼时区区一个钱粮案子那么简单,有昱王同皇叔的联手,白家真的败得很惨,所幸的是没有牵连上靖王。所以宸妃站在嘉则殿里长睫低垂并没有被完全打垮。而朝局在于制衡,在知道了昱王与皇叔同在一条船上后,皇帝对于宸妃飞态度略有好转,这是虽昱王势力的警告。
宸妃被人推上风口浪尖自然摔得很惨,但一路顺遂的江妘笙也因为一时失态被慕容皓所疑,更因慕容瞮与慕容博合作而与他断了联系。本以为宸妃失势。江妘笙必定会成为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承乾宫外跪着的那一夜,让想要巴结江妘笙的人放慢了脚步。哪怕此后江妘笙拼死挽回了皇上的信任,人们总还想要观望些时候。
而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明如月却依然频繁地出入承乾宫。那个从江南来的女子,她是真心真意就算被后宫的千般算计弄得千疮百孔,也比那些虚情假意要好上许多。所以,在苏浅容被害、萧络被杀、皇后病逝一连串死亡所掩盖的阴谋诡计之后,这些还活着的人们终于又在狭窄的后宫中达成了某种平衡。
“冬冬天快来了”江妘笙看着窗外的枯叶心里回转着这一路走来的过往。入宫已快两年,从默默无闻到如今能与宸妃、明如月三分天下,这个结果不能算差。但离自己想要的,似乎很差很远。那个在梁州冷漠地下令屠杀的人依然安稳地活在这世上,甚至还能轻易得左右朝局。妘笙,想要扳倒他,一个瑶章的分位还远远不够。
“主子又在想什么?”妙彤掀了帘子进来,往日的湘妃竹已经换了厚实的棉箩,而她的主子近来似乎越来越爱出神了。
江妘笙笑了笑并不作答。
“今儿外面倒是热闹,主子怎么不出去走走。奴婢听说雨花台那儿的菊花今年开得特别好。”
“何必出去招惹是非呢。”江妘笙移步到了桌前,话说出来自己略思忖,又自嘲道:“说来在这宫里,你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要招惹上你。没得个清静。我倒是有些想念大悲寺那一段日子了”
“那再求了皇上不就是了。“
再?
不可以再了。
“皇上日理万机,我怎能再去烦他。对了,今日没什么忙的了,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主子怎么突然要我去休息?“
“放心,只是让你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妙彤更是不解,走近了些看着江妘笙道,“主子有何打算?”
“冬至、祭天”
江妘笙没有多说,但妙彤看到江妘笙眼里的那一抹厉色时,知趣地没有再问。她知道她的主子已经在某件事上下了决心,她依旧是最贴心的婢女,所以,不要多问,依言而行就可。
“主子,内府司派人送今年冬天衣样来了。”外面的宫女扬声回道。
江妘笙揉了揉额角半响没说话,外面的人也没敢再吱声,一时静得有些诡异。妙彤有些不自在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请江妘笙示下。
“不见,你去打发了就是。”
妙彤点了点头,自出去打发来人。
外面捧着衣样站在那里的正是小德子。他瞧见只有妙彤出来,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又不敢多显露,于是面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有趣了。
妙彤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也不去接,之站在台阶上对芷兰殿的宫女说道:“收下吧,主子这会儿乏着呢,等有精神了再看。“
小德子忙把东西交给了一旁的宫女,见妙彤就要进去,忙小跑了两部上前赔笑道:“妙彤姑娘,江主子的气还没消呢?”一旁的宫人自有事情要忙,加之妙彤是江妘笙心腹之人,有些话旁人自然不敢多听,都远远避开了,所以小德子才敢这么说。
妙彤被阻,也不着急,就这么冷冷地瞧着小德子。倒是小德子被妙彤这么看着。讪讪地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要再多费心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妙彤说完话一把推开小德子就进了屋子。小德子站在台阶上叹了一声,摇着脑袋走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也想对昱王说啊,可他不敢啊!
连小德子都有了觉悟,只是昱王殿下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开窍了。听到回绝还是让小德子继续找机会去芷兰殿,他现在倒是觉得江妘笙是在和他赌气,至于为什么要赌气,大约是在乎他。至于慕容博江妘笙那么能忍的人,都能委曲求全入宫为妃,难道还不能接受暂时与慕容博的合作?
可是人往往就有那么一个结,怎么解也解不开。你认为再划算不过,她却并不这么认为。你不是她。
这一日江妘笙从承乾宫出来被风一吹,身上有些发寒。自从那次在承乾宫见到慕容瞮之后,江妘笙来承乾宫就再也没有多走一步。她不知道昱王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做法往往出人意料。江妘笙不敢猜,也不想去猜。她现在只要牢牢地抓住帝王的心就好。已经得了一句不相疑。妘笙,请继续努力
“江主子注意身子。”陆琣适时递上一个精巧的手炉,江妘笙看了一眼,还是接了过来。这是在宫里,这种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眼看就要冬至了。”见江妘笙往回走,陆琣也跟在了一旁,“这一次陛下让明贵嫔一同去,宸妃娘娘当然也同行。”
江妘笙停下了步子看着陆琣,她知道陆琣所说的是是她不可能打听到的。但这是昱王的人情。要,还是不要?
陆琣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江妘笙。
“”若公公不是昱王的人,而是本位的人,那该多好。“
听了江妘笙的话,陆琣一愣,回过神来想再说什么,江妘笙已翩然远去。
“这位江主子口气倒是不小“陆琣看着江妘笙消失在转角处,这才缓缓回了承乾宫伺候。
“陆琣。“慕容皓在书房里看着礼部草拟的冬至随行名单,”今年冬至,昱王和靖王都一同去吧。“
陆琣低着身子看来慕容皓一眼,有些为难地说:“按祖制亲王是不能随行祭天的啊。“这是皇权至上的表露。
慕容皓抬眼看了陆琣一眼,“朕说让他们去再者也不一定要去祭天,冬猎总是要参加的。“
陆琣揣度着皇上话里的意思,赔着小心说道:“那奴才吩咐禁军多做些准备。”
慕容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陆琣见皇帝有些物外神游的表情,又近前了几步回道:“方才奴才大胆对江瑶章提了提祭天的事儿”见皇上回神看向自己,陆琣越发恭敬地佝偻着身子。“江瑶章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嗯”慕容皓支着下颌,想着那个叫江妘笙的女子,半响,说道:“这一次让她在宫里吧。”
陆琣应了一声,本想再劝,但看了看形势也就把那些话咽下了。他想着虽然站在昱王一边,但他不会不为自己留后路。毕竟想着眼前的人才是大权在握的帝王,虽然昱王殿下才干非凡
有些想法哪怕是在心里也不能太过直白,陆琣压下那些苗头,毕恭毕敬地做着承乾宫的大总管。
江妘笙回了芷兰殿愁眉不展。听陆琣的口气,今年冬至祭天出行竟然没有她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一年多的相处也比不得一时的失态吗?江妘笙有些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若是不能随行,一则少了一个争宠的机会,二则只怕苦心争来的三分天下的局面又会马上被打破。这宫里捧红踩白,自己有没有好的家世做后盾,一朝失势,这宫里的日子江妘笙不敢深想。
那么,要接受昱王的人情吗?陆琣的话不行。昱王同慕容博在一起江妘笙咬着下唇,越发没了注意。
“主子这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