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持平虽难得倒像是给被人做嫁衣裳。”宸妃略往后靠着椅背,懒懒看着屋子一角的盆栽,“你看,如今这代掌之权还不是让明如月得了去?”
“这一点莫某确实有些费解。娘娘说过,这段日子都是江瑶章在打理宫中事物,按理说她正得宠,皇上怎会无缘无故把代掌之权让给明贵嫔执掌?”
“总不过是因为明如月家里有几个臭钱罢了。如今朝里能说话的又没几个。那就耗着吧!”
“只怕如此,江瑶章心里不会好过。”
宸妃摇了摇头,“这几日听说江妘笙过得倒是悠闲得很所以我也越发不明白这江妘笙要做什么了。”宸妃直起身子向莫轻寒靠近了些,“其实当晚是江妘笙主动提出让明如月代掌后宫的。”
听得如此,莫轻寒不由也皱了皱眉头。
“虽说揣度着皇上的心意,但这页未免太给明如月面子了吧。到了今时今日,她江妘笙还在怕什么?”
“连娘娘都不知道,莫某就更不知道了。这位江瑶章真是让人猜不透。”
“你不是说她不是困笼之人么,如今看来确实已飞上枝头了。”宸妃闭上眼,有些累了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王爷近来还好吗?”
“近来为战事奔波,只是皇上因为那次刺杀,到底还是对王爷动了疑心,这些日子王爷都很小心。”
“昱王呢?”
“一样。”莫轻寒顿了顿接道,“王爷已经和昱王见过面了。”
“哦?”宸妃张开眼来,这事儿她倒还不曾知晓。
“两位都是人中之龙,虽是相争,但也不想做一个亡国之君,所以王爷暂时不会和昱王动手。”
宸妃点了点头,并不再多问什么。
“明如月那里我会上心的,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那就劳烦娘娘了。”莫轻寒站起来略欠身便告辞了。
“明如月,才得回点儿权力,就又不安分了吗”宸妃复闭上眼,坐在椅子上养神。
明如月确实不大安分,接下来几天接连召了莫轻寒去。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赏了些东西。莫轻寒却觉得越发诡异起来。宸妃也盯紧了未央殿的动静,以她老辣的眼光,似乎已猜到了什么。只是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是无法预料的,人能够做的,只是顺势应时罢了。
春天的御花园争奇斗艳,江妘笙携着人慢慢赏着这一方景致。眼底的波澜不兴似乎是入宫这些年沉淀下的无趣,这精致的花园再也提不起江妘笙的兴趣了。很多事在第一眼看去会觉得眼花缭乱,但当你回过头去看时,就会觉得有些乏味了。江妘笙想起入宫后所经历的那些阴谋诡计,当时不是不惊心,但过后想起来却总有那么一点儿无聊,很多事情真的是天时地利,人的智慧真是乏善可陈得可以,但是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又容不得人不小心应对。江妘笙叹了一口气,真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主子,是宸妃娘娘。”妙彤小声地提醒着江妘笙。宸妃正在不远处的杨柳下晒太阳,和煦的阳光给她镶了一道金边,让她冷冽的轮廓泛起一阵柔和。
江妘笙看了看宸妃。这才带着人走了过去。
“给宸妃娘娘请安。”
宸妃侧过头看着江妘笙,她的目光带着些许考究。被这样的目光扫视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好在宸妃并没有看太久。
“免。”
“谢娘娘。”江妘笙缓缓直起了身子,此刻也随着宸妃的目光看向柳条之外的那一方花圃。“许久不见娘娘了。”江妘笙的语气陈恳,但宸妃并没有如何回应。奴才们退到一旁,又将果盘茶水等准备着,以备两位主子偶起的兴致。
江妘笙眼角扫过那些低着头小心谨慎的奴才们,又看向宸妃道:“想不到能和娘娘一起晒晒太阳。”
“本宫也想不到。”宸妃似乎笑了一下。
两人几次争斗险些都送了性命,如今却又站在一起,这宫里的事似乎总是让人哭笑不得,又感慨万千。
第三十二章 :月落乌啼
转眼桃零李落,春雨竟也要送春去了。
慕容皓负手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身后只跟着陆琣一人打伞。如今朝政胶着,那些大臣们似乎又开始步步紧逼了。慕容皓叹了一口气,在此时,一个人出来寻个清静。
一只白鸽被雨水包裹着跌跌撞撞地落在了地上。慕容皓已走入了回雁廊,本未在意,但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宫女,似怜惜那畜生竟冒雨跑去将它救了起来。慕容皓看着那宫女娇俏模样,倒是有些喜欢。陆琣见慕容皓望着那宫女的方向,便忙去寻了人来。
那宫女本已淋了雨,此时又突然被皇上召见,一颗心真是有些七上八下的。她跪在那里,还有水珠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一副瑟瑟模样惹人怜惜。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皓颇有兴致地问道。
“回皇上奴婢奴婢惠如。”惠如低着头就,尖尖的下巴抵在胸前,手里的白鸽还未来得及放下,正在挣扎着想要自由。
“惠如”慕容皓笑了笑,走上前挑起她的下颔。不出意料的是一副清秀模样,姿色自然不能同后宫的那些妃嫔比,但这样一副柔弱模样,倒是让慕容皓起了保护的欲望。
惠如见皇上如此,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她的心里有些高兴,似乎可以想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也许会改变她的一生,会让她从低贱的宫女,摇身一变成为这个宫里的主子。
然而此时那只鸽子却有些不安分地扑腾着,惠如此时一心一意都在那九五之尊身上,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那鸽子也就挣脱了惠如,好巧不巧竟落到了陆琣面前。此时此景,陆琣自然不敢打扰皇上,忙捡起那鸽子退到一旁去了。
慕容皓拉起惠如,摩挲着掌中微湿的手。廊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皇上”陆琣苦着脸小声喊道,因为他知道这样确实有些煞风景。
果然,慕容皓转头不悦地看着他。慕容皓没说话,但那眼神无疑在说:不知趣的奴才!
陆琣确实不知趣,但他知道得保命,所以不等皇上发怒,忙上前递上了一卷字条。
“这是那鸽子腿上解下来的。”
听得如此,虽还不知字条上写了什么,但慕容皓已经放开了惠如。要知道这是皇宫大内,在这里出现信鸽
慕容皓接过字条展开一看,不觉脸上微变,也不顾其余两人,竟立刻转身往回走。陆琣忙跟了上前,只是慕容皓走得极快,陆琣虽竭力跟上,但还是来不及撑伞,让皇上淋了些雨。
回到承乾宫,慕容皓身上微湿,陆琣却已成了落汤鸡。来不及换衣服,陆琣抓起小太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就一路跟着慕容皓进了书房。慕容皓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拿着那字条,此刻的面色是陆琣从未见过的恼怒。
啪的一声,慕容皓将手里的字条拍在桌上。他心中激荡,这一拍下去生生将那些码好的奏折震得七零八落。
“皇上小心龙体。”陆琣跪下去劝道,但他不知道那字条上写的是写什么,所以此刻也不好多说。
慕容皓的呼吸有些重,他想着什么,瞳孔微微收缩着,忽然将桌案上的东西全数扫落。
“朕——”慕容皓往后退了两步,有些站不稳的样子。陆琣忙跪着向前移了移,但慕容皓却忽然看向他,那目光像是剑,盯得陆琣没敢再动。
过了许久,慕容皓才回复了些许冷静。他将那字条捏在手里,狠绝的样子似乎恨不得那是谁的脖子,他一下子捏断了才好。
“江瑶章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听见皇上问话,陆琣忙答道:“近来听说江瑶章常去藏书阁。”其实自江妘笙接触政事以来就常常去藏书阁,她要学的东西太多。昱王一时兴起的计策,让她接触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让她知道除了皇宫之外的大好江山。她在藏书阁贪婪地阅读着关于这片养育她的土地的历史,她也有些兴奋地创造着关于这片土地的未来。
“藏书阁”慕容皓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似乎想要看看江妘笙的那个藏书阁是何模样。他手中的字条已经被揉得没了样子,但那簪花小楷依旧清秀,那上面的字句也依旧透着浓浓的春意
这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竟下到了半夜。明如月坐在未央殿仔细地涂着蔻丹,却是了无睡意,但她嘴角那勾人的笑意似乎并不为夜不能寐而苦恼。
“主子还是早些歇息吧。”初莲挑了挑灯芯对坐在灯下的明如月劝道,“这些日子主子可真的憔悴了不少。”
“是啊真的有些累可是初莲啊,筹划了半个月,明日就有好戏要上演了,本位真的是睡不着啊”明如月无声地笑着,精致的面容在烛光的掩映下竟生出几分扭曲的味道来,让人在这夜雨阑珊的时候有些后怕。
这半个月来,明如月都在筹划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让江妘笙死。就算你江妘笙把权位拱手相让又如何,就算你江妘笙有心退让又如何?这宫里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难道本位还会给自己留下你这么大的一个祸害吗?
想到慕容皓看江妘笙的眼神,想到江妘笙夜夜留宿承乾宫的恩宠,明如月豁然起身。她不能容忍这些,慕容皓是她一个人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所以,无论如何江妘笙都得死,凡是那些想打皇上主意的人都得死!
所以,惠如也死了
其实她本来不用死的,可是,谁让她去勾引皇上呢?明如月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那像极了惠如死前的脸色。
“其实本位对惠如已经很好了”明如月淡淡地开口,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让初莲不敢接话。“本位让她做事已经给了她许多好处了,可是她偏偏还不知足。初莲,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初莲跪了下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明如月也不打算为难她,挥手让她起来,“你跟了本位这么久,本位的心思你应该最清楚。”
“奴婢一心为了主子,绝不敢有别的想法。”
“这样最好,只要本位能称心如意,未央殿的人就都能荣华富贵!”
“谢主子恩典,奴婢一定尽心为主子办事。”
明如月看着初莲的模样,笑了笑,而后走到方才的位置坐下。
“藏书阁那里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吧。”
“是,看门的小太监都已经被收买了,那里平常也没什么人去。”
明如月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子在灯下细细地看着。初莲看了那瓶子一眼,忙低下了头去。那是迷药,是通过莫太医得到的。想到莫太医,初莲忍不住一阵恶心。看上去清秀斯文,其实也不过是衣冠禽兽。
明如月引诱莫轻寒,却不肯让他沾她的身子,只约定一日在藏书阁相会,再成好事。可明如月是何等绝色,那便是任是无情也动人,更何况她有意媚态外露引诱人。莫轻寒自问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那天当他出了明如月的房间后看见初莲,便尾随其回到房间。
明如月约见莫轻寒本就遣开了伺候的人,所以此刻莫轻寒到有些有恃无恐。
“有些事情总是不好让人知道的,你若此时惊动了人,只怕你和你家主子都得给我陪葬!”莫轻寒欺近,毫不掩饰地威胁初莲。不等初莲再说什么,他便毫不客气地扯掉她的衣服。
那一天初莲是怎么过来的,似乎连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皇宫的夜在各处灯火的照耀下显得并不那么深,宸妃钗环尽去却穿得严丝合缝地坐在嘉则殿里喝着浓茶。外面静悄悄的,但她知道,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明如月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就让初莲替她梳妆,今夜她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一定要以最完美的姿态看着江妘笙去死。
银鎏金模印花卉带双款大银簪,翡翠百合花小提头坠、飘绿翡翠镂空梵文福字佩那些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这天下最耀眼的一轮明月,哪怕不用它们也是熠熠生辉的。
打扮妥当,明如月便乘着肩舆一路含笑到了芷兰殿。那样发自内心忍也忍不住的笑意,让人再一次被明如月的美所震撼。今夜天上并没有月亮,似乎是躲了起来不敢与明如月争辉。
“嫔妾给明贵嫔请安。”江妘笙已得了通报迎了出来。明如月虚扶起她来,说道:“前些日子,江瑶章对本位说了些话,本位思量至今,方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今夜本位也有些话想同瑶章说说。”
“嫔妾浅见,蒙贵嫔不弃。贵嫔有话,嫔妾自当洗耳恭听。”
明如月摆了摆手,“不必如此,你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这芷兰殿是你从做宝林的时候就一直住着的吧?如今位在瑶章,怎也没让内务司挑一处好地方?”
“住惯了嫔妾这人也懒得很,再搬一次嫌麻烦。内府司的人倒也说过几次,但都被嫔妾驳了。”
明如月了然地“哦”了一声,赚目看着四周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陪本位走走吧”
江妘笙低着头自是应了。
夜风拂面,吹得明如月耳坠叮当作响。两人从芷兰殿出来,屏退了仆侍静静地走着。江妘笙落后明如月半步,此刻也瞧见了明如月嘴角那一抹笑意。
“贵嫔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明如月皱了皱眉,又笑了笑,“确实有一件喜事江瑶章想停吗?”明如月回头看向江妘笙。
江妘笙面色从容,笑含道:“既是喜事,嫔妾自然愿意闻见。”
明如月笑了笑,又继续向藏书阁的方向走去,“其实这事都有两面,对本位来说是喜事,对别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贵嫔如今代掌后宫,贵嫔的喜事自然是后宫的喜事。嫔妾身为后宫之中的一员,自然也是为贵嫔高兴”
“江瑶章还是这么会说话,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你。”
江妘笙挑了挑眉没有接话,明如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静静地走了片刻,江妘笙不由皱眉问道:“敢问贵嫔这是要往哪里去?”此刻宫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明如月带着她似乎在绕圈子。
“本位不过是随便走走罢了,怎么,江瑶章累了?”
“怎会嫔妾只是担心贵嫔的身体。这天气虽已暖和,但夜风还是——”
“江瑶章既然不累就陪着本位走走吧,何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