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小心万分不敢让他二人近身。可那两人能被派来刺杀慕容瞮,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说那人纠缠打斗,不一时慕容瞮腿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慕容瞮低头看了一眼,反手一挥,把那道伤口附近的皮肉削下来一块。这时才见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方才那道口子上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显然那匕首上喂了毒。
慕容瞮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此刻咬牙撑着,只是行动上更是不便了。
江妘笙的眼皮今天跳得很厉害,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妙彤将热茶递给她,也瞧不出她的不安。
“主子在想什么?”
江妘笙饮了一口茶,觉得好些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皮跳的很厉害。“
妙彤并没有离开,那天江妘笙恍恍惚惚地从承乾宫回来以后就看见妙彤在芷兰殿里忙着摆桌子,忙着吩咐人做事。那一刻,江妘笙忽然觉得很开心,比在大殿上知道自己不用死后更开心。
江妘笙眨了眨眼睛,不想在妙彤面前哭。妙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江妘笙笑。江妘笙想,也许情况并么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主子,再过些日子就是除夕了“妙彤看着江妘笙,眼下自然不会大肆铺张过节,可除夕总得过吧。
江妘笙揉了揉额角,叹息道:“除夕,除夕原来一年又过去了”
“主子,今年虽然特殊些,可是这年总要过的啊。”
江妘笙看了看四周的建筑,摆设——这宫里一点儿也没变。这才是要千秋万代的气度。
“朝廷上下经费紧张,西北战事未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裁撤宫人削减用度,哪里还想得到过年哪!”
竟也到了这个地步吗?
“万事等西北战事平定再说吧。”江妘笙站起来向外走去,温柔很自然地跟了出去。
外面的风有些大,江妘笙不得不拉紧了衣领。来往的宫人见到她无比的恭敬,江妘笙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走到了梅坞。梅花依旧,人面全非。
“我们能胜吗?”江妘笙问道,疲惫不堪。这般模样是断不能让别人看去的。
温柔皱眉不语。
“半个月,最多半个月。要是昱王再不回京,这天下也就算丢了。”
“慕容瞮一定会回来的。”
江妘笙看向温柔,她的坚定正对比着自己日渐消失的信心。
“一定一定”江妘笙闭上眼,妙彤的话也是不得不考虑的。过年不是小事儿。要是连年也过不了,这人又要如何过?“昱王府里还有银子吗?”
温柔看向江妘笙,见她依旧闭着眼,只是微微蹙着的眉让人知道她正在思考着某些事。
“我不知道,这些我从来不管的。”
“我以前也不管昱王府你比我好出面。你回去看看,还能凑出多少银子出来。这宫里,我也再看看去。妙彤说得对,年,总是要过的”
“我要是出去了,你的安全怎么办?”
“放心,那天在承乾宫他们没杀我,犯不着现在再来杀我。”江妘笙笑了笑,“我手里的玉玺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好接”
温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江妘笙皱眉看着远处,“你先回芷兰殿,我的那些珠宝首饰,你让妙彤留下一套来,其余的你都拿去换成银子吧。”
温柔顿了顿,忽而问道:“那天皇上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不信任慕容瞮了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的首饰都不要了?”
“呵,他没跟我说什么,他只是让我问一问我的心”不等温柔再问,江妘笙当先穿过梅林向承乾宫走去。哪里,还有成堆的问题等着她呢。
风雪无情,岁月无情,这人间,是否能有点儿情意呢?江妘笙站在承乾宫门前问自己,都没有答案。陆琣已经陪着慕容皓出宫了,这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越发少了。江妘笙看着眼前面目生疏的宫女太监,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感触太多了。
今天,要出什么事吗
江妘笙回头看着天空和宫墙相接的地方,然后走进了承乾宫。
千里之外,风沙漫天。
马明带着人杀回来的时候,大营已经四处起火了。唯一保存良好的反而是西夷人要劫掠的粮草。那上面按照慕容瞮的吩咐提前用布搭上然后泼了水,那些布被吹了一夜,已经比石头更硬了。
“王爷——王爷——”在解决最后一小股敌人后,马明站在营地中央喊道。
天空上的秃鹰啾啾地应着,挥舞着翅膀,等待着这些人离开,然后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突然爆发了似的开始在大营里四处翻拨着尸体。
“王爷”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刀还未入鞘,血还未止住。但是还有什么比找到昱王更重要的呢?这些满身血腥,才从战场上讨回命来的人不顾一切地寻找着他们的王。是的,他们的王,那个每次杀敌都冲在前面的王,那个和兄弟们一起喝烈酒吃草根的王,那个说要带他们一起回家的王
“王爷——”
“王爷,王爷”
“别叫了跟叫魂一样”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像是石化了一样。然后在那里,对,就在那里,他们的王。他们的王!
马明大叫一声跑了过去,丢掉武器扒拉开倒在慕容瞮身上的那个死人。慕容瞮很感激地看了马明一眼,他快被那人压的断气了。
“速回帝都速回”
慕容瞮似乎想抬手拍拍马明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就掉落下去。
“军医,军医!”男人扯着嗓门喊道。此起彼伏地还有——
“拔营回家!”
“拔营——”
“回家了!”
天上的那只秃鹰被这声音吓得不轻,拍打着翅膀,一会儿就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慕容瞮没有死,他的命令也得到了彻底的实施。他现在躺在马车里,伤口因颠簸而剧烈的疼痛,想来肯定又裂开了。但是他依然希望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马明并没有跟着回京,而是继续留守。对于这一点马明很气愤。不过他知道,能让自己独当一面留守在那里,是慕容瞮对自己的信任。但是对于慕容瞮之前玩命的做法,他依然保持着腹议。
打探到西夷人要来劫粮草的消息后,依据慕容瞮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是这么简单。那些蛮子每一次出动总想得到全部的好处。不难猜出他们会有什么把戏,粮草他们肯定是要劫的,但人,也肯定是要杀的。要是能趁劫粮草顺道把敌军主将给杀了,这是多合算的买卖啊,但是他们想不到的是,慕容瞮这么敢玩命。
西夷人想杀慕容瞮,自然会盯紧了他的举动。所以慕容瞮并未离营,而是让马明带着人去烧了西夷人的粮草。不仅要烧粮草,还要端了他们的大营。所以,马明带去的是全部的兵马。这一招很险,要是败了就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而且就算打了胜仗,那留在大营作为鱼饵的慕容瞮也很危险。虽然还留了些人看着粮草,但西夷既然动了要暗杀慕容瞮的念头,那派来的人一定不会简单。西夷人虽然贪,但也不笨。那两个杀手真的很厉害,慕容瞮差一点儿就没命了。不过还好,还差那么一点儿。
那一晚,西夷人坐在自己的大营里等待着劫粮草和暗杀的消息,但没想到等到的是突袭的敌军!这让西夷有些措手不及。况且上一仗他们才打败了,对于马明他们心里总是很有点畏惧的。
奇袭是成功的,但马明并没有命令人穷追猛打,他们还得回去救昱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尽快回到帝都!
“再快一点儿!”慕容瞮掀开帘子喊道。军医在马车里一个劲儿说使不得。慕容瞮对那军医笑了笑,“没事儿,死不了。”
“王爷,这伤虽然不深,但是您失血过多,这一路颠簸伤口又没愈合,是很危险的!”
“先回去了再说。要是晚了,只怕没等这伤好了,我也就被人杀了。”
这等话语那军医是不敢再接了。于是马车飞快地前进着,向着帝都,向着江——妘——笙
第三十九章 王者归来
天空中有烟花爆开,虽然少了很多应景的欢声笑语。但大街上还算热闹,江妘笙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对自己说,新年快乐。
厚厚的披风抵挡着寒风,只是从心里泛出来的寒意却比寒风更凛冽,更伤人。江妘笙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单独待着。也许和妙彤、温柔他们在一起会好些。他们此刻在芷兰殿里吧。对于过年,每个人都有着美好的回忆,会有新衣服穿,会有红包拿。平时严肃的长辈会变得亲切可人,犯了错父母也不会处罚的太厉害。还可以放鞭炮、买糖人儿,和邻家的小虎子一起砸铜子儿想到妙彤和温柔脸上的笑意,江妘笙又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开心呢?为什么没有对来年生日的希望呢?江妘笙叹了口气还是改道去了雍华宫。
雍华宫里,宫女太监们都聚在一处玩闹,江妘笙绕过他们也没被发现。走到嘉则殿,里面却是静悄悄的。但江妘笙想,白翊宁一定在里面。想来真是可笑,她们当初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却成为了为数不多的能够一起说说话的人。其实细想起来,这宫里的女人们又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呢?
“你也受不了那些热闹吗?”白翊宁一杯香茗在手,歪在榻上看着江妘笙。她这样闲适的样子,江妘笙倒还是第一次见。
“我想你也是受不了的。我们这样的人,放在那样的热闹里,只怕会更加寂寞。”
也不用白翊宁招呼,江妘笙择了一处坐下,取了一旁的手炉来暖着手。
“很早以前,我父亲就同我说过。不是人多就可以不寂寞的。”江妘笙看着白翊宁,“热闹,总是别人的热闹。”
“近来你很累。”
江妘笙没有否认。
白翊宁略支起了身子把茶杯放下,又将盖在身上的狐裘向上拉了拉。
“朝廷缺银子了。”
江妘笙还是没有否认。
白翊宁笑了笑,“你这一身行头,已经很久没有换了。
江妘笙抚了抚头上的发簪,淡淡道:“我知道是瞒不了你的。这宫里,始终是你经营了多年的地方。”
“所以你来我这儿,也不会只是来消遣寂寞的吧?”
“或许吧真想有一日,暂无利益纠葛,咱们清清静静地喝杯茶,聊聊天。”
“这世上,哪儿没有利益纠葛?只不过皇宫里人挨得太近,这才把利益两个字赤裸裸地挤了出来。”
江妘笙想了想,一笑算是认同。
“你若是为了银子来的,我劝你就回去吧。虽然到了今时今日,我再无底气说要为了靖王如何如何,但我也不会帮你的,更不会帮昱王。”
江妘笙看着白翊宁良久,她知道白翊宁说的是真的。她就算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也不会去帮着另一个男人的。但江妘笙今夜还是来了,因为她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哪怕知道没有希望,也要来试一试。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送。”
江妘笙填了口气,出了嘉则殿,依旧没人发现她。说起来她们是这皇宫里的主子。可真的细究起来,谁和谁都是没有关系的。江妘笙找不到地方去,最后只好去承乾宫。那座空落落的宫殿,不失为一个避难的好地方。
承乾宫前殿总共有三十六级台阶,江妘笙早就数过,现在她低着头,又一步一步地数了起来。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二三十三”
“怎么不数了?”
江妘笙没抬头,只是任由夜风拂过脸颊牵动发丝缠绕过往。
手,温暖而坚定,接住了那颗坠落的泪。
“不愿看见我吗?”依旧玩笑的语气却因为一阵猛烈的咳嗽让形象完全丧失。
江妘笙抬起头来,入眼的还是那个人,轮廓依旧,只是脸色苍白。眼角眉梢染着风霜。那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嘴唇,看上去尤为显眼。
“你怎么了?”江妘笙的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她急忙踏上那最后的两级台阶,上前扶住慕容瞮。
慕容瞮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江妘笙,我活着回来了。”
看着慕容瞮的眼角,江妘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他回来了,还需要说什么吗?
“你不会想就这么站一整夜吧?”
“若是可以又有何妨?”江妘笙眨了眨眼,努力让眼泪回去。最后无法,她索性用手胡乱地擦了擦。
慕容瞮圈住她,把头支在他她的肩膀上。
“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不是梦,我知道你很辛苦,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不用担心,我回来了。”
慕容瞮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江妘笙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要说的话你都说完了,我还可以说什么?”
“你还可以问问我的伤,你还可以问问我再战场上的英雄事迹,你还可以问问嘶”
“怎么了?”最后那个音节让江妘笙慌乱地挣扎开想要看看,但耳边又传来那可恶的笑声,忍不住掐了他一下,换来的是一声闷哼。
〃今天过年,新年会有新气象的。“慕容瞮放开江妘笙,正色说道:“谢谢你一直守着这半壁江山,谢谢你一直不曾放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妘笙点了点头,所有烦心的事在这一刻都不用去想了,身边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用管了两人并无誓言,但这一刻江妘笙却坚定地这么认为着。
“主子”突然拔高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响起,然后四散开来,“昱王殿下您回来了?!”
“当然,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慕容瞮笑着拉起江妘笙走下台阶,“走吧,回芷兰殿。我想温柔那丫头应该在吵着放鞭炮了。”
掌中的手忽然微微缩了一下,但慕容瞮却握的更紧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对江妘笙解释,只是留给江妘笙一个安心的背影,一个坚定的手心。
芷兰殿里因为温柔的缘故所以显得格外热闹。虽已削减了开支,并没有让那年味减少。有些东西并不在于钱的多少,只是生活在宫里的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用金山银山去堆积繁华和热闹,反而忘了快乐的本质原不需要这些。
“哎呀,那是我的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