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都湿了,你不冷我还冷。”严冰语的声音毫无波澜,“手上有伞,拿去打吧,我们两个人这种姿势像什么道理。”
舒城苦笑,一只手放开,摸索到他拿伞的手上。
严冰语以为他要接伞,手一松,却被那人火热的手占了去。
身体被一股大力往前拉,那人淋在雨中,一直往前走。严冰语自己被拖着向前,无奈那人力气太大,根本不容反抗。
“舒城!你干什么!”严冰语对着雨中的人大喊,“喂,你疯啦!”
舒城回头,笑容调皮中却带着一丝悲哀,“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淋在雨里,头发都贴在脸上,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怜。严冰语告诉自己不要去理会,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把伞往舒城那里倾。
舒城自然感觉得到,他脸上的悲哀又深刻了几分,脚步放慢了,等着那个男人的一点伞沿。
来到一面橱窗前,那是一家连晚上都会在橱窗里摆上彩色发光小灯的玩具店,店门是凸出的半圆形,隔出一方无雨的天地。
舒城把严冰语推到橱窗上,严冰语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你是什么意思?”
舒城抹去脸上的雨水,笑道:“你说街上怕被人看到,现在这里如此僻静,应该没问题了吧?”
“回去吧,你都湿了。”严冰语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没什么话好说。”
“你没话说,我有。”
“”
“看着我。”
舒城把手撑到橱窗的玻璃上,将眼前的男人包围在自己所能触及的范围内。
严冰语轻轻扬起下巴,他的表情很淡漠,眼神却很闪烁。
“说吧。”
舒城望进他的眼睛里,放轻声音,“大叔,如果没把握,就不要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一会儿热情一会儿疏离,会让人很头痛的。如果是欲擒故纵若即若离,这套把戏我也见多了。”
严冰语呆呆盯着他,最后浮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是在欲擒故纵啊。既然你不吃只一套,就早点说,你倒是说说看,我要怎样才好,怎样才能让你满意,嗯?”
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你是不是要说,你条件好金子多,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做个贴心又懂事的床伴,即便以后厌倦了我,我也会过得不错。是不是,啊?”
舒城要开口,严冰语用冰凉的手指封住他的嘴唇,做出个祈求的表情,“让我说下去。我和你说啊舒城,那种话在从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有多少人对我说过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当时多心高气傲,哦,不对,应该是多傻,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现在到了这个年纪,照理说我没有资本了吧,你虽然有时很伤人,可对我还是不错的,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可是,我还是蠢,我答应不了,我办不到。”
他颓然地放下自己的手,把头埋在阴影里,“明明是你说,我却说了这么多。”
“你说的话一句都不是我想听的,就不能拣点好听的来说么?每次一说话就好像我是你仇人似的。”舒城自己笑了笑,可是眼前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笑得简直像个白痴,“我可什么也没说,全部都是你自己想的。原来你有妄想症?”
严冰语垂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心迹。
舒城把手抚上他的肩膀,说:“什么答不答应,我从没有问过你那样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你答应。”
他的手用力,他有点恨眼前的男人,这个人平时都是这么想的呀,原来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嫖客来看。
本来想好的话被那个人横插一脚给搅乱了,或许,被搅乱的还不止这个。
“你”舒城叹了口气,把眼前一言不发的人拥进怀里,“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感觉有些不对,他扳起怀中男人的脸,为何,他看到了这个人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神情,他没打算让他哭,他一点儿也没有。
严冰语睁大眼睛,似乎这样眼泪就可以不流出来似的,“是我理解错了,这样最好。呵呵,真是的,我恐怕真的是有妄想症了,很自作多情是不是?唉,人都老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万人迷,太搞笑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到最后,声音都开始哽咽。
“不要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舒城低喝,“我让你不要笑,嗯?”
“哦。”严冰语屏住笑,可是一停下来,有些滚烫的液体就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他慌乱地掩饰,想把手抽出来去捂住脸,可是却被年轻人紧紧桎梏着。
“哈,雨真大,怎么我脸上也和你一样飘上了雨呢。我”
话还只说到一半,他闭上了眼睛。
年轻人火热的唇轻轻贴在自己的眼帘上,极尽温柔,顺着眼泪的痕迹辗转向下,一直到了唇边。
他说:“不许哭,为什么要哭,我又没欺负你。怎么看也是你欺负我才对,你不理我,你总是对我冷面冷言,我在你这里可是受尽挫折,我一句抱怨也没有,你怎么可以哭。”
他吻上了男人的唇,唇很冷,可是没关系,自己的唇很热。
严冰语睁开眼睛,眼神痛楚。他幽幽的叹息从交缠的唇齿间逸出来,却被雨声吞噬了。
年轻人似乎不满意似的,一个深情而温柔的长吻后,还在男人唇上咬了一咬。
分开时,两个人脸都红了。
舒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静凝视目光游离的严冰语。
“大叔”他轻轻念了声。
严冰语有些发愣,回过神来,垂下双眼,说:“你不冷吗?我不知道原来你身体这么好。”
没说还好,听了这句话,舒城确实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有僵硬的趋势。
自己恐怕是被冲昏了头,在这种天气里顶着一身雨水,还傻乎乎地抱着这个男人亲吻了半天。
“我身体好得很。”他嘴硬道,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严冰语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责备道:“你看你看,简直是疯了,我明明带了伞来,你却不用。口口声声说着不要我把你当成孩子,做出的举动却像个孩子一样。我真不知该怎样说你!”
舒城对于突如其来的责备毫无防备,只觉得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样的舒城让严冰语没有温度的脸上终于氤氲起一丝笑意。
认了吧,这样的纠缠,就算只有一丝温度,自己也不想放过。可是,注定的纠缠,会不会是一种因果轮回呢?即便如此,只要当前痛快了就好,反正终归是要被怨恨的,要做,就做一个完全自私到底的人吧。
他反手抱住舒城,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傻孩子,我们回去吧。可惜家里没有姜,对了,还有酒。你看你先洗个澡,然后用酒驱驱寒好不好?”
舒城整个人僵在那里,他,那个老男人是对自己妥协了吗?或者是他被自己感动了?再不就是他其实一直喜欢着自己?越想越觉得离谱,舒城忍不住也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怎样,他是不再冷漠了吧,这样就够了。已经敲开了坚硬的外壳,还怕进不了柔软的内里么。
舒城从厕所出来时,严冰语正在帮他叠衣服。他静静坐在床上,侧面沉静而专注,比起那天偶遇时长多了的头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脖子弯出一个细微的的美好的弧度,嘴紧紧抿着,晕出淡淡的胭脂色。
自己一早就该发现,这个人的确有种让人想要疼爱的气质,舒城盯着男人想,是不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对他放不了手。
他走过去抱住他,嘴唇贴在他的耳背,轻轻摩挲。
“别闹。”严冰语把他推开,有些气恼。
真可爱,耳朵立马就变成粉色了,舒城无声笑着。
“你也去洗个澡吧,我抱得你身上都湿了。”舒城说。
“你才知道啊。怪你的话我不想说,你知道错了就行。”严冰语把衣服堆成一叠,从床上下来,“我把酒热了,赶快喝吧,如果得了感冒我可是不会照顾你的。”
舒城立马把他拉住,凑上前去在那人唇上啄了一下,“我等着你一起喝。你说像不像是煮酒论英雄啊,没想道我们的大叔也如此有情调,比起那些搞红酒蜡烛的无聊人士浪漫多了。”
“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严冰语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白眼,“阁下去论你的英雄吧,恕在下不奉陪。”
严冰语转身时,听得舒城认真的声音,“大叔,不会再对我不理不睬了吧?我是被你的冷热无常搞怕了。”
严冰语沉默半晌,说:“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会。”
笑话,舒城他怎么可能不后悔,也许某一天,他是一刻也不想再见到自己的。所以,他严冰语等于给了一个注定否定的答案。
如果结局无法改变,那么我想我可以给双方一个比较愉快的过程,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不能再做任何让步。
洗完澡,严冰语打开厕所门时,察觉到自己的手有一丝的颤抖。
严冰语,你果然是个没用的家伙,怯场了,还是良心发现了?他自嘲地笑笑,握紧门把拉开。
身体是可以不服从心意的,他从来都能做到这点。
意外的是,舒城正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上看自己先前在报纸和网站上搜寻的招聘信息。
“你对这些有兴趣吗?”严冰语把手放到他肩膀上,问。
舒城抬眼冲严冰语一笑,“当然。我关心你都准备找些什么样的工作,如果是那些又累又不讨好的,一定不许你去做。”
“小小年纪,便管起我来啦。”严冰语温柔笑道,“能找到一份才是要紧事,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不过啊,那些费力的活才没公司要我做呢,你看看我哪里像能吃苦的人,想竞争都没战斗力。”
“嗯,有理。”舒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去去去,我没人要就有理,你小子幸灾乐祸是吧。”严冰语忿忿皱起眉头。
舒城满眼笑意,紧紧抓住男人的手,嘟起嘴嗔道:“谁说没人要,我不就接手了么。”
严冰语的手有些颤抖,还是,不能做到么。
“喂,听到我的宣言变傻了啊。”舒城干脆一个熊抱直接圈上了严冰语的身,“我看到你的候选名册里有好几家都是房地产公司,都是要去干什么?”
严冰语无奈笑道:“那不过是随手记录的,我大学时期曾经帮过几家房地产公司做过销售,当时心里一动就想着能不能去做个售楼员,可是冷静下来后又准备放弃了,我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有机会。”
舒城想了想说:“售楼员也是有很多功课要做的,不是随便就能去当。”
“行了,我知道,你不用打击我。”
“可是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有没有机会。”舒城目光明亮,“先别这么早就放弃嘛,有没有心仪的公司,可以去试试呀。”
严冰语沉默了下,说:“你说得有道理,年轻人就是比较乐观。我其实很想进常彦,他们公司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业绩已经做得很好,最主要的是,这样的公司会比较缺人。”
“是吗?”舒城微笑,“大叔,去争取吧,我看好你。连季教授都夸过你,你一定没问题的。”
“你什么时候和季成言混熟的?”严冰语没有回应他,反问道。
“我们上次吃饭的时候他不是说过吗?大叔你怎么不管是谁都草木皆兵呢,放心,季成言可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
“即便是你喜欢的那一类,你也不会有机会。”
“什么?大叔,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舒城故作惊惶。
“贫嘴!”严冰语不和他闹,板起张脸,“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让你喝酒你喝了没,穿着件薄衣就坐半天,是不是真得患个头疼脑热你才甘心!”
舒城一副委屈模样,眼睛却是不安分地乱转,“我等你嘛,你这么凶干什么。我这就上床待着,还麻烦你把酒拿出来哈。”
他说完就钻进了严冰语的被子里,俨然乖宝宝的样子。
严冰语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酒不是自己买的,自己虽爱喝酒,但从前鲜少在家里喝,即便买了回来,也是不会过夜的。是很好的白酒,香气醇郁,比起一瓶下肚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啤酒,简直要好得多。
自己基本上是不喝洋酒的,他的体质很奇怪,虽然白酒啤酒酒量很好,可洋酒却是一沾就醉。
两人都很少喝烫过的酒,倒入杯中,却已然察觉到妙处。如此氛围,倒真像舒城所说的,别有一番情调。这种情况,不发生点什么似乎就不对头了。
严冰语默默喝完一杯,抬眼看舒城,舒城却是一口没喝,怔怔看着自己。
“怎么不喝?”严冰语放下杯子。
“你知道吗,我见你喝酒,觉得你好像有一种赴刑场的感觉。”舒城眼神有些闪烁。
严冰语摇摇头,抿嘴轻笑:“刚才一副痞样,现在怎么却成了胆小鬼。一点儿也不懂得情趣,总是在合适的时候所不该说的话。”
舒城心道还不是你害的。
严冰语拿下舒城手中的杯子,一口饮入,便凑到舒城唇边。
只是一低头的距离,他闭上眼睛,邀请对方。
如此的主动,除了唯一的那一夜后再也没有见过。
舒城觉得身体开始滚烫起来,那张粉色的唇洋溢着芬芳的酒意,他很轻很轻地含了上去。
舌尖小心的进入,浓郁的酒进入口腔,混合着那人的味道。他一手抱住男人温热的身体,一手托住男人的头,更加深入。唇舌缠绕纠结,不够,还需要更深层次的探索,舒城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光是亲吻着就可以完全点燃自己的欲望。
他放开男人,男人的眼神有些湿润,黑色的眼珠仿佛被上裹上一层玻璃,滑腻得厉害。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男人微微上翘的眼角边细细的纹,他轻轻舔了舔。
严冰语抱紧他,呢喃着:“舒城,继续,什么也不要说。”
他的眼神委屈而哀伤,他用几不可闻的柔软声音呢喃:“抱紧我。”
舒城痴痴看着男人,用力抱紧他。
衣服被褪下,温柔而火热的吻落到了脖子上,肩上,一路蜿蜒向下。寒冷的空气袭来,严冰语觉得浑身又热又冷,双手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