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师弟很厉害嘛。”却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浑厚却阴阳怪气的声音,进来的是地位仅次于龙羽的师兄——陈潜绍。
陈潜绍在青屏山是一个神妙的存在。他似乎看谁都不顺眼,其中也包括被大家都当做宝贝儿的青女,但谁都拿他没办法。因为除了师父和龙羽师兄之外,谁都打不过他。
千锋剑盟是一个充满爱的团体,然而,也是一个绝对凭实力说话的地方。伏杜入门虽晚,但在剑盟里的排位已经升到了前十,是而谢俊庭等师兄从来不敢命令他干什么事情——虽然这也是盟规确认下来的他们所拥有的权力。
对于陈潜绍,更是如此。师父不会对他怎么样,龙羽更是位随和到吊儿郎当,谁都看不出他腹黑内里的俊美大爷,陈潜绍愿意做什么没人会拦。他可以随便对下头的师弟师妹们耍脾气,要他们做着做那,在剑盟里也是颇不得人心。
还好他人品尚佳,没做出过让人非常愤慨的事情,否则估计是要被所有人联合起来揍一顿的——不过谁知道他们联合起来能不能打过陈潜绍呢?
此时陈潜绍来伏杜这里,又是这副表情——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吧。
第30章 第30章
“师兄所来为何?”伏杜也不敢得罪陈潜绍——虽然后者擅闯民宅他作为主人怎么都有把他打出去的权利吧?
“没什么,只是听到‘掌门师叔’这个词,有点好奇”陈潜绍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伏师弟是内定了的下一任盟主了吗?”
“师兄们说着玩的。”伏杜脸上还带着笑,心中却难免打鼓。他不是傻子,怎么能看不出来陈潜绍对盟主之位的觊觎——既然盟主不是世袭的,那按道理说这位置就该传给最出色的弟子。至于他们这一辈中谁最厉害,那应该就是陈潜绍——尤其是在龙羽已经中毒失去全部功力现在过着每天种药逗狗的悠闲生活这一前提下
“说着玩?”陈潜绍在一片宁静中走向前来,似笑非笑:“这样吗?我还以为伏师弟你众望所归了呢”
“哪里的话?”伏杜回语虽谦逊却还是暗藏机锋:“且莫说裴盟主身子康健长命百岁,就算是要选下一任盟主了,也有龙羽师兄那样德才兼备的人才在,师弟我有什么本事敢去觊觎宝座?”
他抬出龙羽,原是指望靠在剑盟内部极有威望的大师兄来压压一副“唯我独尊”态度的陈潜绍。然而陈潜绍却不以为意:“龙羽?他当了盟主能教给弟子们什么东西?种药草吗?哈哈”
他以为他笑了周围那帮以帮闲为乐趣的师弟们会笑,却发现非但没人展颜,反倒有人攥紧了拳头。
“好了,刚刚我是开玩笑的”他敛起笑容,瞥了伏杜一眼:“师弟果然好相貌,如花似玉,难怪师父看上你要你做乘龙快婿入幕之宾呢到那时约莫有压箱底的功夫倾囊相授?”
“不敢当!”就算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更何况伏杜原本就是极为倔傲的人,一忍再忍只是怕越过师兄师弟间的分寸,到现在却也怒了:“师弟自小心无大志,从来不懂要罢了星星要月亮!师父教什么我便学什么,若是自己资质所限不能学不能做的,便是再想也没有用!至于‘入幕之宾’四字,请师兄慎用,别辱了小师妹清白名声!”
他这话明是自谦,暗中却是刺陈潜绍无德无能还要对盟主之位想入非非。至于“资质所限”四个字,又是摆明了嘲笑:就算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能做师父的女婿才学到什么绝技,你又能如何?谁教你长得丑的?
果然,此言一出,陈潜绍面色朱赤,想怒却发泄不出来,许久才恨恨道:“我也只是这么一说那么,待半个月后比武大会来领教一番伏师弟的功夫,如何?”
“多谢师兄美意指教小弟功夫。”伏杜铁青着脸谢过一句:“不过我当下正在洗浴,师兄您在这里,貌似不太便当吧”
“告辞。”陈潜绍也不多说,转头就走。他前脚出门,谢俊庭后脚就去把门闩上:“伏师弟,怪咱们说话不小心,让这怪物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吧。”伏杜往脸上拍了些水,想降下刚才因盛怒而突然飙升的温度:“他连龙羽师兄都敢挖苦,嘲笑师弟几句算不了什么。”
“但是比武大会”谢俊庭支吾道:“他他只怕会针对你下狠手呢。”
“怎么会?”伏杜轻笑:“比武点到为止,他怎么敢?就算他敢,也不见得能几招把我杀了吧?”
几位师兄相视,终于由师兄甲再次开口:“那么,伏师弟,我们几个就先走了,你沐浴之后好好儿休息对了,你这几天还得苦练些,那陈潜绍的水平,我们也不明晓”
伏杜浅浅一笑,在澡桶里站起身来施礼送他们出去,却在那木门合上的一刻浑身松软地瘫在了澡桶中。
水已经不热了,在他跌进水中的一刻漾起波纹跳起水花,却终归于平静。伏杜紧紧抿着嘴唇,盯着水面上自己的脸庞看。许久之后,他再站起来,扫视自己湿淋淋的身躯——精悍修长的四肢,宽平结实的肩胸和细窄有力的腰——就身形体格和性格所为来说,明明就是大好男儿啊,难不成就因为脸就总被人当做吃软饭的吗?
他苦笑着按按自己愈发轩阔的眉宇和颌线——就算是脸,也已经比刚来青屏山的时候男人很多了啊。
如果不想被当做小白脸的话,说不定在比武大会上打赢才是唯一的办法吧。三年,他从一个什么武艺也没有的废人升到了前十名,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所有的努力都会被人恶意的无视,他们会注意的只是自己的长相带来的好处呢。
宁可脸上破相。
伏杜慢慢叹了一口气,爬出澡桶,躺回了床上。他这么久都未曾合眼,哪怕小寐一会儿都是奢侈的,那时是多么渴望能好好睡一觉啊,可现在真的躺下了,却又被刚刚的事情烦得睡不着。
他盯着床帐的内顶子发呆,许久才合上眼睛。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他始终在睡着与半梦半醒之间徘徊,有时看到的是青女绯红的靠在他胸前的小脸,有时看到的却是宋大公子那阴森的笑容——老婆婆,巨熊,崎岖的石路,挡住他们的松树,天空上那明亮得让人想哭的月亮,都时不时地在他眼前晃动。
待他突然惊醒,一把抓起还放在床边的惊霜剑时,心脏都跳得快要从胸口里出来了——他梦到那天所见的怪婆婆把一条蛇放在他额头上,那蛇是三角形的脑袋,赫然就是咬伤青女那条——然而当他翻身坐起时,听到的却是女孩子的一声痛呼:“哎呦!伏杜,你要撞死我吗?”
敢擅闯别人卧房的,除了青女还有哪个?他抽抽嘴角:“啊,青女你跑来干嘛?”
跑来就跑来吧,要不要打扮得这么漂亮,身上还一股澡豆的香气——并且还把头靠得离他那么近啊?
“想找你了。”青女跳到他旁边,大咧咧地坐着:“今儿陈潜绍师兄跑来找你麻烦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还当众嘲笑了龙羽师兄是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梅师姐告诉我说龙羽师兄又在训练龙二了。”
“啊?”伏杜蹙眉:“这和陈潜绍来挖苦他有什么关系?”
“龙师兄也很二你不知道吗?他啊,正在训练龙二在听到‘陈潜绍’这个名字的时候撒尿打滚”
“这也算是报仇吧。”伏杜满头黑线地接了一句:“不然他也不能出手揍陈潜绍一顿啊,话说现在他也打不过陈潜绍。”
“我猜啊这才是龙师兄郁闷的事情。”青女笑了:“他没挖苦你吗?”
“当然挖苦了。”伏杜苦笑:“他来就是为了挖苦我长得漂亮的。”
青女不解道:“你长得漂亮有什么好拿来挖苦的?漂亮不是好事吗?”
“他是说啊,我可以凭长相上位,然后师父会传授给我什么厉害武功。”伏杜摊摊手:“反正我知道没有这回事儿,你也知道的。”
青女的脸色很是不好:“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就算爹爹要传给你厉害武功,他管得着吗?爹要真有只教给女婿的武功,也轮不着他,他激动个什么劲儿啊?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啊,要是能当盟主,我就第一个背叛千锋剑盟”
“看你,”伏杜心情原本不好,但看到青女吃瘪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他伸手刮了一下青女的鼻尖:“有那么生气吗?他又没有说你不好。”
“说我夫君不好就是说我不好。”青女嘟嘴道:“我定要找个茬儿修理他——你说我去找龙羽师兄骗些泻药来给他下在饭食里可好?”
“除了你之外大家都是一起吃饭的。”伏杜回答:“你要把他药翻,就会把全体弟子都药翻等着师父罚你跪祠堂吧。”
“那有点儿麻烦了。”青女蹙眉:“龙二要是会说人话就好了,那样我就训练它一听到‘陈潜绍’这个名字就大哭着叫唤‘你死得好惨’!”
“你有什么立场说龙羽师兄二啊!”伏杜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你比他还神奇。”
“那就交给你了。”青女背手起立,一脸严肃:“比武大会的时候把他狠狠揍一顿,然后勇夺第一”
“最好别指望这一幕今年会出现。”伏杜闷声道:“今年十有八九还是他揍我。希望他别因为被我气着了对我痛下杀手”
“他敢吗?”青女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若是伤了你一定会被爹爹痛殴的。”
“师父知道他底细吗?”伏杜抬起头望着青女:“谢师兄他们都不知道这陈潜绍的功力有多深,只听说龙羽师兄曾经击败过他一次,我只怕师父也”
“爹一定没问题的啊。”青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爹爹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打不过区区一个弟子呢?”
“”伏杜不答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好一会儿之后他突然站起开始穿外衣:“我去找师父了,还要和他回禀铁箭门的事。你先回去可好?”
青女鼓起腮帮子:“我说不好应该也没用吧?喂,你的衣服没有拉平”
说着,她站起身来,跑到伏杜身后,将他被腰带束得扭住的袍襟拉展:“要干净利落的才能去见我爹爹啊。”
伏杜心头猛地一热,回过身,青女被他吓了一跳,松开手,后退一步:“怎么?”
伏杜摇摇头:“没什么唔,谢谢你。”
第31章 第31章
“他们说的,确实是‘借青女的及笄礼混在宾客中上山’的吗?”裴盟主手中捧着茶盏子,却始终没有抿哪怕一口。
“是。”伏杜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铁箭门的宋大公子所言,万分确定地回答。
“不对。”裴盟主眉峰紧皱:“他们就是为了去解决你的,何必告诉你他们是怎么上山的?”
“”
“说这样的话是为了让你们想到什么呢——再说,上山来道贺的各门派宾客都只有三四人,他们不可能装作一个门派的人上来,而混在各大门派中的话,又怎么瞒过至少十多个带人上来的领队的?”
伏杜深吸了一口气,诚如师父所言,宋大公子提到自己上山的办法,是故意要让他们相信什么吗?
当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他们命了,自然不会为了让他们去向师父求证时发现什么问题。然而若不为此——难道仅仅是炫耀自己铁箭门的实力,能够混进各大门派还不被发现不成?
“那么,我们出事之后,”伏杜抬起头问:“各门派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弟子少了?”
“并没有,或者至少没有告诉我们。”裴盟主随口说话,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伏杜:“你和那宋大公子见过几次?”
“两次。”
“他说话多么?”
“非常多。”伏杜蹙起眉:“几乎是话痨。”
“他会不会只是在”裴盟主脸上显出了非常费解的神色,然而还是将这个他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答案说了出来:“吹牛?”
“这也是有可能的。”伏杜苦笑:“弟子也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只觉此人好大喜功,有时有些过分。”
“是么。”裴盟主沉吟:“至少咱们能肯定他们不会是按照那宋大的说法,是混在宾客中上来的,那么”
“那不是更加危险么?”伏杜的眉宇微微一扬:“那会是谁把他们放上来的?或者他们根本不是沿着大路上来?”
“都有可能。”裴盟主脸色冷峻:“他们还穿着统一的服装用一样的武器——这才是问题所在。他们当然不能打扮成那样大摇大摆上山,而背着那么多武器攀爬也有些困难,多少会看上去有些狼狈。那么,他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运上来的?谁放过他们的?”
伏杜打了个寒颤:“您是说,青屏山有内奸?”
裴盟主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有一股说不上的决绝。
“他们盯上谁谁就一定覆灭吗?”他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有截断钢铁的力量:“老子偏不信邪。”
伏杜什么也没说,他一遍遍深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狂躁的心跳,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愤怒,畏惧以及渴望报仇的嗜血愿望,已经让他很难淡然了。
“你激动什么?”裴盟主含笑淡淡扫他一眼:“我知道你想报仇,会有这个机会的。需要你做的事情,我会提前通知你。先回去吧。万事小心。还有,好好练功。”
伏杜行礼退出,而在他缓缓合上门的最后一刻,看见裴盟主抬起手,取下了挂在墙上很久的一把剑。
他知道,每个青屏山的弟子都知道,这把剑是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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