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我啊?”我明明已经把自己弄得乞丐模乞丐样了啊,怎么还是会认出我呢?
那人一身破衣,和那天见到时没有什么分别,但全身却整理得很干净——应该说是他尽量把自己整理得很干净,头发也不像别的乞丐那样“朋克风格”,倒是有认真清洗过束在脑后,把那双晶亮的眼睛露出来,衬得一张素净的脸分外清爽。
相形之下,我这“刻意”的装扮我想挖个洞
“你不是那天救我的那少年吗?”他又问道。什么好记性哪!我在心里骂道,而且明明当时就没想救人的,只是嫌吵到我吃饭
但抬起头还是堆出一张笑脸来:“是这样的,其实我也只是别人的小厮,那天救你的是我家小姐。两天前我做错了事,就被赶了出来,所以现在只好在这里”
千万别问我为什么还能和小姐同桌啊!快点忽略掉我的逻辑问题吧,干脆忽略掉我吧!
我心里碎碎念着,却看他皱眉想了想,登时紧张起来,被看出破绽的话下面的戏就不好演啦!
不知道是上天可怜还是自己祈祷成功,抑或是他真的没什么头脑,只见他想了想后,对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这样吗?那作为那天的报答,现在你就跟着我吧。”
咦?!
我没听明白:“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丘枫,这绝云城的乞丐都听我的。”
咦咦咦咦咦?!!!
我那么好狗运?!!!
事实证明我没有狗那么好的运气
其实理论上也可以推出来了,如果他是乞丐头子,至于到赌坊赌钱被人打出来吗?
“你到底讨不讨啊?!”我白了缩在角落的他一眼,明明自己也是新来的,还跟我充老大,这也就算了现在饿了那么多顿还拉不下面子跪街
丘枫瞪过来:“我是头我为什么要讨饭?!”
我失笑:“即使是头,那也是乞丐头——那就要身先士卒懂吗?何况你还不是乞丐头呢”
他亮了亮自己比较粗壮的胳膊。
我翻了个白眼:“好啦,我讨,行了吧?”
怕你打呢?够种就打呀!一看就是少爷来的,算了,我还是比较有爱心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从巷子内突然冲到街上,扑地跪在地上,不用酝酿情绪就马上声泪俱下:“菩萨保佑各位善心的大叔大婶姐妹兄弟!求求大家可怜可怜我们,赏口饭吃吧!!!”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成功地吸引住旁边一些正在压马路的路人后,我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来:
“我们兄弟原先是许城正经人家的孩子,哥哥先天失聪”请看过去,那边巷口蹲着的那位,“可是一家人也算幸福美满。谁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家母于上月病逝,家父却又另娶他人那后母因我俩不是她所出而百般刁难,父亲也一再纵容。最后,我们竟这样被赶出家门!原本我和哥哥在许城自力更生做起生意,却又叫后母无故请人砸了场,更是将我们赶出许城!如今我们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实在是饥寒难忍,迫不得已才沦为乞儿!还望各位好心人士能看在我兄弟身世凄惨的份上赏口饭吃!”
嗯,正宗的灰姑娘情节,还可以吧?
围观的路人听完我的“故事”,嗟叹不已,还真的有几个大婶掏出帕子擦拭眼角的纯洁的泪珠同样,大家也都已同情的眼光投向那边蹲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某人
没办法,残疾人的被同情指数一直在排行榜上前三位
“你居然说我失聪?!”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人家本来就没什么料的脑瓜上——疼啊!
“是你自己不跟我乞讨的!我不编谎你现在吃的是什么?!”我捂着脑袋吼了回去。真是,也不想是谁的功劳他才能填饱肚子的!
“你还有理了?!”他声音提高八度,倒有点老大气派。
我刚想提他个十六度,就见几个乞丐朝我们走来。
嗯,好正宗的装扮啊!看那鸡窝头!看那“断袖”衣!看那——没穿鞋!我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学习的东西还是很多啊
四个乞丐各抓着根木棍走到我们面前站定,为首的那个比较魁梧,出口也“阔气”:“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怎么没和爷我打声招呼呢?!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太岁头上动土,这胆谁给你们的?!”
我想好心地纠正他我们没动他祖坟,谁知这时丘枫又开口了,却是字字冰冷狠重:“这就是我们兄弟的地盘!怎么着了吧?!我们还嫌你们没来打声招呼呢!”
兄弟!闹事前好歹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啊!
我后脊一阵恶寒,这家伙明显找抽啊!
看到那几人手上的木棍有上升的趋势,我连忙陪笑道:“爷!我们新来的不懂事!我哥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这是我们今天讨到的馒头和铜板爷,还请多多包涵!”
那头头收下那三个馒头和七个铜板,怒气略消:“还算你识相!”
丘枫却猛地出拳正中那乞丐的人中!
这一拳速度之快让我乍舌,但更让我乍舌的是那乞丐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后面那三人一见这形势惊慌了一阵,但是,随即抄起那杯口粗的木棍冲了上来:
“你小子找死!”
我一步跨上前将丘枫挡在身后。
第 53 章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这话怎么从来不在我身上应验呢?
我的身体原本是冲着那三根木棍去的,棍风呼啸,眼看就要击中我的脑门我却在此时拉住丘枫一闪身,顺势绊了离自己最近的乞丐一脚
他们“挥棍落空”,重心偏离,加上我绊的那一脚,竟如多米诺骨牌般摔地有声!
别说他们和丘枫了,我自己也呆了:什么时候自己竟添了这本事?
不对劲
我有点毛骨悚然欧阳凤当初让我掏蜂窝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我这自然反应究竟是
我自己想得入神,一旁丘枫却上前夺了一根木棍,照着趴在地上的三人就是一阵乱打!
“哎哟”声顿时不绝于耳,“豪迈”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从那噩梦般的训练中拉了回来:“你想打死他们啊?!”
丘枫停住手,却看着我笑道:“现在,这里可算是我的地盘了?”
我无言被他暴打一顿的三人同样无言。
我要找一个人,一个对我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的人。
“你们的老大是谁?”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问被绑成粽子丢在墙脚的四个乞丐。
丘枫此时溜转出去找地方洗手了——我不明白他当个乞丐怎么还这么多讲究,因此正是我套话的好时机。
犹豫的表情一并在四张脸上浮现了出来。
“是我。”最先被打倒的那个彪壮的乞丐应道。
“哦。”我装作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这馒头有点馊了,熟悉的酸味却让现在的我皱眉。
“听说过一个老乞丐吗?”我把剩下的半个馒头用旁边地上还算干净的纸包了起来。
“一个叫齐宇的”
这个名字果然特别,四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我说道:“不知怎的,前日遇上一个贵人,锦衣华盖的,打赏了我好些银两,说是要我给传个信。可这齐宇,我还真不认识这信什么的,怎么传呀?”
为首的乞丐欲言又止。
我又发愁道:“说什么关乎江山社稷的这种事我哪懂啊对了,你们认不认识那人啊?如果真像那贵人所说,他应该是个大人物吧?那又是乞丐怎么也想不通呢,你们说是吧?”
三个乞丐对那为首的低语了一阵,为首的终于问道:“什么样的信?说不准我有兄弟认识那人,可以帮你通报”
我抬眉:“哦?是吗?那样甚好可是那贵人让我一定亲传怎么办呢?”
看着那四人又是好一阵商量犹豫,我又说道:“不过,贵人留了件信物给我,说是那人看了便知道了你们真的认识那人吗?”
为首的沉思片刻,一咬牙道:“你若信我就将那信物交给我吧!”
我心里冷笑,表面上却矛盾了一阵:“反正我找不到人留着信物也是没用这样吧,我把那信物埋藏的地方告诉你”
丘枫折转回来时,我已经将四人的绳索解开了,我们围成一圈,聊得甚欢。
“你怎么放开他们了?”暴躁的他拧眉问道。
我回头朝他招了招手:“你也坐下来聊吧,他们和我们是老乡呢,都是许城的。”
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吼道:“谁跟他们老乡啦?!”
我眯着眼鄙视他:什么破记性!我去讨饭时不才说我们是许城人嘛!
“哎呀,反正他们现在是友非敌啦,你不是想做老大吗?怎么一点老大的气度都没有!”
被我如此指责,他的脸上自然不好看,闷闷地走过来坐下了。
为首的乞丐叫小发,往旁让了些地给他,还一脸赔笑:“我们兄弟不知你们是老乡,所以刚才得罪了,还请多多包涵!”
丘枫从鼻里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开始时还以为是个做大事的材料呢,看来最近眼神不太好了
我于是接着侃道:“听说皇城两主并称的事了吗?”
“是说敬王和惠王两主吗?”唤作石头的乞丐抢着答道,“他们篡了权,一并住在宫里呢!”
“我还听说那个惠王身边还有个名妓陪着呢!”说话的乞丐叫全儿,咧着一口黄牙笑道,“那名妓说是从死牢里给劫出来的呢!”
小发咳了一声,把刚想发言的四斤给吓了回去。
小发干笑道:“这皇城里的事,都是我们管不着的,那皇帝老爷子的事,我们也都是听人瞎说的。何兄弟别往心里去。”
我笑道:“反正我也就这么闲着一问。”没错,我用了原来的假名——何炎。
听了许久,丘枫这才发了言:“你还别说,这皇城里的事,可是有趣得紧。敬王先是借了惠王的力量夺了权,后来就将惠王软禁在了宫里,传说那名妓还是敬王安插下的眼线,就是为了引惠王上钩。”
此话他说着是云淡风轻,我听着却是波涛汹涌!
先前那乞丐说的话我知道得详实,只是问来套出些线索,而丘枫这话,我却从来不知!
实情真是如此吗?情报方面都是释荣在打探,我只有信他。但是,他会不知道吗?或许他真的也不知晓此事又或者,他是故意知而不报?
惠王若是被软禁,那么敬王的力量,就该远远超出我的设想。
丘枫又道:“还听说敬王曾经勾结外国,先皇之死,恐怕有点蹊跷。”
小发正色问道:“此传说可有依据?”
我望向丘枫,他一脸的轻松自然:“你们不知道吗?敬王继位后从国库拨了一笔巨款,却不知花费何处。然后陆陆续续地有宫女太监自尽这个传闻在皇城都流传开了,怎么你们没有听说吗?”
我盯着丘枫,满心疑惑:皇城?你是从何处来的?
闲聊一阵后,小发、石头、全儿、四斤即尊我们为老大。
唯唯诺诺地又是一阵,丘枫问道:“你们没有一处聚集的地方吗?”
小发讪笑道:“先前在城东有一处,但被官府砸了,所以现在还是各自分散着。”
丘枫哦了一声。
我挥挥手:“去干活吧,记得要上交给我们兄弟两成。还有,明天这个时候,聚集所有的兄弟来个宣布的仪式吧。”
丘枫微笑,得意之色尽显:“从今天起,绝云城就是我丘枫的地盘了!”
“是!”四人应得响亮,但神色却有些戏谑的意味。
我抿嘴笑了。
本来就是如此,这种级别,又怎可能是绝云城的幕后主人?
还要缓缓收线
第 54 章
“这个能吃吗?”丘大少爷一脸的鄙夷。
我才要鄙夷他呢,把好的馒头吃光了的人,还有脸嫌弃馊馒头了!
“你爱吃不吃!”我白了他一眼,把那包好的半个馒头拿起来啃。
丘枫嘀嘀咕咕一阵抱怨,皱起眉狠下心咬了一口
“呸呸呸”
居然还敢在墙角吐了起来!我真是火大:这老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乞丐啊?!
“喂”他背着我吐到一半,说道,“晚上在哪睡啊?”
我愤恨地啃着馒头,声音都带着火药味:“你这白痴这两天都睡哪?!”
他迟疑了一会儿,说:“赌坊”
我抬了抬眉,淡淡地笑了。
“睡烧饼店旁边吧,那儿的炉子凉得慢,晚上不至于冻死。”
他“哦”了一声,继续吐着。
我边胡乱想着,边啃下了半个馊馒头。
借着小发他们送来的破棉袄,睡在炉子旁,总算还算能熬过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旁边一阵西索声传来。
我翻了个身,眼睛撑开一条缝。
那个地方似乎原本有一个叫做“丘枫”的生物
他睡过的地方空荡荡的。
起夜?
我倦得又闭上了眼。
为什么在我吃饭的酒楼下被人打?为什么我装成乞丐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为什么他想要做乞丐头子?为什么他知道皇城的谣传?
我一下睁开了眼睛。
丘枫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欧阳凤!你在吗?”
我坐起身来,向着空寂的夜色中低喊道。
“小徒弟,还没睡呢?”
听声音的方向他似乎在屋顶上
梁上君子不是什么好嗜好下次我要好好教育他一下
“帮我调查一个人要快,明天我就要消息。”
经历过恶魔般寒冷夜晚的摧残,第二天的太阳显得格外可爱动人。
“原来冻死还是不太现实也不太美观的呢”我搓着冻得有些发紫的爪子,自我总结道。
“你在说什么?”丘枫裹着破棉袄缩在墙角问道。
我看着他贼亮的眼睛,不由得笑了起来:若能探知此君明细,他也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候补杀手吧?
丘枫见我笑得诡异,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你笑什么?”
我正想开口邀请他加入我的杀手同好会,这时一个熟人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何兄弟、丘大哥,你们昨晚过得好吗?”
我眉开眼笑道:“小发,你来啦!”
小发长得彪壮高大,不是我顺眼的类型,我眉开眼笑的对象自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两张烧饼。
“还没吃吧?这是我们兄弟带来孝敬二位的。”
小发说起话来不像表面看来四肢发达头脑什么什么的,这话似乎还挺对丘枫胃口的,只见丘枫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哦,拿来吧。”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但好歹是有了点和缓的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喜滋滋地从小发手中接过烧饼,自个儿留了一张,便递给了丘枫。
其实当初不该惦记着晋阳会不会下药,怎么说都要走到这一步,真不如多吃些好的,受罪就受罪吧,总好过现在干瞪眼流口水。
我边想着边郁郁地咬着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