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听了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是怕梁季敏声誉受损,所以梁家百般容忍夏氏这样的媳妇吗?
她想不通。
去送时静姝的时候不由问起她来。
“这件事原来你不知道啊!”时静姝听她问起,很是吃惊,“那个夏氏,刚嫁进来没几天就闹着要和离,梁家也巴不得。可夏家提出来,和离可以,不仅夏氏所有的陪嫁都要带走,而且梁家还要补偿夏氏五千两银子。还说,当初梁家给了沈家三千两,他们比沈家住得远,比沈家多出来的两千两就当是给他们的路费。好像是说梁家把夏氏的陪嫁用了一部分,短时间没办法满足夏家提出来的要求,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你怎么会不知道?早几年就传遍了京都。”
沈穆清不由汗颜,想了想,道:“那个时候我在泸定,哪里知道京都的事。可能后来我回京都,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大家又都知道我和梁家的关系,所以没有人特意在我面前提起吧!”
“可能是这样!”沈穆清笑着,还是忍不住问时静姝,“我听廖管事说,夏氏发脾气的时候,还拿鞭子抽梁季敏房里的通房。”
时静姝打断了沈穆清的话,很直接的道:“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廖管事说的通房,就是冯宛清。”
果然是她。
沈穆清虽然对她没有好感,但听到她被夏氏这样对待,还是有几分感叹。
“好了,好了,别为她的事烦心了。”时静姝对沈穆清的态度不以为然,笑道,“我和任翔回南京,暂时住在燕子楼,那里离秦淮河不远,你有空,就带着孩子们来看我。南京和京都不一样,到时候,我们去秦淮河上划船。”
沈穆清连连点头:“好啊!我就等你的事安顿好了,到时候给我下帖子了。”
“一定,一定。”也许是想到了时老太爷的病,时静姝虽然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有一丝担忧。
送了时静姝和任翔没几天,京中就传出御史弹劾梁伯恭的事来。
据说皇上非常愤怒,把梁伯恭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顿。让他把家里的事处理好,要不然,也就没有资格当这个定远侯。
训斥梁伯恭的话很快就在京中的权贵圈子里传开了。可诡异的是,“如果家里的事处理不好,就没有资格当这个定远侯”这样让人觉得担心的话没有被太多的人关注,反而是“皇上说了,梁家几代英名,就坏在梁渊嫡庶不分上,这才是动摇根本的大乱。”的话被很多人口耳相传。
沈穆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萧飒把原陈侍讲的宅子买了下来,那地方果如陈夫人所言,修的极好。仿江南的建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小巧。
“今年夏天我们就住在西山吧?”沈穆清商量萧飒,“京都的空气太紧张。还是离得远一些的好。”
萧飒犹豫道:“总得粉粉吧!”
“那边挺大的。”沈穆清想到那陈夫人三天两头到家里来拜访,心里就觉得烦,“我们先住在后花园那边,让人把外院,正房粉粉。到了秋天,再把后花园那边让人整理整理。”
“也好。”萧飒下了决心,“把老爷和大舍也一并请去,相信不用我们说,老爷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沈穆清点头,立刻写了帖子让人带去石化桥。
沈箴果然二话没说,定了去西山的日子,然后又约了大太太,一家浩浩荡荡去了西山。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连锁反应
庞德宝带了人负责外院和正房的修缮。沈穆清和沈箴,大太太在后花园住下,沈箴每天告诉子扬读书,悦影则跟着常师傅习武。
陈姨娘被沈箴告诫,如果再敢乱来,立刻送她回娘家。
这是沈箴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她很是伤心,在屋里哭了半天。
大舍劝她:“姨娘在家里好好的,何苦要走东家串西家的结识那些无知妇人,失了体面。”
“我这还不是全为了你吗?”陈姨娘见自己的孩子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哭得更伤心,“我和那些夫人,太太们走得近,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姨娘好糊涂。”大舍是庶出,父亲对他严厉的时候多慈爱的时候少,从小看人眼色过日子,养成了温吞的个性,也有敏感的心,“穷在闹市无近亲,富在深山有远亲,姨娘,只要我以后考上了举人,进士,哪家的人你结交不上,何苦在这个时候跳上串下的,让外人白白看热闹。”
别人的话陈姨娘听不进去,但大舍的话她却会仔细考虑,从那日起,她果然没有在到处走动,乖乖在沈箴身边服侍。
西山风景优美,空气新鲜,魏氏带着宝哥来了住了两个月,宝哥还特意让人把戴贵送给他的一匹白色的小马让人牵来。子扬年纪小,只敢围着小马乱转,宝哥却能在马仆拉着缰绳的情况下小跑几圈,悦影看了非常羡慕,让戴家教宝哥骑射的人也教自己。刚一开始,那人还怕沈,魏责怪,不敢教,后来见宝少爷私下朝他悄悄点头,这才偷偷教了悦影几招。悦影胆子大,等沈穆清和魏氏发现,她已经能骑着小马慢跑了。
宝哥被魏氏狠狠训斥了一番,不仅让他向沈穆清道歉,还要立刻带他回戴府。
宝哥拉着母亲的手,泪眼汪汪的望着沈穆清。
沈穆清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忍,又出言相劝,加上悦影跳出来保证再也不敢顽皮了,为宝哥求情,魏氏这才留了下来。但孩子们身边加派了七八个妈妈,走到哪里都浩浩荡荡一大堆。
悦影就埋怨宝哥:“都是你!哪里也不能去了。”
宝哥羞得满脸通红,想着法子丢开了身边的丫鬟妈妈,还要把这些人镇住,不让人到魏氏和沈穆清面前去告状。
这里到底是萧家的宅院,宝哥把魏氏瞒住了,却没能瞒住沈穆清。
沈穆清觉得孩子跑跑跳跳是天性,把孩子托付给常惠,自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三个孩子上树掏鸟窝,下河摘莲蓬,就这样疯了一个夏天。还好宝哥晒不黑,要不然,魏氏那里肯定瞒不住。
看着宝哥脸上一日比一日多的笑容,魏氏走的时候不禁拉了沈穆清的手:“冬天的时候我们再聚聚吧。宝哥身边有悦影和子扬,人也开朗了!”
沈穆清想到京都的局势,却没办法答应。
皇上训斥梁伯恭的话像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
先是有御史弹劾梁伯恭“不孝不悌”,又有人弹劾他“以庶承爵,危及社稷”,又有人出来反对,说“梁伯恭有才气,以德承爵”,符合取士之道;又有人不干了,把梁伯恭宣同战败被俘之事拿出来说。就有机敏者岔开话题,说“梁氏三兄弟,长无能,幼无德,只有次子梁叔信可继承爵位”,这样一来,就把梁叔信和人合伙开百花酒楼的事扯了出来。百花酒楼在京都号称第一楼,自有好事者不愿意放过,把内幕挖了又挖,最终把富华公主给扯了出来。
皇上觉得颜面尽失,让皇后把富华公主叫进了宫里。
过了几天,百花酒楼就关了门。
此事还没有完,群臣们由单纯的争论梁家的是非转移到了立储的问题上来。
皇上有四个儿子,皇长子是皇上少年所得,太后在世时就被立为了太子。后来晋王登基,太子被夺了封号。皇上重登九鼎,却一直没有恢复长子的储君之位。皇三子是皇上近年所得,生母王贵妃虽然出身不高,但独宠六宫;而皇次子和皇四子生母出身名门。这样一来,大臣们不免会各有各的想法和打算。
有的说立长,有的说立贤,七嘴八舌,臣子在庙堂上吵,后妃在内宫里争,一时间,皇上焦头烂额,无立足之地,跑到了沈箴处。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皇上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沈箴自然不会给皇帝出主意。
皇上却自顾自的向沈箴吐槽:“国家昌盛,自然要明君,我想立贤,可几位皇子年纪都小,现在又看不出来,不早一点立储的话,大家又吵个不停。真是让人头痛。”
沈箴让人拿了金华酒和皇上喝了两杯。
皇上回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皇三子的生母王贵妃殷勤的迎了上来,一边让人去拿醒酒汤,一边让人把两岁的皇三子抱来给皇上请安。
皇上一碗醒酒汤还没有喝完,皇次子,皇四子都被自己的生母带了过来。
望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突然觉得很寂寞,问:“皇后娘娘呢?”
有女官回答:“皇后娘娘在教大皇子读书呢!”
第二天早朝,皇上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立了太子,自然要盛宴群臣,大赦天下。
沈穆清带着孩子回到南薰坊,去参加在坤宁宫举行的宴会。
皇后瞎了一只眼,加上皇上先是被俘,后又被圈禁,她跟着受了很多的苦,看上去容颜憔悴。除了开场的时候按礼说了几句话,她就一直静静地端坐在凤椅上望着大殿内的内,外命妇们,自己并不进食。以至于大家都有些紧张起来,尽量不吃东西,不用碗筷,免得发出刺耳的声音,影响仪容。还好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很久,王贵妃站起来向大家敬酒。
她是个和皇后完全相反的人。容貌娇俏,笑容甜美,语言幽默,不一会,大殿里的气氛就变得轻松了很多。
皇后突然就站了起来,说了句“本宫身体不适,王贵妃代本宫招待诸位姊妹和夫人”,就在女官的搀扶下回到了坤宁宫的后殿。
皇后一走,王贵妃脸上的笑容更是艳丽,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
其中有小宫女上前低声问沈穆清:“萧夫人可要上净房?”
萧飒管着皇宫的安全,这小宫女不问别人,只问她一个,难道是看在萧飒的份上特别照顾她。
正好沈穆清也想去净房了,遂笑着点了点头,由英纷陪着,跟着那小宫女去了净房。
收拾完毕,出来净了手,刚迈出门栏,就看见一个穿着天蓝色妆花褶衣的十来岁男孩子站在屋檐下。
沈穆清微怔,一眼望过去,就发现了他脚上穿着的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便鞋。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打扮,
沈穆清忙跪下去恭敬的喊了一声“太子千岁”。
“是萧卿家的夫人吧?”太子的声音很温和,稳沉,“快请起来吧!”
沈穆清应“是”,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
太子喊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既然遇上了,就赏点东西给萧夫人吧!”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递了过来。
沈穆清又跪下去谢恩,太子只让“起身”,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让她不由猜测,难道太子走错了地方?
回到大殿,大殿正热闹着,只有和她坐在同桌的几位夫人知道她去了净房,纷纷招了那个小宫女:“还烦请姑姑带我们去趟净房。”
小姑娘听了笑吟吟的笑着,热情的带了几位夫人去净房。
好不容易到了黄昏,宴会结束了,沈穆清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和萧飒笑道:“难怪赴宴前你让我吃几块糕点垫肚子。”说着,想起太子给的赏赐,“没机会看,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见到太子了?”萧飒的脸色一沉,“如今群臣都在下面议论,说这次皇上能下决心立太子,全因老爷那晚的建言,你今天又遇到了太子,我看这件事,只怕是太子自己也相信了这样的传言。我们左避右避,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这可怎么办好?”沈穆清眉头直皱,“皇上正值春秋,太子又已经慢慢长大,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太子因为等不及做错事被圈禁杀头的。这件事,要好好的商量商量老爷才是!”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匣子。
“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一块半新不旧的汗巾。
夫妻俩都露出惊愕的神色,面面相觑半晌,萧飒用手拎起那汗巾:“这是什么?”
沈穆清凑过去看。
白色的绫绸,挑绣着麻姑献寿的花样,缀着紫色的穗,并不是内造之物,只是一般富贵人家所用的汗巾。
她左看右看不得要领。
萧飒的脸色越发的凝重:“明天拿去给老爷看看,也让庞德宝去查查这绣工,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沈穆清点头。夫妻俩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得了扬州那边的消息。说萧诏在扬州召开一个什么武林大会,在会上将帮主的位置传给了漕帮的一个副帮主。
英纷不由低声嘀咕:“大爷真是说到做到!”
“你懂什么!”沈穆清笑道,“漕帮藏龙卧虎,你以为漕帮的帮主就是这么好当的。
就算是大爷有心相传,还要萧成几兄弟有这个本领接下来才成。我早就问过了,漕帮建帮三百年,只有一家姓陈的祖孙三代连任帮主,其他的,都是有能力者得之。要不然,当年大爷凭什么就做了漕帮的帮主呢?”
第三百章 扬州之事
沈穆清不相信萧诏有这么狠心,萧飒也不相信,大太太只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来:“他这人,一生如此,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打一棒子再给你一个甜枣。萧成是聪明人。可要是平时,他或许能体会萧诏想把茶秀逼回萧家的心情,可现在,大老爷出言威胁在前,雷霆一击在后,只怕也会犯糊涂。”
“他不是很有骨气的吗?”萧飒撇了撇嘴,“既然敢发脾气,就要承担后果。”他吩咐妻子,“以后少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今天收到父亲的来信,说十一又考砸了。准备一心一意的走捐监这条路了,让我们帮着找找路子。”
“以前我也问过十一弟妹,”沈穆清笑道,“她说四太太已经找了人,所以我才没有插手的。现在父亲这么一说,好像情况又不同。你还是写封信回去问清楚的好。免得我们帮了倒忙。”
这件事,萧飒并不知道。闻言点头:“我知道了。等会就写封信回去,让父亲和母亲商量好了我们再行事。”
大太太在一旁听着却突然插言:“她一向喜欢‘不动声色’,结果别人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好心常常办成了坏事,又招了她抱怨。这件事,还是穆青考虑的周到。”语气带抱怨,又转身望着萧飒,“你以后遇到家里的事,不要乱拿主意,要商量穆青。”
萧飒眼含戏谑地望着沈木青:“您放心,现在我件件事都商量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