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点了点头,道:“你们也不要太晚,明天一早再收拾也不迟”语气很是疲惫的样子。
今天的事,对冯氏也很感触吧
沈穆清猜测道。
第九十章 私下议论
知道了冯氏的心结,沈穆清轻声地道:“娘,我也希望相公能高中。可这事都存在些偶然。但您放心,如果相公这次考得不好,我会鼓励他继续参加科举的!”
她语气真诚,隐隐带着不畏坚难的勇气,这让冯氏非常的高兴。
论出身,不比王温蕙差,又有蒋双瑞的机敏而没有蒋双瑞的硬脾气。这个媳妇,冯氏满意极了,她和沈穆清说起己话来。
“有些事,你们不知道。我刚嫁进来那会,你祖母得了一个怪病,总说心口痛。请了很多夫都看不好。不知道她听谁说的,割股入药可以治这药,她就虽然最后没成,可不知怎地,你祖母的病竟然就好了。几位师傅都说是她的孝心感动了菩萨。从那以后,不管是你祖母还是你爹都对她与众不同起来。所以后来她生了长子长女,你祖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呢,本来就处境难堪,吵闹起来,就更是掉份了。好在是你爹因此而心中有愧,再也没有纳过妾室。”
沈穆清听着背寒。
没想到曾经还有过这一段做为一个女人,刘姨娘胆色过人非比寻常啊
她自问自已做不到的。
“我开始还和她明里暗里斗一斗。后生了叔信三兄妹,想法就不一样了。我就算是斗赢了又如何?一来是别人看着是应该的;二来是给你祖母和你爹留下个悍妇的样子。不仅如此,只怕到时候你祖母就更可怜房的势弱,那心偏得更厉害了。可要我是斗输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难道还让你爹再娶个后娘回来不成”
穆清唯唯喏喏地点头,心里却猜测道:恐怕是因为斗不过刘姨娘,退而求其次吧
“所以后来我就盼着地好。好到你祖母再也没有借口在我面前说房可怜我给说娶名门之女为妻。我变卖了祖传之物为他打点仕途穆清。你也别惊讶。我算是想通了。要是这爵位落不到叔信和季敏地身上守着这一屋子地金珠宝也是给别人守强盗。全是吃亏不讨好地事。还不如爽爽快快地拿出来慢慢用”
沈穆清立刻就明白了冯氏意思。
她见过库房地东西。除了件地檀香木、黄梨木、鸡翅木具。就是堆放在架子上如放置《山鸡茶花图》地匣子。应该是把那些件地、显眼地、不值钱地东西都先拿出来卖了。把那些小件地、不被注意地、值钱地东西留在了最后。如果她地儿子承了爵。变卖这些东西伤皮不伤骨;如果她地儿子不能承爵。别人得了。也是个空壳子。这样一来。冯氏里子面子都有了。
这也可能是冯氏今天失态地重要原因。
装在匣子里地东西是赝品。有可能是别人发现了她地计划而早就从中掉了包有可能费尽心机留下来地东西并不如她想像中地那样值钱。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处心积虑地冯氏来说。都是一个很沉重地打击。
不愧是“老狐狸”沈箴地女儿。小小年纪。听到这样秘辛地事。不仅面不改色。而且还能理解这样做地深意。
季敏有她在身边,以后自己也可以撒手不管了
冯氏看着沈穆清波澜不惊的脸由暗暗点了点头。
“要是季敏能高中,我就可以和太夫人把话说开。”冯氏的声音低了几分,“既然是怜惜孙子们,现在房的已成了材,三房的也有了前程,扶弱不扶强,那这爵位,就该由你二哥来继承才是。”
以子之茅攻子之盾的确是个高招
冯氏这话说出来,不管是太夫人还是梁渊只怕到时候都没有话可说。
“所以现在,就全看季敏的了”
沈穆清点头,安慰冯氏:“娘,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服侍相公,让他安心科举的。”
冯氏就笑望着沈穆清叹了一口气:“穆清,我这样安排,你没有意见吧?”
沈穆清摇头笑道:“总想着靠祖辈的余荫过日子,那不是好男儿。我相信相公不是这样的人。娘,您这样的安排极是”
这是她的真心话,说出来自然是真诚坦率。
冯氏欣慰地笑:“穆清,我就知道你见识不凡。说起来爵位的俸禄一年也没有几两银子,哪里有千里为官的好。”
沈穆清知道这是冯氏怕她口是心非道:“娘说的是。您和刘姨娘争的,也不过是嫡庶的本分而已。”
冯氏为高兴地点头:“穆清是你懂我的心啊”
沈穆清又顺着冯氏的意思说了几句奉承的话,然后道:“娘看,明天让二嫂先到我陪嫁里面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呢,也回趟娘吧袁人出身江南望族,我们送礼,也是送个心意。寻常的东西只怕是难入他的眼。我也到里的库房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
冯氏听了,更是高兴了,连声称“好”。
从冯氏屋里出来,沈穆清就去了蒋双瑞那里,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蒋双瑞反而有些犹豫:“你可想清楚了?”
沈穆清笑道:“没有舍,哪有得”
蒋双瑞明丽的脸上绽开一
的笑容:“好,你既然舍得,我也不怕丢脸,就算袁师父求动心。”
沈穆清脑筋飞快地转着,掩袖而笑,道:“二嫂是想帮我的忙呢?还是想看某些人吃瘪呢?”
蒋双瑞目光流转如璀璨的明珠:“你说呢?”
沈穆清笑着出了祥云院,去了丛绿堂。
梁叔信正和梁季敏在西厢房里说话,沈穆清见十色正忙着,就朝着一旁服侍的小厮们摆了摆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西厢房的窗棂旁。
“你只要能入贡一列,自然是前途无量”
说话的好像是梁叔信。
沈穆清不由屏住呼吸,侧听。
“常言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太后年暮,少年天子正是用人之际你只看他定在二月初一‘中和节’开考,就可以知道皇上的心意今年只怕要出少年状元郎了”
二月初一“中和节”府会用装着瓜五谷种子的囊袋赐百姓,希望这一年五谷丰登,有个好年成。在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古代社会,这是很重要的一个节日。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梁叔信的见识就让沈穆清刮目相看。
梁叔信那样的高傲,也有原因的啊
可听他与梁季敏说话的语,却很是平和,既没有平日的冷漠,也没有往昔的生硬,好像朋友聊天似的或者也有自己的想法?
沈穆清思忖着,就听见梁季敏道:“但愿如二哥所言这次会试,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负祖母、母亲和哥哥们的教诲”他声音里,隐隐有着担忧。
梁叔信估计也听出来了,爽朗地笑道:“好了,好了。这种事谁说的准。你也不要太担心,今年考不中,三年后再考,你年纪还小着呢更何况还有你岳父帮忙。”
沈穆清更是支了耳朵听梁季敏怎么回答。
梁季敏沉默了良久。
“怎么?不想和二哥说啊?”梁叔信笑道,“那我也不了”
“不是,不是。”
梁季敏慌忙地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跟二哥说,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二哥说。”梁季敏的声音很是怅然。“就是因为有岳父帮忙,我更怕考不好。”
梁叔信沉吟道:“那外面传的是真的了你岳父为了你以辞了今年的主考官”
梁季敏轻轻地“嗯”了一声。
成为会试的主考官,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与光荣
沈箴竟然会为了梁季敏放弃这样的机会,不,不是为了梁季敏,是为了自己
一时间,沈穆清泪盈于睫。
“你岳父号称‘九尾狐’,”梁叔信的声音也有几分戏谑“他既然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会试的事,他一定会早拿主意的”
“嗯”梁季敏声音里隐隐带着几份笑,“二哥说的不错,岳父让我安心参加科考他的事自有他打点。说实在的,我以前听人说他是‘九尾狐’总觉得别人夸其词通过这段的接触,他和我喝茶品茗谈天下之物,我这才觉得这一绰号的确是名不虚传”
沈穆清怒。
“九尾狐”这是个受尊敬的绰号吗?梁季敏竟然和自己的兄弟私下议论自己的岳父?难道他不知道一体,笑自己的妻子,就等于是在笑自己一样吗?
她冷冷地咳了一声。
“外面是谁?”梁季敏高声道。
声音里有几分戒备,几分心虚。
说着,沈穆清就看见梁叔信冲了出来。
沈穆清抿了抿嘴,然后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梁叔信立刻满脸通红,朝着沈穆清长揖道,轻轻地喊了一声“三弟妹”。
至少还知道自己错了
沈穆清心里好受了些,然后笑着朝梁叔信福了福,道:“二伯,您用过饭没有”
这时,梁季敏也跟了出来,看见沈穆清,他吃一惊。
他看了看梁叔信,又看了看沈穆清,表情中有了几分不自然。
梁叔信嘴角微翕,喃喃道:“吃,吃过了弟妹吃了没有?”颇有几分语无论次之感。
沈穆清见了,责怪的心又淡了几分。
她笑道梁季敏:“相公想必也吃过了吧我只是来说一声,娘那边已没什么事,歇下了。”
梁季敏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望着沈穆清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别计较这些了。岳婿之情毕竟日短如果还有下次,定要和他锣对锣鼓对鼓的说个清楚。
想到这里,沈穆清笑盈盈地朝着两兄弟福了福。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二伯和相公说已话了。”
说是不计较,还是忍不住刺了刺梁氏兄弟。
第九十一章 告一段落
第二天,沈穆清让落梅和珠玑陪着蒋双瑞去看自己的陪嫁里有合适送礼的东西,她则回了明时坊的沈家。
李氏先前并没有得到信,听说沈穆清回来,自然很是吃惊。好在沈穆清也知道自己这样回去李氏肯定会胡思乱想,连在沐休的沈箴也没有去拜见,直接去了朝熙堂。
遣了左右的丫鬟媳妇,沈穆清把昨天梁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记得我们有一幅哀帝的《荔枝鸽子图》,只是当时婆婆、嫂都在场,那又是老爷的心爱之物,我作不了主,所以今天特意找了借口回来太太一声。能不能把那图给我用用?以后我再想办法寻幅哀帝的画送给老爷。”
李氏听了呵呵地笑,对着一旁的汪妈妈挑了挑眉,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不过去了梁一个月,就知道回来伸手要东西了。难怪都说女生外向。真是一点也不假”
沈穆清红了脸:“太太”拉着李氏的衣袖撒娇。
汪妈妈知道李在和女儿耍花腔,掩袖而笑,并不多嘴答话。
“你来晚了”李氏深深地叹口气,很是遗憾的样子。
沈穆清愕然:“道也有人打着这主意?不知道是谁?竟然能让老爷忍痛割爱?”
“你也知道是让老爷忍痛割爱啊?”氏怪嗔道,“那还回来讨?”
沈穆清只好涎皮赖脸地来。她抱着李氏左摇右晃:“太太,这可是关系到你女婿一生的前程
“哎哟”李氏笑抚着额头。“你可别摇散了我这把老骨头”
沈穆清还真不敢摇她讪笑道:“太太。您就帮我这一次吧”
“你呀”李氏点了点沈穆清地鼻头。“动动脑子。还有谁能让老爷忍痛割爱?”
沈穆清想了想。:“闵先生?”
李氏摇了摇头。
“刘学士?他们那个外甥好像也参加会试”
李氏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除了你爷还能为谁如此低声下气”
沈穆清愕然。
李氏笑道:“我们那幅哀帝的《荔枝鸽子图》老爷前两天就从库里取了出来,欧阳先生亲自送到了袁人那里你就放心了,不仅是袁人那里派人去了,就是和袁人一起主持科举的刘人、徐人那里也派人去打点过了”
沈穆清更是惊讶。
梁季敏和梁叔信那天在丛绿堂的谈话浮现在她的耳边。
难道沈箴为了梁季敏这个女婿,还准备在科举上作弊不成?
这可不是件小事啊
“太太,”沈穆清觉得自己额头湿漉漉的,“相公还年轻,今年考不中,三年后还可以再考我想给袁人送礼只是想让相公多几分自信而已”
要是科举靠送礼就能上榜,靠人情就能上榜,那满朝臣子弟、功勋后裔何必悬梁刺股地苦读?
李氏先是听着一愣,然后很快就明白了沈穆清的意思。
她笑道:“你这孩子难道老爷这些年的官是白当的啊”
沈穆清有些汗颜。
“我,我是看上次老爷帮梁把军情都压了下来”她喃喃地道,“不是有些担心关心则乱吗?”
“傻孩子,”李氏笑道,“那是那是这。朝庭取士,那是百年之策,老爷也是科举出身,又怎会自乱纲常。”
沈穆清讪笑:“是吗?”
李氏正色着点头:“难道娘是随随便便给你挑的这个女婿吗?季敏之前可是中过解元的。而且老爷还亲自去了一趟国子监他写过的文章都看了一遍,也找他以前的启蒙先生谈过不是有真才实学,我和老爷能随随便便就把女儿嫁给他吗?”
沈穆清还真不知道。
望着李氏花白的头发,她心一酸。
那天沈穆清在沈待到了掌灯时分。
她陪着李氏吃了午饭,下午在九思斋给沈箴画了一幅粉彩的牡丹图,黄昏的时候人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回到梁的时候,她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神色茫然地独自倚在临窗炕的枕上并没有看见常在她身边服侍的刘姨娘。
沈穆清给太夫人行过礼,太夫人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坐垫道:“穆清,来坐下来和祖母说说话儿。”
沈穆清笑着应了一声“是”,半坐在了炕边。
太夫人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轻轻地道:“你婆婆说我偏心。你是不是也这么看?”
这些陈年留下来的旧疾,沈穆清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判断或是来主持正义。
她笑道:“我自嫁到梁,都是和和气气的。
祖母待我们也是慈严并济,您这样说,我实在不明白。”
太夫人听了,半晌才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她点了点头,
回了一趟娘,也很辛苦了。下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