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冯宛清回耒了。
她恭顺地对沈穆清道:“表哥找我,是关于万言书的事。
沈穆清停下手中的针线望着她。
冯宛清就笑道:“表哥说,万言书的事他虑考了很久,觉得我们劝的有道理,他就不参加了。”
沈穆清微微扬了扬下颌,道:“如此就好。你去回祖母一声吧,免得老人家担心。”
冯宛清微怔,低声道:“还是三少奶奶去吧我,我去不合适!”
沈穆清笑了笑:“我让你去的,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冯宛清轻轻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然后去了太夫人那里。
到了太夫人那里,冯宛清把梁季敏的决定告诉了太夫人:“三哥年轻,又饱读诗书,虽然有些冲动,那也是因为有自己的想法。还望太夫人不要太过责怪才是。”
太夫人脸上高出满意的笑容:“你能这样明理,又能劝着他,这就好。”
冯宛清脸色微红,羞赧的低下了头。
待冯宛清走后,太夫人叫孑—王涅蕙来,把梁季敏的决定告诉了她。王撂蕙笑道:‘您看,还是五表妹有办法——把道理帮三叔一摆,三叔就改变主意了!”
太夫人听着,眼底闪过迷茫之色。
王温惠看着一笑。
梁季敏不去掺合了,沈穆清原以为这件事就至此为止了,谁知道到了中旬,这件事却是越搞越大了。余姚知府的龛墨案不仅牵出了浙江布政司织染局的一位副使,又因这副使,牵出了布政使柳竣。
沈穆清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她趁羞端午节娘家人来给她送竹席问汪妈妈:“老爷那里可有什么异常?”
汪妈妈笑道:“您是怕柳大人的事牵扯到老爷身上吧7您就放心好了,柳家的大总管前两天到我们府上去了的,听太太那口气,这事扯不到老爷身上去。”
沈穆清还是不放心,道:“你记得带话给太太。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汪妈妈笑着应了,让人拍了一个白木箧箱进来:“三少奶奶快看看,这是从泉州送过来的,用象牙做的凉席,说宫里也只有两张而已。”
沈穆清皱了眉:“既然是宫里只有两张,拿到我这里来做甚?再说了,我现在是人家的孙媳妇,有好东西不拿出去孝敬太夫人、夫人,难道还能自己用不成!”
汪妈妈听了猛地拍了拍额头,笑道:“三少奶奶,这都是我的主意。您要骂,就骂我吧!”
只怕是李氏看着东西名贵,不想留给别人享用吧!
沈穆清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让汪妈妈送到白纸坊去:“交给林进对家的收好了,以后再拿出来用。”
汪妈妈就低声道:“这么说来,那传言是真的了——三少奶奶把陪嫁的东西都转到了白纸坊,准备分府单过了!”
第一百零六章 误会重重
沈穆清听着心中一凛:“太太怎么知道的?”
汪妈妈笑道:“周秉买铺子的时候让我们家那小子看见了,还以为他起了什么歪心思,跑去告诉我了。我当时也没弄清楚,就告诉了太太。结果太太一查,才知莲是给您买的铺子。”
李氏把自己在白纸坊的两间铺子给了汪妈妈,又给汪妈妈一家脱了藉,il贵和汪妈妈现在虽然还在沈家当差,可她的儿子媳妇如今用那两间门店小吃生意。那边的房子和铺门都是一起买下的,想来隔得不远,自己又交待周秉在房子的附近买铺子没想到,竟然这样露了馅!
“三少奶奶别担心,”汪妈妈见沈穆清的脸色不愉,笑道,“太太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带句话给您,说:欲速则不达。”
看来知道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想分家!
沈穆清略略安下心来。
“让太太放心,我知道深浅。上面有太夫人、夫人和诸位嫂嫂,就是分家,也轮不到我开这个口。我就是希望相公能早一点外放,我到时候想跟着一起去。”
汪妈妈抿着嘴笑:“我一定把这信带到。”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汪妈妈就起身告辞了。
虽然得了这样的信,可沈穆清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她叫百木帮着打听外面的事。
又过了七八日,这事扯了户部的一位给事中。
沈穆清暗称不妙,找了一个沈箴在家沐体的日子要回娘家。
太夫人听说沈箴在家沐休,高兴地答应了沈穆清的请求,就让小厮去翰林院说一声,让梁季敏下了衙去沈家接沈穆清。
沈穆清红着脸应了,然后带着留春和步月两个丫鬟回了沈家。
李氏的气色比她上次见到的还好,看见女儿回来,自然是喜出望外,吩咐厨房的做她爱吃的菜,又让人到外面买她爱吃的点心。
沈穆清和李氏聊了几句,就把话题扯到这个上面来了。
李氏笑道:“你放心,老爷拿的都是该拿的。要是这样追究起来,那这大周王朝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沈穆清想到自己的嫁妆,脸上不由浮现几分犹豫来。
李氏抱着女儿呵呵笑:“知道你担心。我和老爷经历的事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放心吧!”说着,她又问起游湖落水的事来,“说是小舟翻了,全落了水?怎么也不回来告诉我一声?”
沈穆清嘟了嘟嘴:“我怕太太说嘛,要不是我,也不会翻船了!”
“你这孩子!”李氏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笑颜如花的女儿,也就一笑带过。
从李氏那里出来。沈穆清去了沈箴的书屋。
沈苠正和欧阳先生在说话,沈穆清等了一会才被小厮领进屋。
两人一右一左地坐在九思斋的暖阁里,看见沈穆清进来,欧阳先生趁杌告辞了。
沈穆清见自己进来的时候气氛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放下一半心来。
沈箴见了女儿,第一句话说梁季敏:“听说这段时间和陈亚子走得很近那陈亚子虽然学问好,但性格极为孤僻。这点小事,我说了他又怕他心里不痛快,你找个机会给他提个醒,有这功夫应酬他,还不如和闵先生多多亲近亲近。”
沈穆清笑道:“陈亚子是顺康元年的状元,性格虽然不佳,但学问倒是一等一的好。相公他是个读书人的脾气,哪里会想到这些。当初要是点了状元就好了,一辈子呆在翰林院里修修书倒也合了他的脾气。”
沈箴苦笑:“我何尝不想如此。舍了这张老脸保了他一个会元,就是想让皇上一高兴,取个‘三元及第’的彩头,谁知道,袁胖子却一心一意想保闵别山。”
“哦!”沈穆清微怔。
沈箴笑叹着摇头:“殿试时,闵别山答得出彩。皇帝定状元时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袁胖子值夜,就叫了他去问。他倒好,回了一句‘取士问策不问笔’,皇帝当时给闹了个大红脸,就把季敏定在了第十。这个袁胖子,还是不是怕坏了他的名头这倒是歪打正着了。过几年,我把季敏放到四川去,那边我路子熟,干上三年换个地方,最多十年,就能升到堂官了。你呀,也别听太太的,净想着分家,净赶着到任上去。要是季敏去了四川那地方天气又不好,茴粟杂居,民风剽悍,你跟着去受什么苦!”
沈穆清笑而不答,问起临山县令的事来。
沈箴可能也不想多谈这些事。笑着安慰沈穆清:“这事总还得皇上开口,更何况,我户部的帐目从来都是一清二楚的。”
沈箴能做到今天,自有手段。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沈穆清自我安慰着,陪着沈箴说了会话,然后一家人吃了午饭,到了酉末时,梁季敏下衙来接人,岳婿两人又说了会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李氏留女女婿吃了晚饭,这才送他们出了门。
给太夫人和冯氏请过安,两人回了叠翠院。
路上,沈穆清问梁季敏:“每次老爷都和你在书房时待半天都跟你说了些啥?”
梁季敏眉头微兜,有些不耐地道:“哦,没说什么?”
沈穆清见他这个样子,就把沈箴交待她劝他的话给咽了下去。
进入六月,朝庭上下都开始忙武举的事,对临山县令的关注反而少了很多。
沈穆清派了百木打听武举的事。
到了六月二十四日,武举的结果出来了。
山西临城县人萧飒点了武状元,浙江处州府人武姜得了榜眼,探花是南直隶上元县杜蕴。
沈穆清听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十七岁的武状元,大家听了不免有几分好奇。一时间,京都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件事。
沈穆清去看贵姐的时候遇到梁叔信,梁叔信有些黔然神伤。
“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得了!”
“什么?”沈穆清不知道梁叔信指的是什么。
梁叔信笑容里有几分勉强:“我说的是今年的武状元萧飒。”
沈穆清很欣赏梁叔信对女儿的态度,因此两人相见的时候常常笑语殷殷,梁叔信自从在背后议论沈箴被沈穆清听见后,每次遇到她都有几分心虚。
现在沈穆清主动示好,他自然是极力修好。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倒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沈穆清听着一怔。
脑海中就浮现出萧飒那如古井般幽睹的眸子来。
梁叔信已自顾自地道:“萧飒曾在国子监读过书,你们成亲的那天,他还送来贺礼,喝过喜酒还是我介绍驸马爷给他认识的。当时我就觉得他很不简单。这不过几天的功夫,两人竟然像挚友般经常在一起喝点小酒被点了状元,应该是走的王公公的路子。”
沈穆清愕然。
没想到萧飒竟然参加了自己的婚礼。而且还和梁、冯两家的人有来往!
她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盒似的不似滋味,喃喃地道:“二伯说的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王喜王公公7”
梁叔信点了点头:“正是此人。”
王喜本是一落第的秀才,后来自阉进宫。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在身边服侍,是内庭最得宠,也是有权势的人。
可梁叔信怎么对萧飒的行踪这么清楚吗?还推断萧飒走的是王喜的路子?
她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梁叔信却说没有注意到这些,打超着萧飒:“王公公一见他就很喜欢。想收他做干儿子的,谁知道这家伙到是很狡猾的,三言两句就把王公公哄上了茜娘的床,王公公哪有心思去理会他答应没有答应!”
沈穆清很是震惊。
茜娘,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怎样的人了而萧飒竟然用女人招待太监
她不由抚额。
梁叔信也惊觉自己失言,脸涨得通红,喃喃半天无语。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尴尬。
还好贵姐适时地大哭起来。
沈穆清如释重负般地笑道:“哎呀!眚姐想来是饿了,我抱她去让乳娘看看!”
梁叔信也松了口气,笑道:“是啊!快抱去乳娘看看!”
沈穆清把孩子交给了乳娘,又陪着蒋双瑞说了几句话,就借口有事要凹叠翠院。
蒋双瑞让嫣红送她出门。
路上,沈穆清却想着萧飒的事。
虽然说在官场上生存需要一定的手段,可也别因此而走得太偏了才好!
日子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七。沈幼惠一大早就拉着沈穆清去看她放在台矶上的水碗。
“等晚上要是针放在上面不沉,那就是七姐听到我的乞求!”
沈穆清已是结婚妇人,失去请七姐的资格。她打超梁幼惠:“你向七姐求了什么?”
梁幼惠却是眼神一暗,少有的心事重重起来。
女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心思了!
沈穆清也不追问,笑着叫了英纷:“今天落梅来值夜,放你们几个去跟着二姑娘乞巧,可不能玩得太疯!”
英纷、明霞几个都笑嘻嘻得应了,簇拥着梁幼惠:“二姑娠,今天我们可要跟着你玩耍!”
梁幼惠又高兴起来,笑着和她们几个去看请七姐用的瓜果。
谁知那天天气不好,吃过午饭,淅沥沥下起雨来。
梁幼惠如困兽般在家里团团转:“要是晚上还下雨,就不能请七姐了。”
沈穆清安慰她:“要不,我们就在屋里吃水果、讲笑话,反正也是为了热闹嘛!”
“那可不一样。”梁幼惠很沮丧,“我求七姐让三嫂早点给我生个侄儿。”
沈穆清不由怔住。
第一百零七章 惊天之变
好像为了回应梁幼惠的心愿般,到了下酒初,雨突然停了,空中很罕见地出现了彩虹。
大家都站在台矶上张望。
沈穆清侧目,身边的石榴树茵绿的叶子上还留着几滴雨,在阳光下如钻石般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满是泥土的芬芳,一切都如这仲夏的季节般显得那样的勃勃生机。
李氏挺过了六月。
会不会再挺过一个半年?
沈穆清微笑着,拉了梁幼惠去后花园:“走,我们去摘花去。”
梁勃惠见天对了,很高兴,和沈穆溃笑嘻嘻地去了后花园。
梁家的后花园多种树萝,少种花木。
两人在采了几朵瑞香花,又看见墙角种了凤仙花,就采了商量着染指甲。
一群人正在园子里嘻闹着,紫娟突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三少奶奶,太夫人让您和二姑娘去她老人家那里一趟。”
大家不由面面相觑。
梁幼惠更是道:“这个时候,不知道找三嫂有什么事?”
紫绢脸色微白道:“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后娘娘殡天了!”
这个时候?
沈穆清大吃一惊。
梁幼惠已道:“真的吗?太后娘娘殡天了?”
紫绢点了点头,道:“宫里的麻布已经送过来了!三天后太夫人和夫人就要到乾清宫去哭丧了。”
沈穆清听了,忙拉着梁幼惠回屋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去了闲鹤堂。王涡蕙已经到了,穿了月白色银条衫,玄色焦布比甲,身上的钗环首饰都除了,已是一副孝妆。
太夫人见沈辞清和梁助惠都只是简单地插了两支银晷,俱穿了月白色银条衫,一个穿湖色的葛布比甲,一个穿石青色葛布比甲,微微点了点头。
三个人互相见了礼,立在太夫人炕前待了片刻,冯氏和蒋双瑞才姗姗而耒。
太夫人见人都到齐了,肃然地道:“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太后娘娘殡天了,在京都四品以上命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