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的绿光停了下来,歌声也消失了。
黑七瞅着几道黑影朝园子外跑去。一猫腰,悄悄的跟了过去。
天明后,几盏灯笼被侍卫们寻到,送到了正气堂。
灯笼只有拳头大小,是普通的白绵纸糊的。一名侍卫解释给杜老夫人和岑三娘邹氏听:“里面装着莹火虫。一到天明悉数死去。灯笼抛在灌木从里,如果不是事先知情,一时半会儿还寻不到。等到下了雨,纸被水糊了,就瞧不出端倪。”
杜老夫人气得狠狠拍了记案几:“真是歹毒!”
岑三娘笑道:“祖母你甭气。天天防贼总有防不甚防的时候。黑七已经追去了。但愿能查到主使的人是谁。”
邹氏也气道:“还好你知道那长寿果子不能多吃。否则贪多吃了,腹泻不止,再被吓一场,哪里还保得住孩子。”
杜老夫人沉声说道:“三娘,我细看这事韦家定掺合了几分。就是不知道韦小婉是否知情。你大婶娘就是个牵线木偶,没那心眼。”
韦小婉岑三娘细细想了道:“我看三堂婶怕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她毕竟嫁了三堂兄,怎么说也是杜家的媳妇了。”
杜老夫人睃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宽慰,岑三娘没有小肚鸡肠的借机整治韦小婉。她想了想道:“不论黑七是否能找到背后主使的人。咱们还是继续做戏吧。”
堂上几人笑了起来。
国公府少夫人多吃了凉果腹泻的当晚,又梦魇惊着了,差点没保住胎的消息被传了出去。
刘氏听着大吃一惊,匆匆带着韦小婉登门拜访。
杜总管苦笑着上前作揖,将两人拦了下来:“大夫人,不是小人当了门神存心阻拦。实在是府里忙活了一整晚,老夫人陪着太医守了少夫人一整夜,精神不济。”
“少夫人的胎如何了?真是造孽啊!我吃了也没事啊!哎呀,我才吃了一个。三娘怎么就那么嘴馋,一口气吃下去两个啊!”刘氏急得要命,长寿果是她送的,岑三娘有个万一,恐怕老太爷就要对她行家法。转身就骂韦小婉,“都是你!韦家安了什么心?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杜家的媳妇!”
韦小婉委屈的直哭:“母亲,我只知道是好物件,想孝敬您。哪里知道三娘一气吃了两个出这样的大事!”
刘氏还要再骂,被杜总管拦住了:“大夫人您宽宽心。有刘太医在,总算没出大事。老夫人没有责怪您的意思,骂少夫人身边的丫头不懂事,没拦着她。再好的东西也经不住盯着吃不是?果子是好的,是少夫人自己嘴馋,丫头又没劝着。您先回吧,等府里安定了,您再来,可好?”
只要岑三娘没有滑胎就万事大吉。刘氏顿时松了口气,睃了韦小婉一眼,转身回了府。
韦小婉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可细想起来,回娘家时母亲给她装了六个长寿果,也没喊她送去国公府。自己的亲爹娘哪里能算计到岑三娘。一颗心又悠悠落到了实处。
到了下午,黑七满眼血丝的回来了。
“是几个游侠儿,盯了一夜,也没见人和他们接触。大概是先收了银子再办事。主使的人行事周密。随便使个散汉闲帮就能给游侠儿递银子传话。抓了他们也问不出多少情况。不如照计划继续。一计不成,少夫人折腾受累却没有滑胎,估计他们不会罢休。”黑七禀道。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放长线钓大鱼,总能把人揪出来。你去歇着吧。”
刘太医足足在国公府里住了三天,才坐着国公府的马车回了府。
回府关门又歇了一整天,这才去太医院销了假。
各路打听消息的像苍蝇似的聚了过来。
“哎呀,老刘,才几天没见,你这脸色可不好看,你病了?”这是故作不知,拿话勾引着的。
“听说南越贩来的长寿果不能多食,可有此事?前几日御膳房还得了几筐被皇上赏人了。您得说说这症状,咱家还得挨家去递个消息。内务府负责采买的被打了半死呢!”这是拐弯抹角套病情的。
“刘太医,您老医术高明,有你在,蔡国公夫人那胎总算是保住了。国公爷打了胜仗回来,少不了赏你!给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这是开门见山问情况的。
“出你嘴入我耳,这银子您收好了。”这是直接花钱买消息的。
刘太医或苦笑或摇头或叹气。几乎每天一下衙就被杜家的马车载了去。
云山雾绕含糊其辞间,有心人们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蔡国公夫人胎是保住了。心神不定,夜里总是梦魇。
怀孕的人心思多,加上杜燕绥还在西边打仗呢,别说没梦魇,没腹泻。蔡国公夫人睡不踏实是肯定的。
得了消息的岑四娘和杜静姝都去国公府探望。都只见着老夫人,说岑三娘要静养,请她们回了。
二房老太爷吃了半个长寿果,听说之后,把多的全扔了。指着鼻子大骂了刘氏一顿。说她不该往国公府送吃食。
刘氏回头又骂了韦小婉一顿。
韦小婉委屈的回了娘家。
“你这孩子,怀孕的人多心。你去看望也就罢了。干嘛要送果子去?”韦母嗔了韦小婉一眼,拢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是啊,母亲也只是心疼自己。十两一个的长寿果舍不得吃,装了给她带回夫家。也是想让她讨好长辈,日子过得舒坦些。
可韦小婉心里仍存了疑:“母亲,那果子可不能多食。”
“我哪里知道!”韦母别开了脸,转开了话题,“好在胎保住了。否则蔡国公夫人要怨上了你。杜燕绥哪里还会念着是堂兄弟提携你夫君。”
韦小婉想到这里也满脸愁容:“我本是想讨好于她,没想到竟出了纰漏。罢了,给小青说一声,姐姐怕是帮不了她的忙了。”
韦母叹气道:“你妹妹也是苦命的。急着嫁进开国侯府,指望着崔三郎立个战功给她挣个诰命。崔家就这么垮了。杜燕绥又做了主帅。她心里愁得不行,连日来总睡不着。好在水月庵的静言师太法力高深,给她做了**,念了三日经,这才让她心思安宁下来。对了,蔡国公夫人不是梦魇么?不如请静言师太也为她做场**。”
韦小婉是知道静言师太的。做姑娘时就常和妹妹一起去庵堂进香。水月庵就在城里,环境幽雅。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想吃素斋都爱去那里。
她迟疑了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岑三娘出门去水月庵再出点岔子,女儿就真把国公府得罪了。”
韦母嗔道:“你以为她想去,静言师太就得接着?你妹子做**,那是舍了多少人情才清了庵专为她做的。蔡国公夫人想去,人家水月庵还要关庵门三日,不待外客。这长安城又不止蔡国公府一家勋贵。这样吧,你回去问过你祖父的意思。”
韦母说的在理。
老太爷如果觉得行。再请娘家出力请动静言师太。如果岑三娘身体渐好,不再梦魇失眠。二房就算立了大功了。此事请老太爷作主,也不算自己擅作主张。
韦小婉想到这里拉着韦母撒娇:“老太爷如果同意,回头女儿再请母亲帮这个忙可好?”
韦母点了她一手指笑道:“我是你亲娘,不帮你帮谁?有长辈作主,你就是个帮忙跑腿的。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你头上。就这么着吧。看亲家的意思办。”
韦小婉回了杜家,求见了老太爷,把母亲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忐忑不安的说道:“祖父,三娘是多食了孙媳孝敬您和母亲的长寿果才腹泻。虽说胎保住了,她却夜夜失眠。孙媳心里不安。我娘说的这个法子,孙媳有心,却也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您拿个主意。”
二房老太爷只说道:“我心里有谱,你且去吧。”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韦小婉心头却安定了不少。还是母亲说的对,有长辈出面。此事办得好,二房就立了功。办不成,自己总算在老太爷面前消了罪,表明了心意。
二房老太爷待韦小婉一走,叫了得力的管事先去打听水月庵和静言师太。得了确切的消息,这才坐了轿子往国公府去。
“水月庵,静言师太”杜老夫人念着这两个名字,问尹妈妈,“我记得二十年前,我好像去过水月庵。”
尹妈妈也记起来了:“是,那时候老国公生了场病,您去做**来着。那时候水月庵主身边的大徒弟就叫静言来着。”
二老太爷道:“三郎媳妇也没料到那长寿果会被九郎媳妇一下子吃了两枚。她也是好心。听说水月庵的**有用,就巴巴的来告诉了我。我叫人去打听了下。水月庵香火鼎盛,环境幽雅。如果做三天**,水月庵会关闭庵门,只接待一家。也不虞有外人冲撞了九郎媳妇。再多派些人护着。能让九郎媳妇安心的养胎,也是件好事。”
“二伯,咱们是一家人。您也不用歉疚。我已经罚了三娘身边的丫头。如果不是她们没劝着,也不会有这场风波。三郎和燕绥是堂兄弟,只有亲近的份,哪里会因此小事就记恨呢。这事我得问问刘太医,看三娘是否能出府去。”杜老夫人微笑着说道。
二老太爷就放了心,露出了笑容:“我也只是来说个法子。用不用,您拿主意。”
晚上继续
☆、圈套
圈套
水月庵在城南,占地有二十来亩。。。
庵堂前面供奉送子观音的地方并不大,只得一进院落。后院占去了四分之三的地方,极宽阔。
前庵主是人心思通透的,花心思把个后院整治了一番。侍弄成了冬能赏梅,夏日清幽的好去处。
且不说有着百年树龄的几株高大青松四季常青,引了曲江活水进来,弯弯曲曲盘了处浅浅的池塘。又运了些玲珑石依水建了假山,修了亭台,错落着种着十来株虬劲的老寒梅。更有几亩地全种了竹。凑齐了岁寒三友。
这青松下,梅林中,竹林里又分别修了数间小院。豪门权贵的年轻女郎能三五成群出城骑马狩猎。出嫁的夫人们在府中花园里宴请烦了,想找个清静地方散散心。或想单独见个什么人,不方便去酒肆,就约了在水月庵碰头。
素斋一席就能收二十两银子,加上常年的香油供奉,水月庵倒也不愁庵产不丰了。
大唐佛法道教都极受推崇。水月庵的师傅们心怀怜悯之心,对穷苦人家施药施粥派发手抄经文,不取分文。待豪门贵妇礼敬有加,斋菜又做的好。得了众口称赞,水月庵的香火越发鼎盛。
想让水月庵闭门三日,不接待别的香客,那是极难的事情。
听得是为领帅平定西突厥的蔡国公夫人诵经安胎。主持静心师太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蔡国公为保边疆杀敌,造福边疆百姓于国有功。为他的夫人诵经祈福,消了国公爷带来的杀戮是功德一件。我佛慈悲。”
算了黄道吉日写了贴子送到了国公府。
头一天,方妈妈就带着丫头婆子进了水月庵。水月庵三套精舍。方妈妈嫌青松居离前面近了,吵闹。挑剔梅舍靠水,蚊虫多。最后选中了最清静的竹舍。抬了箱笼背褥,自家夫人惯用的家什摆设,悉心的铺设起来。
连水月庵的厨房都进去转了两圈,亲自把三天的菜单拟了,食材也让府里单独送来。
静心师太瞅着国公府打前战的丫头婆子就是十二人,心里盘算着要管多少人的饭食,少不得还要提醒方妈妈两句:“庵堂只待女客,少夫人的侍卫们不能进庵堂的。”
方妈妈笑道:“我们国公府自然不会坏了贵庵的的规矩。庵里都是女师傅,侍卫们五大三粗的自然是不能进的。不过,我家少夫人来做**,不能带侍卫进庵,庵主自当保护我家少夫人的安全。若有个意外,嘿嘿,贵庵就等着皇上降罪吧!”
静心师太听着前头的话面露微笑,末了也收了那起世外高人的作派,有些惶恐不安。心想万一出个什么事,倒真抗不住国公府的怒火。
方妈妈敲打够了,就掏出一千两银子捐香油钱。出手豪绰,又让静心师太喜出望外。打起精神,将庵里的女尼分了班,轮班后院巡逻。
八月酷暑,出行宜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国公府外已排好了出行的车轿侍卫。等到岑三娘上了马车,才小心的护持着浩浩荡荡的离开。
水月庵前已用净水清洁了地面,静心师太带着庵里的女尼在门口侯着。
“少夫人,您当心。”
此时天已经大亮,水月庵四周的铺子摊点都开了张,好事的百姓瞅着国公府的队伍到来,议论着水月庵闭庵三日为蔡国公夫人做**的事情。
岑三娘挽了牡丹高髻,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对襟大袖衫,髻间只得几枚银饰与珍珠头面。她瞧上去精神不太好,加上素淡的装扮,一张脸苍白憔悴不堪。
她扶着阿秋和逢春的手下了马车,朝静心师太微微颌首道:“这几日有劳师太了。”
静心师太口念阿弥陀佛,率众女尼簇拥着岑三娘进了庵堂。随即关上了庵门。国公府的侍卫们一直也没有进去。就近在水月庵旁的客栈里包了座院子住下。
“瞧清楚了,是蔡国公夫人。”一名坐在小摊上吃早点的人轻声说道。
旁边另一人就放了筷子,扔了十枚大钱,起身去了。
进了后院,静心师太陪着岑三娘缓缓走向竹舍。
岑三娘瞧着庵里后院的景致,抚着胸口轻叹道:“一进这里,竟暑气全消。入目满是清翠,竟觉得精神都好了几分。”
听她夸奖,静心师太也笑了:“不是庵里景好,只需修得心静,烦恼顿消。”
“修得心静多谢师太指点。”岑三娘柔弱的说道,露出有所顿悟的神色。
静心师太暗暗得意,如此一来,水月庵想必又多了一份长年供奉的大户。
说笑间已进了竹舍。
此间院子全用竹子搭就,里面并不简陋。地面铺了地毯,竹椅上搭了锦绣的椅袱。竹床上挂着白色的纱帐。书桌上整齐摆着文房四房,一叠闲书。案几上摆着苏绣插屏,梅瓶里插着佛尘孔雀翎羽。
岑三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榻上坐了。
逢春去端了茶具摆在小方桌上,跪在榻前煮茶。
静心师太吃了一盅茶就告辞了:“时辰已到,贫尼这就去前院做三日**。少夫人身子不方便,请您遣个人换了衣裳代您赴**吧。少夫人在此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