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礼,和大户人家的千金没什么区别。我看哪,她和我家玉书正般配。只要您点头,无论她有多少嫁妆,我都出两万两银子彩礼。老太太,您看如何?”
心疼闺女的人家一般都会将男方的彩礼合到嫁妆里,一并送到男方家里。范夫人不介意三娘的嫁妆多少,意思是这两万两可以任由岑府留下。
两万两银子的彩礼,将来在范府中持中馈大夫人挑了挑眉,四夫人也怦然心动。
讨价还价
三老太太呷了口茶,不动声色:“当初过继九哥儿替四房承袭了香火,我当着族老的面答应给三娘订门好亲事,置办一份嫁妆。我这做长辈的,一心盼着她好。承蒙您喜欢她,但你家小公子这般体弱我岑家不缺两万两银子,总要替三娘着想一番。”
“老太太心善啊。替四房延续了香火,又养得三娘子出落得这般水灵。她也真真是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我想着就心疼老太太转告三娘。她若是进了我范府的门,我会当自己女儿般心疼她。”范夫人吸了吸鼻子,抽了条帕子按着眼角,“我就玉书一棵独苗,哪怕出再多的彩礼,我这做娘的也要给他聘个好媳妇。将来九泉之下见着我家老爷,我也有个交待。”
范夫人的意思是还能在两万彩礼上再加银子。大户人家聚媳妇,能给两万银子都是极厚的彩礼了。范夫人为了儿子真不吝啬银子。大夫人和四夫人惊诧的对视了一眼。
三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岑氏三房担不起薄待孤女的名声,需得三娘情愿才好。否则就算彩礼翻倍的给,此事也万万不成。”
“三娘出落的这般水灵,就算出四万两银子的彩礼我也乐意。”范夫人琢磨着三老太太的意思,一咬牙将彩礼翻了倍。
她也不是傻子,岑三娘出身世家名门,可也不是真真矜贵的嫡女千金。范太太可不想任由岑家继续狮子大开口,摇着团扇开始敲打:“可惜三娘子毕竟是个孤女。老太太就算再心疼她,想嫁个门当户对,可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取个嫡妻也自有考究。如果给她选个小门小户人家,没本事,嫁过去也只有吃苦受穷的命,老太太也会心疼不是?我范家虽然是商户,也有良田千倾十来间商铺的产业。我看中了岑三娘的身份,她嫁过来也不委屈不是?”
三老太太端着茶慢慢啜着,不再开口。
范夫人也识相,寒喧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
四夫人嘀咕道:“范家那么有钱,可惜范家小公子身体羸弱,说话也不利索,唉。”
大夫人斜睨着她笑道:若非如此,范家怎肯出四万两彩礼娶个孤女做儿媳?要我说呀,嫁给范家小公子,总比嫁个没出息的男人强。吃穿不愁,还能继承万贯家业。有个当范府女主人的姐姐,九哥儿将来也多了份助力。”
四夫人心头一震:“嫂嫂言之有理”
“都给我听好了。”三老太太放下茶盏淡淡说道:“此事若非三娘心甘情愿,否则便作罢。”
四夫人脱口而出:“她必是愿意的!”
三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三娘出了孝,你们做堂嫂的,平日无事便多教教她理家管事的本事,就算尽了心了。”
“是,母亲。”大夫人四夫人赶紧应下。
赛舟完了,百姓陆续回城。大老爷令人传话,他和大少爷要陪刺史大人晚宴。四老爷吃了酒回来,护着岑府的女眷们上轿回城去聚仙楼。
发展一个小眼线
岑家的小辈们先到了聚仙楼。
岑三娘牵着九哥儿的手故意将他带到室外长廊上,掀起竹帘的一角,装着去瞧下面的街道,低声问他:“为何要吵着先走?”
岑知林用力想甩开她的手。岑三娘握得紧,他脸上腾起一片绯色,愤怒的说道:“你放开我!”
岑三娘回头看了看,六娘七娘坐着厅堂里吃点心,两颗脑袋凑得近,不知在嘀咕什么。她微微一笑:“安静点,六娘七娘巴不得看戏。”
岑知林沉默了,哼了声道:“我看那范夫人不怀好意,特意替你解围,你别不知好歹!”
岑三娘觉得自己握住的小手其实是她捞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三房所有人里,只有身边这个七岁的小男孩肯真心的帮自己。她故作诧异:“范夫人待人热情,我觉得她极好呀,她怎么不怀好意了?”
夕阳从竹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照在岑三娘的银钗上。岑知林抬头的时候,仿佛看到一双狡黠的眼睛。他被那道光晃得闭了闭眼睛,歪着头再看,岑三娘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是他瞧错了吧?这个女人弱的像根草,哪里斗得过范夫人的一只粗胳膊呢?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放手!你手心出汗,我不舒服。”岑知林昂起了下巴。
转眼间又满脸拽拽的模样。
岑三娘松开手,抱歉的抽出手帕递给他。
岑知林擦了擦手,将帕子塞进岑三娘手中,无比严肃的说道:“五郎从学堂回来,说同窗都爱学那范结巴说话,后来范结巴就再没去过学堂。我不喜欢那范结巴做我的姐夫。我会被五郎他们笑话死!”
他说着握紧了拳头,嘴抿得紧紧的。
“九哥儿,那你悄悄帮姐姐打听打听可好?姐姐也不喜欢只有靠你了。”岑三娘低下头。她沦落到连小孩子都要利用,岑三娘脸上的委屈和黯然并不是装出来的。
岑知林嗯了声,转过了身,快速说道:“谁都不准说,听到没有?”
岑三娘突然想笑,柔柔的应道:“是。”
瞧着她谦恭的模样,岑知林突然觉得极满足:“等我消息。”昂着头折回了内堂。
岑三娘站在廊上,聚仙楼下是城里南北走向的大街,繁华热闹。她静静的想着无数种可能性。
如果
万一
她该怎么面对?带着奶娘和百草逃离岑府去长安求从未谋面的外祖父?还是逃到外地隐姓埋名花钱立个女户?
“三娘子,范家在隆州城里也算大商户了。听说范夫人极能干,你若嫁给范公子,以后可不愁银子使呢。”
六娘的声音出现在岑三娘身边。她转过头,斯斯文文的笑:“范家好像是很有钱,六娘想嫁给范公子?”
六娘脸色一变,呸了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
这一刻岑三娘突然就不想让着六娘:“可是你若嫁给范公子,将来不愁没银子使呢。”
六娘鄙夷:“谁稀罕他家的钱!”
岑三娘悠然说道:“有钱穿金戴银,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穿什么就买什么,有钱多好啊!”
六娘想起范玉书那结巴瘦弱的模样就来气:“再有钱又怎样?我讨厌范玉书!”
“唉!”岑三娘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带着百草施施然往内堂去了,“堂祖母的轿子到了,我去迎迎。”
岑三娘就这样走了,六娘还在生气:“我才不会嫁那范玉书呢!”
七娘站在六娘身边摇头:“六娘,我记得你明明是想气三娘子的。怎么自己生起气来?”
六娘怔了怔,瞬间明白自己是被三娘拿话绕晕了,气得一跺脚:“我就说她狡猾心眼多嘛!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评头论足
岑三娘候在门口,亲热的上前扶三老太太上楼。
今年端午不仅江面上有赛龙舟,晚上更有火龙游街。大街两旁的酒肆茶楼都坐满了人。和岑家一样同时在聚仙楼订席的还有城南方氏,城北王氏。三家包了聚仙楼的二楼,干脆合在一起用膳,只二楼大堂隔断,男女分了席。
这厢尚未入席,女眷们齐聚在一处寒喧。
六娘七娘坐在四夫人下首。方家小娘子和她俩交好,禀了方夫人便挪了鼓凳和她俩坐在了一处。王家几位姑娘自坐在了一起。
岑三娘自扶了老太太坐下后,便接手了陶妈妈的活,站在了老太太身边服侍。
三位当家主母坐在一起,越发显得岑三娘抢眼。
王老太太扫了眼岑三娘,笑道:“瞧见三娘身上这件茜色衣衫,就想起当年姐姐也爱穿艳色,在城外赛马,像一团红云岁月不饶人哪。”
王老太太和岑老太太是表姐妹。一个嫁到了岑家,一个成了王家的主母。
岑老太太笑道:“咱们都老了,如今哪还穿得了艳色,瞧着这些小丫头们穿得鲜亮,心里就高兴。”
两姐妹合作默契,王老太太接嘴说道:“我记得三年瞧见三娘病猫似的,姐姐可真会养人。这厢一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
岑老太太拉过三娘的手,怜惜的说道:“总算身子骨养好了,否则我那有脸去见过世的弟妹。”
岑老太太嘴里的弟妹说的是岑三娘过世的祖父母。岑三娘努力的想挤点眼泪出来应景,一时间又哭不出来,只能敛了笑容扮出副感激的模样低声说道:“没有堂祖母照佛,三娘怕是早就去了。三娘平安长大,四房又有了九哥儿承袭香火,祖父祖母和爹娘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岑老太太眼睛湿润了,拍着三娘的手哽咽:“好孩子。”
“哎哟,都快别伤心了。三娘有老太太照应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哪。”方夫人劝了句,抿嘴一笑:“两位老太太养出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极好的,我家九娘就相形见绌了。”
方夫人是继弦,生了一子一女,在府中排行最小。女儿便是和岑家六娘七娘交好的方家小娘子,儿子才三岁,怕今日人多被挤着,未带出府来。
她的话成功的把岑老太太和王老太太的目光移到了方九娘身上。
岑六娘穿着粉色的高腰襦裙,梳着双环髻。亮出来的脸颊如满月,目光璀璨,十分美丽。岑七娘年幼,鹅黄色的衣衫和双丫髻上的珍珠宝钿衬得小团脸粉嫩可爱。她俩的打扮都是岑家老太太刻意指点过的。
坐在她俩身边的方九娘穿了身粉紫色的窄袖襦衣,曳地长裙,身材修长。长眉清秀如竹,散发出一股青春少女特有的生动活泼。没有岑六娘夺目的美丽,也没有岑七娘的娇柔,却无法被人忽视。
岑老太太情不自禁的赞了声:“这丫头瞧着就舒服!想必是个性子爽利的。”
王老太太打趣道:“姐姐喜欢,不如聘到府中给你当孙媳。”
方夫人看中了王老太太的长孙,想和王家议亲。王家却一直没有消息。长孙是将来的继承人,当家主母的选择分外重要。
城南方家靠经商发的家,说起来和岑氏一样是百年大族。隆州城有一半的商铺都属于方家,号称方半城。但是方家已经两辈却没有人入仕了。
一个大家族如果没有人入仕为官,就失了发展的前景,再大的家族指不定哪日说败就败了。
方夫人是方氏当家主母不假,方九娘也是娇宠长大的嫡女。可是方夫人的嫡子才三岁,前头正室夫人有五个儿子,妾室生了两个儿子,最小的都已经十六岁了。方家成年的儿子们都插手了家族生意,将来方家的产业由谁来执掌尚未得知。
方夫人急于用方九娘攀门好亲事,替幼子寻门有助力的姻亲。王家却思量着,如果方夫人的幼子无法胜过哥哥们执掌家业,自家的长孙娶方九娘就亏了。
见王老太太推辞,方夫人眼里飘出一股阴霾,转瞬就逝。
岑家在隆州的大少爷已经成了亲,适龄的三少爷虽是掌家的大老爷所生,但他不是长孙继承不了家业。五少爷是四夫人的嫡子,一旦岑老太太过世分家,成天只知道玩鸟狎妾的四老爷能有多大出息?方夫人自然也看不起。
哪里比得了王家大少爷长子嫡孙,是家族的铁定继承人。王家还有个在宫里做宝林的娘娘。
她心里失望,也只能笑着说道:“谁能看中我家九娘,赶紧聘了去,省得这丫头在府中闹得我头疼。她若有岑家三娘一半的娴静,我就放心了。”
再一次将话移到了岑三娘身上。
岑老太太含笑看了眼岑三娘:“三娘出了孝,也该议亲了”
岑三娘装羞低头。
话题便不再围绕儿女亲事,移到了赛舟上。
方家赛舟夺了头名,方夫人的高兴却打了折。因为主持赛舟的并不是她的小儿子。
上头三个当家主母聊得高兴,岑家六娘七娘和方家九娘瞧着站在岑老太太身边的三娘却不顺眼之极。
“她身上应该没有银钱了,等会儿拉她出去,瞧她付不了账便丢人了。”方九娘继续出主意。
六娘这时多了个心眼,摇了摇头道:“和我们在一起,她没了银子,我和七娘有啊,不想丢岑府的脸面,又要帮她出钱。”
七娘娇声说道:“七娘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
三人商议停当,笑着闹作了一团。
这时仆妇们进来请大家入席,岑老太太让三娘露面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放了她去和小姑娘们一桌。
火龙游街(一)
岑三娘心里想着各种可能。六娘七娘和方九娘飘忽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笑容都让她感到不安。
百草站在身后为她布菜,岑三娘默默吃着。打翻菜盘溅污她的裙子?还是不小心碰翻一杯酒泼自己一身?
八仙圆桌坐着三家的姑娘们,身后又有各自的丫头小心服侍着,长辈们就坐在邻桌,两道十二扇绘四季花卉的屏风对面是三府的男人们这样的场合,她们不敢。
纵然自己污了衣裙,谁都知道随行轿子里都会带着一套备换的。且一时失礼,丢的是岑府的脸面,老太太还没老糊涂,六娘七娘不敢使心眼。
岑三娘想清楚后,就放了心。
倒是百草,紧张得杏眼圆瞪,恨不得多长出几只耳朵几双手来。饭后上茶,百草站在岑三娘身边,低声抱怨:“奴婢紧张得不行”
岑三娘轻笑:“你跟着我,别让我落了单。”
百草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三娘子放心!”
天空被暮色渐渐染成了深深的蓝。华灯初上,走廊外的竹帘通通撤下。隆州城栉比鳞次的粉墙乌瓦,雕梁画栋被点点灯光染得一片璀璨。
岑三娘恭顺的站在三老太太旁边服侍。
“好孩子,别陪着堂祖母了,让你三堂哥五堂哥陪着你们几个姑娘去逛逛街。”岑老太太今日心情极好,放了岑三娘。
“不是有火龙游街么?二楼看得清楚,我正想沾沾堂祖母的光,在这儿好生瞧瞧呢。”岑三娘绝不想和六娘七娘一起凑热闹。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