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哪里来的混账话啊!我明显感到这里坐着的人现在都不是我阵营的,想走又舍不得女儿,可是见了晴朵笑嘻嘻和十三讲话的样子,又很看不顺眼,毅然决然地说,“十三,你们聊,我去找如风!”
老四这个大尾巴没有追过来,小尾巴也没过来,我心里哼哼就到了如风这里,莲晴也在。
“姐姐,快过来!”如风喊我看莲晴给她弄的什么荷包,我不禁冷眼瞧着她们相处很好,心里高兴,也是,莲晴心也好,嘴也好;如风性子大度恢弘,是个好管家,她们相伴自然不错。
“如风,莲晴,你们都很悠闲啊?”
“是啊”,莲晴答道,“小姐,你三天两头来我们这里制造笑料,爷现在身体也好多了,福晋又是好性子,好气度,这府上欢笑自然也多起来,如果我们不悠闲,你就该着急了。”
我用眼神告诉她说得好,要多多配合如风,她跟了我这么多年,看懂了,说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好!”
又说起了温红茗蓝她们,扯了各家的闲话,竟然也很有趣。因为十三出来了,如风也经常参加各府的宴会,要说这皇家一个月里就得有个两三次办事情的,生老病死,礼节规矩及其繁琐,但如果当看戏就很有看头。
从十三那里出来,还是跟老四一起,知道历史就更发觉他最近是有意无意地越发闲散起来。
“额娘”,晴朵说,“我和阿玛最近有个大计划,就快实施了。”
“嗯。”我故意淡淡地。
“你不想听,好吧,那我就不说了。”晴朵说。
我撇嘴,老四却笑了,我以为他会找机会跟我解释什么年氏的事呢,哪知他没说,晚上把晴朵留给我就走了。以后几次偶然见了他也没说,心里狐疑,我就知道他是编了谎话骗人呢,到底说不出口了吧!又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我的家仍然每天很热闹,人马一拨一拨来,有时像聚会,然后就得一起吃饭了,好在做饭是我和丫头们的强项。有一天竟然来了老八,其实我也很想跟他谈谈,毕竟通过茗蓝传话不透彻。
“八哥,正想找你说说话呢,你可就来了,快,想喝什么?”
老八温和笑笑,我给他倒了清香的茉莉茶。
“十四也来信了,他说还好。”
“是吗?还说什么了?”
“听十四的口气还是很兴奋的,还讲了很多掌故,十四他——很有霸气,我读得出来。”我没想到老八这么说,心里自然是打翻了五味瓶。
“八哥,从容问你一句,现在的你是不是放弃了?”
他眼里没有涌起丝毫的火光,“是。”
“那么,八哥会帮助十四吗?”我语气坦诚,等待他的回答,以为他可能隐瞒于我,或者会犹豫,谁知他直接说,“是,我会。”
“为什么?”
“从容,在十四和四哥中,你说我会选谁?”
我点点头,“是啊,八哥,你没有错。可是,八哥,如果我想劝你、你们——放弃,你会吗?”
“不会,不过,也许,也许受到点影响。”
我不禁笑了,“八哥——”,我有点撒娇,“你好诚实啊!干嘛不答应我!不过,你能这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八哥”,我坐到他旁边,用手比划着,“我希望一点影响变成一些影响,变成有影响。但是我不会奢望更多了。”
老八说,“怎么?要色诱我吗?那我要考虑一下了!”
“八哥,干嘛开玩笑,我们可是兄妹,坐近一点不可以吗?”
“从容,如果他能够让出你,我想不光是我,老九,也许十四也会对他有交代的。”
“八哥,瞎说什么?我都是快三十的妇人了,你以为我是海伦啊?”
“海伦?”
“啊,没什么!八哥,我很严肃地问你,你要真诚答我,你、你们——会觉得我是为了他才劝你们的吗?”
老八眼里神色变幻,“我要真话,八哥?”
我等待他的回答,可是看他犹豫我马上说,“好了,开玩笑的,八哥,不用回答了。但我要说,我决不是为了他登上大位才劝你们的,你们的争斗,我说过我只倾向弱者。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们难过的话,你记得,那一定是我无心,而我心里也会难过!八哥,你了解我,要相信我,我陆从容,决不会对不起你们!更不会利用你们!至于你们该做什么,只要对得起良心和天下百姓就好,不用考虑我!”
老八静静地看着我,眼睛不眨,“从容,我还记得那年西山你对我说的话。你那时——”他忽然转过身去,陷入了回忆当中,“你那时其实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带着一股爽朗又平和的气韵,我那时很奇怪,这股气概怎么就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只是现在的你,有点憔悴。”
“憔悴,是啊,以后我会更憔悴的,你们这样势不两立。”我轻轻嘟囔着,老八还在说,都没在意我说什么。
忽然他对着我,“从容,你是认为我们会输吗?”
我不答,当然了,历史摆在那里,“八哥,输的话,你会后悔吗?”
“悔?也许失败了会吧,但现在不会!十四他,也是很有谋略的!”
“‘也是’?另外的有谋略的,你是说自己还是老四?”
“你说呢?我们都该不错!”
我笑了,“你这个评价很公道。可是八哥,如果抛开当事人的角度考虑一下,你们仨的个性特点,朝野上的形势,皇阿玛留下的基业,大清的万般弊端,谁更适合?”
老八愣掉了,半天没说话,话已至此,我不用再说了,能劝的都说了,剩下的只有收拾残局了。我站起身,“我们也好久没聚了,在我这里吃吧!我去准备一下,你坐着!”
我刚踏出脚,老五和十三却来了。一问原来在路上遇到的,十三兴致勃勃,“从容,我骑马过来的,只是慢了点,上下没那么利索。”
老五说,“十三弟,你也不错了,这个也在于锻炼,我看你现在倒是越来越灵活了。”
老八也走过来看视十三,“十三弟,那恭喜了。”
“是啊,今天好歹是我第一次骑马,从容,该有表示的吧?”
“行,都留下,我招待你们。一会叫人去喊十七和茗蓝来吧?”
老八说,“茗蓝她今天也想来,府里有事缠住了,改日吧。”
我说好,“十三,你今天也少喝点酒吧?”
“好啊,喝点!”十三大有兴致,“要不再找点人吧?”
我一瞪眼说,“得,谁来算谁!”
正说着,十七抱着晴朵就进来了,“嘿,我们来得是时候啊!”
十三哈哈大笑,“你这个贪吃鬼,还没做呢,你就闻着风了吧?”
我早呵斥晴朵,“多大了,还让十七叔抱着,快下来!”
“哪里是大小的问题啊,这是我们表达喜欢的方式,对不,十七叔?”
十七“吧嗒”亲了一口晴朵,“对,谢谢晴朵给十七叔机会!”
我直瞪眼,晴朵却说,“额娘,你嫉妒啊?”
“你这个小蹄子还气额娘!”气得我差点捉过她来打几下了,晴朵装模作样地躲起来,大家又开始笑。
一顿饭吃得很乐呵,因为老八温和,老五、十三、十七更是一直都合拍,女儿自然成了大家的开心果,而我一直没问十七,老四怎么没来。
哪知女儿自己说了,“额娘,我阿玛这两天忙起来了,今晚我就在这里了。不过他说明天下午要过来。”
我也不理,只跟十七他们说话。
第二天上午,我想着他下午要来,打定心思,反正我不再动心就完了,他又搞大了谁的肚子,还是天天睡书房都跟我无关。下午我就好好睡一个美容觉,叫他自己呆着好了。
这么想着,却听见外面很大的喧哗声,我出去一看,老邬和荷束来了,引起了不小的骚乱,大家都激动极了。我一个箭步飞跑过去,“老邬——荷束——没想到今天就到了啊?”
老四却反倒在一旁站着,老邬说,“四爷过去天津卫接的我们,要不哪里有这么快,还以为下午到呢!”
一群人到了屋里,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我们一起去看十三吧?”我说。
“不用”,老四说,“我叫人去接十三和莲晴了,应该也快到了,放心,颠簸不了他!”
十三他们来了,男人们女人们又一番相聚、聊天、喝酒、欢闹。晚上我激动得都睡不着觉了。后来几天十三和老邬、老四自然腻歪在一起,几个大男人也不嫌烦,我一边偷窥,一边心里鄙视着。
不过对女儿,老邬可是一见如故啊,“哎呀,我是见到了十岁的从容了!”
我扔给他一个炮弹眼神,老邬不管不顾,讲起来了我们那几年“不为人知”的往事,连女儿都听住了,老四一直往我这里飘眼神,我也不理。
十三老是哈哈大笑,“原来从容那时就是个女魔头了!”
“可不是!”老邬说。
十三说:“邬先生,晴朵也是,那天还爬树呢?像只脱了猴子的毛!”
“脱了毛的猴子”被他说成“脱了猴子的毛”,他还没理会,还摆出爬树的样子,大家一起爆发出笑声来,十三后来才品过味来。
十七笑得不行,还奚落我说,“姐姐,晴朵倒真像你啊,猴子都会上树啊?”
晴朵这会继承了老四所有的清冷,又变本加厉地散发出来说:“怎么?十七叔是小猴子的亲叔叔吧,听说我会爬树很羡慕呢?”十七习惯被晴朵挤兑,偏他就好了这口。
十三问,“邬先生,你这么了解从容的弱点,早知道这样,就叫你替我们收拾从容了!”
“哈哈哈”我爆发出笑声来,用一种很胜利的姿态对十三说,“叫他收拾我?你脑袋短路了吧,十三点?”
老四听成了“十三弟”,一副高兴的样子。我骂了一句,“也是个十三点!”骂完赶紧走开,因为老邬会为他们解惑的。
老邬来了两天后又来了布和,我觉得这个春天真是太幸福了,布和担负起陪十三练功夫和带晴朵的责任来,晴朵开始每天缠着他学这学那的。而十三在几下夹攻之下,真的飞速进步了,走路微跛,但穿了特制的鞋,不着急表现不出来。于是大家一派喜气洋洋的,连老康都格外高兴。这个春天可真是个美好的回忆,什么纷争都掩盖住了。
后来我明白了老四的大动静,他竟然说服了老康,又买下了我府上附近的地,除了我和十四的地方,周围竟然都是他的了。然后弄了很多人马,竟然在一个春夏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建成一座府院——禛府,还在我不在家的一天,把我的匾额换成“容府”,我还没注意,就这样挂了几天才发现。气死我了,我叫人摘下来,他没阻止我,转头却请了旨,老康越老越糊涂越好玩起来,竟然同意了,我摘下来的没过两天又挂上了。
气得我七窍生烟地到老康那里又哭又陪笑地尽了一番孝心,可是老康愣是不答应我再换回来,最后我要出来时,老康故意跟李德全说了我一句话,“‘容夫人府’,她哪里有夫人的样子啊,朕看老四这名改得好。”
我又转回身,愤怒地瞪他,老康却说,“你怎么还没走?”
我简直冒火,从此之后我管他叫“胤禛他皇阿玛”。可后来他又下旨,我只好又改回来叫他皇阿玛了。总之最近我有屡战屡败的趋势了。
女儿根本不帮我,缠完了布和,缠十七,现在又盯上无极了,我知道是老九跟她献的宝,这回好了,师傅遇见一个比我还刁钻古怪的,有的受了。
可我每次找晴朵说事,她仿佛没空接见我似的,我说,你阿玛如何如何欺负我。她说,额娘,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跟三个人斗你最不行,知道是谁吗?我傻傻地,晴朵说,皇玛法,阿玛,还有一个是我,注定了你要输的,只不过我劝你早日投降,不要输得心气都没了!说着她就去找无极了,我又开始气得倒撅了。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老康和晴朵,甚至还有老邬等人怎么就都向着老四呢?年氏那件事终于有十三来告诉我了,是年氏耍了心机,给老四喝了点迷情的东西,老四就糊涂了一次。年氏算计得好,又有了孩子,只是没保住。我心里也气,这手段分明是跟老康学的,我却没办法撒气。而心里又怪老四不整治她,可十三说老四目前不动她是有道理的。
我当然明白,可是又觉得他们好歹也是有点感情的,反正一口气憋在那里咽不下吐不出。
而又说那宋氏怀孕是因为我走了,老四气不过,又觉得自己心里憋屈,他当然也做不了和尚,一来二去反正就是有了。这回就不说气闷了,倒成了一根刺根深日久地扎在那里,懒得去拔出来了。只有等着用醋之类的东西软化了,自己顺溜下去吧。
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吧,我知道了这些后心里变化很奇怪,没多少天就撂开手了,也不想听老四解释了,也不想找他问了,甚至不想去想我该怎么办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老了,或者是真的不爱他了,心绪怎么就这么平静呢,就这样快时间过得飞快起来。
我那十三兄弟经常不回府上了,就住在禛府,而老邬又没走,他们仨每日据说有几样重要的事:作画、种菜、做菜、喝酒。我心说,好,你就装吧,看你做得多久的和尚!跟老邬学,你有那份悟性吗!
晴朵及时给了我很多情报。我渐渐明白过来,老四这次对我的策略是以极慢的速度软化、渗透和和平演变。后来晴朵又送来一张书法,“阿玛给你的,瞧完了别撕啊!”
我展开一看,“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我还真没有想撕的意思,这句话开始让我深思。我不小了,两世加起来比他都大,他也四十多了,我们现在都不想互相折腾了,比起一份默默的不枯不竭的关心,那些女人开始变得若有若无了。这么一想,我忽然了悟了,心里豁然开朗,性和爱原来是可以分离的,肉体开始变得不重要起来。
反观老四,即使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从不强迫我,只是爱默默看我而已。有一个黄昏,他走进屋来,我正在裁一个新样式的公主裙,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活,他也不说话。后来弄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