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代》＇TXT下载＇作者：赛尔亚
年下，女王受
第 1 章
尽管雨伞已经被态度亲切的服务小姐用塑料袋装了起来，从里到外都已经湿透的布鞋还是在整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一串不容忽视的水印。
彭诚很不好意思。这种不好意思在看到夏焕之踌紧的眉头之后立即加剧成一种难言的紧张。
“来，坐这边。”
夏焕之左手边的座位已经挪开了三寸的距离，彭诚腼腆的冲他点点头坐在了这个指定好的座位上。
“下那么大雨为什么不直接打车过来？！你今天又迟到了十五分钟。”夏焕之面露不快的说。
彭诚知道这样的责备并无恶意，喃喃的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放在膝盖上湿漉漉的书包让他觉得很冷。
“是钱不够吗，这个月的3000块，没有收到吗？”看到彭诚半天都没回答，夏焕之不由的联想到这个最直接的原因。
“没，收到了。”彭诚赶紧打消了他的疑问，抬头心虚的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幸好并没有人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
“喔，钱不够的话，可以再问我要，以后还是打车过来吧，你不应该是个不守时的人。”夏焕之没有留意到彭诚的紧张继续着这个让对方感到难堪的话题。
其实钱的确是个问题。夏焕之每个月给自己的3000块，在给妈妈付了药费，给弟弟付了学费之后就没剩下多少，下个月就要开始的医院实习，不管是选择在医院附近租房子住的租金，或者每天从学校宿舍来回的交通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彭诚知道如果开口的话，夏焕之一定不会拒绝，只是自己实在不想再接受这样毫无道理的馈赠。
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赠予还是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刚刚从全市的青少年钢琴大赛上落败归来。
因为这一次的失利而失去了奖学金补助的彭诚，成天忧心忡忡着要和自己的钢琴梦甚至求学生涯说再见，却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意外的邂逅了来访的夏焕之。
“这位夏先生，想成为你的助学人。这样的好心人现在可不多，千万不要让对方失望喔。”教导主任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夏焕之，除了嘱咐彭诚要好好努力以外说不出更多。
不过彭诚却早就已经熟悉了这张脸，这个从全市青少年钢琴赛的复赛起就一直坐在观众席最好的座位上的人，想必也是一个怀有音乐梦想的人吧，不然怎么会执著的来观看这种水平并不很高的业余比赛。
“我一直有看你的比赛，看到你坐在钢琴面前的那种虔诚的样子，真的是很”夏焕之当时微笑着说，“不过是一场比赛的输赢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影响到你的前途和学业就实在太可惜了。请让我帮助你吧。”他说。
夏焕之一直有张诚恳又认真的脸。
那时候应该是很欣然的就答应了。作为贫困生又有着奢侈的音乐梦想的彭诚，没有那种清高的顾虑，只是在接受对方资助的同时，在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不辜负对方的这番好意。
出乎意料的是夏焕之的热情。在得知彭诚一家的状况后，资助对象转变成了资助他们全家。这足以让彭感激涕零，又常常因为无以为报而困惑不已，不过夏焕之对此却不怎么在意，甚至在彭诚几次邀请他看自己的汇报演出时都没有出现过。
还以为自己背负着夏焕之以前没有实现的梦想而暗中拼命加油的彭诚，却在高三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意外的收到了对方要求放弃的建议。
“我希望接下来的一年里，你能以报考第一医学院为目标而努力。”也是在这家餐厅，也是虽然只是两个人一起吃饭，却不是面对面的，坐在他的左手边。已经很熟悉的对方诚恳又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彭诚无法拒绝的威严。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夏焕之难道不是因为有和自己一样的梦想才一直帮助着自己吗？
“弹钢琴的人那么多，最后有几个能成为伟大的钢琴家。”夏焕之像是看得到彭诚的心思。
“何况你家里那样的情况，难道要让别人说你是个不顾家人，心里只有自己的自私的家伙吗？”他不仅看得到，还可以像X光一样犀利的穿透自己。
“可是以我现在的成绩，要考第一医学院”
“所以现在起就要努力，需要补习和参考书的话，我都可以资助，你只管像以前那样好好加油就是了。其他都不用操心。”
彭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因为夏焕之的几句话，就改变了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能只为了自己。
“怎么什么都不吃，这里的虾很好。”夏焕之的话打断了彭诚的回忆。一样是剥壳的动作，别人做起来可能看着很没教养，但是夏焕之的动作却那么优雅，细长白静的手指很轻巧地挑开了桔红色的虾壳，彭诚禁不住为那只虾感到幸福，就好像夏焕之那些躺在手术台上等他救治的病人一样，都是幸福的。
“尝尝吧，你应该喜欢的。”夏焕之微笑着又不容辩驳的说，彭诚的盘子里多了一只完整的虾仁。
彭诚知道自己应该是心存感激的，这么多年来对方一直无私的帮助着自己，尽管他不清楚自己永远无法喜欢上海鲜的味道。
彭诚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在医院附近租房子，但是来回3个半小时的路程，打破了他的打工计划，加上每天不菲的车资，两相抵过其实并没有节省下更多的钱。
虽然选择了相对比较轻松的内科，分到的实习任务却不轻松，加上不便利的交通，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回到宿舍，懒惰的舍监睡眼惺忪的替他开了几次门之后，就直接把大门的钥匙丢给了彭诚。
“等等关门”又是隔壁班的那个男生，这个星期已经是连续三次了，回来的比自己还晚。
“啊终于赶上了。”男生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赶了过来，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幸好又遇到你，不然又要看舍监的白眼。”
彭诚体谅的回了一个笑脸。
“所以你也是吗？”看到彭诚不解的神情，男生只好问的更加直接：“为了要和女朋友约会所以还坚持住在学校宿舍，忍受舍监的白眼。”这人显然是那种热情的自来熟类型，不过是泛泛的点头之交，也会无所顾及的打听起别人的隐私。
究竟是为什么不在医院附近租房子呢，既然经济上并没有更大的负担，为什么要这样每天忍受着舟车劳顿的赶来赶去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关系，夏焕之的公寓就在医院的附近。彭诚几乎可以预视到那样的一副画面，某年某月的某个傍晚，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某地偶遇。
“你也住在附近吗？”夏焕之理所当然的会这么问自己。
“是的。因为”其实连实习已经开始的消息都还没有告诉他，甚至还特地避开了由他担任主任医生的大热门外科。
“我认床，换地方就睡不好。”心底又一次肯定了自己对夏焕之的恐惧，彭诚只好抛出这样幼稚的答案作为留在学校的解释。
只是设想都太简单，有些东西明明逃不掉的。
“彭诚，你出来一下。”
那是实习开始后的第二个星期三，早上十点半，正是指导医生分析各床病人情况的重要时刻。身为外科主任的夏焕之非常难得的出现在了内科的会诊室，细长却有力的手在门上拍了几下，突然且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大家的工作。
彭诚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并没有看到他走近，不过那个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心里早就预演了多次被对方发现的场景，都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大剌剌的直接在上班时间就跑来质问自己。
彭诚尴尬的抬起头，指导医生似乎比他还要不好意思，勉强笑着催促说：“夏主任叫你呢，去吧，去吧。”
彭诚站起来的时候，夏焕之已经不回头的走在了前面，招呼都没有打一下，彭诚知道换了是自己的话也会生气。
夏焕之随便拐进了一间配药间，不客气的驱赶正在里面忙碌的护士：“有要紧的事吗，不急的话，我先用下这间房。”
护士红着脸抱着自己的东西逃一样的跑了出去，连彭诚对她歉意的点头都没来得及回应。
走进去之后，彭诚下意识的关上了门，夏焕之从来没有就资助自己的事情要求过任何的回报，彭诚自己却总是忍不住把这当作件不光彩的事情。
“你就这么怕让我知道吗？”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夏焕之穿白大褂的样子，平常穿西装合适不得了的人，现在换了宽大的医生制服居然也那么合衬，所谓长相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漂亮，大概就是指夏焕之这样的吧。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夏焕之生气了，眯起的眼睛聚着光。
“你以前的成绩一直都不错，我还以为分到外科没什么问题。谁知道最后一年了，到松懈起来了。”
彭诚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对方，如果说实话自己并没不是因为成绩的关系不能分在外科实习，可能会更加让他生气。
“上次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上次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吧，不会被分在外科实习？！”
彭诚有点招架不住了，这样的咄咄逼人，垂着头目光落在他胸口第二颗扭扣。
也许对方也察觉了，忽然就刹住了声音，门外病房的呼叫铃此起彼伏着。
“唉”轻不闻的一声叹息，彭诚没想过夏焕之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出差回来才知道实习已经开始了，你这个家伙，也不早说，不然何至于，要你开口请我帮忙就那么难吗？”夏焕之还是双手环抱维持着生气时的姿势，不过脸上已没了怒意，扭着头不愿意看着他。
彭诚第二天就收到了调令，还是在十点半查房后的例会上，仍旧是由夏焕之亲自送来。
“外科的实习生已经超额了。所以在麻醉科给你争取了一个名额。”
彭诚看不出，麻醉科究竟比内科强在哪里，夏焕之到是很满意，趾高气扬的带头走在前面。
“不过医院是医院，我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对你格外照顾。”他突然停下脚步很认真的回头对彭诚关照。
那个会不自觉的要另眼相待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彭诚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还是很老实的回答说“我明白的。”
说是麻醉科。唯一一位科班出身的麻醉医生李达成天忙得见不到人影，余下的几位充其量刚够助理医师的级别，彭诚的实习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归入了外科。
夏焕之是普外科的红人，危重的和不危重但是身份很危重的都要由他主刀。于情于理，彭诚都只能挨在实习生大队里跟着一起观摩。平心而论夏焕之的面目并没什么恐怖，总是维持着和蔼的表情，即使对面的半吊子实习生战战兢兢得完成不了一个简单的单手打结，那张精致面孔上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安祥。
“看。”夏焕之朝围在四周的5个实习生点了一下头，声音平和却短促。
右手的中指捻线，打了一个三叠结，非常的干净利落。不过是个很的小创口，彭诚一点都不怀疑他是在卖弄。
也许那样的鄙夷还是被察觉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彭诚接到了一些过分的任务，星期五之前交一份近十年来所有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的术后跟踪报告。需要查阅大量资料和数据的，毫无意义的整理报告。然后又因为留在科室里准备这些莫名其妙的资料，而被临时紧急的借到楼下急诊部。连续三个晚上，都这样错过了回学校的末班车，只好挤在值班室5片铁皮搭起来的小钢丝床上过夜。
上午的例行会诊结束之后，夏焕之叫住了彭诚，早上交给他的那份近30页纸的报告，被随意的丢在一叠旧病历的最上面。早知道不过还是为了炫耀，这十年里46例成功的冠状动脉手术，有14例是夏焕之的杰作。彭诚觉得能轻松完成4类难度手术的夏焕之用这样不高明的方法修理自己实在有点不合身份的小孩子脾气。
“今天下班了一起走。”
自从接受监管以来，夏焕之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说起私人的话题。
原来又到一月一次惯例一起吃饭的日子，每天在医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彭诚满以为能自动把这个节目过滤掉了。
“眼睛怎么了，发炎吗？”夏焕之眼睛很大，这会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啊”也许这可以是个推托的借口，只是要对他说谎。
“是没睡好吧。”
在彭诚犯罪之前，夏焕之自己找到了原因，“为了那份一点建设性也没有的报告？！”漂亮的脸上不客气的摆出了不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有要用到脑子的地方。”
本来就是根本没有用的东西。彭诚自然还没有修炼到敢当着他的面就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低了头虚心受教的道歉。
“哎，要当医生不努力是不行的。”夏焕之得意的叹息让彭诚有点牙痒。
“夏医生，还真是会欺负老实人。”
彭诚垂头丧气的样子总算招来了仗义执言的护士长，“彭诚为了赶报告和去急诊部那边帮忙，
这几天都是睡在值班室呢。”
“你还是住在学校吗？”报告的质量是不被追究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本来打算和同学合租结果附近合适的房子又没找到”反正这些的都是实情，也不怕他知道。
“下午准你先走一个小时，只带换洗衣服过来就好。”没听他说完，夏焕之就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从开始知道要在同一家医院实习起就在担心的事情还是一点都不出乎意料的发生了。摊开的掌心上放着夏焕之家里的房门钥匙，暧昧的带着他的体温。而那个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异样的，又把照顾自己当作分内又自然的事情。
周末的关系赶回了夏焕之位于医院附近的房子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彭诚过去来过几次，老式楼房的5楼，原先是医院配给夏焕之的父母，如今退休住到郊区的大房子去了，正好留给也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儿子。
还好按他的关照只带上了衣服和一些必要的课本和作业，加上年轻力壮，爬起楼梯也不很费力，不过肚子毫不留情的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