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如果是平时如今的魔,是不会睁开眼睛抓住林久的手,更不会将对方扯入那宽厚的怀里。
手抚过灭天棱角分明而又苍白冰冷的脸颊,那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无所不能、运筹帷幄的男人,此时却显得沉默而了无生气,仿佛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一般,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脆弱与无奈。
【西沙苍海他们几个人虽然受了伤,但以你现在的水平想要从他们那里夺回灭天的残魂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与兽王墨炎的对话回荡在林久的脑海之中。
【不把灭天的残魂取回来,难不成我还要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吗?呵呵,还是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换做是你,你会给你的对手一条活路吗?不论是人还是兽,对待敌人总是赶尽杀绝】
林久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贴着沉睡之魔的,渴望用他的气息与温度唤醒这个男人,尽管这一切都是徒然。
“你说说话啊灭天,我好想你”他的心,从来都没有如此的痛过,活了几乎半辈子,却是头一次明白何为痛彻心扉,何为相思。
话语如刺一般卡在了喉咙,任那鲜血流淌却没有办法吐露内心何等的苦楚,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了那陷入沉睡之魔的眼角,好似灭天也感受了身旁所爱之人的心伤相思之痛,也流下了魔的泪。
“呵呵原来你流泪会是这个样子。”苦笑出声,林久用袖子轻轻擦去自己落在灭天脸上的泪,轻咬着唇的牙齿因哽咽而微微发抖,“你这魔也会哭吗,你也能听到我的话是不是,你千算万算,怎么就偏偏遗漏了你自己?”
“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来兽王来救我,怎么就不给你自己多留几条后路?”憋着的泪水无法停止一般崩溃而下,男子的声音满是心酸与颤抖,“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你对我这么好,是想我记住你一辈子,还是为你犯一辈子的相思之苦你说啊说啊!”俯身趴在了灭天的身上,男人泣不成声,哽咽不停,“灭天,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我好难受我的心好难受”
明月高悬,惨淡的冷光盈满了一室,烛火摇曳,却温暖不了那一颗被冻伤了的心。
或许,也只有在这清冷寂静的夜里,这个男人才能彻底的敞开心胸面对自己的脆弱与伤痛,也只有在这魔陷入昏迷之时,这个男人才能吐露平日里内心的依赖与浓情爱意。
只是,那昏迷的人却不知道听到了没有,那眼角未干的泪痕又是何人留下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伤心过了,哭过了,泪也流了,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与心痛之中,再痛,也得站起来面对整个世界,时间不因任何人而停止,世间也总是如智者一般冷淡的注视着生活其间的万物生灵。
脱去了旧衣裳,沐浴过后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算是重新站起来了,只是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总有些憔悴,无奈的一笑,林久自嘲道:“如今也得学着女人扑脂抹粉。”
用一些特质的颜料稍微盖了下眼下的黑眼圈,一点点腮红打在苍白的脸上之后气色顿时好了不少,望着自己额头上的淡色莲花印,林久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把它掩盖起来,反而是在原本莲花的基础上添了几笔,又上了些淡粉。
一套折腾下来,前一刻还显得憔悴不已的男人摇身一变成了儒雅的美男子,一朵浅粉莲花顿时将一个清水似的人生生衬得些许妩媚,望着这样的自己,林久还真有些不习惯:“不知道你见了后会怎么说我。”
微微摇头无声苦笑,林久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次没了灭天,他也得独自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总得要把灭天的三魂取回来!
赤土北国离极北冰原并不远,从极北冰原往下走就是北国,大概是因为北国常处寒冬冰雪的原因,北国的城墙格外厚,北国的人的女人也格外爷儿们。
“原来北国皇帝是个女人,我是该叫你赤龙女还是称呼你为北王陛下?”林久很没形象的盘坐在木椅上,外面虽然飘着雪,但皇帝在的地方总归不会让人冷到,屋子里十分暖和。
坐在林久对面的人穿着明黄的衣服,头发梳的干干净净,眉毛画的又浓又密,看似男子,眉目中却又透着股清媚之气,双腿像男人一样张得开开的。
“北辰赤。”北国皇帝竟然就是赤龙女,换上了男装打扮的她看起来倒也很像是个他,此时的他颇有几分皇帝威严,看了看林久,声音也做男人似的故意放低沉了,“我们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都坦白了吧,朕我就是赤龙女,赤龙女就是朕,朕就是北国的皇帝,不过此事林公子可不要告诉他人,否则我们可都有麻烦了。”
林久笑了笑,点了点头,他曾听人讲过北国的事情,二十年前当时的北国驾崩之后曾经发生过一次乱臣逆反,这之后北国皇室虽然镇压了乱臣叛党,但也元气大伤,只剩下一个皇子早早的就承担起皇帝的职责。
只是没想到,当时活下来的唯一一个皇子,其实是一个皇女。
林久大概明白了赤龙女,也就是北辰赤假扮男人的原因,一个只剩下女人的皇室注定是要被毁灭取代的,只是对于北辰赤而言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看赤龙女的样子,这个女人似乎很享受当皇帝的生活,甚至还有后宫,纳了妃子立了皇后。
一直跟在赤龙女身边一身黑衣的女子正是北辰赤的妃子之一,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外号——黑寡妇。
“我和灭天本应该来到北国,来到贤门,可是如今他却昏迷不醒。”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林久淡淡说道,“华胥虽然怀疑灭天就是他的师兄笑天,但这事情总不能让天下人知道,还是劳烦陛下告知天下,您要留圣者笑天在宫中一年。”
北辰赤点了点头,说道:“这没有问题,”随后看向了林久,温声说道,“不过一年之后如果笑天圣者没有回到贤门,到时候又应该怎么办呢?”
“这一点陛下就不用担心了,林久在此保证,一年之内灭天定会醒过来,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不知林公子打算怎么办?”北辰赤说道,“只要能帮上忙的,朕一定帮忙,不过华胥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朕也有伤在身,只怕帮不了你多少。”
林久也没有指望着赤龙女会帮他,他摇了摇头,说道:“难道陛下忘了,如今我有九天凤凰在身。”
一个九天凤凰,就足以压制住赤龙女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如今的林久都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在与赤龙女合谋之后,林久服下易容丹假扮成灭天来参加了北辰赤举办的宴会,北辰赤也按照林久的意思宣布笑天圣者为国祈福,需要在北国皇宫中待上整整一年,好在平日里林久经常盯着灭天看,好歹也揣摩到了一些灭天平日里的动作语态。
在宴会上的一关,总算过去了。
顶着灭天的这张脸,林久疲惫不堪的回到了房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男人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遮掩的疲惫与倦意,坐在椅子上望着镜子里的“灭天”,林久微微扬起嘴角:“原来你疲惫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第二十六章 另一个世界
以前只是觉得有趣才炼制了能易容成灭天模样的丹药,倒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竟然真的用到了这易容丹。
从宴会回来之后,林久久久的坐在镜子面前望着镜子里的“灭天”,终究同一个人,即使是相同的面貌,他也没有办法流露出像灭天那般寒冷气质,不过这样带着温暖与憔悴的“灭天”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林久忍不住笑了起来。
铜镜的镜面里映出一角黑色劲装,林久望着镜子里的男人,说道:“你这人,进门也不先敲一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别人身后可是会吓到我的。”
兽王墨炎双手抱在胸前,瞅了眼易容成灭天模样的林久,一脸不爽的挑了挑嘴角,说道:“别用这张脸对着我讲话,实在是恶心的很。”
闻言,林久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的问道:“你和灭天不是一伙的吗,怎么好像很讨厌他一样。”
兽王墨炎脑袋一扬,不无高傲的说道:“我们妖兽一族向来信守承诺,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可不像你们凡人一样愚蠢又虚伪,充满了谎言与欺骗,自大又狂傲,好似这赤土大地上的主人是你们这群蚂蚁蝗虫似的凡人一样,哼!在本王眼里,你们也就不过是一群群贪得无厌的蝗虫,只会破坏大地,制造灾害战乱。”
“人有人性,人性之中有自私,贪婪,享乐,阴毒,狠辣;人性之中也有分享,善良,勤劳,正义,不屈,”手杵着脑袋,林久微笑着说道,“人有时候的确很笨,可以为了一已私欲而做出一些过分又残酷的事情,可人有时候又很聪明,无论遇到何种艰难的困境总能站起来,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转过身面对着兽王墨炎,林久笑着说道:“人啊,是很复杂的一种生物。”
兽王墨炎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顶着一张灭天脸的林久,凡人,他真的不是很懂,虽然在心里看不起这些凡人,但有时候的确很佩服这些人,在许多生物都渐渐衰弱以至于灭绝的千年里,人类却以极快的速度繁衍生息,遍布赤土大地。
“小炎,既然你救过我了,怎么还留在这里?”林久突然开口问道。
“你管我,我爱留在哪里就哪里,本王的事情也是你能管的吗?”眼睛一挑,兽王瞥了眼林久,不悦的说道,“行了,快点把那张脸换回来,看着你现在的这张脸我就讨厌。”
“明天我要启程离开北国,”林久只是出神的看着隔壁屋,喃喃说道,“留在北国太危险了,赤龙女不是一个能够相信的人,大凡玩政治的女人都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女人,而且也不知道华胥他们会不会突然找过来。”
微微皱了皱眉,林久低下头用手指用力捏了捏眉心,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一件也急不来,得好好想一想,计划一下,先把灭天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之后他才能做他该做的事情,继续待在北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即使赤龙女口口声声的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兽王望着男人问道。
林久抬头看了眼墨炎,笑着说道:“你是打算留在这里,离开这里,还是和我一起走呢?”
兽王墨炎微微撇了撇嘴,脑袋扭到一边轻哼一声没说话,心中暗道:凡人果然都是狡猾又可恶的,最可恶的还是他竟然没有一点办法拒绝这个人类
九天之上,翱翔于云海之中的火凤凰在一片苍穹之中划过长长的一条红影,离开了冰雪之国,不知此时又将飞向何方。
“除了北国,你还能去哪里,望月山虽然是个凡尘无忧的好地方,但那些古板的仙侠绝对不会收留一个大魔头的。”兽王墨炎并没有选择乘坐九天凤凰,宽阔的脊背上伸展出一对黝黑如苍鹰一般的大翅膀,随着风翱翔于天空之中。
“谁告诉你我要回望月山了,喂,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望月山上下来的?”坐在凤凰身上,林久守护着身旁陷入沉眠的魔。
自然那一日莫名其妙的与九天凤凰有了精神上的联系之后,林久已经能够如灭天那般自由召唤黑龙一样属于自己的幻兽凤凰。
墨炎哼道:“本王是兽王,有什么事情是本王感觉知道的,凡人,快点回答本王的问题,不去望月山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难不成还没有我林久的容身之地?”轻笑一声,林久伸手指着远方说道,“我带你去玩跳悬崖。”
悬崖下不属于人世的地方,总能容得下一个魔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吧?
凤凰翱翔,一日千里,不过半日的光阴,林久一行人已经从北国来到了西南皇甫帝国的国境之内,在距离殷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
悬崖下的山谷依然是那么的静谧与幽深,一湾冰冷的清湖如一面镜子般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湖面上以及湖的四周有着不少竹子造的房屋,典雅而又富有韵味,如一首悠扬的琴曲,让人自心底感到自然的宁静。
这种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大魔头灭天会居住的地方,兽王墨炎在心里嘀咕道:大魔头不是都应该住在那种四处都冒着火,没有任何绿色的植物,只有一堆堆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好像地狱一样的鬼地方吗?
“这个地方虽然隐蔽,可那些人想要查到你们也不难。”打量着四周,兽王不屑的说道。
从凤凰身上跳了下来,九天凤凰化为一道红烟飘进了林久的袖子里,背上背着不省人事的大魔头,林久只是对墨炎说道:“跟我来。”
墨炎跟着林久走上了搭建在湖上的木桥,他们随后走进了一间湖中心的房屋,房屋十分古朴,并没有太多的陈设,却不会显得简陋,淡淡地飘荡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曾经就是在这间竹木屋里,他第一次感知到了体内的真气,也是第一次与灭顿感真正接触与认识,一点一点的,从陌生到熟识,从警备到信任,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过去的一幕幕如跑马灯一般闪现在林久的脑海里,点点滴滴,汇成了海一般的回忆,翻涌不息
深深看了眼房间,林久轻吸了一口气,暂时将灭天放到了床上躺好,随后走到了一张书桌面前,说道:“在去北国之前灭天曾经告诉过我,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其实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如果遇到了危险被人追杀,只要躲进去就不会有人发现。”
是不是那个时候,灭天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呢?
无论是在皇甫帝国时对他的磨练,还是在后来告诉他能够躲避危险的地点,甚至早早的就替他安排好兽王来相救,这一切似乎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