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了意识的渐渐清晰,林久试图挣开他的双眼,眼皮就像是被两块巨石给压住了一样难以睁开,一片黑暗里的男人只能咬着牙抓住一切他手边能够抓住的事物,一些软软的顺滑的东西被林久抓在了手里。
咬着牙借力使力,林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只是那么几分钟,也或者是有几个小时那么长,林久终于渐渐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依然是一片昏暗,这昏暗的程度甚至让林久有种他已经瞎了的错觉。
直至窗外清冷的月光微微透过窗户斜射进来,林久才知道原来他没有丧失视力,可是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无力,就像是一条脱离了大海的人鱼一样只能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几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经让他挥汗如雨,累的不行了。
睁开了双眼的男人侧躺在床上,林久喘着气慢慢恢复着力气,随着头脑的清醒很快就回忆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他会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灭天之前按在他胸口那一掌的原因呢?
连接身体的经脉,如水一般流动于身体之内的真气,都在灭天的掌下冻结成了脆弱的冰,只需要轻轻一动,刹那间就碎成了一片片,消融在了他的体内,连一丝踪影也寻找不到了,尽管林久不是十分精通这世界的武功,但他大致上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的一身武功,只怕是被灭天给一手废掉了。
不过一年的功夫,林久就又从一个拥有不俗武功的男子变回了曾经望月山上的那个,文不成武不就,连杀只鸡都没办法的废柴林久了。
他所有的武功都是拜灭天所赐,如今,那魔头也不过是全都给收回去了而已,顺便再毁了他的根基,让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在体内聚集起一丝一毫的真气,这也就意味着这一辈子,林久都只会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了。
从一个能够乘凤九天,一步百米,上天入地,风…流潇洒的“仙侠”,一瞬间跌落成了比普通凡人还不如的废柴,这般过山车似的滋味可实在是不怎么样,心理落差太大,真是让林久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的道理吗?
是灭天让他从一个连基本武功都不会的废柴变成拥有合修之能的人,而如今,那大魔头不过是收回了一切而已,从他的身上收回,一丁点儿都没有剩下来。
然而失去武功带来的心理落差又如何能够与林久内心的迷茫所比拟?此时,回忆起曾经他与灭天相爱相亲的种种,突然之间让林久有种讽刺的,过去已过去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如若当初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他或许在极北冰原就不会选择救灭天了。
让他们干脆一起去地狱好了,总比现在的物是人非来得好一些,至少那个时候他的美好回忆还依然是美好的,尚未被破坏的,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为了让灭天醒过来而让自己在他人身下
武功没有了就没有了,可却有一些曾经的美好,却怎么样也回不来了。
“咯吱”一声,门被人推开了,躺在床上的男人由于背对着房门开没有看到来人是谁,如果是以往,只怕他就算不可能会立刻觉察到身后的人是谁,至少也可以在他人来到之前就有所察觉了吧。
不过如今他也真的是就是一个普通人了,一直要等到对方推开门之后才知道有人来了,不看到对方,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就不知道对方是谁。
“灭天是你吗?”林久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没有动弹,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真的没有力气动一丝一毫了,就这样吧,像烂泥一样躺着好了,没有力气,更没有毅力,反正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林久只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后也不知道是谁进来了,没有听到脚步声,也不知道来人有没有走过来。
直觉,直觉这种东西能够相信吗?
尽管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感觉敏锐,林久却总有一种直觉,此时进来的人似乎并不是灭天,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感到那让他熟悉的气息与感觉,不过他都已经没有武功了,说不定这
个直觉只是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灭天了呢?
尘灰站在了门口望着床上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男人,一步一步的靠近了男人,就在他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尘灰突然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刺穿了他的脊背,冰凉刺骨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一回头,尘灰就看到了站在了门口的魔。
尘灰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很快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路过灭天的时候,那男人并没要看他一眼,尘灰没有停下脚步的离开了林久所在的房间,在刚刚的那一瞬间,灭天知道了吧,感觉到了他对林久潜伏着的杀意。
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尘灰嘴角微微向上拉扯一丝自嘲的笑意,其实师傅说的没有错,他天生就是一个暗杀者,明明只是想要看一看林久成了什么样,可是当看到毫无抵抗力的对
方时突然之间就想要掐断那男人的喉咙。
他嫉妒他在嫉妒什么呢?
不应该再嫉妒了,看看,林久此时已经没有了功力,已经被他的师兄亲手废了一身功力,在灭天的心里只怕早已经没有那么看重林久了吧,如今的他拥有比林久更坚决的内心,更强大的实力,能够站在灭天身边统领天下的人应该是他啊。
即使一辈子都不能见光也无所谓,他宁愿做灭天于黑暗中的影子,也不要成为一粒可有可无的、随风而逝的灰尘。
如今的他,又何必再去嫉妒那可怜的、已经失去了灭天信任的男人呢?
一步跨入了房间之内,下一步就已经走到了床边,灭天伸手按住林久的肩膀向后一拉,像是软泥一般的男人就由半侧着身子的样子成了躺在床上的模样,这样一来,林久也就看到了处于他上方,正在俯看着他的灭天。
果然还是灭天吗?可是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呢
不就是因为,他刚刚的直觉的以为来到房间的人不是灭天,而此时,灭天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已吗?
灭天坐在了床边,动作温柔的将瘫软无力的男人给抱了起来让林久靠在了他的腿上,低头望着男人,轻声说道:“刚刚失去功力是会有一些不适应,这般无力的感觉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会消失了。”
林久只是望着这魔,却不知道他还应该说些什么。
“为了让你安安稳稳留在这里,我只能暂时废了你的武功,一旦让你长了翅膀,只怕你就要飞走了。”轻轻的叹了一句,魔理着林久的头发,温柔的说道,“你不要恨我,更不要怕我,我还是我,灭天还是灭天,幽冥也依然是幽冥,有我在的一天,我都不会让其他任何一个人伤害你。”
“这天下我势在必得,而你,我也要。”灭天抬头透过窗户望向了远方,至善比什么都让他想要掌控在手心,只是这一次,他却不再想让这个男人有反抗他的机会与能力了。
灭天喃喃说道:“林久,我只是不想你离开,只是想要让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而已,废了你的武功,也是迫不得已的,但却是最让我安心的无奈之举。就算你如今依然爱着我,不会真的离开我,可是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灭天都不能肯定此时的林久会不会在以后变了一个人。
林久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前,林久或许如同现在一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留在了他的身边,可是倘若有一天林久突然之间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恢复了至善的功力,幽冥却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林久,或者是至善,是否还会记得曾经的诺言。
是否会又一次的背弃他们曾经的诺言,重蹈一千的覆辙,是否会又一次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突然而来的一掌,再一次的将他打入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孤独终生。
灭天低下头在男人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他握住了林久的手,说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要你看着我,如何一步一步的夺得这天下。”
第十九章 隔阂
林久被软禁起来了,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灭天并没有太过于限制林久的行动范围,林久可以随意的在死城之内四处走动,他想进去哪一间屋子就可以进去哪一间屋子,他想在哪里坐下来就可以在哪里坐下来,没有人会管他,也没有人会看他一眼。
他甚至还可以坐在灭天大殿的椅子上,再在上面用力踩上两脚。
林久可以任性,也可以胡闹,林久几乎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事情,就像是为了要弥补林久丧失的一身功力一样,灭天极度纵容林久的一切行为,也尽力满足林久的要求,只是除了不能让林久踏出死城一步。
林久被困在了死城之内,而此时灭天已经不再瞒着林久任何事情了,灭天所做的事情,林久几乎都能够看在眼里,他可以在大殿里看着,听着那一些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有他曾
经见过之人如何跪拜在灭天的脚下,向这大魔头禀告战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只怕林久都不知道在灭天醒来的时候,这个大魔头已经开始了从罪恶之国向赤土大地蔓延的争霸与统治之战,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就已经瞒着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他却一无所知。
如今想来,不免有些心凉。
这没有白昼的罪恶之国,永远都是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空,昏暗的大殿里空荡荡一片。林久抱着双腿坐在了灭天高高在上的座椅上,男人的下颚抵在膝盖上,望着远处的漫漫尘沙一阵阵的发着呆。
“在想什么呢?”
迈着毫无声息的脚步,总是一身玄色的魔如同一道影子一般走进了大殿里,灭天微微抬头看了眼在大殿中显得格外渺小的那一团雪白的身影,那一团雪白就如风中摇摆的烛火,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了一般,摇摇欲坠。
一步之间,前一刻还在门口的魔已经走到了林久的面前挡住了男人望向远方的视线。
林久被挡住了视线,远方的天空从他视线中消失了,此刻剩下的只有近在眼前的魔,从他的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是对上了灭天的胸膛,这个魔的胸膛依然是宽广而让人想要为之依靠的,林久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抱住了魔的腰,身子微微前倾,靠在了灭天的怀里轻轻闭上了眼。
“我一定在做梦,对吗?”林久喃喃说道。
灭天抬起右手顺着林久的头顶轻轻梳理着男人的头发,柔声说道:“是梦,是现实,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有你在我身边,就是一切,就是这万千世界。”
“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你不再滥杀无辜”抱紧了魔的腰,林久长长的叹声,双手紧紧的抓住了灭天的衣服。
“你阻止不了。”魔,柔声说道。
“灭天”所谓的无力,大概就是这般的感觉吧,林久自己还能做什么呢?每一天都能听到这一天,灭天的军队又将铁蹄踏到了罪恶之国内的哪一座城市,又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因为不愿投降而被砍掉头颅高高的挂在了城墙上
那些景象,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也能想象的到,如今的罪恶之国该是如何一个遭受战火摧残与折磨的可怜国家,在灭天的冷血与铁腕之下又将有多少的平民百姓会于战火之中流离失所,家离破散。
而他呢,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每一天每一天的待在死寂的死城之中,望着那些本应该沉眠在地底的亡灵又破土而出,成为了灭天手下的棋子,被随意的丢向战场之中,随意的屠杀生灵。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般的无力,是如此的让人无法承受。
“灭天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这天下就算统一了也是满目疮痍,这样破败的天下,这样可怜可悲的百姓,这些结局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林久颤声道,“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吗?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入了魔道,你难道忘了吗!”
“怎么会忘了呢?”轻抚着靠在他身上声音颤抖而充满悲怆的男人,魔淡淡的说道,“是因为这天下人无休无止的贪婪与愚蠢,是因为这烦人的可悲与可怜,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去为之救赎,更不值得你去为之心伤。”
“不过是一些愚蠢而低劣的凡人罢了。”魔的声音,冷漠而无情,仿佛他口中的人不过是一片片落叶一般,可以随意的踩践、揉碎。
林久猛的抬起头来望着灭天:“你是人,我是人,我们不也都是人吗?”
“不,我是幽冥,而你是至善。”灭天微微扬起嘴角,低头在林久耳边低语道,“天地孕育六莲,你知是为何吗?因为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完美,统治着这赤土大地的,不该是愚昧无知而又贪得无厌的凡人。”
“这天下由谁统治,有谁生存,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灭天,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也不是这天。”林久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平行视线望着灭天,苦笑着说道,“如果当初我知道你统治天下的目的是要奴役这全天下的人,我就不会救你了”
说完,林久侧身放开了他抱着灭天的手,没有回头的离去,一丝黑发拂过了魔的眼前,如烟一般消失了,穿过了他的指间缝隙,无影无踪抓不到一丝痕迹,这般无法握在手心的感觉让灭天微微冷了双眼。
自那以后,林久失去了武功,被软禁在了死城之中,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渐渐成了一片心痛的冰凉。
每当灭天想要亲近林久的时候,林久总是会孜孜不倦的劝说着这魔,更不愿意再被灭天给抱在怀中,只是除了最开始的那么一两次灭天曾经有过强势的行为之后,再后来,如若是林就不愿意,灭天也就没有再碰那个男人了。
如胶似漆一般的关系,好像是受了凉一样渐渐结成了冰块,只需要轻轻的一敲就会碎了一样,也不知道是灭天不想再听林久无休无止的劝说甚至愤怒的骂语,还是因为每一次见到林久都是无休无止的争执与淡漠。
灭天每天来寻林久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开始每一天的必然见面,到了后来渐渐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林久几天才会看到那大魔头一次。
林久很闲,就像是透明的空气一般飘荡在死寂一片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