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设定复活之术的基地位於地底之下,沿著向外通道走去便会到达最后出口——一个位於火风两国间森林的小山洞中,隐密茂林及附近严峻山岭、羊肠小道,遮蔽任何可寻至山洞的轨迹。如此隐密的地点,也难怪被列为S级叛忍的晓之众人最长在此休养生息半年、却没有一丝风声走漏。走出略微积水的阴暗山洞,阳光穿越树丛撒落上鼬的面庞在上头错落著斑斓阴影,眯起眼,自醒来便待在地下的他似乎不太适应光线的刺眼。
反观一旁,同样第一次出来的迪达拉见到阳光反而十分欣喜,一扫与蝎不愉快的阴霾,他轻快地越过鼬身边,伸手一抓、用力一晃,三两下便爬上一棵巨大树木。巨木遮荫数百尺,在地面画出一道广大圆弧,迪达拉坐在枝头上朝鼬挥手,让对方赶紧上来。
好端端的地上不坐,为何非得跑到天上不可?鼬在心底碎碎念著,但总归还是攀附树干凹纹坐到一根看起来够坚固的枝条、与迪达拉面对面相觑。只是叫他上树的迪达拉此时却自顾自地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想必不到临头是不会坦承与蝎两人之间的冲突。
这种谘询工作,应该不属於他的责任范围吧!抱怨过后,鼬开始苦思当初在忍者学校中学过的调解内容。只可惜十三岁便进入暗部的他,对於与人交流本就已是一知半解、更别说要调解两名倔强的S级叛忍——就算迪达拉是他除了搭挡鬼鲛外最常交谈的人也没好到哪去。此时他突然发觉长门还真是个好前首领,至少对方没有不顾义气的一走了之。尴尬瞧著那抹微笑看天的淡黄色身影,鼬脑中不断斟酌该如何用词才不会刺激到那个表面爽朗实际上杀伤力强大的少年。「。。。。。。迪达拉,你」
「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吗?」迪达拉看著天,突然出声打断鼬苦恼的结巴,天空很蓝,蓝如他自己的眼瞳,白云随风而过在他眼底留下斑驳淡影。衬著蓝瞳,恍若另一片广袤天际。
「你说,『你的艺术从不输人,但却输给我』?」
在脑中转过一圈,鼬不得不承认当初迪达拉话多到他记不得。
「胡扯!哪是这样说!」狠瞪鼬一眼,迪达拉低下头看著自己晃荡的脚尖。他一直忘不了当时中写轮眼幻术时心底升起的深深挫败。幻术解除的瞬间,光从鼬身后打来,一双赤红似血的曈眸透著光、彷佛显露出嘲笑自己的意味;藉由炸弹艺术从未失败的他第一次了解到什麼叫现实残酷、也第一次明了自己能力不足。进入晓与蝎搭挡之后,迪达拉便开始没日没夜、努力精进自我炸弹忍术的威力。除了要打击蝎那堆毫无品位、还敢称艺术的人偶傀儡外;更重要的无非是达成当初对著鼬离去背影大声宣示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看见真正的艺术!』
只可惜,他用尽生命创造出来的艺术,不论鼬、不论蝎都没能瞧见。笑著从口袋拿出一团灰白色黏土,迪达拉青蓝色眼瞳中透出一种与之不符的安静温柔, 他把黏土放在手掌内轻轻揉了几下,「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顽固僵硬的土影爷爷,不过他很忙没什麼时间理我。
小时候一个人很无聊,只能拿土之国最多的黏土来玩。只是玩著玩著不知为什麼、就被驱逐成叛忍。」扯扯嘴角,他笑容里掺杂进些许的无奈,「和蝎大叔搭挡时我总喜欢对他做出许多不合理的要求,因为蝎大叔虽然会嫌麻烦、但绝不会对我说出拒绝;我也喜欢听他讲小时候的故事、讲讲他的父母、讲讲他的千代奶奶,只是我无法体会与亲人间的羁绊,只好把蝎大叔给我的感觉代入。我想,若父母还在,应该也会像他一样包容我所有错误。」将黏土揉成一个圆球,迪达拉俐落地从球体左右拉出另一较小的圆和一条长长尾巴。「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但就是不想离开蝎大叔。被土之国驱逐后,我很清楚那裏没有谁在等我回去,如果再离开蝎,好像就真的什麼都没有了。」用小指指甲仔细画著纹路,再点上两颗圆滚滚的眼珠,不过短短几分钟,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便安静地停驻他手心之上。不会爆炸、也没有查克拉,有的只是个爱玩黏土的男孩所有的心愿,一个想飞上蓝天、翱翔天际的心愿,「但这次好像真惹他生气,算了,只要人活著就好送你吧!不会爆炸的,虽然,它也不会飞。」
将黏土鸟递到鼬眼前,迪达拉神色暗淡地加上最后一句。当初不就是想飞上蓝天,才执意碰触禁术的吗?成功时,迪达拉还洋洋得意过一阵子、笑以前村人迂腐无知。然而,在蝎死亡当下,他却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可失去之物;满地散落的黏土如最深刻的讽刺,提醒他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闪即逝的花火、从来就什麼也留不住。无论父母、无论祖父、无论蝎。
但至少,那个人还活著不是吗?只要蝎活著,留不住也无所谓这就是他迪达拉死前最后的希望,一个如童话般可笑却真正实现的愿望。「看来我只能继续去卖炸弹了。」看鼬沉默地接下黏土小鸟,迪达拉扫去脸上阴霾,故作轻松地打趣到。「留不住,真的无所谓吗?」将黏土包覆在双掌之间,鼬抬头直视迪达拉的眼睛,深邃黑眸如同最深层的洋底、让人摸不清深浅。无所谓吗?一句简单问话,却打的迪达拉神色苍然。
「你是想卖十年的炸弹,还是想与他相伴一生一世?」微微笑著,鼬张开覆盖黏土鸟的双手,瞬间,一只净白纯洁的鸟儿从他手中飞出直上蓝天,清脆啼叫中片片白羽顺著微风缓缓飘落,落上迪达拉肩头,「很多事,不是人说做不到就真的难以达成,包括我们复活、包括让假鸟飞上天际、包括晓里头最任性的青龙到砂隐村定居的可能。」瞪大眼睛望著翱翔蓝天白云的鸟儿,迪达拉突然感到从心底不断涌起、一股难以抹灭的悸动与希冀,就像自己第一次发现爆炸艺术之美时,那种充满全身的感动。「哼!不过是幻术罢了!也不过是一头固执的老蝎子罢了!有什麼是我迪达拉大爷达不到的!我绝对绝对会到砂隐村去、缠那老蝎子一辈子!」跳起来站在枝干上头,迪达拉顿时全身充满朝气的朝天空大喊,就像他当初宣示要做出最完美艺术般,神采奕奕、自信满满。
「说过几次我现在肉体年龄比你还小!你在老啊、大叔的叫,我就不替你和风影交涉!」就在迪达拉壮志凌云的发表未来目标时,一个掺杂些许不安却故作冷淡的声线毫不客气打断他的宣言。讶异地转身低头,只见蝎不知何时开始便站在树下,一脸不甚好意思地向上瞄著迪达拉。
「你刚刚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去砂隐村?」张大清亮蓝眸,迪达拉彷佛不敢相信一般、迟疑地猜测方才蝎话语中的意思。
瞪了树上神色瞬间亮起的人影一眼,蝎忽然低下头红起脸来,「对、对啦!不过先说好,不能打架。」结结巴巴地回答,蝎发现他还是比较习惯迪达拉开朗笑著的模样,但他依旧在最后加上警告。
不过被蝎突如其来的转变冲昏头的迪达拉完全没有注意对方说了什麼,只是满脸兴奋地在树上又跳又笑。「呜——哇!蝎大叔我最爱你了!」用力地从树枝跃下,迪达拉在蝎未能来得及反应之时飞扑到他身上。
「喂!这样很危险!还有,不是叫你别叫我大叔!」气急败坏地推著黏在他身上、如同孩子般的迪达拉,蝎半是苦恼半是好笑地看对方像小狗一样,一边在自己身上磨蹭、一边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真是太好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长门,来到鼬底下站定,嘴角上带著微微的欣喜与庆幸。他看了看打闹在一团的蝎与迪达拉,十分高兴两人终於有孩子该有的模样。虽然其中有一个精神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不过既然现在像个孩子、就重新活过一次吧!
「年轻真好,能够重新来过就好好把握新的生命,何必让本应紧抓住的美好流逝呢?」长门拨弄著被风吹乱的红发,像在自言自语、又彷佛在对鼬劝诫,「虽然现在你们可能不会想听我的话,但作为你们曾经的首领,我依旧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好好达成自己最重要的心愿、不留遗憾过完这一生。」向上看了眼老是沉默的青年,他顺著风止的方向,眺望远方群山峻岭、绿意苍苍,「我大概猜得出你的想法,只是二十出头的你们就算再怎麼拥有无上的天分与才能,在我、角都、抑或大蛇丸眼中都不过只是人生旅途上的孩子罢了。
他俩一个潇洒、一个冷淡,不会对你们有特别劝戒,但我比较罗嗦,不希望你们这群过早承受忍者残酷的孩子因为叛忍身分造成生命的价值偏差。」
「你懂吗?鼬,关於你自身的生命意义。不用担心S级叛忍资格对你、对你弟弟造成的影响,也不必担心五大国的认同与否。我想,这些琐事是不需要你们年轻人来操心的,你所需要的不过是,好好活著。」笑著说完最后一句,长门抬头凝视著鼬,面容亲和地在那年轻的面庞上看到不易察觉的讶异与疑惑。
「你这,是什麼意思?」紧皱眉头,鼬心中扩大的不解随著长门话语中的深意越发深刻。对於这名所谓的「前」首领,他真是越来越难以看透。
「呵!你不用知道这麼多,鼬,你唯一需要思考的是你生命真正的存在意义,思考你除 了因为忍者、家族所背负的重担外,真正想要的生命价值。别担心!你还有十年的时间,十年看似很长、却也很短,可以让你思考很多很多。」
风,忽然狂烈起来,阵阵掠过鼬墨黑色长发、掠过大地、掠过整片广袤丛林。净秀五官上泛起淡淡苦涩,他不是不懂得长门苦口婆心的意思,也不是害怕承受因S级叛忍身分所造成的流言或惩罚。只是,垂下眼眸,鼬突然感到心口一阵抽痛。
他无法面对佐助,无法面对那个他用尽生命保护、却费尽心力伤害的弟弟。他没办法,在深深伤害过对方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佐助面前,告诉他之前的死亡都是假的。况且,鼬也无法确认如今的佐助,是否已知灭族的真相。但不论知与否,他确信自己的出现带给佐助的都只会是伤害。就在他陷入深深疑惑与旁徨之时,一边原本正闹腾著的蝎与迪达拉此时已经安静下来,静静并肩看著眼前围绕的美丽花草木林。时光飞逝,自复活开始,短短几日内大夥便分道扬镳。从前相辅相持的过往恍若梦境般虚假不实,那种被追捕、通缉的日子已随他们死过一次消逝无踪了是吗?
卷六?分之章
最终,不顾长门叹息的目光,鼬依然选择踏上旅途。就如同长门所说,他需要好好思考、好好思考这个世界,这新生的生命对他而言究竟代表何种意义。
『你还是决定去旅行吗?好吧!我想你会在这场旅程中望见你所需要的真实。』听到鼬的决定,长门先是略为叹息一番,然后又在鼬略微踟蹰的眼光中露出了温暖笑容;他拿出条银鍊项鍊交给鼬,鍊子下端挂了个圆型坠饰、上头镶著一粒血红色琉璃珠。拿起坠饰仔细打量,鼬发现惊然发现透过阳光照射时,原本清澈透亮的琉璃珠中竟缓缓浮出个『朱』字。
『这』抬头望著长门,他眼中瞬间闪过好几道不知名的情绪。虽是被迫成为叛忍、加入晓,但鼬也无法抹灭自己在组织中度过他人生最为特殊的一段年岁,他的成年、他的死亡,都与晓息息相关。如今重看这久违的代称,他忽然升起不知所措之感来。
『无论你身处何处,都别忘了自己曾是晓的一份子,是晓之朱雀。这条项鍊就如同以往戒指效用一般,可以与我通讯,所以如果遇上麻烦,别客气!尽量找我。不过为了留给你们自己的空间,这次我无法主动连络你们。』长门笑了笑,对鼬解释,『我以前很悲观,为得错误价值观伤了很多人、误了很多事;同时,也失去最好的夥伴。但最后,那个叫漩涡鸣人的孩子让我了解什麼才是真正和平、更望见世间存有的真正美好。』
『我想,那孩子会成为有能力改变世界的火影。所以这世我的心愿除了教几个好学生外,就是保护好我所重视的夥伴、保护好我曾经因为大意而失去的最好朋友。』长门直视鼬的面庞,淡白色眼瞳中弥漫著一股浓烈且悲凄的忧伤,『鼬,你是我的同伴、是晓的一员,虽然在外人眼中这是如此不堪的身分,但对我来说,晓是弥彦留下的遗物、是我与他与小南共同创造的回忆。在我心中,它永远是超脱生命的重要,当然,包括你,包括蝎、迪达拉,包括其他所有共存过的成员,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找到人生最重要的事物、好好走完这段人生旅途。』长门笑著嘱咐。然而临行前,他却收起一往轻松温柔的表情,神色凝重地对鼬说道,『我虽然对鸣人那孩子有信心,但宇智波班却也绝非好惹。你弟弟去了他那里的事我想蝎已告诉过你有些事是必须去勇於面对,才算是人生、不是吗?』
没错,有些事情必须去面对,才能了解真正的是非对错。
鼬替佐助设计了半辈子的生命,所以这次,他想让佐助选选看、选选看佐助自己坚持的忍道,究竟会撞出何种烟花。
而他,同时也将藉著此次旅程,了解一般人所谓的人生到底生的什麼模样?然后,在领悟的当口,鼬会回到佐助面前,亲自对他道歉。道歉他曾经的不成熟。
卷七?土之章
之后鼬还是戴上那条项鍊,荧火色光芒在衣襟间若隐若现地闪烁,那麼不清、却那麼耀眼。
如长门所说,他们这群人虽然在阳光中看来是如此肮脏,但对彼此来说却有著难以忽视的羁绊——那是与亲人、抑或木叶忍者村间完全不同的牵挂。
没有血脉相承、没有生死交接,他们就连个像样的结拜仪式都没有产生,然而,就是那种薄如蝉翼、却韧如蚕丝般的牵绊,将他们几人用不需言语、不需相见的方式,紧紧联系在一起。
拉了拉深蓝色斗篷,鼬尽量压低帽缘来遮住他的面容,为了免去麻烦,他拿掉曾经戴了一辈子的叛忍护额、又用麻布把不会使用的忍具包裹住,将它们好好收入行李之中。换了件纯黑色长袖上衣裤,脱掉不必要的护腕、护套,再加上一个足够旅行用的行李背包,现下的鼬在隐去戾气后看起来就像个普通旅者。
此时,他正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