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走近两步,“贝御风,你怎么了?”
这么问,是因为看清了他的状态。
但见他苍白着脸色倚墙而坐,双眸紧阖,似乎情况非常不好。
女子矮下身子,凑近了,细细打量。
“贝御风,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睁开眼睛看一看好吗?”声音有点发颤,因了害怕的缘故。
她从未见他这个样子过,自然心里没底。
连续喊了几声,他仍旧没有反应。
焦灼的女子便决定下高台去找苏管家帮忙。
然,只迈了两步,就听见了男子的呻。吟声。
回头看见他正缓缓地睁开双眸,她便赶忙跑回到他身边。
“喂,你这是怎么了啊?”带着紧张,不安地扯着他的袖管。
男子淡然一笑,“无碍的。”
“无碍?都这样了,还无碍?”她提高了声音,着实为他着急。
“你怎么来这儿了?”他试图坐直身子,却以失败告终,又歪倒下去。
她便费力地帮了他一把,让他靠得更实一些。
“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她哪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忙着心急如焚地打量他的身体,寻找受伤的地方。
他费力地摇头,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没用的,别找了咳咳”
“什么别找了?到底伤在哪儿了?”她急得喊出声来。
他这个人好固执啊,怎么连伤处都不肯告诉她呢?
听了她的问话,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帅气的弧度。
“我的伤,”抚着心口窝,“在这儿”
女子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这个该死”出口之后,意识到这句话实在不吉利,只说了半句,就戛然而止。
“如你所愿,我很快就会死了”他还有心情微笑,且笑得那么明媚。
“胡说什么呢!”她嗔恼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刹那间,男子的眼中填满了柔色。
轻轻拉下女子的葱指,“你会关心我的死活吗咳咳”
女子扁嘴,“才不呢!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干系!”
“既然没有,那你就走吧!待你有空的时候,去告诉苏管家,让他着人来为我收尸咳咳”剧烈的咳嗽过后,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御风”鱼薇音大喊一声,搂住了男子的脖子。
去掉了姓氏,就添了几分热络。
“你是在乎我的,对吗?”沾染了血迹的唇瓣吐出一句疑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问这些!”慌乱之中,竟然忘了掏锦帕,用纱衣的袖口为他擦拭唇角的鲜血。
“能够得到答案,死也心安!”他的大手抚在她的颊上,“我要你的真心话!”
女子仿佛被催眠,痴痴地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吧咳咳,告诉我,你到底在不在乎我?”黑眸中闪烁着热火,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掉。
“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或者,是中毒了吗?你告诉我,我才能去找苏管家带大夫来啊”她不迭地追问。
他却岿然摇头,“来不及了,咳咳”
又一口鲜血喷出来,在女子的素裙上画了几朵娇艳的梅花。
“贝御风——”鱼薇音快要疯掉了,大声嘶吼起来,“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中毒了”又一口鲜血。
这下子,女子整个人都崩溃了。
“中毒?怎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怎么找解药?告诉我,怎么找解药?”不停地追问,神经已经乱了套。
男子鼓足力气,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别费力了,没有解药的,让我抱着,死在你身边吧”他喃喃道。
“不贝御风,你不能死!告诉我,怎么找解药?不会没有解药的”泪水喷涌,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真的没有解药”他低沉地说道。
“我不相信”她猛地离开他的怀抱,匆忙抹了一把眼泪,“你等着,我去找苏管家,进宫给你请御医!撑着,一定要撑着”
说着,预备起身。
然,未及站直,就被男子扯住了裙摆。
“不要走”话未说完,猛烈咳嗽着。
女子不得不再次蹲下。
“怎么了?很疼吗?”泪水又跑出来,她胡乱地抹着,“哪儿疼?告诉我,哪儿疼?”
“这里”他指着胸口,修长的手指又无力地放下。
“我给你揉揉”她的小手抚上他的胸口,轻轻揉着,“会好受一些吗?”
男子微微颔首,“好多了咳咳”
“要么,我扶你下去,好不好?”她不想丢下他一个人,万一有个什么,连送他上路的人都没有。
“来不及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咳咳”他费力地摇头。
“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死”她继续哀求道。
“我死了,你就不必难过了,我总是惹你难过,我该死”
“不是的!”她拼命摇头,泪珠被甩到了半空中,“我不要你死——,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又是一串咳嗽。
“有!你对我真的很重要!”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恸哭出声。
“告诉我,如何重要”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眼中有东西闪动。
女子哽咽着抬头,“我喜欢你!我在乎你!我不要你死”
未及说完,嘴巴就被吻住。
这个吻几乎用尽了两人的所有力气,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告诉我,怎么才能解你的毒?”仰望着他的脸膛,她再次哀求道。
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要做出百般的努力。
她不敢想象,若是他就这么离开人世,她会痛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的心境,竟然跟逆风离世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简直比那个时候更痛!
面对她的哀求,男子深情回望。
“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咳咳,做不了你的伴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没有去狎。妓那不过是为了让你嫉妒我心里,进不了别的任何人”鲜血又喷了出来。
“不不!”她再次用袖口擦拭血迹,“你可以的!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如果你就这么离开了,我要怎么办?”
“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刚刚我就告诉你了,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黑葡萄一样的美眸再次渗满了泪水,看得人心里一揪。
“你在骗我欺骗一个将死的人,有意义吗?”他执拗不信。
“我没有!”竖起三根手指,“鱼薇音发誓,鱼薇音爱贝御风,不折不扣的爱!”
说完,连她自己都有些愣神。
这样的话,是第一次说出口。
令她想不到的是,竟然说得如此顺畅、自然。
而听在她的耳中,又是那么的震撼!
感受震撼的又何止她一个!
贝御风的内心更是经受了一场浩大的山呼海啸。
“可是你一次次拒绝我咳”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委屈。
这委屈是真实存在的,作不了任何假。
鱼薇音听了,再度不停摇首。
“不,我不是有意要那样的我我跟前世的恋人有约,只想这辈子寿终正寝,顺利成仙,然后找到他的灵魂,跟他在一起。他是为了救我才死掉的,我不可以负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解释给他听。
就算他不能完全了解,就算他以为她在说疯话,她依然要告诉他。
吐了那么多的血,恐怕再高明的大夫也回天乏术了,她不能让他糊里糊涂地死掉,一定要把拒绝他的原因悉数说出来。
“我懂你”男子只回应了三个字。
女子瞬间愣住了。
她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没想到他竟然丝毫不怀疑她的话。
若是换做别人,诸如贝凌云、贝傲霜之流,一定会说她发了疯!
如此,便让她觉得自己真的爱对了人!
可这个人的生命眼看到了尽头,想到此,她就心如刀绞。
见她不说话,贝御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我说过,我不要你的前世和来生,只要你这辈子跟我在一起。前世你是他的,来生你要找他,那么,这辈子我就替他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过就几十年。如果能够在有限的几十年中,跟相互爱慕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也算是不枉此生。而且,如果他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希望你今生过得快乐,对吧?”虽然没有剧烈咳嗽,但他说得很缓慢。
大段的话说下来,便是长久的喘息。
“可是”她扁了扁嘴巴,“可是你已经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如何救你”
“如果我侥幸活下来,你能跟我在一起吗?”他吃力地问道。
不待他想,女子奋力点头。
“能!只要你能够活下来,我就跟你在一起!”
对逆风的承诺,她始终没有忘记。
下辈子,成仙之后,她一定会去找逆风,履行她的承诺。
轮回为人的这辈子,她想好好地爱一场。
这份爱不同于猫咪世界的缱绻,她好想几十年都沉浸其中。
至于什么该死的伦理纲常,她宁可为了爱情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并不是贝沐雨真正的妻子,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因为那场明明不该作数的婚礼而搭上一辈子的幸福!
她要爱贝御风!
瞬间划过的这些想法,令女子转而懊恼起来。
为何要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才想到这些?
为何以前没有珍惜每一分钟去好好爱他?
“你要活着,我们要在一起!”说完,她抱起他的一只手臂,往出口处拖着。
“你救不了我”男子将她抱住,“去,找苏管家,他学过医术,但愿他还有办法”
“好!等我回来,等我,不许睡,等我!”说罢,女子将嘴唇恨恨地印在了男子的唇上,吻得特别用力,仿佛想给他一点力量。
旋即,她迅速起身,飞奔着下了“云阁”。
身心疲惫的男子望着素色的背影,眼底渗出水雾。
随后,瘫软着歪倒,躺在了地上。
四周越来越阴暗,直至眼前变成了黑色,贝御风陷入了昏迷之中。
然,俊朗的面庞一丝恐惧和不安都没有,最后凝结在上面的是一抹灿烂的笑容。
——————蛐蛐分割线——————
皇宫,皇上的寝殿。
贝傲霜站在寝殿外,已经有一个时辰。
又过了半盏茶的光景,薛瑞打开殿门走了出来。
“薛公公,如何?”淳王爷焦灼问道。
大太监摇摇头,“王爷,老。奴劝不动皇上。皇上说了,他没有大碍,让王爷先行回府!”
男人忖了一霎,“依公公所见,父皇的身子究竟如何?”
“王爷,依老。奴看到的,皇上虽有微恙,但应该并无大碍。”
“真的?”有些不信。
“难道王爷还信不过老。奴吗?毕竟老。奴伺候在皇上身侧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罔顾皇上的龙体康健而信口雌黄呢!”薛瑞到底是有身份的太监,不卑不亢之下,给了对方一记驳斥。
贝傲霜赶忙陪着笑脸。
“公公误会了,本王只是太过挂念父皇的圣体,并未对公公有所不敬”
皇上还健在,大太监就不可得罪,这一点,淳王爷心知肚明。
“王爷,您还是先回府去吧!待到皇上想见王爷,老。奴再差人去请王爷进宫。”说着,凑近对方,显示出超常的亲昵,“王爷稍安勿躁,皇上不见您,也并未见别人”
意味深长的表情,有点神秘。
“谢公公提点!”贝傲霜谢过之后,离开了殿门口。
快要出宫门的时候,他又转头往回走,去了祈华殿。
明贵妃正在绾发上妆,看见儿子进门,心中已然猜出了几分。
“母亲,今天又没有让我进殿门”贝傲霜有点烦躁,一屁股坐在软榻上。
“这才几日啊?就耐不住性子了?将来遇到了难以处理的国家大事,你也要这样吗?”孔蜜儿倒是沉得住气,顾自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
“薛瑞说,父皇的身体并无大碍。可既然没有大碍,为何避而不见呢?”略有不解。
“越是这么说,就越是预示着皇上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等着那一天呢”拿起眉黛,在眉毛上补了一笔。
“母亲,难道一切都是薛瑞的主意?”男人怀疑到了大太监,可转而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皆因为大太监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做母亲的终于起身,离开梳妆台。
“那个没根儿的东西,早就不该留着!”
听了这话,贝傲霜一时间发愣。
旋即,他点点头。
“儿臣知道母亲的意思了。”
☆、多事之秋⑧
明贵妃之所以这么说,是有缘故的,宿怨堆积在十几二十年前。
那时候,她孔蜜儿还是明妃,佟皇后还在世。
而薛瑞,已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
为了争宠,孔蜜儿经常到皇上批阅奏折的勤政殿门口等候,希望能够增加与皇上接触的机会。
有几次,薛瑞竟敢冷言冷语地驱逐她离开,这让她既尴尬又羞恼铋。
后来才得知,没根儿的。才跟皇后是一路,自然会帮助皇后对付她。
遗憾的是,当时她羽翼未丰,加之大太监确实地位稳固,总归是不好除去的。
自打皇后去世,薛瑞对她还算恭谨,她总要顾及皇上的面子,凡事眼不见心不烦南。
就这样,一拖很多年。
如今,儿子的一席话让她有所顿悟,——既然薛瑞当年倾向于皇后那一方,现在就能够为了帮助皇后的儿子登上大统而摇旗呐喊,既然如此,莫不如除掉他。
他不是愿意为皇后效忠吗?
那就成全他,让他到阴间去好好伺候佟羽蝶吧!
——————蛐蛐分割线——————
翌日清晨,昕王府。
贝御风睁开酸涩的双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乌黑的青丝。
尽管没有看到容貌,根本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
不舍得叫醒她,便由着她趴在榻边熟睡。
昨天在“云阁”,她说过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她说:“我喜欢你!我在乎你!我不要你死!”
她说:“如果你就这么离开了,我要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