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尘
…
果然是么
青萝喟然叹息。
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深恨魇城的诅咒、下了诅咒的诸神，以及
魇城之外，那些生活未必幸福，却不曾体会过诅咒的普通人
“不过是个卑贱的官奴营妓，有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说着似乎可以愤世嫉俗的话，秋尘的语调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动容。
那个失恋的倒霉鬼到底是不是你的半身啊喂，怎么你的表情比“今天好冷”还平淡啊，啊？！
林秋芷嘴角抽了两下，对敌人脸上仿佛僵死般的表情完全无奈。
不愧是师徒能教出棺材脸徒弟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这种笑容，根本就是另外一种面瘫吧！
“云中有多愤怒，少年并不清楚，但他做的，因为失去了再次看见那女孩的机会，云中用自己的本体，向神殿，狠狠劈了一剑。”
“那一剑下去，云中灵力耗尽，连意识也险些消散，不得已，少年只得任他本体留在迦兰，召回了那把剑历经数千、乃至数万年才凝结成的灵，并提出，与他交易。”
“少年需要力量他有无论如何想要做到的事情——至少在那时，他认为自己一定要做到。”
“交易的内容无非便是力量的归属，和日后要为云中做到的事情”
“破咒？”风破忽然打断了秋尘的讲述，“你为他破咒，而他，给你力量，让你做到你想要做的事情？”
“没错。”秋尘颔首。
“可你究竟想做什么？”青萝惊讶地问道，“既然已经有了控制魇魔的力量，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办？还有所谓的你选择成为秋尘而与云中合作，那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风破一愣。
什么叫做“选择成为秋尘而与云中合作”？那个人他有说到类似的话吗？
与风破一样，其余众人在听见青萝的疑问之后也都讶异万分——不曾出口的话，她是从哪里听来？
秋尘露出怔然的神情，没有回答青萝的问题。
【她怎么会听到我们的谈话？】云中隐忍了怒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你心神不定，而她又是那样的身份有什么不可能呢？】
听见秋尘这样平静的回答，云中的怒意却是更拔高了一层：【胡扯！你根本】
【恼羞成怒不是好习惯】秋尘低低笑出声来，【不过，难得能见你，有如此接近‘人类’的情绪呢】
【住口！】
【哎呀果然是恼羞成怒。】
快要被怒火点燃的云中蓄势发力，意图直接夺过身体——这个家伙的语调那种“你这小鬼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的调子，实在可恨！
【别急么云中。】眼见云中就要爆发，秋尘及时开始安抚这个年龄一大把、心智却其实并不怎么老成的灵魂，【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倒是你，以现在的状态出去，恐怕会坏事呢！
虽然讨厌秋尘，但对于自己在听见“青衣”二字之后的状况颇有自知之明，云中恨恨放弃了夺过身体的想法，缩回了黑暗的幻境。
【多谢配合。】秋尘笑了笑，停止了与云中的对话。
“喂，小青萝啊，你刚刚唔，听见他说那句话了吗？”秦薷摸着鼻梁，一脸惊奇地问青萝，“我怎么没听到的？”
“你耳多聋了么”青萝狐疑地打量了秦薷两眼，“他换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这么一句么？前没头后没尾我还奇怪呢”
林秋芷与季琅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担忧之色。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从他们的敌人出现开始，青萝的状态就有些异常对这个家伙的态度不对劲还可以说成是女孩子心软，同情他，可是，听见别人都没有听见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秋尘的怔色一闪即逝，给青萝的回答简单无比：“想要做的事情，是让某物化形，而后面的问题呵，字面意思而已。”
“什么啊”青萝瞪大眼睛，不满地道，“你这根本是敷衍！”
秋尘摇头，显然十分不同意青萝的意见：“这是实话，当然，信不信由你。”
青萝撇开脸，赌气一般不再理会秋尘。
真是有趣的女孩子
秋尘玩味地看着青萝。
虽然早就知道她对自己应该有亲近的感觉，不过，在他刚刚出城门时，她明显是在抗拒这种“好感”，并且成功地做到了那么现在，这种小孩子一样的神情动作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想，这都不是面对自己的敌人时该有的表情吧？
是察觉了什么吗？
哎呀这还真是神奇又强大的直觉呢，只是，对他的计划，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啊
看来，已经不能再拖时间了
碧莺也好，灯灵也罢，只要能及时赶到就好拜托你们两位，行动快一点吧
话说回来，居然把计划成功的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对手身上，这样的“阴谋者”也未免太差劲了他居然失职至此，真是失败
秋尘如何想法，风破此时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些见鬼的目的、阴谋、愿望不管怎样，反正他只要确定站在那里的是他的敌人就好，其他什么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萝为什么她会听见其他任何人都不曾听见的声音？
不对强敌在前，他最不能失去就是冷静
这不是灵术的作用，否则，在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秦薷一定会感觉得到那么，比起其他人，阿萝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沉寂了一小会，亭独少年终于还是不甘寂寞，忽地从林秋芷身后探出头来，满脸恼色：“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喂，好歹顾及一下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好不好？把话说清楚一点啦！”
秋尘挑眉：“哦？还真是个有趣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跟着他们，来魇城蹚这趟浑水？”
林秋芷眸光一闪，抬手把亭独的脑袋摁回身后，却对秋尘憨笑道：“无知小鬼一个罢了，不必在意，忽略就好。”
“在意什么的就因为是小鬼，才比较值得注意不是么？”秋尘抬手，遥指亭独，“如此精明的小鬼，魇城之中却不多见，果然外面的世界比较大这么多年以来，魇城，不过井底之蛙而已啊”
精明呸，这白痴小子明明是自作聪明！
林秋芷暗地里咬牙切齿，按在亭独脑袋上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臭小鬼，谁要你多事来着，啊？倚小卖小麻痹对手以取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哈，就算是高招，你也得用得再巧上几分啊！何况这种招数又不是万能你当这家伙几十年是白活的啊！他可是个做戏装相玩阴谋的高手好不好！你以为他是你们家乌揭还是莫居吗啊啊啊？！
心里想的话不能说出来，林秋芷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本着“叫你记住这个教训”的想法，大力地按呀按呀按
“唔唔呜呜呜呜”被按得直点头的亭独奋起反抗，一巴掌打开林秋芷的大掌，抬眼看看四周，一步跨到季琅嬛身后。
脑子有毛病的混蛋师父就算我没达到目的，你也犯不着这样欺负人吧你！
我手段不高明再怎么不高明也是想要帮你！你这是不识好歹！
哼！有一天我学会了你的全部手段，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打败你然后拿你祭旗拜祖向那些汉人开战！可恶！
就算年龄幼小，狼也毕竟是狼呢
季琅嬛无言地看了林秋芷一眼。
收了这么一个所谓的“继任者”，秋芷，你自求多福
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地看着这场“闹剧”，秋尘眼中闪过一丝暖色。
那个时候的风破和秦薷，虽然与这小鬼不太一样，不过也是十分有趣的孩子啊
“小鬼，真的想要知道吗？”
听见秋尘这样问，亭独一愣——嗯？难道这人还真就能被他坑过去？喂，原来你的水平是这么差劲的啊！连我一个小孩不，一个少年的当也上？
第四十八章 狂妄心愿
力量所带来的自信，终将在失去力量的那一刻化为灰烬。
——绝艳
…
亭独少年的想象固然十分美好，不过，现实与想象之间总是有很大差距的，而不同人的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也是不同的
林秋芷的猜测明显更接近事实：唔看样子不是什么大事居然主动就说出来了
“你之前说过，你曾经苦练化形之术？”季琅嬛迟疑了一下，皱眉问秋尘，“这件事情该不会是让某件东西化形吧？”
秋尘但笑不语，目光却落在季琅嬛身上。
“这么说的话那件东西该不会是”
“九灯之七，绝艳。”秋尘点头肯定了季琅嬛的猜想。
“九灯成灵，身为侍灯，你都不知道的吗？”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阿笙闻言瞪大眼睛跳了起来，“她已经是灵了诶！你怎么可能成功嘛！”
秋尘摇头叹息，微笑不变，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当初的年少无知：“是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成功呢”
“既然不可能成功，那这个交易也就没什么用处了啊”青萝一脸困扰，用完全不明白对方意思的语调问，“你看起来早就知道绝艳灯灵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听那个云中的呢？直接去找绝艳灯灵不好吗？”
好个鬼
秦薷扶额低叹。
真是说她什么好呢？他当初让绝艳化形的原因你还不知道呢吧啊？对这种问题为什么就这么迟钝你让他去找绝艳灯灵做什么，表白吗，啊啊啊？！
果然秋尘对这个建议并不看好：“不你不明白我做决定时的心情”
“心情？”青萝疑惑地挑眉，“什么心情？”
“能够与神并肩而立的只有神明而已。”
“只有成为神，才能与她，站在一起！”
几人闻言，彻底地被这句宣言惊呆。
与神站在一起这个人，他是想要打破诅咒，然后把外面的世界纳入囊中去当神？！
这样的想法，如果只是为了“绝艳”的话，也未免太过疯狂了吧
震惊过后心里不免又浮起怀疑，然而，在对上秋尘那坚定的表情时，惊异的感觉再次将理智击倒。
这个家伙，难道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可是
“这这根本不可能啊”秦薷被震撼得讷讷不成语——天知道对魇城中人、或者任何一个对迦兰神话时代有所了解的人来说，“成神”这种想法，有多么荒谬。
即便是在神话时代，“仙灵”仅仅是被人崇敬和畏惧的强大力量的代表，而“神明”，就连从不层膝的迦兰王族都要跪拜的对象，却是“禁忌”。
代表了一个世界的“法则”，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甚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世人坚定遵守的规则三圣时代的“九戒”，仅仅是三圣“说”出的九句话罢了诸神之战中，这九条戒律，却成了左右结局的重要筹码那传说中的“第十条戒律”，更是被认定为“决定成败的最后一剑”
据传，成为“神明”有三种方式，一种仅对上古“翼神”的后代起效，而这种效力又仅仅能够持续一日左右——在挥动“天罚”，惩戒世人的时候，这种方法的代价很大，至于具体的细节，却是灵书执笔所无法窥探的秘辛另外一种，便是挑战上一任的神明，若能得到神明的肯定，事实上并不存在、仅有象征意义的“神之权杖”便会交在下一任神明手中。
而第三种方式
秦薷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过速的心跳压抑到正常的速度。
见鬼的第三种方式
让“迦兰”，这片陆地，生存在其中的每一个生命和“世界”本身，宣誓服从和效忠。
简直荒谬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强大的存在吗？
深吸进去的那口气原样吐出来，感受着空气的冰冷，胸腔中有些闷闷地疼痛。
就连上古双神也不曾真正做到过这样的地步尽管翼神创世，却依然被迦兰的初诞之灵，也即母神反抗而诸代神明中最受崇敬的三圣，不也是因为无泪城的敌对，才被卷进了人世的纷争，最后造成了“诸神之战”么
突然有不可抑制的，大笑的冲动。
然而，秦薷却不知道，这种冲动究竟是出于“荒谬”，还是“恐惧”，又或者，是更复杂的感情。
该说不愧是“胆敢与无泪城主佩剑交易”的人么果然疯狂
“疯子果然是疯子”终于从牙缝里蹦出这么几个字来，秦薷再也说不出话来。
虽然同样受到强烈的震撼，对“神明”的事仅有着一种模糊朦胧的“敬畏”，而并不曾真切感受过“神权”、“戒律”之类事物的隐脉诸人，恢复得明显比较快，反而是对三圣等事一无所知、却有坚定信仰的亭独呆愣得最久。
“你神爱苍生，你只爱你自己！”回过神来的青萝怒道，“不管那个化形的目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分明就是自私！”
阿笙点头附和：“嗯嗯，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阿月的寨子的确是被你灭的你根本不是好人！”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吧”秋尘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这件事情，恐怕倒是你们误会了怎么，难道初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心里，还存着‘我的所为都有苦衷’的心思么？还真是令人惊叹的单纯善良啊”
说话的人语气中并没有带任何感情，可是，配上他的笑容，这种话怎么听都觉得像是讽刺
倒像是他的风格
碧莺站在城门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外，对峙的两方。
结果那个故事，还是借秋尘之口说出来的么
云中
风破盯着秋尘，缓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我在这里学到的话既然已经没得商量，那么，战吧！”
秋尘放待答言，却听见一声悠悠的叹息。
“你啊可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微光闪过，绝艳的身影出现两方人之间。
秋尘微微眯起眼睛：“哦原来灯灵，就是这般模样呵，神明么”
绝艳定定看了秋尘半日，缓缓开口：“神明？你说我？”
秋尘点头。
然后
“神你个鬼！”绝艳暴跳起来，一手指着秋尘，口中大声道，“我告诉你，我才不是什么神！我是九灯绝艳之灵！你居然胆敢打着为了我的旗号去释放魇魔？！我看你根本就是脑子坏了！哈！这么多年把你拦在祭坛之外，你连我的本体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