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诸位，战斗还未结束，就这样停手，是不是有些过早了？”
秋尘的话惊醒了诸人和绝艳灯灵。
“还是说你们已经决定认输了？”
“做梦！”亭独撇着嘴，不屑地否认对方的猜测，“会认输才怪呢”
话中带着全无理由的自信和傲慢，只是，刚说完，亭独便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再冒头——没有相应的实力却来放狠话，这似乎不是一个冷静淡定理智的王者该做的事情？
然而后悔已经晚了。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秋尘身上散了开来，漩涡一般流转过后，分成几股，其中一股，正是向着全无反抗能力的亭独而来。
啊糟了
被巨大的压力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亭独只能凭借直觉感受那股不同的力量，当然，虽然这是种新鲜经历，不过鉴于那股力量是向自己袭来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身体完全动不了啊？！
见亭独受袭，阿笙立即冲上前去保护，不过，由于季琅嬛距离较近，并且同样出手相护，最早接触到那股灵力的仍然不是阿笙而是他。
阿笙一个闪身，伸手把亭独拉到一边，少年哎呦一声摔在地上，除了摔痛了点，倒也没出什么大事，而等出了口气的阿笙一回头，便见季琅嬛踉跄着向后疾退，显然是被灵力正面击中，实在扛不住
这当然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山顶本来就并不如和宽阔，而季琅嬛后退的这几步，恰恰便让他错步踏空，向山下摔去。
“啊！”亭独瞪大眼睛，爬起来就要向那边跑去，只是秋尘灵力尚未散尽，小小的一记横扫，便让他向后倒飞，仍旧横摔在了地上。
“姓季的！”
“琅嬛！”
“季琅嬛！”
阿笙、林秋芷、秦薷、不顾自己也是身形不稳，径直向季琅嬛冲去。
可是，竟然有人，比他们都快。
就在阿笙的手指触碰到季琅嬛衣袖的前一刻，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将正在下落的季琅嬛拉了回来，而那绳索的另外一端，连在魇城城门之内。
一脚踏空之时，季琅嬛已经知道自己遇见了多坏的状况，本想尽力保持平衡，用剑或者用手都好，只要能让自己在冰封的陡峭山坡上不要滑出太远，就能很快再回到此处，待觉阿笙伸手时，心里也明知，甚至这样的准备都不需要做了，只需要借个力，向上
似乎所有的准备都没用上啊
落地之后很快站稳脚步，迅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季琅嬛一愣，随即诧异地望向魇城大门。
姜姜姑娘？
在魇城之内救我的话
秋尘露出冷笑：“把加于你的力量收回，你便能自在了么”
糟了！
季琅嬛握剑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
姜姑娘
绝艳灯灵冷哼一声，忽地一挥手，从原地消失。
注意到一股灵光没入魇城大门，季琅嬛自然知道是谁冲回了魇城，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毕竟是上古神物的九灯灯灵，有她在的话姜姑娘应该会轻松一些吧？
冲入大门的绝艳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淡绿色光芒，冷嗤一声。
“战争最不需要墙头草你最好，给我赶紧明白自己的立场！”
碧莺身形一颤。
对这个远比自己强大的九灯之一，心底深处，总是藏着一丝连自己也难以察觉的畏惧，而在面对面的瞬间，在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煞气的瞬间，这种畏惧，被放大了无数倍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墙头草
我不是的啊
供奉九灯的祭坛之前，红衣女子睁开了双眼，结印的双手微微发颤，骨节因用力而泛起白色。
绝艳灯灵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低低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掌平摊开来，虚抵在她额上。
“你啊这是何必呢有那么多人在，你还怕他真的摔死了不成？”
姜姮尚未开口，三生在她身后已经道：“从他护着那个小鬼开始，你们家侍灯就已经快忍不住要出手了。”
因强行将力量探出城外而极度疲惫，姜姮苦笑了两声，忽略了绝艳和三生语调中的不赞同，无可奈何地道：“没办法啊心里一急，便什么也想不到了。”
“放心，他死不了。”绝艳忽然嗤笑起来，“说来那小子倒也真是无能得可以了，恩？居然还要你来救！一个大男人，呵”
“别这么说。”姜姮抬袖擦擦额上的冷汗，为季琅嬛辩解，“若不是前代十长老夺走了七绝后人的灵力，以他的天分能力，又岂需如此对了，小破他”
灯灵收回手，神情突然转为漠然，静静看了水镜半天之后，泄露天机一般，神色严肃地低声道：“他不会输，也不会死。”
“那青萝”姜姮一惊，“那青萝，她会怎么样？！”
如果有一个必须死，她希望活下来的是小破。
可是，如果真的只能让小破独自活下去那小子就会变成像从迦兰回来时的那个鬼样子吧
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第六十四章 弃刀刀客
既然我没有做刀客的机会如果可以的话，就替我，站在顶端吧。
——听松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很难得地，绝艳露出了一个名为郁卒的表情，耸了耸肩，抬手指指祭坛上用明珠镶嵌的星盘，“你看，星盘上的镶嵌的星星一共就这么几颗而已，不是所有人的司命星都在上面的，而且，就算在上面”
姜姮挑挑眉：“就算在上面难道绝艳前辈看不透她的命运？”
绝艳恼怒地瞪了姜姮一眼，“不许对前辈没大没小！”
“”
训斥完了晚辈，绝艳想想，对方说的话也确实一分不错，又抑郁地道：“其实也可以这么说没错”
“”
“简而言之就算星盘上有她，她的司命星也早就黯淡了夏江透附身之前她本应该死了的不是么？”
姜姮一怔：“啊是这样没错”
“对，这就是原因了。”绝艳点点头，说罢，还有些不甘心地补上一句，“不仅仅是我，就算是星辰那个家伙也没办法预测她的命运。”
所以不是您老人家无能晚辈明白了
姜姮嘴角抽了抽。
三生自然也觉出绝艳的心情，接口道：“就连九灯之三，星辰大人也没办法预测的事情，排序第七的绝艳做不到，自然有情可原。”
“”
抽搐完后，姜姮重新想起正题：“那么青萝的命运”
“我都说我不知道”
“她的命运早就已经摆脱了原本的轨迹，那是不是说如今主宰她命运的，是她自己？”想到此处，姜姮脸现喜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她对着小丫头的了解这一战的结果，或许并没有那么不容乐观
绝艳沉默了半天，终归是点头，肯定了姜姮的猜测：“只希望，她能足够强吧”
是弱者的话，即便把命运的自由交在她手中哈，最后也一定会是个悲惨的故事吧
真正能够操纵自己命运的，只有强者而已。
城外的季琅嬛有些怅然地垂下了目光，双腿有些颤抖，手中的长剑支着地，才让他没有倒下。
刚才与人偶的对战已经耗去了大半的力量呵，情急之下，居然没有发觉想必，就算能从绝壁下回来，也会狼狈万分吧，而那个时候，如果再受到什么攻击的话
若不是她
“喂！”
少年的呼叫打断了季琅嬛的出神，回过头，见亭独两眼望着天，双手在雪地上抠来抠去
唔，这是干什么？
见季琅嬛一脸疑惑地挑眉，亭独涨红了脸：“刚刚多谢，还有抱歉。”
“啊没什么”季琅嬛极具风度地回答之后，突然又露出捉弄人的笑容，“亭独还真是个好孩子。”
“谁是好孩子啊喂你不要胡说八道混蛋！”室韦之王，亭独，炸毛了。
救命外加小小的闹剧，这般戏码显然并不受看客们喜爱。
洁白的雪仍旧在飞舞，秋尘抬手在自己身上下了一个咒术，支开结界，阻挡住从天而降的落雪。
随即，两手平平在胸前合起，微笑抬头：
“继续吧。”
本来已经停止了动作，然而，在秋尘合手的瞬间，青萝忽然掷下了手中损毁的佩剑，右手食中二指并起，虚挽一个剑花，两指之间，已然凭空凝起了剑气。
雪花落下，竟不能穿透，而是粘连其上，不一时，青萝手中便出现一柄雪剑。
风破向后退开几步，手中断刀握紧。
好那么，继续吧
在击倒你——秋尘之前，我必须要让阿萝摆脱你的控制。做到这一点或许很难但，无论最后用什么方法做到，首先，便是制住她交给灯灵的话，她至少能想出一点办法吧
中秋的比试阿萝，便算在如今吧！
青萝手腕一抖，剑气吞吐之间，震落了粘着的雪片，刺向风破，无形无色的剑气激起了疾风，带着寒意擦过风破的脖颈。
侧身闪过一击，风破，却微微松开了握刀的手。
见季琅嬛无事，林秋芷便回头，仍旧把注意放在了那管箫上，待秋尘“继续”二字出口，林秋芷的掌风已然令对手微微变色。
一定要赢，必须要赢
你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啊林秋芷怎么可以输在这里！
那一瞬间，年轻的武林盟主下定了决心。
从未出口的誓言，即使背弃
哈就算说出来了，你也一定只是嗤笑而已是不是？
所以，现在的“背誓”你会原谅的吧
“风破！”
手中断刀在这声大吼响起时转了方向。
“把刀给我！”
断刀被抛弃，并由风破一掌推向林秋芷手畔。
青萝两指收回尺许，再次刺出。
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断刀激起疾风，将落下的雪片震得四下激射而去。
“秋尘”手中管箫迎向探手去接刀的人，却因对手的还击而不得不退让。
还击之后把剑交在左手，抬臂狠狠甩出——
“刷——”
飞来的长剑直指咽喉，“秋尘”转而接刀的动作亦然受阻，眉头一皱，还是不得不随了对手的心愿。
纵身一跃，握住刀柄，顺势一个转身，刀锋便向“秋尘”横扫过去，一刀之威，竟如万钧雷霆，迫得秋尘把管箫在身前一横，后跃开去。
折断的长刀，依旧锋利如昔。
早已弃刀的刀客，身上绽出与刀同样的锋芒！
“不管你是谁，秋尘还是别的什么我的对手，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战斗！”
林秋芷甩甩握刀的右手，脸上露出纯良的笑容。
听松，我又开始用刀了哦！
弃刀的风破，右手拇指扣起食、中、无名三指，迎向无形的剑气，三指轮弹，激出三道气劲。
剑气与三道气劲相逢，竟是瞬间短了数尺。
季琅嬛看着分别变招的林秋芷和风破，默默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
八月廿一那日，右偏殿中的一站，以风破、林秋芷二人同时收手为终。
林秋芷看着风破默然地缠好那把刀。
风破收好刀之后定定看了林秋芷一眼。
二人，似是默契至极地，同时开口。
“若你手中无刀，当是你胜。”
“若你手中有刀，当是我败。”
又同时，愣了愣。
最终，两人只是各自笑了笑——当然风破的笑容不太明显就是了。
“对手”，作为与对方的招数接触最近、最多的人，往往能够看到许多“伙伴”所无法发觉的细节。
比如真正的实力。
比如，林秋芷的手中一直少些什么，而风破，手中的一件东西其实十分多余。
林秋芷挥挥手中的断刀，适应了一下刀的重量
还真是把好刀呢毕竟是当年暗神大人使用的武器，果然非同凡响，握在手里，都有些不忍心松开啊
这么说的话，风破那个家伙，倒是心里明白得很
再好的利器，在不适合的人手里，也只能做废铁而已虽然那小子的实力还不至于把这刀用成废铁，不过要想发挥它的全部威力，也是有些难度的
让你不早早弃刀看吧看吧！
有些心疼地瞥了一眼刀身的断口，身为“曾经的个中高手”、“中途因受打击而放弃”、“如今重拾长刀”的刀客，林秋芷的眼眸，在倒映着断口的同时，还掠过几分可惜和阴郁。
这就是你这家伙发挥的结局
第六十五章 塞北听松
没有命运的相逢，一切都不过是所谓的孽缘罢了。
——林秋芷
也曾经有过握紧了刀，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这半身的时刻，只是如今，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们的武林盟主林秋芷武功高强，随便什么兵器都可以用，但，从不用刀。
却没有人知道理由。
不知当初的那人是否已经化为枯骨，却清楚地明白，那些记忆，会梦魇一般，伴随一生，摆脱不得。
每一声笑语，每一次叹息，酒杯大力碰撞时溅出的酒滴，纵马飞驰时身后猎猎作响的黑色披风
清晰得毫发毕现。
那一切的发生和结束，都是在六年前。
如果没有敌人，那么戍边的日子堪称无聊之极，兵士们私下里的抱怨和对其他地方驻军的羡慕，如军需官的油水一般，怎么也不会少的，不过，一旦有了敌人，这些抱怨和羡慕，便也几乎成了奢侈。
生死关头，谁还有空想东想西？！
做出这般结论的小兵甲乙丙丁们，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万分痛心。
“没什么好日子过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还要卖命为了那点子被扣了不知道多少的粮饷，也未免太不值了吧！”
略微换了内容、级别听起来有些升高的抱怨，立即得到了众人大力的支持和真诚的附和：“谁说不是呢”
某位兴许是读过书的小兵仰脸望天，做出悲苦的表情，抬手虚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唉我们这些小人物，连性命都是为了军需官的油水卖掉的实在是命途多舛，多舛得很啊！”
其他人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委实不知“多舛”二字何意，又不肯在旁人面前失了面子，便也高声道：“多舛多舛啊！”
手里提着一瓶子酒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一抖，表情扭曲了几分。
命途多舛你们有什么多舛？
就算是到了战时，你们所做的也不过是上战场、拔刀、砍来砍去，是死是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