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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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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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琅嬛
  
  七月廿六。
  苏州。
  苏州,乃是江南与杭州平齐,略过于扬州的繁华之地,以苏绣丝绸闻名天下。
  苏州城内外多水道,盛夏之时,水中荷叶繁茂菱花娇娆,微风过而清香浮,满城尽飘着香气。如逢雨天,则细雨微风,静水泊舟,柳如轻烟,花似洇锦,别是一番风情,最宜入画。
  倘若是秋日,荷花菱花尽谢,却有桂子满城,香气之郁,令人如在梦中,不识者往往只闻香气却不知花朵隐在叶间,一番好找之后才知“天香仙子”身在何处。
  林秋芷似乎便是“不识桂花”者之一。
  “我说我们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白痴一起来啊!”姜姮用下巴指指正在东张西望到处找香气源头的乐师。
  此乐师身着青色布衣,面色发黄,两眼眯得只余两条狭缝,眼角竟还有几丝细纹,下颌胡须几缕有些发灰,再加上薄薄的,泛着微青的嘴唇,乍乍看去,就是一名不知为何受了不少苦的可怜贫穷乐师。
  跟在乐师身后的,分别是“歌女兼舞姬”、“打杂的”和一名“账房”。
  按照林秋芷不,是乐师的说法,无论是“武林盟主”还是“花侍青萝”,在江湖上的名气都不算小,认得的人自然也不算少,其他几人呢也都与魇城那一位的人偶交过手,万一遇到那一位的人偶或者是夏清玉,被对手掌握了行踪可是大大不妙。
  季琅嬛点头之后才想起一个问题:“人偶见过我们倒是没什么,我们要防的只有夏清玉吧。”
  姜姮闻言向他解释道:“纵偶师在人偶上滴血,成为血纵人偶,便可以通过人偶的眼耳口鼻观察外界,也就是说,那一位老早见过你还有小破弟妹了。”
  于是,三人就此在林秋芷的一双“妙手”之下,被改装成了如今模样
  “那个白痴,竟然敢在我的脸上点麻子!太过分了!”
  听见姜姮的低声抱怨,季琅嬛忍不住暗暗摇头: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对自己的那张脸是宝贝得要命,她师弟就算是脸上多了十几条刀疤都没说什么
  不过,说到刀疤的话
  看看身旁心底抑郁愤懑却还是被迫化装成杂工的风破,季琅嬛不觉眉头大皱。
  那些刀疤,一不是人皮面具,二不是颜料涂抹,却都是货真价实,用刀划上去的。
  虽说姜姮说的“用灵术可以治愈到一点疤痕都没有的地步完全不必担心——话说就算留疤你一个男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难道找了媳妇就开始宝贝自己那张脸了”这些刺激人的话也跟风破的冲动自伤有关,但,如果不是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他拔刀也不会那么干脆秋芷不说别的,单单要他毁容,恐怕也并不是玩笑那么简单。
  是想看看,这个魇城奉刀究竟是何样人物、究竟可不可信么
  唉
  虽然对林秋芷的考量十分理解,季琅嬛却还是暗地里叹了无数口气。
  一般人在为了短时间行动而换装的时候,真的会不惜毁容吗?
  也亏得青萝被姜姮一句“灵术易容很逼真的很逼真”给糊弄了过去,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家的小妹妹能不能接受“杀手营奉刀”这种过分干脆、对敌对己同样狠辣的作风。
  如果仅仅想看这人的可信度,大概秋芷已经满意了可是如果是在看妹夫的话这种行为应该算是不合格的吧?
  挑挑眉,季琅嬛收回已经飘远的思绪,抬头看了林秋芷一眼,却见行事怎么想怎么精明有深意的武林盟主大人正抽着鼻子伸着脖子到处嗅啊嗅啊,不由得便抽了抽嘴角。
  这家伙,平常就不能正经一点么
  在满大街转悠到苏州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眯眼睛背琵琶四处张望不知在找什么”的乐师以及他身后的一群古怪同伴的时候,乐师大人终于停住了脚步。
  “原来如此。”
  嘶哑得仿佛被烟熏过的嗓音与“林秋芷”完全不同,乍一听,连身后几人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他林秋芷的声音,几时如此饱经沧桑过?
  “是桂花香呐”
  “我、想、杀、了、他!”
  姜姮用略略变得高亮的嗓子说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森冷无比的话。
  青萝摇摇头,语气颇没良心:“杀不得,这里只有他认路。”
  “没关系,在城里转了这么久,我已经认得路了。”季琅嬛附和着姜姮,冷脸抄手上前。
  “那么尸体怎么办?”这回问话的是已经露出诡异笑容的姜姮,“就扔在大街上如何?”
  满脸刀疤,头发遮住半张脸的风破毫不犹豫地接话:“不好,危险,该扔进河里。”
  “”
  听见自己身后的几人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讨论如何毁尸灭迹这一高难度的问题,林秋芷几乎就要跳脚大叫,可是,身为“饱经沧桑”的“中年乐师”,做这种动作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他重重咳了一声:“不许说笑!”
  说笑?
  听清了某些人所有对话的路人们心惊不已。
  这也叫说笑?拿杀人灭口来说笑?!
  对话的四人听见了林秋芷的话,互望一眼,还是停止了可怕的话题,而周围的路人们也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群人都有毛病的吧
  青萝其实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冥府十八魅死了就要派出自己等五人一起到苏州呢?难道别处就不需要人手了吗?五个人聚在一处倒真是安全得很,可是万一那个不知道谁在别处动手,能够应付灵术的两人却都在此地无法及时赶到,出了事怎么办?还是说,“上边”自信在别处的人手也都能够抵抗灵术?
  或者,其实是肯定,对手只能在一处行动?
  有点头疼。
  如果别处真的有那人的手下行动但愿七绝的血统,能够让那些同伴应付灵术吧
  冥府
  皇帝的护卫,除了皇帝和他的心腹,也就只有隐脉知道它的存在而已,十八魅虽非冥府的顶尖高手,却也能与江湖上排名二十左右的好手一较高下,更有自幼选出一起训练、行动的经历,配合默契,联起手来的话,或许能够击杀排名十位左右的高手了吧?能够将他们一剑击杀,如非十八人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动手——以十八魅的情况来看这不大可能,他们可是“即便太子在前若对皇帝有威胁也一样防备”的人物——便是对手太强,拥有与师父同等的暗杀术,或者,是比秋芷哥哥更高明的武功。
  也有可能,是中了灵术?
  记得自己这样问的时候姮姐姐很肯定的说不可能,若是有旁人用了灵术,她这个魇城灵术第一人怎么也会有感应,先前她在草原时,就是感应到了风破秦薷使用了灵术才会匆匆赶到南疆的,以扬州和苏州的距离,她没理由发觉不了灵术的痕迹。
  既然如此,对手,一定是武功高超之人咯
  会是谁呢?
  见“歌女兼舞姬”之一陷入沉思,姜姮拍拍青萝的肩:“又发呆了!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青萝头也不抬,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接话,而姜姮,便也很配合地、好像习惯了对方的这种反应一样,自然地缩回了手。
  演戏这种事情,谁不会啊
  五人扮演的是四处流浪的艺人,由于历览世态炎凉,心性便略微有些异常,待到得江南,又恰恰赶上莫鸢飞剿匪搞得流匪四窜,被山贼劫掠抢了个干净,财物尽失,还伤了杂工的脸,幸好匪徒忙着逃跑倒也没再多做什么,也亏伤了的杂工懂点功夫,才使得五人完整到达苏州。
  听林秋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五人悲惨凄凉的过去,几个即将成为艺人的年轻人都不由得感叹:武林盟主,你可真是好丰富的想象力


☆、第十二章 踢馆 (2940字)
  好容易来一次苏州,还是用如此特别的形象唔,你们喜欢与否不关我事反正,不闹出点轰动来,岂不是太对不起这身装扮?
  ——林秋芷
  
  这样啊那样的总之,五人便这么一路阴阳怪气地相互斗着口、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路来到了苏州最有名的酒楼——金谷酒楼。
  林秋芷解下了背上的琵琶,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进门去。
  虽说五人衣着甚是简朴——或者说简陋,但那小二却也并未轻视,仍是热情洋溢地迎上来道:“几位,这边”
  “不必。”没等小二一句话说完,林秋芷已哑着嗓子吐出干巴巴的两个字。
  见小二有些讶异,季琅嬛上前微笑道:“这位小哥,我等乃是乐师,久闻苏杭之地丝竹绝于天下,特来讨教。”
  小二一听——这些乐师敢情是大老远跑来“踢馆”的,没得银子好赚,便有些嫌弃,又想起这金谷酒楼常年养着一群乐师歌女之类,只怕这几位说是什么“讨教”其实也是想借个地方卖艺而已,只好道:“这我可做不得主,待掌柜的吩咐吧。”言毕拔脚就走,自去招呼客人。
  可是,连林秋芷近乎胡闹的化妆都忍耐了下来,某些人如何能够白白放过机会?
  姜姮见小二转身,立即冷笑一声:“见钱眼开,见我们没银子便丢下不管了?”
  青萝冷着脸道:“太史公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算不得错。”
  林秋芷配合道:“非也,正因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太多,如今世道才会这样乱的!”
  “商人重利,不算‘趋炎附势’,你言过其实了。”季琅嬛摇头,言语间颇透出几分圣人君子般对世态炎凉的“痛心”和“感慨”,“只是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风破听着看着几位同伴唱做俱佳的表演,在心里无聊撇嘴,不说话,却也配合地阴着脸瞥了那小二一眼。
  几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拿捏好了正让一众食客小二听个清楚,酒楼中众人不由得都循声望向这一行人。
  掌柜的听见这边似乎出了点麻烦,便走过来瞧瞧,见某五人口出讥讽之言,本着“和气生财”的念头,客客气气地道:“几位这是有何贵干?”
  林秋芷不答话,却反而露出赞许的表情,向掌柜的道:“你这掌柜的倒还好些,若你也赶我们走,我们也是一样骂的。”
  那掌柜的暗翻白眼心想你要骂就只管骂我还怕你不成——原来这人脑子却是不清楚的。口中却仍客气:“哪里哪里敢问几位来意究竟是”
  “踢!馆!”
  铿锵有力坚定不移的声音却偏偏配上了如此诡异的答案,闻言众人一时竟不知该当作何反应,齐齐愣在当地。
  踢踢馆?
  这里是酒楼而不是武馆这件事,他们应该没搞错吧?
  应该没有呃,谁又知道呢
  怔愣无语并伴随着少量错乱思维的僵硬和静默被悠扬高亢的女声打破,不过么,那些词句不那么动听就是了
  “啊呸!你个混蛋胡说八道什么呢!”姜姮一把推开胡言乱语的林秋芷,自己上前道,“我等乃是天南海北流浪的艺人,听说苏州金谷酒楼丝竹最佳,特来讨教!”
  掌柜的回过神来,闻言也与那小二一般心思,只道五人是来此讨生活,故作歉然神色,一笑道:“几位可是来的不巧了,楼里乐师人满,不再招人了”
  林秋芷大怒,抢身回来冲掌柜咆哮:“谁稀罕来此卖艺啦!把乐师们都叫出来,我们决斗!”
  这一回,把林秋芷从掌柜的面前拉走的是青萝。
  一手用力拧着林大乐师的耳朵,一手按住正意图高举的林大乐师的右手,阻止了此人挥拳高呼的意图,青萝仍冷着脸道:“抱歉,他脑子是坏的。”
  季琅嬛呵呵笑道:“可这决斗啊不,是讨教,还是要的。”
  楼中一众食客听闻有外地乐师前来要求“斗乐”,早就喧哗起来,都欲要看个热闹,那掌柜的心想斗便斗去,也没甚损失,何况此时若不应着只怕周围一干食客中一些无聊之人就要无理取闹起来,算计一回,终于点头道:“几位‘斗乐’可以,但若是想要留在楼中,还得待我再禀了老板。”
  林秋芷把头一昂,用“傲然斜睨之”的动作来表现“对对方的蠢话嗤之以鼻”:“留下?谁要留下了!到时你便是哭着求我我也不留!”
  酒楼正中原本就有供乐师表演所用的高台,台上此时正有几名乐女,本来正在演奏,闻言也都停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五人。
  未及别人出声,林秋芷便指着台上一抱琵琶的歌女道:“你会弹琵琶?好极!你来和我比!”
  那歌女未料第一个被点中的便是自己,或者说压根没料到有人会直接挑选对手,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望向掌柜,见掌柜的点头,便抱起琵琶,轻轻弹起
  “停!”
  一声爆喝突然想起,吓得那歌女两手俱是一颤,一曲闺怨就此夭折。
  打断的人正是林秋芷。仿佛是嫌自己的打断还不够气势,林秋芷大手一挥又道:“太差!赶紧换人!”
  那歌女心中愠怒,脸现不服之色,却又闻林秋芷不耐道:“靡靡之音,有甚可听?还不换人来?!”脸色一白,不知为何往日在富贵公子面前也饱受称赞的曲子到他这里就成了“靡靡之音”,恼怒更甚,半日只是冷哼一声,心里暗骂这等粗人怎知春花秋月之柔美等语。
  掌柜的听这怪人说得自信,心里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莫非这人其实当真有些能耐?若非如此,怎能仅凭这么短短几个音便将当红的乐女贬损乃至轰斥?再不然难道是有人派来砸场子的?
  林秋芷哪能容人多想——当然或许这是他演戏演得激动以至于忘乎所以也说不定——眯起眼睛扫了一圈,一抬手,又点中旁边一弹七弦琴的女子,大声道:“你来!”
  那弹琴女子一脸傲气——青萝等人据此想来,此女平素应该比适才那位还要受欢迎——听见琵琶女被损,却是脸现得色,似乎平时与之关系并不太好,如今见那奇怪乐师点中自己,满心只想一曲将之震住,回想他轰斥之语,想是对柔音软语不感兴趣,两袖一振,双手虚按琴弦,微微闭了目,再睁开时,十指已经在弦上迅速滚拂了两轮,做清越之声,是为当朝名士,宋平侯所谱之曲《凤鸣》起音。
  这位宋平侯官至翰林,是朝中出名的雅士,专好抚琴,自谱多曲,尽皆广为流传,其中以《凤鸣》为最。曲中大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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