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鱼的某五个人上岸之后便是一通乱转,啊,不,他们是在进行对苏州的游览
苏州风景虽美,但也总有不感兴趣的人——比如完全没有欣赏眼光的风破。
看了身边的季琅嬛一眼,风破心里好奇——刚刚的蜡丸,是什么呢?如果是消息,那么,会是来自哪里的消息呢?
季琅嬛见风破看他,伸手入袖中掏出小小一个香袋,摇晃一下:“李兄是要这个?我还有很多呀!送给小丫头吧!”
喂我跟你说正经的
风破心知五人身处闹市,身边不定便有多少眼线,可是两个大男人把香袋传来传去算是怎么回事?!咬咬牙,还是没有接过。
“哎呀!李兄呐,想送她点什么的话只管问我就好,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哦!”
不需要!
青着脸转头不看季琅嬛,风破忽然觉得如果兄弟秦薷是只大狐狸,那么这个季琅嬛便是一只万年狐狸妖!而且,是个以惹自己生气为乐的狐狸妖!
恶劣。
恶劣的狐狸妖仍然“温柔”地微笑。
走在前面的林秋芷正苦着脸喃喃自语:“吃太多了好饱好撑”而姜姮便在一旁冷嘲热讽“自找活该”,搞得武林盟主大人委屈得像个小孩子。
青萝四下打量一番过后,目光定在了一家绣坊的门匾上,停了停脚步,招呼也不打一个,转身便走了进去。其余四人见状,也便跟了进去。
绣坊内有不少各色绣品,只是全都乱堆成一团,看不出哪件是哪件,而掌柜的也不知身在何处,店里连个招呼的人也不见。
“这店里的人都哪儿去了?”姜姮好奇地扯扯拽拽身边乱堆乱放的绣品,却发现几件绣品已经缠在了一起,竟是拽之不动——这是丝绸吧,开店的居然这么不惜货?!
青萝再挡道的丝绸前停住了步子——丝绸挡道,听起来倒真是奢华——冷冷开口道:“掌柜呢?”
“这里!”一个模糊不清但明显很努力很爆发的声音从一堆绣品后面传来,随即,那堆凌乱无比的丝绸中便那个动作,是应该叫做“走出来”还是“爬出来”?为什么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似乎是后者更贴合实际?!
无视掌柜的奇特姿态和其余几人的诡异表情,青萝继续尽职尽责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冷面美人:“天都绣坊?”
“正是!”掌柜听见店名立即挺胸抬头地站好,用无比顺畅的语调说出了长如长江的一番话来,“本店经营各类绣品丝绸锦缎,什么纺绉缎绫纱罗绒锦绡呢葛绨绢绸缂应有尽有,绣片册面屏条屏风皆是精品!您若有所需求尽管开口,生熟提花印花扎染练白闪色我都能给您找来。当然,姑娘若是还不满意,我家镇店之宝”
“不用。”
两个冷冰冰的字打断了掌柜滔滔不绝的介绍,青萝瞥了话卡在喉咙里的掌柜一眼:“一块帕子就够了。”
“呃好。”
掌柜回身从那堆绣品中随手抽出一条奉上。
“姑娘果然有眼光!人家说考较厨子就得从小菜考,我们天都绣坊就算一块帕子也是世间难得的精品不必刚刚我说的那些差!您看这花纹看这材质”
“有劳。”再次打断掌柜,就算是竭力保持冷脸的青萝都有点忍不住嘴角的抽搐——更别提其他人——递过银子扭头就走,也不理人家一肚子话想说僵着脸可怜巴巴站在原地,连多余的目光都没能得到——当然,事实是,小狐狸为了防止自己演不下去落荒而逃了
半日,姜姮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湖上船娘的第二重身份,挑眉望向季琅嬛、林秋芷:“嗯?”
林秋芷挠挠头:“她在杭州的时候听人提过天都绣坊。”
“杭州?!什么时候?”
“啊那个啊十年前吧大概。”
“”
天狼军大营。
莫鸢飞拧着眉,看着属下送上的文书。
他实实在在是没有心情去看这些来自塞北的“战报”——那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造假的东西究竟有什么意思?既然已经把他“发配”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安抚他?或许那个二皇子是在表示一种“我暂时还不会夺走你的一切”的态度么?真是
揉了揉额角,莫鸢飞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
阳澄湖,天都绣坊,一直到后来的寒山寺,枫桥。
他们五个怪人究竟是在做什么?一天之内几乎转遍了整个苏州,甚至中途由于据说是迷路的原因连花街都没有放过
怎么看都只是游览。
可是
心里那种化解不得的怀疑和不安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根本不是乐师来此也根本不是为了游览,那么
此次受命江南剿匪,其实根本连成气候的山贼也没见几个,偷袭扬州夏府纵火就凭他们?开什么玩笑!何况,根本一点受袭的痕迹也没有。
于是,在那时,他突然想到了“谋位”这可怕的真相,若是如此,夏尚书是旧臣,的确有可能被夺权心切的二皇子为了从他莫鸢飞手中夺走兵权而牺牲。
他,终于等不及了么
然而
十八魅是皇帝亲自派出的高手,却在苏州城外一夕毙命这是不是说明,“纵火”一案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而夏尚书,也并非是二皇子下的手?
想来也是,若是那个二皇子的话要找借口,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来他大可以寻一个“升迁”的借口将兵权从自己手中收去,而不是这样明显的“放逐”。
皇帝没理由对夏尚书下杀手,二皇子又没有做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与帝王江山并行多年却少有交集的江湖了吧。
明明是同一片土地,同样的江山,却像是故意般地,忽视着有关它的一切。
莫鸢飞想起自己曾经听人说过的那句话,心里忽然有些感触。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则,自有江湖的约束,与帝王江山十分默契地收束着爪牙,避免向对方的领地伸手,维持着一个脆弱、微妙却也莫名坚固的平衡——真的是莫名的平衡呢,对朝廷来说那明明是一股强大而隐存威胁的势力,可本朝以来,似乎还未曾有过朝堂与江湖的真正冲突
为什么这一次,是因为什么原因让江湖势力向夏尚书下手?难道他们不明白这是在挑衅朝廷挑衅皇权?
如果那脆弱的平衡就此打破
☆、第二十一章 互探 (3294字)
那时我们的争斗,明的暗的,硬的软的,弯弯绕绕看不到头,似乎,会持续到天荒地老一样。
——青萝
从牙根发源的疼痛随着一阵阵不由自主的神经的抽搐传到整个头颅,莫鸢飞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如果平衡打破会不会又是晋楚家打天下时江湖势力横行几乎左右了战局的模样?他们的确无法运筹帷幄甚至冲锋陷阵的本事也不见得比军中受过训练的兵丁强,可是,要单挑的话
苦笑了两声,莫鸢飞想想自己在塞北时,于军营中所见的那位江湖客。
他们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悄进入任何一位统帅的营帐,用最简洁的方式结束战役——统帅的脑袋都没了,还打什么仗?
虽然那段历史没有明言在史书上,可莫鸢飞通过各种方式还是有所了解的——当朝皇族,晋楚家,在打天下时受到了大量江湖势力的支持,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几股与晋楚军敌对的势力首脑便是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那些江湖异人的手中。得到了帮助的晋楚家收编了那些势力的兵士,这才轻易壮大了队伍,有了与强敌一争的实力。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莫鸢飞的头疼感觉仍未消退,叹了口气,他决定还是把注意集中在手里的文书上至少它还能告诉他塞北目前仍然称得上和平,尽管有小股骑军前来骚扰不过毕竟没有什么大战,二皇子既然要谋位,总不会在这种时候搞出“不顾国事只图私利”的把柄给对手
唉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五个人是江湖中人的话
总觉得,虽然无可怀疑,却总是抑制不住地疑心大起。
还是继续监视吧他们来的时间太巧合了,仅凭这一点,就值得怀疑
州府。
齐仲彦在做着与身在城外的莫鸢飞相似的极其事情。
不过,他的身边,还有别人。
文书被轻轻放在案上,年轻女子上前拾起,手上微一用力,薄薄的纸上竟窜起了火苗,很快便吞没了文书。
面带病容的齐仲彦抬起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纸张化作飞灰:“灵术?”
“内力武功而已。”女子冷淡的声音响起。
“哦?”女子的冷淡没有让齐仲彦退却,他脸上倒是露出了更加感兴趣的表情,“你还会武功?能做到这一点”微仰下巴指指最后一点火苗,笑着继续道,“你的武功一定不弱吧。”
对他有些多此一举的提问,年轻女子只是轻轻点头:“是。”只不过她没有说——能够仅凭内力便将纸张点燃,这样的内力即便在江湖中也已高得极不寻常,当然,她更不会说的是——这种“极不寻常”的来历并非是勤修苦练,而是用灵术将他人的力量吞噬,整合。至于有一点:这是否安全从来未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看来那个地方的人才的确很多呢”齐仲彦脸上露出淡淡的向往,“结束之后,我还真想去见识一下你觉得我会有机会么?”
“你今天用了灵术?”年轻女子不答反问。
齐仲彦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侍灯大人在此,你不该这么做。”
报复似的,齐仲彦同样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语,自顾自道:“原来在这么近的地方你也无法感应我使用了什么灵术啊看来如你所言,你跟那位侍灯还真是相差甚远呢哦对了,我用了‘谛听’。”
年轻女子蹙起了眉,神色不悦却压抑着心情,只道:“你的身体不适合用灵术谛听所耗费的灵力对你来说已经超出极限了。”
“这算是关心我?”
“不是。”年轻女子诚实地回答,“你死的话,我家大人会很困扰。”
“真伤心呐!居然被人这样说。”齐仲彦脸上挂着笑,用一分诚意也听不出来的欠揍语调说着本应该饱含深情的话,“你就一点也不知道关心我吗?好歹也是同伴吧。你这么绝情,我可是会伤心欲绝的。”
“骗人。”女子冷冷拆穿,“还有谁跟你是同伴了?”
站起身来,齐仲彦随意地笑笑:“原来我的演技这么差,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呢对了,你家大人派你来,是为了监视我吗?”
“”
见对方不答话,齐仲彦继续猜测:“那么,是为了那位侍灯或者奉刀?”
年轻女子仍不答话。
齐仲彦见状低低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配合呢。”
“你感兴趣的人是那五个乐师?”女子终于又一次开口。
“单从今日所见所闻,他们没什么可怀疑的。”
“胡说。”
“哦?”齐仲彦挑眉,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异样,只是,那女子别开了脸,没有看到,“何以见得啊洛姑娘?”
那洛姑娘瞥了齐仲彦一眼,仍旧冷冷地说道:“不怀疑,就不会派人监视了。”
“有备无患。”齐仲彦摇摇头,“姑娘还是不清楚在下的想法呢”
“我为什么要清楚?”
“哈”齐仲彦微微眯起眼睛,推开了一扇窗。夕阳映得室内处处泛起金红色的微光,也照亮了洛的面容,齐仲彦略带笑意地看了洛一眼,“洛姑娘,在下究竟为何相信贵家主人并与他合作,你似乎还是不明白。”
洛抬起了头。
苍白如雪的脸色,漆黑如墨的长发,让她身上有了一种诡异的阴森气息,所幸,眉如新月,目若晨星,倒还不至阴冷至极。
“你会相信,是因为你齐仲彦的故乡,亦是魇城
“你会合作,是因为你也同样想要打破诅咒!”
齐仲彦垂下头,金红的夕阳在他身上洒下一层薄薄的光辉,原本略带病色的面容在夕照之下隐约多了几分血色。
他笑容不变,却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连此时的夕风略带的一丝凉意也经受不住。
“啊你是这么想的啊”
七月廿九。
仍然住在天狼军大营的青萝一行人早早离开,开始了这几天每日必行的“苏州游”。
几天以来,苏州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他们走了个遍,然而,这些在隐脉的情报中显得“最值得怀疑”的地方却丝毫痕迹都没有——“天狼军探子失踪”和“冥府十八魅身亡”,如果情报无误,这至少是三十条人命呢怎么会,一点痕迹也不见?难道那些东西都被妖怪吃了?!
果然,还是不得不接近齐仲彦
由于姜姮不希望与“那一位”的合作者过早接触使得他或者“那一位”狗急跳墙做出不知什么事来,几人对于接近齐仲彦一事一直有些小心翼翼。
如今看来倒是小心不得了。
机会来得很快,在七月廿九这一天,齐仲彦突然遣人请莫鸢飞入城,理由是“将军远来多有劳顿,苏州官民尽皆感激,故特设宴,为将军洗尘”。
洗尘的话,应该在莫鸢飞刚到苏州就进行吧?可是那时候不但没这动静还干干脆脆对天狼军关了城门,连个使者都不肯放进来,如今却又来示好了?
可是,对这个明显敷衍的借口,莫鸢飞却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或者怀疑。
对此,某五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当然,对风破来说,得知这消息时转了转脸就已经是极限了。
“对于这种明显是随口胡扯的理由莫鸢飞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他脑子烧坏了?最近也没听说他生病啊?!”
青萝无语地看着费了半天的事两只手偷偷摸摸打出如上暗语的林秋芷。
那些暗语的手势虽然不是很复杂但毕竟他要说的是这么长的一段话,在无数暗探斥候的眼皮子底下他倒是也不担心被发现他以为这是好玩的吗?虽然她也对莫鸢飞的行为感到不解,可是
算了秋芷哥哥的话,干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其实都是不奇怪的吧
青萝低低叹了口气,换得姜姮饱含同情和同感的一瞥以及风破好笑的眼神。
不过应该思考的重点显然不该是“秋芷哥哥又在想什么”而是莫鸢飞究竟有什么念头。
先前齐仲彦不许天狼军入城,又有暗探、十八魅的失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