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
若不是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和淡金色的头发,她看起来简直就是小了三四岁的青萝!
风破忽然想起“小鱼”这称呼
难道
夏江透似乎看透了两人的想法,无所谓地摆摆手:“青萝的母亲是虞双的转世。”
两人再次怔住。
虞双?那是谁?
风破有些不确定地问:“夏江鱼?”
“鱼她可不姓夏。”夏江透无趣地翻白眼,“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你们听到的所谓‘历史’到底是什么啊”
“等等!”风破打断夏江透的抱怨,“你当初究竟为什么”
“小鱼生在冥灵封印最弱的日子,而那天又偏赶上冥灵翻腾的厉害结果就是那个跟冥灵之间的倒霉联系。”说着,夏江透还回头看了一眼齐仲彦,“这孩子当时人太小,身子太弱,我不附身,冥灵之力杀她,而若是附身,又成我杀她,只好让她变成人偶哼,臭丫头不识好歹,封了我两年。”
“两年?”姜姮偷空奇道,“你不是一直都醒着?”
“不是。”夏江透好脾气地有问必答,“她在那两年里没做别的,专心压制我哼!”
风破像是非为青萝辩白般道:“谁让你做那种事她当时才三岁!”
“我三岁的时候可没这么怕死人”夏江透说的毫不在乎,“鱼也不怕,谁想她女儿居然是这种性子”
你这个怪物!
风破懒得再跟夏江透理论,直接道:“她能否恢复成常人?”
“不能。”
“”
“你应该庆幸她不会恢复,否则,在她作为人偶时所受的伤害全部都会在瞬间加诸其身,你说她还能活么?”夏江透一边说一边盯着魇魔,似乎也随时准备动手,目光扫过秦薷时凝了凝,见秦薷虽然一脸凝重,却似乎并没能起到多大作用,不由道,“一个灵能无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本事哼,亏你还是灵书执笔,真给你家前辈丢脸。”
秦薷闻言,抽搐着回头:“前辈好歹体谅一下我这个倒霉的后辈吧,嗯?”
“哼,阿净也是,当了短短几年灵书执笔,却霸占了玉笔大半辈子,搞得后辈一个比一个弱”夏江透不屑地埋怨了几句,却没再多说秦薷的不是,“你们说的‘阴谋’应该不只是那盆狗血吧?”
姜姮笑眯眯回答:“啊,是这样没错我在里面加了一点别的血!”
“别的?”
“某些人的血哦!”
“你觉得这种办法可行么?”
“只是个实验嘛”姜姮耸耸肩,“如果不行的话日后与那个人对战,他们还能拿什么获胜”
秦薷突然又退了一步,这一次,他同时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唔”
“啊看来,还真的没有多大用处”
众人转脸看向魇魔,却见他周身蔓延开黑色的雾气,一丝一缕,正向此处袭来:“你终于肯现身了夏江透,怎么,准备以这样的姿态来与我决战,然后若你所说的杀了我?”
夏江透冷哼一声,并不回答,目光却再次狠戾了起来。
“在那之前我已经毁掉这里了”灰色长袍无风自动,黑色的雾气形成了一股旋风,缠绕在魇魔周身,“夏江透,你以为,你能保护他们?”
“姜姮!护住御花园!”夏江透大喝一声,右手自虚空中作势虚握拔剑,竟当真抽出一柄长剑,“魇魔,不要以为你还能成功!”
“这话大概应该由我来说。”魇魔侧脸一笑,目光投向看不见的遥远地方,“你上次无法守护故乡,这一次,也同样无法守护这里。”
“这里又不只有阿透一个!”清脆的少女噪音打破夏江透与魇魔之间压抑的气氛,醒来的青萝闻言不服地反驳,“这里是我们的故乡,自然有我们守护!”说着,手中长剑便指向了魇魔,“今日,你不要想出皇宫半步!”
魇魔看向风破身畔的青萝,笑道:“小儿无知。”
“呸!”青萝皱眉低骂,“打一架才知道谁才是无知!”
“阿萝。”风破按住有些面色不善的青萝,低声,“别冲动。”
齐仲彦见青萝醒过来,便知夏江透的附身对青萝并没有多大影响,暗自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心情放松的齐仲彦没有发现对面魇魔的微笑,也没有发现,黑色的雾气突然化作利箭,经由无人可见的轨迹,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想要什么】
【健康,兄弟,记忆,复仇?】
【或者,她?】
响起在脑中的声音让他心下一惊。
【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我】
【我会帮你达成一切愿望而你所要付出的,不过是死后所余的一切】
【只要说你答应,得到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把你的内心给我看把你的欲望给我看】
握着折扇的右手骨节泛白,齐仲彦缓缓抬头,神色莫名地望向魇魔,却正对上对方的一双黑眸。
如最暗的夜空般深邃无底,充满诱惑的意味。
【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明知这是一个陷阱,明知这是魇魔的手段,明知他只要以沉默拒绝就好
只是
【我想要她记起,想要她的在意不是朋友的在意。】
他看见魇魔眸中顿时闪过欣喜的光芒,不由自嘲地苦笑——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成为强者,我想要得到你的力量】
【你,可肯给?】
第八十五章 当回粽子
你没有估错欲望,只是估错了人心。
——齐仲彦
…
“你做了什么?”夏江透忽觉不对,皱眉问魇魔,“惑怎么,你该不会以为这里会有人上你的当吧?”
魇魔意味深长地看看齐仲彦:“谁说不可能呢?”
夏江透冷笑道:“是么你不要以为我会对那个人手下留情。”
“没有人要求你手下留情,不是么?”
“鸣鹤?!”
听青萝的惊呼,风破第一反应便是——糟了。
魇魔的惑术举世闻名——当然,不是美名就是了,但凡中者,无一人能够在余生摆脱,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命运,便是成为魇魔的奴隶,甚至在死后也不得解脱,他们残存的灵魂将成为魇魔的食粮,永远失去转世重生的机会
之前他说在诸神之战中曾试图诱惑夏江透,而夏江透却并未上当,如今,他却把目标换成了齐仲彦么
如果是齐仲彦中招阿萝她如何下得了手?!
怎么办
“卑鄙!”青萝手上剑忽地展出异芒,附了剑气的利刃向魇魔身上递去,却只是在魇魔双目所对的方向上横劈一记。
“啪!”
看不见的黑色丝线碎裂开来。
他的惑术,被破了?
魇魔目光转向青萝。
小丫头的本事倒是不小可惜啊小鬼,你的同伴,你的朋友,那个把你作为条件的齐仲彦,已经愿意与我交易了
青萝劈出一剑,立即跃回到风破身边,看了齐仲彦一眼,却见黑色的丝线已经缠满了他的身体,几乎把白色的外衣全部盖住,而夏江透,已经向一旁退开数步,剑锋也指向了他。
惑术既然已经被破了,他要与魇魔达成交易,就必须是因为自愿
难道鸣鹤他自愿与魇魔交易?!不!不可能!
青萝反驳着这最有可能的猜测。
可是还会有其他原因么?
鸣鹤他到底为什么
“这孩子的心底,藏着很强的欲望,而我,能让他为所欲为。”魇魔笑得高深莫测。
“你”青萝急怒,仗剑上前,狠狠刺向对方咽喉,“不许这样对鸣鹤!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工具!”
“是他自愿的”魇魔侧身躲过,却在下一刻迎来了风破的刀锋。
“骗人!”青萝紧随其后,又一剑刺向对方胸口。
“我说谎?”魇魔挑眉而笑,“他想要力量,想要成为强者,想要得到”
“如果你一定要说出来的话”齐仲彦忽然开口,话中却满是威胁的意味,“这交易,便作罢了。”
“哦?”魇魔眯起眼睛,身形仍在刀剑之中闪避从容,“几千年来,敢跟我如此说话的交易者,还真不多。”
“在下不介意成为第一个。”齐仲彦抬脸一笑,笑得如清水如绿竹,清闲淡雅,与身上诡异的黑色格格不入,“交易罢了阁下也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
白皙的手掌轻轻抬起,按在黑袍的某一处,威胁似地冲魇魔微微颔首。
“阁下所需,在下已经给了”
魇魔的脸色一变。
怀疑,痛心,犹豫。
这所谓的“惑术”,目的并不是给自己得到强有力的助手或者获得“食粮”,更多的,是为了让对方阵营不稳定——对战之中己方中人被对方迷惑而背叛,不管是不是出于自身意志,这种“背叛”带来的打击,有时,甚至足以让他的同伴崩溃。
魇魔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了。
“那么,你想要的,难道我还没有给么?”魇魔皱眉看着齐仲彦——他发现,他竟然无法全然获知对方的想法,而对他这般惯于玩弄人心者来说,看不透的对手,最可怕。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目标定成这个齐仲彦了。
可是,那又怎样?!没有任何凡人可以抵御他的力量,没有任何一个凡人,可以战胜心底的欲望
借由欲望操纵和奴役,即便我不是最原初的本体,这样的力量,我一样也有!
脑中诱惑的声音变强了。
齐仲彦的额头开始渗出一层薄而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夏江透虽举剑相对却无法动手的原因:魇魔的确给了他力量,能够让他活下去,并且向他痛恨的人复仇的强大灵力
呵,难怪可以蛊惑人心“为所欲为”四字,对世人的诱惑果然很大啊,就连一向自诩自制的他,也一样败在这般欲望之下。
【败给欲望并不可耻你毕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么?服从于我,听我的命令你还会得到更多。】
【不,我想不是如此】
【你在说什么?】
【力量是交易所得,我要用它来做什么,与你何干?】
【哼,你会服从的】
向齐仲彦压去的灵力益发强大,而鉴于“契约”的特殊,就连夏江透也无法斩断这种联系,只能看着齐仲彦在更大的压力之下,几乎失去“谈判”的意志。
力量源源不断地涌来,却没有带来任何快意的感觉,只让他感到益发昏沉,而反抗的意志似乎也正在减弱。
灵力包裹着他的身体,形成隔绝了他人的盾牌,尽管夏江透终于一剑刺来,却似乎并没有真正起到什么作用——灵力凝聚的剑刃仿佛陷入了坚硬的壁障,前进缓慢。
可是,毕竟还是在前进不是么
虽然慢,却坚定有力。
看穿了的,果然是她,夏江透么
夏江透的心里感叹着面前此人的愚蠢,却也不自禁地佩服——这么强大的灵力涌来,以他病弱的人类躯体居然还能撑这么久只是,与魇魔的“交易”既然是你自己想死,就千万别怪我不客气不要说是因为魇魔,就算只是为了对付普通的敌人,如果需要,哪怕是对同伴我下手也从不犹豫。
剑上的力道一分分加大,剑尖与齐仲彦心口的距离越来越短,然而,却在更密集强大的灵力之中举步维艰,竟然轻轻颤抖了起来。
如果“分身”损毁,魇魔的本体必然受到重创。
齐仲彦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
他能感到自己的神智正不断被侵蚀,脑海中的陌生嗓音每说一句话,他的拒绝和反抗便减弱一分。
灵力仍然源源不断地向他而去——果然,是想要靠力量使他屈服
“生存,力量,复仇,索取。”
齐仲彦闭了目,低声呢喃。
魇魔,你仍然认为这便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成为强者,我想要得到你的力量。
没有错我说的都是真话,所以——就算你用了读心术,也一样会被我骗到
我想要活下去——只有如此,才能看见她的幸福;
我想要成为强者——只有如此,才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我想要得到你的力量——只有如此,才能让你
和我,一,起,死。
他抓住身上的黑色衣袍,状似痛苦挣扎地喘息,却竭尽全力,试图散开周身环绕的灵力。
【这样做,你会死!】
【是。】
【你要背叛契约?!】
【是。】
【混蛋!别想!】
【闭】
【什么?】
【我说】
“我说闭嘴!”
环绕周身的黑色力量突然被撕开了巨大的缺口,魇魔惊恐地大呼:“给我停下!”
“你做梦。”
在那个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不要!”青萝的惊呼阻拦不了那一剑。
事实上,在场之人,没有谁拦得下那一剑。
七绝夏江透竭尽全力刺出的、下了噬灵咒的狠戾招式。
魇魔我的确早就败给了欲望败给了自己,可你难道不明白,“爱”和“保护”,才是我真正的欲望
如果不明白你将永远败在这里。
剑身收回的同时,艳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残破的黑色衣袍发出尖锐的啸声,片片碎裂消亡,而原本正与风破青萝相斗的魇魔,亦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然而,这些事,他都已经无法在意了。
琉璃一般澄净的双眸中闪过剧痛的神色,霎时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
真抱歉。
左手腕上的丝巾染了血,一片可怖的鲜红。
真抱歉,又弄脏了
真抱歉,又让你担心。
他想说“别哭”,却只能无力地微动了动嘴唇
倒地之前,他看见青萝万分焦急的眼神。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用最后的力气,向奔来的青萝露出一个安宁的笑容,随后,便堕入了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鸣鹤”
黑袍如融雪般消影无踪,露出男子浸血的白色外衣。
“鸣鹤”
她想唤他,却无论如何无法发出声音。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轻颤,血红和纯白的对比分外刺眼,然而
是她看错了么鸣鹤他在笑?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温柔,明净,令人心安。
可是你现在还在笑什么啊?!
血液的腥甜气味冲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