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鸣鹤骗人”
齐仲彦苦笑。
“鸣鹤骗人！”
齐仲彦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齐仲彦！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
“呃”
“呃你个大头鬼啦！”青萝愤愤然指着齐仲彦，“居然连这种事都敢做！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不”
“那你还偏去做？！我还以为不要命的就只有那块木头呢！”青萝跳脚。
果然生气了
齐仲彦苦笑着放弃了辩解——他是自作自受，又能怪谁呢
“抱歉。”齐仲彦乖乖道歉，“我不该骗你的。”
可是，谎言这种东西，从语言出现之时，便早已存在，世上有多少誓言，相应的，就有十倍的谎言。
风破从韩坤月被关的房间走出来，心中不知是该释然还是愤怒。
很久之前师姐弟三人曾经学过一个幻术，让中术者忘记某个特定人的一切：长相，声音，气质，等等。
风破学了很久都没有学会，姜姮却学得相当容易并为此事嘲笑他很久。
见徒儿恼火苦练，他的师父，微笑着说：“看来啊风破，是个不适合被遗忘的人呢。”
原来真的是啊
他自嘲地笑笑。
原来真相的确一直在他身边。
“人偶对某些东西非常敏感声音，触觉，气味，也因此，纵偶师常常用这些东西来引诱和控制人偶——尤其是高级的人偶。
“诸神之战中，无泪城用这种方式对付汐椤和夏江两族。
“魇城有人会用这种木法，并不奇怪”
夏江透的话犹在耳边。
是啊，会用这术法的人是他也并不奇怪
那个人，原本就是魇城最好的调香师不是么。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那个人，却突然发现，自己了解的，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就像洛一样，被他骗了啊。
怀中的小小玉瓶，似乎突然沉如万钧。
风破抬手隔衣按住玉瓶，暗叹。
师父我该怎么办？
第八十九章 进军魇城
生死之隔，身在彼岸，可还能见此岸风景？
——齐仲彦
青萝愤愤然瞪了齐仲彦半天，终于在对方温柔无害外加“楚楚可怜”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伤好的怎么样了？”
“这个恐怕我也不太清楚。”齐仲彦抚上胸口，伤口并没有疼痛的感觉，甚至，他的呼吸也没有往日那般困难，只是
青萝撑住下巴：“呐，鸣鹤，我们今天就要走了呦！”
“走？”
今天么
“你就不要来送了，本来应该是三天前就出发的可是你没醒我不放心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呵其实不必的。”齐仲彦苦笑，“如果我一直不醒”
“胡说什么啊，阿透来看过你，她也说你会醒的。”青萝得意地笑笑，随即又有些赌气似地补了一句，“她从来没骗过我！”
“”
是啊，她来过，还帮了他一个大忙
昏迷时，他听见了那位前辈的声音。
“他不放心你，就算要死，也先醒过来让她安心！”
真是好毒的话
不过，若不是她帮忙，他恐怕永远也醒不过来吧。
还得多谢呢
“青萝。”
“嗯？”
“有人来找你了。”齐仲彦指指门口站着的人。
“嗯？风？”
“再去吃点东西吧，或者去休息，午后出发。”
“好！”青萝点点头，又冲齐仲彦笑道，“那鸣鹤，你就好好养伤吧，我走了呦！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少女向风破露出一个笑容，随即便出了房门。
风破没有跟上。
他看了齐仲彦半日，忽地右手抚胸，向房中的病人欠了欠身，随后便退出去，闭上了房门。
嗯？
齐仲彦怔了怔。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呵看来，小心眼的那个，倒是他了呢
议事厅内，六太，七门主，与即将“远征”的六人相对无言。
他们即将面对的，是隐脉千年来一直回避的，与那个母体的世界相联系的魇城，所有能说的也不过是一句小心，然而，这六人是隐脉中最值得放心，最不需要嘱咐的。
如果连他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一定要用理性思考的话，为了隐脉的生存而牺牲掉的人和事物，也并不差他们。
可是
“青嵋师父，我不会有事啦！”青萝扑上去抱着司徒青嵋的左臂，蹭了蹭。“放心吧！”
林秋芷见状，向姑母保证道：“姑母放心，秋芷会照顾好青萝妹妹的啊哈哈！”
你这种保证会有人相信才怪
司徒青嵋不理会林秋芷，在青萝肩上拍了拍：“一切小心。”
“嗯！”
“风破。”
风破闻声望向开口的老者。
镜月定定看了他半日，终于只是说：“该明白的你都明白很好。”
风破弯弯腰：“谢前辈指教。”
太宰看着秦薷：“灵书执笔，隐脉自此战后便将彻底与魇城和迦兰无关，望”
“望我不要多嘴？”秦薷笑得牙不见眼，“放心放心，在下不是大嘴巴不过，难道前辈就不担心此战能否得胜？不能的话这‘摆脱’二字便是无从谈起，就算得胜，魇城也有可能在未来重启通向这里的大门，不是么？”
太宰笑笑：“夏江透前辈的话，还有迦兰净前辈的预言，想必执笔也是听过的。”
“呵呵”秦薷摸摸头，不再言语。
无论是我还是魇城，作为神话时代的遗物，都该消失了。
这是夏江透前辈的话，至于那位迦兰净的预言么
“好了。”太宰扫视六人一眼，向前迈了几步，六名小辈站好，等前辈的吩咐。
“都尽管去吧，千万，要活下来，懂吗？”
最终，老人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六人应声。
季琅嬛见季楚江一直欲言又止，便向他笑道：“是我任性，不过，既然忍耐了这么多年，再多一次也没什么了吧兄弟？”
季楚江看了他半天，撇撇嘴偏开头，又过半日，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送行我们就省了，不过有些人似乎是要去。”妙音古怪地看了青萝一眼，“你这坏丫头可算是能留我清静几天了，不过，隐脉没你这丫头也怪没意思的哼，早点回来。”
青萝作势一礼：“姐夫放心，青萝一定尽早回来，接着祸害姐夫你！”
“哼。”
“嘿嘿”青萝笑得无比单纯，“听说妙音姐夫你前几日去山顶关心了一下青萝的唔，终身大事，这份心意呢，即便今日不能报答，青萝将来也是一定要报的呦！”
妙音的嘴角开始无法压抑地疯狂抽搐。
谁谁？是谁出卖他？
目光下一刻就瞥见一个可疑人物。
——正是小无赖，胡边月。
听说这家伙把和他一起听壁脚的人也都给卖了？
不不对，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个，问题应该是——议事重地，他来干什么？！
胡边月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向季楚江，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拿来！”
季楚江神情莫名，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瓶丢给他。
阿笙疑惑道：“这是什么？”
“安息香，西域来的。”胡边月得意地抛接手中的小瓶，“我下给老无赖，看他还怎么整我，哼！”言毕转身就走，却在门边时突然回头，冲青萝扮个鬼脸，“臭丫头，可别死在那儿了！”
青萝翻个白眼，不予理会。
只是走出大门，胡边月的脚步便瞬间重了下来，再无适才的轻松。
臭丫头啊你可千万，千万别死在那儿了
八月廿七。
午后。
送行的人中，花侍占了大半，其余如陈皮等人也在，而林月萤更是拉着青萝的裙子不肯放手。
“小萤，放手啦。”青萝弯下腰，对小萤好言劝道。
小萤回头看了一眼林雪襟，忽然嘴巴一扁，泪珠儿开始在眼中打转儿。
柯玉箫无奈一笑，上前抱开了小萤，自己却只对六人点了点头：“你们去，虽让人放心，却也记得万事小心。”
六人点头应声。
林雪襟抬手揉揉青萝的脑袋：“青萝啊，林姨还等着你嫁人的时候给你梳头呢，记着，要好好会来。”
青萝点头：“好，青萝答应林姨！”
“乖”话虽这么说，林雪襟眼中却已有了泪光——身为碧之门前任门主的师妹，她很清楚，这六个孩子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虽然对其他弟子说的是“帮林秋芷清剿知晓隐脉秘密的敌人”，可是
林秋芷知道这位师姑在担心什么，踏上一步，难得地肃了神色：“请只管放心。”
诸花侍终于围了上来，对青萝千叮咛万嘱咐，更有跑到风破面前提要求下命令外加威胁的，其中一二，甚至悄悄对季琅嬛表示了一下遗憾，弄得两人尴尬无言，哭笑不得。
而这些花侍的关怀，终止于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鸣鹤？”青萝三两步赶到齐仲彦面前，“你出来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呢！”
“来送你啊。”齐仲彦笑得万分优雅，几乎看不出重伤之后的疲色，原本在左腕缚着的丝巾此时紧紧握在手中，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青萝嘟起了嘴：“好啦！知道你不放心朋友，呐，我们拉钩，我一定好好回来，而你，到那时候，一定要养好伤！”
我，一定好好回来。
你，一定要好好的看我回来。
齐仲彦看着勾起右手小指的少女，忽然心跳一滞。
拉钩？
真是值得怀念的场景啊
不过，既然你要求，我就不会再骗你第二次青萝，我一直都不想骗你。这一点，你心里知道的。
他伸手在青萝额上弹了一下：“你都多大了，还在玩这个？”
青萝不满地横了齐仲彦一眼，却马上又恢复笑容：“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当你答应了！鸣鹤，我们这就走啦！”
“再见咯！”
再见
我也很想，与你再见。
那时的青萝不知道，齐仲彦拒绝的约定，却是在无意中避免了让她许下无法实现的诺言。
很久以后，当青萝想起这件事时，不自觉地，便微笑了起来。
与鸣鹤拉钩许下约定，似乎每一次，都是对方守了约，而自己，才是真正“骗人”的那个坏孩子呢
——直到那时，青萝也仍不知道，齐仲彦的拒绝，是怕他自己，骗了她。
为了让齐仲彦赶紧回去休息，青萝拉着风破的手向外走去。
“我们走啦！”
林秋芷等四人也跟了出去，还转身向送行的人挥挥手。
青萝用力握住风破的手，微微向他身上靠过去：“我们会胜，会回来，对不对？”
风破伸手把落在她颊上的发丝拂开，温柔地回答：“会的，一定会。”
白色的衣衫上绣着层层叠叠的青叶纹样。
青色的衣袍过分朴素地没有一丝花纹。
少女向身旁的人轻轻靠过去。
青年男子动作轻柔地拂开她颊边发丝。
林月萤看着两人并排的背影，久久，不曾挪开双眼。
那两人相依的背影，从此，深深烙在了她的记忆中。
十几年后的一个月夜，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对着小窗外的明月怔怔半日，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她梦见他们了。
青花白衣的少女偎在男子身上，渐行渐远。
无论朝堂江湖。
无论富贵贫贱。
无论生死。
我牵住你的手，便永远不放开。
与林月萤一样久久凝视二人的，还有齐仲彦。
青萝，青萝
那些关心，我很感谢，那个约定，我很抱歉。
你可知道啊青萝，哪怕是作为朋友，我也甚至没有勇气，对你道一声，珍重，再见
第九十章 生死之别
命运如此奇妙，在你不经意间给予，又在你不经意间夺取。
——青萝
十年前。
杭州，游仙阁。
少年看着小女孩饿极了似地、在短暂的休憩后继续大吃，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女孩咽下口中食物：“你笑话我啊？”
“不”
“真的？”狐疑地打量了少年半天，小女孩还是勉强信了对方的说辞，“那就当不是好了。”
“你不用找你的家人么？”少年的齐仲彦向西湖方向张望了一下，“如果他们找不到你，一定会很担心吧。”
与家人分开之后，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的恐惧感，这个小丫头，完全没有呢。
“他们不会担心我的。”
“哦？”齐仲彦挑挑眉毛，“听你的意思，他们要担心的另有其人？
本来只是一句调笑而已，却不科小女孩在听见之后竟然大力点头，表示肯定：“嗯嗯，他们比较担心别人！”
“谁？”齐仲彦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像你这样倒霉遇上我的人咯！”小女孩说的理所当然。
齐仲彦扶额低叹：“好吧我倒霉”
于是小女孩得意洋洋，继续向点心进攻。
这一定是幻觉吧会在西湖畔遇上这样一个孩子，会因为这个孩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个孩子还真是有趣
“喂。”见小女孩满意地擦擦嘴巴，齐仲彦忽然起了逗弄的兴趣——毕竟是他破费，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还吧，“既然吃饱了，是不是应该付账了呢？”
然后，意料之内的表情出现在了小女孩脸上。
“嗯？”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小女孩眨眨眼睛，故作天真无辜，“付账？”
他故作严肃地点点头：“是啊。”
“你说你请我吃东西的啊，难道你是这样请客的吗？”小女孩想起证据，有了底气，昂头这样说道。
他再次点点头：“也是啊不过，在下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小女孩疑惑地皱眉头：“什么？”
“在下的钱袋，没有带来呢！”他摇动折扇，笑得温润如玉，却没有得到对方的欣赏。
看着小女孩的表情顿时徒增几分惊恐，齐仲彦心里的好笑感觉益甚——她居然真的信了呢，呵呵，真是有趣的孩子啊
女孩突然撅起嘴巴，两手托腮：“讨厌不就是离家出走么居然还碰上这种事情”
哦？离家出走？
“好啦，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