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又是狂草,铁马金戈,扑面而来——
师父,你在哪里?
师父,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师父,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了没有?
师父,我没偷懒哦,一直修炼一直修炼,你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吓一跳,说不定你会夸奖我
师父,我一定闯出这个鬼地方!这里连个活人气也没有。
师父,明天你是不是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来接我出去?
又是寂寞的一天,师父,快半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来?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
师父,我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师父,你是不是一直找不到这里?没关系,我会拼命闯出去找你
师父,你说过,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只收我一个女徒弟,不许忘了哦——
帝释音一张张挨个翻过,手指痉挛似的苍白,他扶着桌子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心又痛得揪成一团。
每一张画上都有日期,这一摞画纸就像是她在这里的寂寞日记,记录了她每日相思的点点滴滴——
“青羽”他指尖颤抖着抚过每一张画纸上的线条,文字——
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撕裂——
他几乎站立不住,半靠在桌前——
“青羽,对不起”他声音暗哑发涩,有泪终于慢慢滚出,滑落下来,滴落在一张画上
“帝释音,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这是她被挖心时用唇语所说的话。
当然他尚不以为然,认为自己的计策是三全其美,却没想到铸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大错——
是的,他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在她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了——
可是,千万次的后悔也换不来一切重来,回不去了!
他真的回不去了!
二十八重天里,虽然她留下的东西不少,气息也不少,可是,他依旧没有收到她半丝灵魂的气息,他又下了界,在她曾经走过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
虽然大多数地方经过战争的洗礼已经面目全非,但她所走过的每一寸地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再次重走,往事如潮水漫涌而来。
记忆如最锋利的刀,一寸寸切割他的心脏,如同凌迟——
想你如同上了瘾,无论放或者不放都已经鲜血淋漓
人生八苦,最苦的便就是这种‘求不得,放不下’
☆、求不得,放不下
青羽,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早知如此,我或许就不该招惹你,说不定你还能活的好好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聚魂珠,上面依旧没有她的任何灵魂碎片,只微微缠绕了一丝她曾经的气息。
他又回到了珞珈山,昔日的仙山胜景如今变得满目疮痍,融雪峰上雪花依旧纷飞,他用幻术再次凝出那幢四季如春的宅院——
以他现在的本事,弄这个自然是手到擒来,一天的时间,他便让珞珈山旧貌换新颜。
繁花,竹楼,温泉——一切的一切和过去几乎没什么差别。
可是,人呢?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帝释音站在竹楼下,脑中浮起李清照的词,感觉倒也和现在的他合情合景——
花架,石桌,竹凳——所有的一切都和过去一般无二。
修仙修到他这个级别,已经用不着像凡人那样一日三餐。
但他依旧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像她还在身边一样,摆上了两副碗筷。
她那时是凡人,一顿不吃就饿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害得他有时罚她也尽量不在饭食上罚——
还常常用饭食引诱她做这做那——
他承认他有恶作剧的因子,每次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他就会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想再逗逗她
屈指算来,其实她待在他身边的日子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人间的四年多。
相当于天界的四天,相对于他漫长的上万年岁月来说,这四年简直就像是匆匆一瞬,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不能磨灭的烙印——
也就这四年,他才感觉自己原来也有人的感觉,尝到了人生八苦——
菜肴很丰盛,一如那两年里他们相依相伴时他为她准备的。
那时她修仙特刻苦,他常常做上一桌好酒菜犒劳她。
他是帝子,下界以后又是大国师,不要说他平时几乎不吃饭,就算偶尔吃一顿,也是徒弟侍从为他准备好,色香味俱全。
收了她做徒弟后,看到她那么喜欢吃子桑鹤晚做的饭菜,他心里不自在,便也偷偷学了。
将子桑鹤晚打发走以后,洛青羽所吃的饭菜一直是他亲手准备的。
可笑那个丫头一直以为是子桑鹤晚提前为她预备的——
那时连他自己也奇怪,居然对做饭如此精通,直到这次恢复了所有的回忆,他才明白,其实他早已会做饭了——
在他还是贺向晚的那个年代——
不错,那个曾经让他吃了许多干醋的向晚就是他自己——
也不对,不完全是他,而是他曾经的一缕魂魄。
他在人间每两千年一个轮回,那就在上一个轮回里,他出了一点意外。
三魂七魄中的一魄逃逸出去,转生人间成为贺向晚,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然后认识了洛青羽——
也不知道是不是宿命的安排,他那一魄居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子,甘心为她下厨房,成为一个居家好男人
☆、寻寻觅觅
也不知道是不是宿命的安排,他那一魄居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子,甘心为她下厨房,成为一个居家好男人
因为仅仅是一魄转生,所以他在那一世的容貌虽然也是极俊美,却也结合了那一世父母的基因,和他现在的容貌有很大区别——
被洛青羽一枪毙命后,他那一缕魄便回归本体。
那时他尚未再次轮回转生,所以对那一魄的记忆便在他再次轮回时消失,但会有一种潜意识。
这才在碰到子桑鹤晚时,被他的容貌所吸引,收他为徒。
并为他起了这样一个和贺向晚有些相似的名字
而对洛青羽轻易动情,或许也是因为那一魄的关系,在初见她时便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想把她留在身边,又想要折腾她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当时的他自己都有些捉摸不定。
别人并不知道,他这次恢复记忆,连曾经为贺向晚的那一段记忆也跟着恢复了——
他垂眸苦笑,前一世她开枪毫不犹豫地打死了他。
而这一世,自己又挖了她的心让她伤心绝望
两世都是悲惨结局,他和她是注定的有缘无份么?
他为旁边的空碗里又夹上了她曾经喜欢的饭菜,恍惚似看到她坐在那里,笑吟吟地夸奖他的好手艺
他为大国师时,本已辟谷不食,但为了陪她,还是一日三餐。
看她吃的香甜,他也吃的有滋有味,觉得人间的这五谷杂粮自有一种清香
现在饭菜还是那些饭菜,甚至味道也没有丝毫改变,但尝在他嘴里却如同嚼蜡,吃了几著,便放下了筷子。
再次取出聚魂珠,垂眸瞧了一瞧,感应了一下,上面依旧没有她的半丝魂魄。
一般人魂飞魄散后,如果尚对人世有一丝留恋,她那些碎掉的魂魄就会有一部分在她曾经活动过的地方徘徊滞留。
而他用这种天地至宝聚魂珠转悠了这么多天也没收到她一丝魂魄,证明她确实对这人世已经完全绝望——
想起她涅槃时的自燃,心中骤然又是一痛!
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
外面‘咚’地一响,院内似乎进来了什么东西。
他心中一动,他设在外面的结界还是曾经的结界,也只有他的徒弟们有这个本事。
现在进来的会是谁?
他一个念头尚没转完,便听到一声呼唤:“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一团金黄的毛球直冲了进来,落在了他的眼前,一双天线似的耳朵左摇右晃:“国师大人!果然是您回来了!”
帝释音有些无语地看着它。
当日洛青羽涅槃失败,他昏迷后再醒来一直没再见到这小东西的身影,没想到它会此时寻来。
☆、一线希望
汉堡是洛青羽在世时最喜欢的宠物,帝释音爱屋及乌,如今看到汉堡也让他有一丝亲切。
伸手将它提了起来:“汉堡,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汉堡没想到大国师会这么平心静气和它聊天,有些感动:“国师大人,对不起,都是汉堡的错,汉堡那日如果好好守门或许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帝释音摇头不语。
汉堡寻宝的本事虽然高强,但其他本领一般。
那日就算它一直乖乖守门,碰到风萧寻那个变态,它只怕连出声示警的机会都没有
汉堡像想起了什么,拿出两朵优昙花:“国师大人,汉堡找到了这个。”
帝释音低头瞧了一眼,他医术高明,自然认得这个。
这种花极为稀少,但唯一的功能就是能让白发变黑——
他摇了摇头,白发变黑又能怎么样?
没有了她在身边,他又给谁看?
他站起身来,正要上楼。
汉堡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道:“国师大人,汉堡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汉堡和雪儿一起寻找主人的魂片,在梦泽湖发现了圆月弯刀的气息”
帝释音猛地转过身来:“什么?!”
汉堡被他蓦然发亮的眼眸吓了一跳,忙忙地道:“我我和雪儿发现了圆月弯刀的气息,那气息很弱,像是在梦泽湖底,可是,我们都不会水,而且里面都是凶恶的怪兽,还有大漩涡,我们进不去”
帝释音一把捞起它:“走,带我去看看!”
圆月弯刀是和洛青羽一起消失的,如果找到它说不定就能找到洛青羽几缕魂片——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正欲飞身而起。汉堡慌忙扯住他的衣袖:“国师大人,雪儿还还在外面,带它一起吧?”
梦泽湖是这梦兰大陆最有名的地方。
它有名不是因为它周围的风景有多美,而是这里环境最险恶!
它处于最西北极寒之地,在梦兰大陆最高的山峰亚马珠峰的峰顶上,亚马珠峰海拔八千多米(借鉴一下珠穆朗玛峰)四周终年积雪覆盖,冰峰遍布。
梦泽湖就在亚马珠峰顶的中心,形状有些像长白山天池,但比天池要大的多,也深的多。
这么酷寒之地,湖水却不结冰,这湖水极怪,如果用温度表去测量,它的温度足足有零下十几度,却打破了水温降到零度以下就结冰的常规,终年水波荡漾。
没有人知道这湖水究竟有多深,就算神仙也不知道。
因为这湖里生活着传说中最凶猛的两种怪兽——猰貐和禹疆。
这两种凶兽都是上古恶兽谱上有名的,凶猛异常,能呼风唤雨,喜食人,而且性子绝对是睚眦必报。
☆、雷霆手段
一旦得罪了它们,那绝对是千里追杀,不死不休。
这种凶兽随便放一只出去便能在人间形成大灾。
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见了它们也要避让三分,尽量不与它们争锋。
这梦泽湖正是这两种凶兽的老巢。
就像雅马哈鱼一定要溯流而上回到出生地产卵一样,这两种怪兽产仔时也必然会回到这个湖里——
帝释音带着汉堡和雪儿是飞过来的,远远就能看到亚马珠峰顶上有淡青色凶煞之气笼罩。
那凶煞之气如有形有质,沉沉如盖,时不时有绚烂森寒的紫色闪电在其中蜿蜒而过。
而就在这淡青色的凶煞之气里,偶尔闪过一抹淡淡的红光,正是圆月弯刀曾经发出的光芒!
只不过它的光芒掩映在那浓郁的淡青色煞气里,如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尚未到跟前,汉堡身上的金毛便被那泛着凶恶气息风吹得全部炸起,像一只要炸毛的刺猬。
“雪儿,别,别怕——有国师在这里,不会,不会怎么样的。”汉堡自己一脸紧张,还要安慰爱妻雪儿,不时伸出小爪子为它顺毛。
“嗯,不怕,有汉堡和国师大人在,雪儿不怕。”雪儿把身子偎在汉堡身边,嘴里说着不怕,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帝释音低头瞧了瞧它们两个,轻叹了一口气,落下地来,随便落在一个山坡上,将汉堡和雪儿向地下一放:“你们就在这里待着,我先去看看。”
“不!”汉堡小爪子紧勾着帝释音的衣袖:“国师大人,我也要去!”
它汉堡这次不能做孬种,它也要为寻找主人出一把力。
帝释音摇头:“不必了。本座自己下去便可。那两种凶兽你们应付不了。你们去我反而要抽出精力照应你们。”
也不待汉堡再说话,他已经飞身而起,直朝那座亚马珠峰落去——
汉堡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据它所知,那禹疆凶兽正是狐狸的克星
物种相克,国师大人虽然是最厉害的九尾狐,但如果落在禹疆的窝里,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它眼睁睁看着帝释音的身影消失在那片凶煞之气中,心中慌慌的,恨不得也跟过去瞧上一瞧。
国师大人虽然本事大,但寻宝的话还是它汉堡的眼睛利一些,国师大人此去怕是捅了凶兽窝却空手而回——
它正急得团团乱转,忽听亚马珠峰方向乌云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