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玄衣喝下这药之后,丁锐把昏厥的玄衣放好,便坐到了窗户边上。
今夜月色很美,可总是那样的薄凉,就像怀里的那一根翠玉笛子一样。把笛子放在嘴边,悠扬的笛声夹杂着许多的思念,许多的哀伤,缠绕着冷冷的风,送出去好远。
只可惜,送得再远,那声音始终是有尽头,连接不上另一端的,另一个吹奏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笛声。
不多时,天就开始放亮了,丁锐忽然有所觉地放下手中的笛子,转头看着床铺那边。
“醒了?”丁锐淡淡地问着躺在床上的玄衣。
玄衣只是怔怔地看着沐浴在清晨阳光中的丁锐,被丁锐这么一问,忙把视线移开,若不是身体实在虚弱,脸也该是红的吧!
“抱歉,最近事情比较多,没有来得及替你去拿药。”丁锐慢慢地走向玄衣,伸手帮玄衣把脉。“中毒太深了,每三个月只能靠这药压制你的毒性,稍微延迟都会痛苦万分。很抱歉不能替你彻底除了这毒。”
丁锐的脸冷冷的,没有表情,可玄衣却笑了,说:“公子不用这么介意的,这药本就是用来控制我们的,哪里那么容易就清了,倒是每次都劳烦公子帮我去取解药了。”
丁锐不说话,收回手,站起来说:“好好休息。”
玄衣一着急,伸手便拉住了丁锐的衣角。
丁锐皱眉,却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疑惑。玄衣忙松开了手,刚刚不想一个人,才下意识地伸出手,此刻有些慌张起来,忽然瞥见了丁锐手上的笛子,话就脱口而出,说:“刚才曲子很好听,能再吹一次吗?”
看着丁锐渐渐冷下去的表情,玄衣知道,自己大概找错话题了,便有些不太自然地掩饰住尴尬的表情,说:“公子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是随便说说的。”
丁锐看着手上的笛子,再看看不敢看自己的玄衣,然后说:“这支笛子我很喜欢,谢谢。”
说完,丁锐便离开了,玄衣却因为丁锐这难得的体贴而感动了半天。只是,玄衣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丁锐看起来真的非常的寂寞。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言
玄衣本是出身闲花楼的暗卫,而闲花楼为了控制他们,早在他们入门之时就被迫服下毒药,每三个月发作一次,每次毒发都是痛苦万分,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便会毒入脏腑,凄惨而死。然而,只有门主才有那抑制毒药发作的解药。
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丁锐跟卢皓月因为白萧萧的阴谋而分散,丁锐不知卢皓月去向,便四下寻找。而白萧萧,不过是为了让丁锐离开,等自己事情结束之后再去找他罢了。那时候白萧萧放心不下丁锐一人,便叫身边的护卫玄衣跟着。
玄衣保护丁锐,一跟就是大半年,在暗处小心地保护着丁锐,帮着他逃过凤屿也好,暗处的凤隆也罢的追杀。只是,一直看着这么个人,玄衣忍不住心疼起来那人了,因为无论怎么思念,怎么寻找,一个死了都尸骨无存的人,都是没办法找到的吧
直到,丁锐终于是被凤屿的人发现,丁锐敌不过那些人,尽管玄衣现身,拼命护住丁锐,却始终没能救得丁锐。讽刺的是,他几乎是差一点就抓住丁锐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锐坠入万丈悬崖。
那时候,玄衣万念俱灰了,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玄衣才开始意识到,那一份心疼,原来都是有缘由的。
恰好那时候,玄衣毒发,让追杀他们的人以为玄衣死定了,便放过了他。后来闲花楼的人赶来了,救下了玄衣,让他捡了一条命,回到了闲花楼。
回去之后,玄衣被吩咐去照顾一个人。只是奉命前去而已,却意外地发现,那人竟然是丁锐。原来,一切不过是白萧萧算好了,他才有意让凤屿的人发现丁锐,把他逼入悬崖,其实白萧萧早查过,悬崖中间有块平台,只要及时救下人,丁锐是不会死的。那样,世人就都知道丁锐已死,便不会有人知道丁锐在白萧萧这里了,白萧萧便可以一个人独占丁锐了。
不敢在人前露出情绪,玄衣只是忍着,终于在一个人的时候,喜极而泣了。
只是,那时候丁锐总也是身受重伤的,连日高烧不退,口中却始终喊着一个“月”字。玄衣心疼的更加厉害了。
后来丁锐总算是熬过来了,睡醒之后,便要离开,去找卢皓月,为此还与白萧萧发生了冲突。每次与丁锐交锋,白萧萧从来就不曾胜过,即使是勉强人留在这里,丁锐稍不注意便对自己下毒手,各种毒药,让白萧萧焦头烂额。闲花楼一花一草都能制毒,几乎就是防不胜防。丁锐用的方法始终过于极端了,终于惹怒了白萧萧,不注意之时,便被白萧萧下了药,从此失忆。
再醒来的时候,丁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要说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那人一身的寂寥气息,比以前更胜了。
白萧萧不分白天晚上,一有时间就过来,那样的温柔,让人不敢相信,那个在外人面前宛如阎罗的白萧萧竟然会有那样的表情。然而,丁锐对他,几乎便是本能地抗拒,对白萧萧编出来的一套说辞,丁锐本能地就不相信。只是,那时候丁锐无依无靠,总少不得与白萧萧周旋。可白萧萧几次差点就强迫于他的时候,闲花楼总是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丁锐就这样在闲花楼度过了大约半年的时光。
然而玄衣不能靠近丁锐。尽管自己是门内少数几个知道丁锐存在,更是因为自己曾经保护过丁锐,而被派去照顾丁锐,玄衣也始终不能露出哪怕半点关心。因为玄衣很清楚,只要自己露出半点对丁锐的关心,便会被白萧萧无情的抹杀。玄衣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有能够见到那人幸福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闲花楼后院起火,所有的珍贵药材都被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白萧萧对丁锐这边一个疏忽,丁锐便不见了。
那一夜,照例看管丁锐的玄衣被一个黑衣人打晕了,却不是真的晕了,他察觉到有人来救丁锐,便一下子装晕而已。不过,那下手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其实之前,是想杀了自己的。
那个黑衣人似乎很厉害,带来的东西八成是解药之类,什么也不说,只是放在丁锐的面前。丁锐只犹豫了片刻,便吞了下去。然后丁锐就昏了过去。
玄衣见到那人背起丁锐,很厉害的轻功,飞出了院子。想都不想,玄衣也跟了出去,渐渐地,三个人离开了闲花楼的地盘。
一直前进得很快,那黑衣人却忽然停了下来。玄衣立刻就想躲起来,却听那人说:“快来给我把人接过去,重死了。”
然后等玄衣刚一靠近,那人就像丢包袱一样,把丁锐扔了过去。
“他醒了之后,告诉他,卢皓月那小子在大宛,居然在跟大宛打仗。让他替我转告卢皓月一声,我不会拦住他,只是我可没有那个仔细,在他毁了东临之后不去杀了他。嘛,不说也没关系。”
卢皓月没死!
最初的震惊之后,玄衣忍不住说了声太好了。不是为卢皓月,只是,至少能给丁锐幸福的那人还活着。
玄衣小心翼翼地扶住丁锐,忍不住问了那黑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丁锐,以及为什么要把丁锐交给自己一些话。
“废话,当然是因为在那个什么楼有眼线嘛!”那人理所应当地说着,然后丢了三粒药丸给玄衣,“给,这三颗药丸在你毒法的时候,好歹能压制住一定毒性。不过,你要是就这样放下他回去也用不着这些了吧!不过,同样的,你也就只有不到一年的命了。我想,那白萧萧是不会把解药再给你了。”
说完,那黑衣人就走了,到底也没说自己是什么人。可玄衣也不是很想知道了。在闲花楼安插眼线,这样的人无论是怎样的人都是十分可怕的。
之后,丁锐醒了,醒来之后的丁锐见到玄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玄衣以为他误会了什么,便想解释不是自己救了他,可丁锐却说,这一年多谢谢。
第一次,玄衣见到丁锐对自己笑了一下,温柔,却很快就消失了。
再后来的事情,没有任何思想挣扎地,玄衣就跟着丁锐走了。就算只有一年也好,玄衣想照顾他,就算是把他送到那个叫卢皓月的家伙的身边也好。
只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却往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卢皓月跟丁锐反目成仇了。
救走那个叫凤九霄的人的那一夜起,玄衣再没有见过丁锐露出过任何跟温柔,幸福有关的表情。
这之后,丁锐便跟卢皓月彻底决裂,转眼间就带着玄衣住进了呼延驰的府邸,两人便以大宛的官场为舞台,斗地天昏地暗。
一年的时间,真的是弹指一挥,玄衣终于忍不住要去帮丁锐解释一切,向卢皓月。却被丁锐发现,差点死在丁锐手里,之所以说差点,不过是因为在丁锐对他动手之前,玄衣毒发了。被抑制了将近一年的毒素来势凶猛,才刚一发作,玄衣立刻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近了。
“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我不在了,你就得一个人了。”玄衣终于是第一次对丁锐说了自己的心意,后来便有点含恨而终的意思了。想着至少在死之前说出喜欢,可失去意识之前,玄衣觉得,死都要死了,就别再给丁锐徒增烦恼了吧
当然,玄衣没死,死了,便不会有后来了。总之,丁锐帮着玄衣压制了毒性之后,便找白萧萧要解药去了。
大概,对于丁锐而言,也是有些舍不得玄衣死吧
至少,玄衣是这样认为的。
尚未完全复原的玄衣在床上躺了将近整天,睡不着,也不想睡,闭上眼,便把这几年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这期间,丁锐只来了两次,一次是中午来送吃的,一是下午来帮玄衣把脉。
现在天色已晚,丁锐给玄衣熬了药粥,此刻正给玄衣把脉。
丁锐近来越发地沉默寡言了,跟那群人周旋的时候,几乎也都是由自己代劳的。已经三年了,三年来,哪怕是两人近在咫尺,丁锐也没有去找过卢皓月,卢皓月却也没有来找他。可是,每过十天,丁锐总是会叫把一包药送到卢皓月那里,可是卢皓月却一次都没有吃那个药,全部都堆放着一包不曾打开过。不过这也是当然吧,对于卢皓月而言,丁锐是个背叛者,他没可能会吃丁锐给的药吧
这件事,玄衣没有告诉丁锐,就算是只有一点也好,他不想再让丁锐伤心了。
“想什么呢?”丁锐收回手,淡淡地问,不过也没有等玄衣回答,就继续说,“若是再有一次,怕是解药吃了也来不及救你的命了。下次到了毒法的时候,就提醒我好了。”
“可是从大宛到这里,也还是很远的,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半个月,太麻烦公子了。”
丁锐一直半垂的眼睛稍微睁开看着玄衣,说:“你自己的命,若是自己不要,只会让我更麻烦。明日启程,好好休息。”
“回大宛吗?”
“不了,去桑梓。”
说罢,丁锐便离开了。分明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样子,玄衣知道丁锐生气了,可玄衣又不确定,或许是自己多虑了。丁锐没有理由要生气啊。
想了半天,无果。每当面对丁锐的时候,玄衣总想,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对丁锐说出那句喜欢了。呵,恐怕就算是在心里,也不敢说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通缉令
凤九霄一辈子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一直考虑的事情便是,怎样能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更安稳的活着。一直想着,若是有个人能全心全意帮助自己,能让自己什么都不用想的就能活下去该有多好。
但是事实上,当居然在他眼前出现的时候,凤九霄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直期盼着的那个人。不如说,这人出现之后,让自己烦恼的事情更多了。
居然的出现打破了凤九霄原本的生活状态,虽然也不仅仅是居然个人的缘故,但是事情的发展一定是因为居然吧。仔细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凤九霄觉得,自己似乎从居然那里得到了某种名为勇气的东西。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勇气这种东西,竟然和冲动差不多。
居然是个冲动的人,一直勇往直前,一直不服输。只是看着居然,凤九霄便觉得,人不活成居然这样,简直就是白活了。居然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逼着凤九霄做出各种选择,逼着凤九霄去面对纷繁的人事。
自己喜欢居然吗?自然是喜欢的。有多喜欢呢?喜欢到能丢下过去。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为什么会喜欢上呢?凤九霄烦恼起来了。
但是烦恼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转脸就能忘掉。基本上,最近几个月,凤九霄连动脑子的机会都不多,每天的生活基本上就剩下了四个字,吃,喝,玩,乐。
咳,这也不能怪凤九霄,一直生活在那种压抑状态下,忽然之间周遭的压力都没了,发现原来生活可以这般的轻松,经过了最初的几天似乎活在云里梦里一般的不习惯,凤九霄彻底沦陷了。
居然带着凤九霄在桑梓国内四处流窜,没有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能超过十天,当然,这跟居然的特殊职业也有一定的关系。吃喝玩乐总是要花钱的,两个没啥经济来源的男人,很快就把当初夜千度给凤九霄留的那点钱给花完了。
一开始没打算偷的,经过断金城的几个月的锻炼,在赌场内赢个生活费还是没有问题的。可问题是,每次居然赢多少,凤九霄总是能把多少钱给输进去。而且最近,凤九霄似乎有越陷越深的趋势,放在普通人家,俨然就是一个准备卖房卖地,卖儿卖女的赌徒。呃,好吧,这赌徒长的还行呃,好吧,这赌徒紧张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呃,好吧,输了钱也不用这么沮丧的呃,好好,也没说不让你玩啊!哎,这家伙都三十了吧,谁教会这么个而立之年的家伙这个幽怨的眼神的!!!
(阿虚: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
居然:【暴走状】
阿虚:咳,压力太大不好,来,消消火)
总之,两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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