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微笑起来,略一点头示意,便回过头去,稳步迈上台阶,再不看少年一眼。
这是胜利者的骄傲。
倒是后面的三个跟班,每个人都送来了杀气腾腾的眼神,像是在说:“小子,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相对于那一方的不善,这边却是颇为怪异的沉默。就连身有保卫之责的教廷精英也不再说话。
沉默持续了大约数十秒,美丽的少女,最难缠教廷A级通缉犯之一,玛蒂尔达小姐浅笑着回应敌人的态度:“得意卖乖型!”
普鲁斯微笑起来,但在他的眉宇间,却凝聚着一团闪烁着电光的风暴。
下一刻,他手腕一翻,一个圆形的包裹魔术般出现在手上。弯下腰,将这包裹端端正正摆在地上,退后几步,摆开架式——助跑、摆腿、抽射!
一声沉闷的呼啸,包裹飞上半空,划了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落在杜古身前数公尺处,又滚动了两下,顺着台阶往下摔,直到杜古将其踩住。
即使远隔数百公尺的少男少女这边,似乎也能听到那里传来的抽气声。
那边,杜古冷冷回眸,普鲁斯微一点头,礼数不缺。
在杜古脚下的,是黑暗世界“灾难日”危机前后出现,最轰动的绝代高手,屠杀“死亡赌赛组委会”的罪魁、也是毁灭艾玛的祸首之一、原丛林巫术力量“黑天七雄”的集合体,黑天——的头颅。
这个叱吒风云、几以一人之力搅动黑暗世界乱流的绝代高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以资讯灵敏完善著称的黑暗世界,竟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便是遗下的头颅,也被人当球来踢。
悲哉斯人!
杜古用冷漠的眼神打量脚下的东西,他知道,普鲁斯这时候扔出此物,并不是向他炫耀,而是向他宣告:下一个,就是你!
“我等着!”
脚下微一发力,头颅粉碎,杜古再向那一方行注目礼,这才登上了台阶。
而这次举步,心情又有不同。
“吱呀!”外界的光线擦着门缝刺入了黑暗中,若有若无的沙尘微微飘移,在这狭窄的缝隙里滚动不休。
“请进!”马文优雅地伸手虚引,把指尖指向了身前的黑色监牢。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和缓缓张开的大门同一步调,没入了黑暗之中。
“咯!”大门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这座监牢的避光性令人咋舌,在这里人们能够见到的,只有纯粹的黑暗。
马文的呼吸在黑暗中愈发清晰,但这并不能吸引我的注意,事实上,在踏进这里的第一时间,我便知道,监牢里还有另一个人。
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强大的感应能力就直接告诉我答案:“‘死囚’比索亚克!”
我想,若是神英的王者在这里,绝对会立刻爆发一场将整个梵帝岗轰上半空的极限大战,如果曾经的光荣骑士证词无误,这里的两位,就是杀害卡缪的凶手之二。
对一些人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我同样如此认为。
但是,暂时的,至少是现在,我不能出手去维护心底的一点正义。毕竟,我要重视影响;毕竟,现在是外交时间。
而在这个时候,克鲁斯皮尔的声音像是不散的冤魂,在我脑中回响:“我们不是国家领袖,这里,也不是联合国!”
在纯粹的黑暗中,没有人能够用到眼睛的功能,即使可以,那效率也低得让人难以忍受,所以,大家的神念流动,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密集到拥挤的地步。
我们就像是静止不动的蝙蝠,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把尽可能多的空间放在自己的掌握之中“Wele
tomykingdom
!”这是马文的低语,近似于恶魔的呻吟,礼貌,却绝不令人开心。当话语的尾音还在黑暗里游动,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完全融在这不过近百平方公尺的空间里,黑暗就是他的躯体,我像是进入了某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
我轻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暂时放弃了同比索亚克打招呼,而是昂起头,微笑道:“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尊敬的教皇陛下?”
“这里是我的领域!”马文的话音里有很多感慨的因素,物理和精神上的因素在黑暗里碰撞回荡,发出嗡嗡的回响。
“十二年的黑暗生活,使我能够在这里,发挥百分之二百的力量!此刻,我想用这种力量向你讨教,以解决一个困扰我多时的问题,张真宇,你接受吗?”
原来是这种目的?身为武者,我不应该拒绝这种邀请,但是特殊的身分、特殊的时间,仍让我有些顾忌,我耸了耸肩,问道:“虽然并不想说,但是,还是要问一句,就这样动手合适吗?教皇和他的客人在这里决斗?”
“对不起,这是本人的任性,而这似乎也不构成你拒绝的理由。”
“还有会议”
“我相信不久后会有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我可不可以将其视为外交问题?”
“我可以回答:我们不是国家领袖,这里,也不是联合国!”
一模一样的话语,当场斩断了我可能的回应理由。我进入了大约五秒钟的思考时间,然后摇摇头,开始挽袖子:“希望在战后,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覆。但是
“如果我收不住手的话,现在,就是提前道歉了!”
马文没有回话,说话的是比索亚克,在黑暗中,他微鞠一躬,翩翩有礼地道:“我将作为裁判和见证人,请两位准备。”
在发话的过程中,他一直后退,直退到门口,打开门,在光线还来不及钻到我脚边的时候,就滑了出去,在外面把门关上,落锁。
光线的细微变化没有使气氛产生任何改变,直到门上响起有节奏的敲击声,伴随着一个单词:“开始!”
黑狱震动了一下,由强烈气感架构而成的资讯流,搅动天地元气,瞬间穿透数百公尺深的地底,冲上地面,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是怎么回事!”阿侬列皱起眉头,看着桌上微微抖动的高脚杯,红色的酒液有规律地晃动,仅以目见,没有任何人力加诸其上。
始作俑者,是地下深处传来的震波。
会议厅开始了一波骚动,数十名与会者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便忍不住与身边关系较近者展开了交流。
“地震吗?”
“不,是有人在打斗!”
“在地下?极限战?”
“是谁?”
交头接耳的人们渐渐造成一波嗡嗡的声浪,虽然如杜古、阿侬列这样的领袖人物并没有参与进去,但已经培养得差不多的会议气氛,也因此一扫而空。
这时候,安然就坐的亚辛与克鲁斯皮尔,似乎并没有恢复会场秩序的念头,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
马文没来,张真宇没来,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不在场,这会自然是开不得!与其让这两位加起来有二百岁的老人家喊破嗓子维持秩序,还不如稳坐钓鱼台,看看热闹来得舒服。
当然,要坐稳这个位子,还要对场内数位顶尖高手的目光视若无睹才成。
理查、阿侬列、奥丁、杜古、蜜儿,五位最高级别的领袖,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几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击。从外在形势上看,除阿侬列外,其他四人是同一阵营,理应共同抵制阿侬列才是真理。
可是,处在阿侬列的位置上,他却很是惊讶的发现,对方四人之间,目光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估计。
内讧?
“该不该去看看热闹?”这是杜古的试探。
“会不会不太礼貌?”蜜儿似乎对杜古颇有好感,在给他台阶下。
“希望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奥丁说话滴水不漏。
“有趣!”理查、阿侬列同时开口,继而微笑。他们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圣战和异党的最高领袖。
这个时候,两个老头就不能装糊涂了。
亚辛咧开了无牙的老嘴,笑得相当和蔼:“出于某些原因,马文和张真宇在辩论一些问题,我们这里可以先开始,等到那边产生了共识,再加入进来,他们的意见和票数依然有效,如何?”
会场又是一阵低哗,这是明说马文和张真宇动手了!为什么?或者,这是把教廷和炎黄的代表排除在外,还是有其他见不得人的目的?
“我同意!”阿侬列冷冷回答。
“同意!”蜜儿、奥丁也投了赞成票。
理查只是微微点头,看不出反对的意思。
倒是杜古,在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应道:“可以!”
各大势力的首脑同意,哪还有小组织反对的余地,数十个组织领导人点头不迭,一致通过。
“很好,那么我们两个老头子,就先阐述一下提出《致》文的背景、缘由,然后再和诸位诸字诸句分析表决吧!”
看着亚辛分外有神的老眼,各人心中都是一跳:“来了!”
“波!”
一声轻爆,我和马文又过了一回合,打出的剑气依然如同投入深渊,不见一点回应,而他投射过来的奇特气劲,却又划破了我的衣服,与护体真气猛烈磨擦,几乎就要破开这层防护,威力比开始时似乎又有增长。
我略一皱眉,与马文交手至今,他的手段完全脱离了教廷的路数,挥洒间非但没有圣力蒸腾、光流纵横的光明气象,反而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北欧神系的套路,至少,和我所知的奥丁,手法就完全不同。
看得出来,马文对这特殊功法的使用虽然圆融无碍,可是实际战斗的经验还差了些,前面这段时间,应该是拿我试招,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放开手脚!
他等得起,我却等不起了!
摇了摇头,手掌缓握成拳,开始上提,气流狂飙推动着室内的空气,生成压制呼吸的强压,室内的空气流动被迫静止了,就像是冻结的水流,游动在其中的鱼儿,也要随之僵硬。
一刹那间,我感觉到了马文的位置,而这也仅仅是一刹那而已。
“砰!”如同一面被击碎的玻璃,整个黑狱的空气也破碎了,马文悍然反击。也就在此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体内流动的能量形式,令我惊讶的是,那还是圣光!
如果说教廷其他高手的圣光,如同天空中闪耀的太阳,无远弗届,那么马文的圣光,就是深蓝的冰隙里,那一汪汩汩流动的寒泉,无声无息,在黑暗中扭曲蜿蜒。
这样的圣光,还是圣光吗?
世界上最活泼多变的圣光粒子,什么时候竟能以这样的形态存在?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种感觉和念头只是在一刹那间存在,随后,马文真正的攻击来到了。
简单直白的一拳,却一下子抽空所有的黑暗,而这并没有带来光明。微妙而矛盾的感应,让我的脑子惨然裂成两半,我有些晕忽地架起手臂,硬接下这一拳。
肌肤相接,我感觉到手臂的肌肉猛地凹陷下去,虽然立时反弹,却已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我轻吸一口气,护体真气猛烈膨胀,将这一击的余力弹开,脚下已不知不觉滑退了一段距离。
即使是在后退之中,我也不敢大意,手指连续挑动,十余道剑气交织纵横,把前方的空间完全封锁,挡住马文的连续攻击。
马文的位置对我来说已不再是问题,但他与这个黑暗空间的关系,却成为了我新的困扰。我很清楚这里对马文来说,是鱼和水之间的亲密关系,可是我却没有听说过,有哪条鱼可以把水当成养分,甚至是力量的来源。
“有意思!”我揉着伤处,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战斗其实很好玩!
偏在此时,马文打破他一手营造的沉默:“怎么样,有趣吗?”
我当然不会昧心说谎,很干脆地答道:“感觉不错!”
“那就接着来吧,多用点力!这里很结实的!”
低啸声中,他踏着有节奏的步伐,像一抹幽魂,在我前后悠悠来去。
漫漫黑暗,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像一朵烟云,扭曲变化。
我脚下也开始踏步,却依着前后左右的顺序,原地绕圈,手掌上下翻飞,倏忽已挡下对方近百次的杀招,并回敬了十三记剑指,剑气嘶啸,越过数百公尺的距离,打在远端的墙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感觉告诉我,这十三记剑指中,至少中了一个!
空气开始沸腾了,在狭小而牢固的空间内展开极限战,便要有煮沸空气的自觉。
膨胀的力量在空间的限制下,开始转变能量性质,就像是蒸汽冷凝成水滴,这里的空气,在无法排放出能量的情况下,开始提升温度,这一过程,更像是在水壶里插进热水器,“热得快”,但绝不安全!
每一次挥动手臂,就好像带动了一波火焰,急速地磨擦空气,温度陡然上升,热腾腾的感觉或许挺舒服,可长此以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开,从近身的搏斗变成远程互攻,剑气破空声固然不绝于耳,而圣光也像是从地狱熔岩的缝隙里冒出来,在黑暗中摇曳轻摆。
“还叫什么圣光,叫魔火算了!”
登入“证道境”三个月,对新生力量的应用也不再青涩,我现在绝不担心后继无力,唯一需要注意的问题,也就是身体能否支持住太过猛烈的能量爆发。而马文,似乎还被限制在“如何发挥出更大力量”的层次上,这也就是我们两人的差距所在。
我估计了一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而马文还没有停止的架式,在黑暗里,他似乎有些过度兴奋。可是对我来说,在最初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我还是重视会议更多一些。
决定结束这场战斗,我近乎浪费地将数十上百道剑气一古脑地飞射出去,形成一片杀气纵横的大网,把马文的攻击阻了一阻,黑狱内的空气温度再次上扬,一道道浅蓝色的电火瞬间闪现,又瞬间消褪,让黑暗不再成为永恒的主题。
马文似乎并不在意,他轻松击碎了剑气网,挥手处,黑暗像一头巨兽,咧口咆哮。
暂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我双手内合,凭藉着对真气精致到极处的控制力,以及手指迅速的变化,结印集气,体内的关窍纷纷打开,将一波又一波虚缈莫测的能量注入我体内,再化为精纯凌厉的剑气,集中在手掌之间。
“劈哩啪啦”的爆响声在黑暗中特别刺耳,就是马文击碎剑气网的声响,也遮掩不住。剑气的淬炼似乎精纯的过了分,单只是剑气与剑气的磨擦,便生成了一团青濛濛的光晕。
在光晕之外,黑暗越发深沉。
“星核剑印!”
马文的话音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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