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说祁公子定是会将您移到外面去,那我们应做些什么计较吗?”打理好幽竹,抱琴开了口,她们现在必是要先一步,分毫不能出了差错的。
沐清漓将目光落在那个才被那人戴在手上的翠玉镯子上,却并没有将其扯下来,她现在最该学会的就是去适应他对她那所谓的爱。杀了人,谋了权篡了位却还想要得到自己兄弟的家眷,下地狱?祁铭琰,你何止是该下地狱!
“就这样将先皇的皇后弄出了皇宫来,他也定是要计较一下的,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监护的人自是少不了。什么都不需要做,你们仍旧小心着些他的人就好,好在,于理他们不会到内间来,在外小心些言语行为便足够了。他现如今以是当朝帝王,总往外跑那岂是长久?想让我进宫,仁显皇后就必须是死了的。”
这话出口,却又是多么的可笑,她沐清漓何曾想过,有一天她竟会处在这样一般的境地:“哼,仁显皇后必是该死的”
“小姐”怕自家小姐又触到心弦,抱琴想要出言,却还是被沐清漓打住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边人在想什么:“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仁显皇后本就是死了的。抱琴,你回头与周大夫说,药清减一些,别让我的身子好太快,至少在这个孩子被公认以前。”
“小姐宽心,我会上心。”
吩咐妥当后,沐清漓便没言语,唤了幽竹,点上了助于睡眠的香料,独自躺下歇了,累了,真的累了。景阑,我绝不会让毁了你的人轻易过去,也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见不得光,他是大鄢国的皇子,现在是,以后也是,谁都不能撼动。
装点奢华大气的深宫内院处,暗香脉脉,当朝太后略微有些困乏的眯眼斜躺在黄花梨透雕鸾纹宝椅上,自有身下宫人轻缓的为其捶腿。
“太后,奴才给太后请安。”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宫人五体投地伏在了离宝椅尚且还有十余步的地面上,分毫不敢造次。
“嗯,办好了?”太后懒怠的睁开了眼睛,贴身侍女芙荷见状赶忙上前为其调整了一下身下的明黄金钱凤引枕。
“说来听听,现如今我们的皇上到底在思量着些什么。”皇太后乌雅翎兰伸手接过了下头宫女递上来的茶蛊,浅浅的啄了一口。
只是,跪于地面之上的太监却在听到这一问之后,整个身子便开始不自在的颤抖:
“太后奴才该死,奴才奴才是好好的跟着的,但是还是跟丢了。”
“跟丢了?”闻言的当朝太后,一双经历了太多风霜洗礼的犀利眼神落在了地面上磕头如捣蒜般的宫人身上。
“你是要告诉哀家,你已经愚笨无能到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都跟不上了吗?还是说哀家白白让你习了这身武艺?!”皇太后的声音里虽不曾夹杂太多的情绪,可室内却无有任何一人不是心中胆颤。
在这巍峨的高门内院,生死从来都只在主子的喜恶上。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奴才知错。”
“知错?你知错哀家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吗?你知错哀家让你办的事情就能自己圆满了不成?!”
“太后,奴才是一时大意,奴才没曾想皇上每次出宫都会有两顶车轿子,奴才下次,下次定会完成太后交代给奴才的任务!”见宝椅之上的妇人脸上已经有微怒之色,太监李智心中哆嗦。
“哼,咱们的皇上,何时是个好驯服的主了?你给哀家听着,若不是念在你一直给哀家办事算是忠诚的份上,哀家定是不饶的,哀家向来只要结果,不要过程,再给我把耳朵洗干净了,仔细的听好,哀家只想知道咱们的皇上屡屡出宫到底因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明白?别让哀家再和你说一遍。”
“奴才谨记,奴才定不会再办砸了,谢太后饶恕,谢太后洪恩。”
“行了,出去吧。”
“太后,别因为这等事情伤了身子才是。”见宫人惶恐退出天乙宫后,芙荷面带温和的拉了太后的肩臂,犹如平常人家的儿女与自己的母亲撒娇一般的劝慰着。此情此景正是温润进了现如今膝下无子女的太后翎兰心窝窝里。
本还面色冷然的天子之母在目光落在那面容精致的丫头身上时,眼波中总算是凝聚了一丝清水,伸手将搁在自己臂腕间的玉指握在了掌中爱怜的拍了拍。
“丫头不用担心,哀家现如今还就指望着这一把老骨头呢,怎会因为一个不成事的下贱人不注重自己。”
“芙荷也是担心多余的,太后身份尊贵,自有天佑。”
“丫头这嘴巴就是能总让哀家欢喜。”当今太后的脸上已然没了冰霜,全作一副慈母模样,天乙宫中的大丫头芙荷,在这宫中是无人不知的,要说尊贵,芙荷本身却真真是一个没落家中的姑娘,自小进宫又因为一张出众的脸蛋并没少受欺辱,后因为被其他宫女陷害冲撞了当今太后。
却让众人惊讶的是,一项脾气不佳的太后非但没有责罚,反而将其搂在了怀中,自此以后万般怜爱犹如己出。
“丫头啊,哀家何尝不想欢喜,只是在这宫中,在这权利的中心,又有谁是真的欢喜的,欢喜?欢喜之后就是黑暗落幕,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了,哀家何尝没做过姑娘,只现如今,只有你了,现在哀家的身边也就只有你了,你定不可如那些狼心狗肺的人一般也负了哀家,可记着?”
“太后,芙荷的一切都是太后给的,芙荷只愿报恩还来不及,怎会做那种没了良心的事情。”
听此言语,太后展眉笑道:“哀家啊也不想着你怎么报答,哀家视你如女儿,哀家只望你欢欢喜喜的便好。”
因为以是十月中旬天气,园中的桂花芳香压过了百花,弥漫在世人的心尖之上。天气也日渐的转凉,经过一个多月的将养,沐清漓的身子明显已经日渐起色。总是显得苍白的面容多少有了血色。
虽还有不足,却也都在意料之内,除了那人来的时候她沐清漓大都是自在的做着自己计划中的一切。只是,明明已经过去了月余,那人却一点要将她移出王府的打算也没有,这点到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好在她也并不焦急不是。
和他相比,她才是最不该着急的那个。且叹,她又哪里知道,不是祁铭琰不想将她接出去,而是太后突然增加的众多眼线让他根本不能轻易举动。
随着迎面而来的一阵香风,沐清漓不由抬头,合上了手中的书卷,透过微开的门窗正巧可见那一朵朵黄蓉簇拥而抱,那是桂花,是曾经开在椒元殿里的大批桂花,思及此,心中当下涌出了一份少有的欢喜。
往昔时日,每到那桂花满园的时候,她都是要赏花欢喜一番的,因心中所动,万般苦愁也随之皆散,却忘情的吟道:“叶密枝繁千层绿,花开万点芙蓉黄。香气袭人秋一苑,凉露留霜夜含情。岸芷汀兰一水间,花笑半夏落红眠。丹桂何须娇颜色,自是品种第一流。”
这一出口可喜坏了幽竹,当下便停下了手中正绣着的锦帕,一双眼睛里尽是欢天喜地说道:“小姐,这个好,有一段时间我都没听见你作诗了,我这就去拿笔墨,你等着!”
抱琴见她这样一惊一乍,不由得洋嗔道:“你这小丫头到是着急,比你自己写出个字来还要欢喜。”
“那是,那是,小姐都多少日子没念个诗,作个曲了,你等着,我这就取笔墨去。”
这边欢喜异常,却也着实惊了沐清漓,心中顿时有些晃神,她到是真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忘情的吐出了这样的一份兴致。
呵,也是,都将近三个月了,她的景阑也已经离开有那么久了吗,真的就应了那句不是‘春去秋来周复始,是花是木已非时。’
花还是那花,树也还是那树,只可惜却也早便不是昨日的光景。以前她有兴致吟诗作对的时候,身后总会有个人随上一句,现如今,那个能陪她‘香茶杯酒诗泼墨,良辰美景最好时’的男人已经再也不复返了
“好一句丹桂何须娇颜色,自是品种第一流,这香气袭人秋一苑,却醉的不止是这凉露还有披星戴月而来的客人。”就在室内众人各自忙自己的心思之时,由镂空雕花拱圆门处行来了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无力的抓机状态
☆、焉能不恨
而现进入到闺阁之中的男子除了祁铭琰还能是谁?
“祁公子?祁公子万安。”幽竹与抱琴哪里想到那个现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男人会这么突然而到,原以为因为前些天国有灾情,他定是要忙上一阵子,这几日也来不了的,现如今,只得仓促行礼,好在到未乱了分寸。
“都起来吧,没那么多规矩。”祁铭琰今日的面上难得少了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她们又哪里知道那个忽然温和的男人皆是因为听到心仪的女子有兴致吟诗而起。
沐清漓放下书卷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她从不曾向他行礼,至于原因兴许也不止她一人知道,论理她应是他的皇嫂。
祁铭琰并未有丝毫在意,撩起了袍角与心仪的人一起坐在了窗下的榻上,这是他从不曾享受过的情景,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精致的脸孔。
抱琴自是恭敬端出香茶放在榻上的几案上不提。顺着刚才沐清漓望去的方向,祁铭琰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长势甚好的几株桂花上,在因为想起了刚才心仪之人所吟诵的诗句,心中顿时也来了兴致。
轻轻嗅了嗅案几上香浓的茶香,又望了望那花叶错落相拥的桂花,略有神往,咏道:
“清茶淡饮意恐迟,起袖相迎绿相合。辗转腾挪移步处,只恐花气催昼缩。千层叶曼遮不住,万点黄蓉松桂香。氤氲漠漠戏知客,情物两忘时以过。”
吟完之后,也不管那个因为他的诗词而目光带嗔紧盯着他的女子,自顾的笑道:“今天到是好兴致。”
沐清漓怎会听不出那诗中的意思,前才说了香气袭人秋一苑醉的还有披星戴月而来的可人,后便出了这样的言语,那花是谁,那知客又是谁?只是心中气恼却也无从发作,好一个不知羞耻的浪荡子。
“皇上不知我向来都是好兴致的吗。”对于这忽然的称呼顿时让祁铭琰一僵,自从她醒来到现如今,这还是沐清漓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有兴致就比什么都好些,几日不见,我看你的气色越发的好了,再过几日兴许也就可以痊愈了。”
“本就不是什么较弱的身子。”沐清漓翻开几案上本已经合上的书卷,至少这样就不用看到那个人的脸。
祁铭琰怎么会感觉不到她话中那句句的隔离,却也好在早便习惯,不怒返笑:“是啊,我认识的清漓向来都是大丈夫的,从不是那轻弱的一般粉黛女子。”
“”沐清漓不理会,心中却是讥讽,这话没来的说的好像他很早前便识得她,对她更是显为了解一般。
见她不再说话祁铭琰也不再言语,两人却是一个看书,一个看那看书的佳人,这下是真的又尴尬了房中的两个丫头,尤其是手中还拿着笔墨纸砚的幽竹,是放下也不是,拿去也不是。
还是后来祁铭琰看出了情形说道:“你把那笔墨递于我。”幽竹哪里知道身为帝王的人是想干什么,对于曾经身份尊贵的庆王她从来不曾了解,此景又不能不从,只得小心的将那本应该给自家小姐的东西全数摆放在了男人的面前。
而后便见男人执袖提笔,行云流水般的一排排清雅却不失刚劲的小书跃然于纸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两人刚才对的咏桂诗词。
她是没多少文化的下人,即便是为了侍奉小姐方便习得一些字,却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粗浅东西,写出来的笔墨也勉强算是对得起读者,现如今看男子一阵的笔起笔落便全然变了性质的纸张,她也不免大为惊喜。
沐清漓自然也知道他是在做什么,只是懒怠的去看去计较,这个男人就是那么的令人厌恶,明明是该下地狱的畜生,却偏还要披着人的美好相貌,污浊了的不过是她的心目。
“小姐,这字好看。”幽竹向来是心直口快的人,再加上原先在宫中之时,孝谨皇帝因宠爱她的小姐,对她的言行也自然当做一种别样的生活乐趣,更不曾有管教或者制止之说,所以她也一直如在王府中一般,说话时常不经过思虑。
这话一出,她当然也反应过来了,尤其是自家小姐抬头望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一屋子人现如今半数以上都在浸没的不安中。
“好看?难得,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赞我的字迹。”祁铭琰的声音里并没有丝毫的不满,更未曾计较幽竹的不敬之处,反而嘴角微起,扬起了一条甚是好看的弧线,但却不知因何,幽竹就是觉得在那样的弧度中她看到了自嘲,更看到了寂寞?
身份尊贵的皇亲贵胄,现如今更是稳坐江山第一把交椅的人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幽竹,去剪一下烛火,有些暗了。”沐清漓喊了声愣在那的丫头,她还捏不准那个男人的秉性脾气,她决计不会让她身边的人有任何危险,绝不要再失去任何一个。
只是,在自己目光无意间落在那铺展在桌面之上的纸张时,不觉也有些微愣,景阑曾经告诉过她‘一个人的字,尤其是字内所投射的气韵,可以彰显出主人的性情与秉性,写得一手真正的好字的人,那定是差不了哪里的。’
而今映入到她眼帘中的字迹让她看到了气韵更看到了一种难言的灵犀透亮,可写这字的男人呢?景阑,可见你也有说话不实的时候。
祁铭琰不知沐清漓心中计较,只当她还在担心刚才的事情,再加上他今天会来也有其他原因故随即也转了个话题:“清漓,有一事我一直未曾与你提,现如今你怕是不能再呆在王府了,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愿意,但”
“不愿意?我不愿意又能怎样?你便会依我吗?”沐清漓不待对方将话说完,出言抢白,只是心中却是一亮,要来的果真还是要来了,踏出了王府,等待她沐清漓的将会是什么,她心中比什么都清楚。
“清漓。”祁铭琰执着一对寒潭漆墨眼瞳望着那个目光都不愿意抬起的女子,心中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