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缘人间缘缘缘
他不会原谅她了,她这样伤害他,他再不肯原谅她了!
终于,忍不住窝进龙椅里泫然而泣,哑着声音唤着:“太傅”
牧庸快步走上前去,环住胤泽歪在龙椅上微微瑟缩的肩膀,好生宽慰道:“陛下,太傅在呢,太傅一直都在呢。”
胤泽将头埋进牧庸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一般无二。
牧庸轻轻一叹,摩挲着胤泽的后背:“陛下不要难过了,其实先皇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先皇八年前就知晓了陛下的身世了,当年先皇三请牧庸而不仕,天衢人人都说牧庸‘天子不得而臣,诸侯不得而友’,然,纵是牧庸清高也好,孤傲也罢,牧庸到底还是受了先皇托孤之重负而入朝做了太傅。
只缘先皇力排众议,选择陛下的这般胸怀,不是寻常的英明二字能够赞誉的。
陛下想想先皇吧,想想先皇,陛下还有什么理由伤心难过呢?先皇在天有灵,看着陛下呢。”
胤泽想起皇爷爷更觉伤心不已,抱紧牧庸哭得愈加厉害了。
忽而,听得不知何处飘起了一曲清透而唯美的笛音,清清浅浅,似近在眼前;又如同飘在云端一般,空灵而飘缈。仿若一只温婉的手轻柔地抚在人心上。
这清静之声,养心之乐,能反朴归真,感悟人生。
异音相从之和,同声相应之韵,让胤泽慢慢止住哭声,溶进乐音里,疲累地抱着太傅,静静无话。
转而,这忽然而起的笛声又戛然而止。
短暂得有若惊鸿之一瞥。
凛得牧庸心头一颤。
==================================*冰*清*皇*后*============================================
滴阶响共蛩鸣切,入幕凉随夜气侵。
水上的无名亭里,手执短笛的曼妙少女,因耐不住夜里的寒凉而瑟缩不已,忽然身子一倾,竹笛落地,人也险些栽下水去。
莫愁一把环住身前人愈发纤细的腰肢,不由失声:“冰清!”
腕上搭着一件披风的紫晴更是骇得踏进前去,披风往冰清身上一裹,心疼得紧:“我的皇后娘娘,你都是何苦啊,好不容易睡下了,这又起来折腾什么?”
黑色披风的映衬下,愈觉纤小的人儿站直了身子,对着阶檐前的滴滴夜雨出神,想自己方才是睡下了,可今夜有人一定是睡不下了。
自己虽不能够光明正大地守在他身旁,陪他共度这人生最最艰难的时光,那么就让她为他赋笛一曲吧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可奈何,奈何自己却已然这样不中用了,连一只短短的笛子都吹不动了。
临歧知悔已嫌迟
奈何自己却已然这样不中用了,连一只短短的笛子都吹不动了。
是经久不吹了所以吹不动,还是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冰清不觉悲从中来。
怔怔地望着乾钦宫的方向,没来由地问了句:“紫晴姑姑,你说,什么才是夫妻呢?”
紫晴恍惚了一瞬,方才答道:“民间说的夫妻,就是夫唱妇随,夫义妻顺。
俗语说得好,叫‘公不离婆,秤不离铊’!;《诗经》也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结为夫妻后就永远在一起,方才有后来的琴瑟和谐,鹣鲽情深之说。”
冰清所以会有此一问,问的当是她跟胤泽吧,故而莫愁不悦,瞥了眼在旁的紫晴,唇角轻蠕,“民间也说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冰清垂眸不语。
紫晴看了看莫愁,又向冰清道:“皇后何必问夫妻呢,这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到底,还是一个缘!”
冰清默默颔首,想自己跟胤泽虽无夫妻之实,却也算曾同衾共枕过了。
扬眸望着亭台的飞檐,微不可闻地轻声一叹:“安得聚首同一檐?只缘人间缘缘缘。奈何,这檐有高低,缘有深浅呢”
“皇后”知她伤心,紫晴却不知道该要如何安慰,只能是选择静默不语,徒然感伤。
“莫愁姐姐,”冰清闭上美眸,不想自己不争气地就落下泪水,她身子不好,最是忍不住哭的,“冰清求莫愁姐姐一件事可好?”
“莫愁在呢,冰清有事只管说,莫愁自会尽心尽力为你办妥。”莫愁扶上冰清单薄的肩膀,凑近她身边去。
冰清握上莫愁的手,续道:“莫愁姐姐,自你在聂家五年到如今随冰清入宫,冰清都不曾给姐姐你带来过何等风光,可姐姐你始终对冰清不弃不离,毫无怨言,冰清此生恐是再无机缘报答姐姐了。
近日来,冰清颇觉身体不适,举著执笔亦感困难,恐是大约大去之日不远矣,冰清生无所求,只放不下的是冰清还有一个哥哥。冰清的哥哥,勇武善谋,是个不世之材,唯生性重情,颇为自苦。
冰清若是不在了,冰清就把哥哥交托给莫愁姐姐了,劳烦莫愁姐姐替冰清好生照顾,此情此恩,冰清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她怎么像是在交托后事?凛得莫愁抱紧了人,不肯让她再说。
冰清已然清泪成流,却含笑相问:“莫愁姐姐,你说,可好吗?”
她哪里会不知道莫愁姐姐对哥哥凌风的心意呢?她只是一直都不说而已,只是一直都放在心上而已。
然今,她觉得时候到了,需要为自己的傻哥哥谋幸福了。
君何亲天衢?
然今,冰清觉得时候到了,是时候要为自己的傻哥哥谋幸福了。
“冰清”
莫愁从不流眼泪的,竟也忍不住对着冰清哭了。
紫晴更是伤心得当下就滚出泪珠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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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而阴湿的天牢里,忽而光亮无匹,火把通明。
一阵齐整有致的声响过后,接着在耳旁清晰响起的便是沉沉的脚步声。
炎铸垂足坐在土炕上,转眼,专注地盯着烛火明亮之处,那个即将要走进他视线的人,暗暗思忖着,在这三更半夜来此的人会是谁呢?
当胤泽的身影在转角处出现,闯入他眼帘之际,炎铸那么明显地身子一颤,赶忙起身俯首跪拜:“罪臣,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泽平平静静的脸孔上,波澜不起,只一双俊眸,隐隐透漏着心底的哀伤与愁苦,对身后的人淡淡启口:“把门打开。”
“是。”狱卒躬身上前,一阵锁链的相互碰击之后,牢门打开了,气氛再度沉闷下来。
一门之隔,却仿若是两个世界的极端,从来不曾体会到的纠结,尽在此刻涌上心头,竟是百味杂陈。
胤泽在心底轻轻一叹,说不出的难受,却还是沉稳地走进门去,停在炎铸跟前,定定地看着他披散在后背上的寸寸白发,久久不曾开言。
炎铸始终保持着伏地而拜的姿势,是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再去面对胤泽。
静静的须臾,也错觉成了漫长的等待。各自都在等待着心知肚明却又无法宣之于口的言语。
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必当裹足不前,寸步难行。
到底,还是胤泽以这样的方式启口了:“昨日的猎人,今天的猎物,国公大人的身份,转变得也是很快了,不知道国公大人,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吗?”
炎铸忐忑而答:“罪臣该死,罪臣罪有应得。”
“国公自己说说,国公到底是有什么罪了?”
炎铸久久接不上话,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胤泽声线一变:“悖入非无悖出时,临歧知悔已嫌迟。国公大人便是到了如今都还不知罪的吗?”
炎铸不答,是不知该要如何去答了。
胤泽心里存着期待,存着侥幸,他希望是弄错了,希望所有的真相不过误会一场。
他都不知道自己大半夜颠颠地跑来天牢到底为了什么。
说的话也是前所未有的言不由衷了:“国公大人拿朕的话当耳旁风了吗?还是国公根本不知礼,不懂礼仪为何物?”
炎铸惶惶而言:“罪臣不敢。”
美人泪,丈夫肩
炎铸惶惶而言:“罪臣不敢。”
接着也跟着言不由衷地答道:“回皇上,礼,体也,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
礼可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礼是礼貌、礼节;礼是政治制度。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胤泽哪里是当真想要他谈礼的了,碍着那说不出口的话,强忍着心头的气郁,忿忿而问:“那仪呢?国公知礼难道就不明仪了吗?”
炎铸心中苦涩不已,惨然续道:“回皇上,仪,度也。
上者,下之仪也。仪是指容貌和外表,仪是准则和法度。”
胤泽瞪红了一双大眼,又将毕露的目光微微敛起,“国公能谈礼说仪,那国公可知‘相鼠’吗?”
他想做什么?他想“弑父”吗?倘若这样能叫他不那么难过,那就这样吧。
炎铸疲软,心上一阵痉挛:“回皇上,臣闻‘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自九都的霍乱之劫转变成了皇族正统之争时,多少人将目光投到了胤泽身上,等着看他如何收场。
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位极人臣的国公炎铸忽然入狱,仿若此地无银三百两,流言因此而再起,谁都说国公就是那个让江山悄悄改姓的人。
这样也就罢了,可若是国公死了,便是杀人灭口,瞒天过海,徒落话柄;何况他还是胤泽始终不肯承认但却又深知自己不得不承认的生身之父。
这样微妙的关系啊,胤泽只觉自己都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憋闷得更是厉害,恼向炎铸道:“死有何用?国公便是死,也是百罪难赎!”
炎铸不语,强颜点了点头。
胤泽看不见他的神情,听不见他给自己想要的答复,眼神里的悲戚与锐利融在一起,似有穿透炎铸的力度,却身不由己地涩着声音,说得撕心裂肺:“国公大人,君何功于天衢?天衢封君高爵,列位辅政?!
君何亲于天衢?号称国公?!”
炎铸身子一震,禁不住潸然泪下,想自己伤胤泽这样厉害啊,便是让他痛骂一顿,他也是愿意的。
胤泽等了一等,等不到炎铸回应,自己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仰面,喟然一叹,叹得炎铸心都碎了一地了。
炎铸默默抬起一双泪眼,目送着胤泽步伐沉重地走出门去,看着他孤孤单单的背影,炎铸更觉自己对不起胤泽。
哭声高唱:“罪臣恭送皇上。”
行的是毕恭的君臣之礼,说的是毕敬的谦恭之辞,他想自己怕是来日无多,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胤泽步子微微一顿,没有回首再看炎铸一眼,俄而又继续前行,很快的消失在炎铸模糊不清的视线之中。
牢门重新上了锁,透亮的火把一一撤走,一切就又回到了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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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化用历史,不算剽窃的吧!?你懂的!
一狱风日知音少
牢门重新上好了锁,透亮的火把一一撤走,一切就又回到了最初。
炎铸软下身,瘫坐在地上,想自己入狱前背着聂飞凤私下授意司礼王卿等人筹备胤泽亲政的大典,是时候当要开始了吧,而只要能看到胤泽亲政的一天,他也就再无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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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衢元年,辛卯十一月初,天衢枺实壅角渍哟耍瑬|华年间国初定的传奇史由此展开。
天衢元年,辛卯十一月中旬,胤泽九都誓师,拜睿王明轩为上将军,以凌风、无色为将,兵分三路,北战蓝翎。
出征前的晚上,尚明轩里月华明瑟。
在这样的若水凉夜,雅致的书房当中,昨日的风雅书生,今夕的倜傥儒将,睿王明轩,从案上取下宝刀掂量,而后徐徐拔刀出鞘,拿着雪白的细布悉心地擦拭。
刀光一晃,铮亮铮亮的刀身里清晰地掩映出身后女子秀丽清雅的容颜,只是那样一双善睐明眸中却噙着满满的忧与愁,哀与怨。
明轩心头一颤,赶忙还刀入鞘,回身,望入王妃泪眼凝眸,大感心疼:“爱妃?”
宝玉王妃紧走几步,投进明轩怀里,贴上他胸膛,抱得人紧紧的,凄声道:“轩,我不放心,你不要去。你不要去好不好?”
明轩怜恤地爱抚王妃,宽慰道:“爱妃不要担心,为夫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宝玉王妃泪落连珠子:“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
为什么皇上要那么任性,为什么一定非要打仗不可,为什么打仗一定非要你去不可?你是王爷啊你又不是大将军”
美人泪,丈夫肩,问柔情几许?
“爱妃,”明轩收紧手臂,让怀里的人更加紧密地贴近他去,柔声道:“皇上不是任性,皇上北战蓝翎,为的是偿先皇夙愿,为的是谋天衢大业。
何况,如今天城、九都流言四起,人言可畏,弄不好江山就倾了,皇上是想要藉此战来向天下人宣告他王族贵胄的正统,想要藉此三国兵交之际,廓清宇内,一统天下。
无相大将军走得匆忙,这个时候,若为夫都不肯替他分忧的话,他又还能够倚重谁呢?”
王妃不语,睁着一双泪眼,倔强地直视眼前。
听明轩续道:“胤泽是个好皇帝,他虽还小,可才干远远超过了我跟明锐,父皇当年果然没有选错人。
为夫无能替父皇分担什么,而今能得以为胤泽尽一己绵薄之力,这样也才心安了。”
说着轻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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