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汀、甄彧、莫愁、鱼日等人则各自侯立一旁。
有宫娥斟酒一巡。
胤泽与冰清含情脉脉地笑眼相对,什么话也不消说,只看冰清对胤泽轻轻点了点头,胤泽就亲自从上座走到了清风跟前。
冰清随即起身,从宫女手捧的托盘里端来满满一盏琼浆玉液,小心翼翼地捧予胤泽。
胤泽接过酒盏,向清风恭请道:“朕敬酒一杯,给大哥谢罪,还请大哥大人大量,莫要将日间的小小不愉快放在心上。”
清风也不起身,也不正眼看胤泽,只凉凉道:“不必了,东君敬的酒我蓝清风是消受不起的,东君也莫叫我大哥,我只有霏霏一个妹妹,也只认霏霏一个妹妹。”
胤泽尴尬了一瞬,为了冰清只能向清风低声下气道:“看来,大舅子这是还在生朕的气了,朕承认是朕太冲动了,也没有先跟皇后问个清楚就动了手。朕自罚一杯。”
自古美人同名将
“看来,大舅子这是还在生朕的气了,朕承认是朕太冲动了,也没有先跟皇后问个清楚就动了手。朕自罚一杯。”
胤泽说毕,仰头喝干了盏里的酒。
清风带看不看,直对着眼前难经蓝翎大碗一盖的一只小小酒盏,无比嫌弃道:“这么小的杯子只罚酒一杯断然是显不出东君的诚意来的,不想东君坐镇天下很大气,可这一到了家长里短的就变得这样小气了。
我们蓝翎的女婿个个豪杰,样样拔尖,便是喝酒也是绝不甘输于人后的。”
胤泽怔了怔,听清风说“蓝翎的女婿”,暗忖清风到底是承认自己了吧。
胤泽心头畅快,会意地转头就吩咐常汀换了个大瓷碗来,自行罚酒一碗。
又听清风启口道:“我们蓝家便是如今家道中落了,也仍旧还是蓝翎的世胄高门,身份可以改,可血统永不变。霏霏生于蓝翎,长于蓝翎,乃是我蓝翎莫大的骄傲,若非她身世坎坷,流落在你天衢,今时今日能陪在她身边的断轮不到你东君!”
清风的不友善,胤泽并不介怀,面上不动声色,却在锦袖之下伸手去牵冰清的手,紧紧握住冰清,同她十指相扣,而对着清风赔笑点头:“大哥说的是,若非机缘巧合,你蓝翎的公主,朕确是难求。”
两个人暗地里的亲昵动作,没能逃得开清风过人的眼力,这瞥不着还好,一旦瞧见了胤泽和冰清在人前的那亲昵而有分寸的小小动作,直叫清风气郁不已。
清风移开眼,面色铁青,再忍不住冲口说破:“东君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蓝清风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就这么一个亲人,清风断不肯就这样认命地把她交给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决计要带冰清回去的。
牧庸一听,这就纳了闷了,想方才还跟清风协议得好好的,怎么这忽然之间就又全部推翻而旧事重提了呢?
冰清心弦一颤,当即垂眸。是觉得很为难了。
若是清风坚持,她必不会违逆他的心意,可是她又如何能舍得下胤泽呢?
冰清亦是不动声色地回握着胤泽的大手,暗暗地给他示意,要他好生求求清风。
胤泽怔忡了片刻,感觉到冰清的害怕,遂往手上加大了力度。
胤泽强颜道,“大哥真是会说笑。”
不待胤泽把后话说完,清风恼着问道:“东君陛下以为,我这像是在说笑吗?!”
一句话,干净利落,却震得一殿沉寂。
忽而寂静得怕人的殿上,一时之间,仿佛连不同频率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得很清。
馨羽受不住了,先自破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哪里是想要回来就能要得回来的。你若是当真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了,你也可以去娶一个夫人回来啊”
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馨羽受不住了,先自破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哪里是想要回来就能要得回来的。
你若是当真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了,你也可以去娶一个夫人回来啊,为什么非要冰清姐姐回去陪你呢?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家姻的,你可不能那么自私。”
馨羽只兀自絮絮地说着,全然不顾清风瞪得眼睛似想要杀人一般。
还是身边的胤祺“识相”地轻轻拉了拉馨羽,动作很轻柔,声音同样很温柔,“馨羽,照顾你桌上的酒菜就好了。”
冰清可怜兮兮地依在胤泽身边,垂眸不语。
胤泽看冰清一眼,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对清风好声道:“朕与皇后真心相爱,惺惺相惜,誓要生生世世做夫妻的;一生一世白头到老,生死与共,谁也不会离开谁。”
清风冷笑,“谁也不离开谁吗?”
“谁也不离开谁!”胤泽坚定地颔首,用淑妃临终的话来回答清风:“生而相依相守,死而并葬荒丘!”
冰清为这一句话而依偎进胤泽怀里,一双小手抱得他紧紧的。
凌风裹着细布的手,举着杯子忽而顿了顿,怔愣了片刻之后,方才继续的默默饮酒。
清风偏开头,又回转,“‘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彼时情浓,此时意切。情人之间都是这样说的。
可生与死,离与合,谁又能真正自己做得了主?!”
胤泽决然,“朕是天子,从来只有朕不想做的,没有朕做不到!”转而,声线一变,“朕相信大哥也并非是不通情理的人,朕与皇后情投意合,情深意笃,君子有成人之美,还请大哥成全。”
冰清自胤泽怀里抬头,哀乞着望向清风,“清风,哥”
清风苦笑,俊眸微濡,哑声而吟:“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吟的,是卓文君的《白头吟》。
胤泽和冰清正听得莫名之际,又闻清风续道:“你们天衢的太傅曾经说过,说东君陛下与我霏霏俦拟‘文君之遇相如,红拂之遇李靖’,当属佳偶天成,可作连理比翼。
然清风以为,自古美人同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霏霏如今的年岁确是绝美,可美人也有迟暮的时候,以色事人,景不能长;常言也说,色衰则爱弛。
武帝重用,享尽千恩万宠;久居京城,看尽名媛美女。想那一代才女卓文君便是未逮迟暮,司马相如都能对她萌生嫌弃之心。相如尚是如此,何况东君”
白日借你,夜里还我
“一代才女卓文君便是未逮迟暮,司马相如都能对她萌生嫌弃之心。
司马相如尚是如此,何况东君陛下你坐拥天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单单一个霏霏如何能囚得住东君身为帝王的贪婪之性,如何能守得住东君身为帝王的滥情之心!”
竟然骂他贪婪和滥情的!
胤泽没有急于动气,只迅速低头看冰清一眼。却见冰清对着自己垂眸,摆明了是为清风的话而心生不安了。
胤泽眸子一深,当即扬着声音答清风话道:“相如是相如,东君是东君,司马相如惟其有才,其实不过是个入世的儒家文人,他如何能跟朕比得?”
清风不屑一顾,为胤泽一连几句显得“苍白”的对答而深为不满。
胤泽也知自己此时此刻便是说什么也是枉然的,索性问清风道:“大哥要朕如何做为才能放心?”
清风目不斜视,“答应我两个条件。”
有了转机,胤泽自是欢喜,“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大哥只管说就是。”
清风续道:“东君若是当真爱我霏霏,那就以我蓝翎最高的礼节对天山山神先发个重誓。”
冰清美眸一漾,嗫嚅着道:“哥”
看冰清居然心疼了,清风更是气闷得紧,也不顾冰清,只向胤泽激道:“怎么,东君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为,还是根本就不敢去做?”
胤泽话不多说,目光一转就看定了鱼日。
鱼日眼见着胤泽放开冰清向着自己而来,心里隐隐明白什么,可当真看胤泽临近了却又懵懂了,整个还不及反应过来,背上背着的一柄大刀就已然到了胤泽手上。
这等惊人的速度竟把他都给比下去了,鱼日叹服之余,心中不禁微微觉着骇然。
只看胤泽侧身,朝着殿门,向着冥山的方向,浓眉紧锁,横刀往掌心一抹,斩钉截铁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胤泽以自己的血起誓,今生若再负皇后,必当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冰清看着刀刃上如注的血流,当场怔住了。
胤泽垂下刀尖,转眸对冰清道:“皇后,不管你是蓝霏雪也好,你叫聂冰清也罢,名字再怎么美好,不过是一个代称,朕不看重,朕始终只认你是朕的皇后,是朕一辈子的挚爱,是朕一辈子的责任。
当年皇爷爷娶我皇祖母的时候,新婚之夜,皇爷爷曾问皇祖母能否就那样爱他一辈子吗?
皇祖母想了想,很决然地摇了摇头,皇爷爷当时很失望,只以为他娶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可是后来,一直到皇祖母病逝的时候,弥留之际,她才拉着皇爷爷的手,很笃定很笃定地告诉他,说她终于爱了他一辈子了。”
冰清泪眼凝眸,“陛下”
很想好好醉一场
冰清泪眼凝眸,“陛下”
胤泽续道:“朕不奢望皇后如何相信朕,只求皇后给朕机会,给朕一个用一生一世来爱皇后的机会,朕的爱就是不及珈蓝皇帝爱娜齐皇后那样深沉,但也绝对不会那么肤浅。”
说毕,胤泽向着冰清张开双臂,柔声道:“皇后过来,可好吗?”
“陛下,”冰清隐忍着自己,投进胤泽的怀抱就哭得泪水涟涟,“陛下,冰清相信陛下,冰清相信陛下”
清风起身,转开眼不看那一对情侣,只径自道:“东君陛下的誓言清风听听就是了,想你身为帝王便是碍于情面也不好吝啬那几滴血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东君这样‘大气’,清风也不好叫人说我‘小气’了去。”
清风慢条斯理地咬破自己的指腹,往酒碗中滴了几滴血,然后如饮甘饴地一口气就喝了个底朝天。
清风将碗底对着胤泽道:“我蓝清风就这么一个妹妹,本该是如珍如宝地好生疼惜的,若非清风无能,当初没有护得她周全,今时今日也就无须这般愧悔。
我本庆幸自己找回了霏霏,就一定还能够有机会好好补偿她,全心全意地给她最好的,可奈何妹妹长大了,不中留了
她既然选择了你,甘心情愿地跟了你,清风也自不能逼她脱下凤衣再给她做更好的衣裳。所以,清风就是承认了东君,那也是看在霏霏的面子上。
东君宠她疼她便好,怜她爱她即罢,可若要让她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清风必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清风有言在此,言出必行,若违此言,有若此碗!”
清风手上一松,一只白瓷大碗就应声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胤泽对着清风直视自己的双眸,坦坦荡荡,只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清风移目冰清,声色一柔:“让我们兄妹二人独处八日,所有人一概不得叨扰。”
言下之意就是连胤泽也不可以了。
而清风说的八日,不就是应了那分别的八年吗?清风其实是想用这八日来弥补自己缺失了妹妹的那八年光景。
这一点,冰清自是懂的。
可于胤泽而言,八日,何其漫长啊!人才刚刚开始享受新婚的甜蜜,这就要逼人分开八日的吗?便是一日胤泽也觉得受不住,何况还是八日!
胤泽不悦,可又不好当场拒绝,只能低头看怀里的冰清如何态度。
然,当真对上冰清那期待满满的眸光,胤泽这就没了辙,只好忍痛割爱,向清风点头道:“好,白日借你,夜里还我!”
“”
清风就恼胤泽说那一“借”一“还”两个字的,可忖胤泽到底是依自己所言而处处让步,也确难能可贵。
多情无语寄阿谁?
清风就恼胤泽说那一“借”一“还”两个字的,可忖胤泽到底是依自己所言,处处让步,于一个帝王而言,也确是难能可贵。
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酒筵行不多时就纷纷散开了。
李谦奉命送清风前往特意为他安排好的休憩之所而去,可尚未走出殿门就被荣王妃馨羽给拦挡了下来。
馨羽这回对清风的态度陡转,陪着笑赖着清风,跟他自我介绍道:“清风大哥,清风大哥,我是皇后姐姐的妹妹,我叫馨羽。”
清风冷眼:“你是皇后的妹妹又不是我的妹妹。”
言下之意是,我跟你不沾边的。
馨羽忙道:“不是啊,我是皇后姐姐的妹妹,而这皇后姐姐又是你的妹妹,那这样推导下来,我不也是你的妹妹的吗?”
清风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索性负手于后,懒得搭理她。
听馨羽续道:“清风大哥,我可喜欢你了,你也认我做妹妹好不好?”
李谦当即低了低头,是为荣王妃的直率而感觉着“可爱”了。
清风凝眉地复问一句:“认你做妹妹?”
馨羽傻傻地点头:“嗯,嗯,没错,没错。”又道,“我就羡慕皇后姐姐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了,你也认了我做妹妹好不好呢?”
清风转眼,从头到脚地扫了她一遍,直嫌弃道:“长成这副样子,我是不敢认你当妹妹的。”
“”馨羽莫名了一瞬,跟着就自己把自己由上而下地瞧了一番,奇道,“我是真就长得很对不起人的吗?”
清风笑而不答,只摇了摇头,衣摆一撩,就大步走出殿去。
鱼日、李谦随即跟上。
剩得馨羽在殿内气鼓鼓地直跺脚,“讨厌的蓝清风,居然嫌弃我?!”
胤祺自馨羽身后伸手揽住她肩头,噙笑柔声道:“爱妃,我们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馨羽当即气消,点点头,挽上胤祺的手,笑得幸福,乖乖巧巧地就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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