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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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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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怎么能告诉萧琮?
  即便我恨死了太后,可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我如何告诉他太后对和妃的狠心,如何告诉他太后对皇孙的漠视,如何告诉他太后对于王氏一族荣耀的迷恋?即便我能狠下心告诉他,他会信吗?那是他的母亲啊,他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我的声音在喉头深处打着旋寻找出口,终于我想到一个理由,“皇上,您真想知道顾贵人憎恨嫔妾的原因吗?”
  萧琮道:“是。”
  我站起身来,背向着萧琮,信口捏造着亦真亦假的托词:“皇上宠爱嫔妾,和皇上宠爱顾贵人,有区别吗?”
  萧琮的声音沉沉:“当然有!我对你,是爱。对其余人,不过是一时兴致罢了。”
  一刹那,几乎只是一刹那,我很想多问一句题外话“那么对媜儿呢?”
  但我终究忍住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是了,皇上对我的宽厚已然超出了帝王家的限度,皇上对我的疼爱也超出了对六宫妃嫔的程度,顾贵人是女人,是皇上的女人”
  我转过身,望向萧琮,凄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上还记得吗?”
  萧琮脸上的神色闪烁不定,终于他叹息一声,向我伸出手。
  我陷进他的怀抱,听见他说:“我也说过,爱极便是害极。可是我忍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中了你的蛊毒,我总是舍不得让你走远,舍不得让你吃苦。我总觉得,你,你就是我的血肉”
  我心中动容,他待我这样好!
  我伏在萧琮胸口,思绪起伏不定,差一点便要将真相脱口而出,极力忍住,却忍不住且涩且甜的眼泪。
  萧琮硬扳起我的下巴:“以后是威风凛凛的奉薇夫人了,还只是柔弱不堪,再这样哭,别人又要骑到你头上。”
  我哽咽道:“人家又不是因为害怕才哭,原是听了你的心里话太高兴了。”
  萧琮闻言将我揽的紧紧,脸颊触碰到我脸上两行泪,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飞快的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下,我“哎唷”一声向后退:“你干什么?”
  “人家都说欢喜的眼泪是甜的,此言不虚,真的好甜。”
  萧琮眯着眼睛笑,我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用缠着纱布的五指戳向他的脑门:“那是脸上擦的茉莉香粉,自然是甜的!”
  他道:“我不管,凑过来些,我再尝尝。”
  兴之所至,我捧起枕头边上的香叶荷包接二连三掷向他:“不害臊,亏你还是当今皇上,和那些地痞小子有何区别?”
  萧琮功夫极好,挥指间便夹住了所有的荷包香囊,又一个纵身将我扑倒在手工绣成的金线鸳鸯枕上,一张脸到处乱拱乱触呵痒,引发我控制不住的尖声傻笑。
  蓦地,萧琮抓了我胡乱挥舞的手腕道:“婉婉,真好,我好喜欢你这样,真的,好喜欢。”
  我扭头啐道:“你也昏了头,难道喜欢我像个疯婆子吗?”
  “不,你一点也不像疯婆子,今日的你才是鲜活的,才不是以前那个冷冰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你的心里有我!”
  萧琮定定望着我道:“婉婉,从此以后,朕不许你心中再有他,你的心里只能藏着朕,朕不许你再想他,不许!”
  他用“他”字指代少庭,我心中微动,不免带了怅惘之色,“是,自然不会再想别人。”
  萧琮扳正我的头,“你看着我,此生此世,不,永生永世,你的心里都只有我!”
  我在心底叹息,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便不由自主。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召我入宫,如今一切的发展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琮想不到他终究冷落了云意而亲近我,我也想不到终究托付一生的人会是他。
  萧琮灼烈的眼神那样凝视着我,我的神魂仿佛一瞬间就被拉进了他的身体,“好,永生永世,我心中只有你”
  我不愿意叫他皇上,又不想与媜儿同样叫他阿琮,叫一声萧郎又觉得不吉利,就怕“从此萧郎是故人”,因此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对。
  萧琮也察觉到,一晒道:“你那样通古博今,什么书都看的人,还你呀我的,人多了谁知道你叫的是谁?”
  我歪在他怀里,尽力思索一通无果,索性笑起来:“当真不知道如何称呼你才是好的。”
  萧琮任由我软绵绵躺在他身上,“有次你叫了一声‘夫君’,软糯甜脆,我很喜欢,就那样叫吧。”
  我唬了一跳,坐直了身子道:“皇上与皇后才是夫妻,嫔妾想是昏了头胡叫,皇上别见怪。”
  萧琮皱了眉:“才好好说几句话,你又生分起来。”
  他扯了我躺倒,沉思良久,问我:“你知道皇后为什么对朕这样冷淡,为何一味念佛不问事?”
  我听他这样说,似乎有什么隐秘的苦衷要对我讲,便收敛起嬉皮笑脸的神态,怯怯道:“我只听说皇后起初无意入宫,加上薛家功高盖主,皇后想要不低调,只怕也不能吧?”
  殿内氤氲的苏和香清雅悠远,萧琮又不说了,指缝在我发间穿梭。
  良久良久,滴漏轻轻一声,萧琮艰难开了口,“其实,元倬是不该有他的。”

  第九章 盈盈一水间
  萧琮这话说的蹊跷,我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打起了鼓。
  他说这样的话,莫非也知道太后当初本意?既然他知道,皇后也必然知道。可是从皇后的角度看去,在太后的逼视下千难万险生下元倬,即使他身带残疾,亲生骨肉,也不至于如此漠然视之啊!
  萧琮语气低沉,“皇后初初入宫,冷清冰洌,全然不肯俯就。朕昔年气盛,又听太后说她必定心有所属,朕一时不甘其辱”
  他顿住不说,我联想到元倬已经两岁有余,而薛凌云入宫也才三年多,即是说入宫不久便有了身孕,但如果如萧琮所说薛凌云初期不肯谄媚就范,那元倬是如何怀上的?
  忆起薛凌云万事皆空的态度,我脑中猛然火花四溅,当下脱口而出道:“难道,难道是你”
  意识到不妥,我立即掩住口。萧琮看我一眼,眼中尽是无限的悔意和痛苦:“是。是朕强要的她。”
  我惊得翻身坐起,薛凌云那样爱二哥,即便她不得不为了家族利益嫁与萧琮,心里还是有疙瘩的,萧琮如此行径,如何不教她心寒齿冷?萧琮也傻,后宫佳丽三千,明知道皇后对他心有芥蒂,为何要急于一时以至夫妻反目至今?
  我语调干涩发颤:“你的意思,元倬就是那一次,就是那一次因此即便事过三年,皇后依旧这样不喜元倬,依旧对你虚与委蛇?”
  “是。”萧琮笑的苦涩,“朕不能再伤她,所以听之任之。只是,她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原谅朕的。”
  看着他那样的后悔自责,我将手轻轻放入他手中:“夫君,你喜爱皇后吗?”
  萧琮捏一捏我的指尖,仰望着帐中悬挂的香囊幔带,“曾经是很喜欢的,她那样博学清雅。云意也是,初见时明艳活泼。我一直想着她们应当能驱散我心中的阴霾,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你和媜儿,这些进宫的女子全都变了,变成了朕不喜欢的样子!一个个表面上对朕恭顺温柔,其实心里隔的好远,身子是热的,心却是冰凉!”
  他的语调越来越低沉,那样多的疑惑和无辜,似乎一个触点便能失声哭出来,我抱住他轻轻拍哄,像抱着我的性命般仔细,“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不要想了,夫君,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萧琮慢慢反手搂住我,像抓了救命稻草。脸颊靠在我颈窝处,直到沉沉睡去,终不再说话。
  我偎着他小憩了一阵,总也睡不着,只觉得胸闷,心里为了萧琮和薛凌云的事情堵得慌。
  悄悄起身,在外间八仙过海大桌旁坐定,嫣寻呈上清茗:“娘娘劳心劳力,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我叹息着抚上自己的脸:“嫣寻,我是不是老了?我怎的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好些。”
  嫣寻低声道:“娘娘从来不曾设计盘算别人,今日是头一遭,自然觉得有些不畅快。只是娘娘若不先发制人,难道又等着像以前那样被人召去问罪再求自保吗?娘娘别忘了,伤痕犹在,娘娘切不可动摇。”
  我看看缠满纱布的双手,再望向里间隔着画壁的床榻,自己也骤然充满了力量。我的夫君,我那在外杀伐决断对内却温柔心肠的夫君,我不能再让他被人伤害,也不能再伤害他。
  微微一笑,捏紧了手中的杯盏,我的语气坚毅起来,“是,既然出来了,便不能任人再送我回去!”
  陶美人等人并不知道我在太皇太后与萧琮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还只怂恿着顾妍在当夜承宠时往萧琮耳边吹枕边风。
  不是我自视甚高,萧琮对我信任之深,只怕放眼宫中并无第二个人可以与我并肩。顾妍一番挑拨离间只换得萧琮的冷眼和厌弃,自此不许她再侍寝,太后与陶美人始料不及,却也轻易不敢再动我。
  按太医医嘱,皇后的身子逐渐调养的好些,虽然仍是孱弱,终是能够见见众位妃嫔了。
  她瘦的好像一副画,苍白的全无人气。
  我行过大礼,皇后浅笑道:“早听说妹妹重获恩宠,只是本宫身子不好,一直未能召见,妹妹别见怪。”
  我看着瘦骨伶仃的她,心里想的却是若少庭见了她这个样子,会心疼到什么程度?
  少庭,呵,薛凌云是他遥远的梦,他又何曾不是我年少时的一个梦?
  皇后身边站着一个着青色衣裙的少女,相貌极美,却看着眼生。见皇后坐起来说话,伸手拿了一件夹袄为皇后披上。
  皇后轻声道:“见了奉薇夫人也不见礼,真是没规矩。”
  又对我道:“妹妹别见怪,这是舍妹行雨。”
  我知道薛氏的小姐身份矜贵,位份低一些的嫔妃只怕都不如她们气盛,闻言温声道:“皇后的妹妹便同嫔妾的妹妹是一样的,又没有旁人在,见礼不见礼的又有什么要紧?”
  话虽如此,薛行雨还是屈膝福了福。我忙让嫣寻扶住,“本宫手上有伤,妹妹也别客气,咱们坐的近近儿说话还方便些。”
  皇后颔首道:“也是,殿中只你一人,咱们又是世交,就懒得弄那些虚礼了。”
  我们依言入座,叙了一会子家长里短,我又将近日宫中琐事处置一一告诉皇后,皇后欣慰道:“本宫身子孱弱,辛苦和妃数年,如今皇上圣明,让妹妹共同分担六宫事务,这样才好,本宫也放心。”
  我吃着茶,漫声道:“原本月华夫人也要来看看您,但她产期在即身子笨重,因此不能同行。话说回来,嫔妾资历尚浅,月华夫人生产需要准备些什么,皇子与公主的贺礼又应当什么区别,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咳嗽几声,含笑道:“妹妹今日问起本宫来,本宫真是一问三不知。说起来也是罪过,本宫空占着皇后的头衔,竟是一事不问。以往这些全由和妃料理,妹妹倒不如多请教她。”
  薛行雨为皇后捶捏着双肩,听她咳的厉害,娇美的脸上笼着淡淡的忧愁,不由道:“阿姐少说几句话吧,才吃了药还不好好歇着!”她瞟我一眼,竟有些不悦之色,姐妹情深,想是厌恶我扰了皇后清净。
  我已经见过皇后,该禀告的也都禀告了,礼数上是一点过失也没有的。此刻察言观色,便笑道:“是,皇后娘娘身子刚刚大愈,嫔妾也不敢没眼色,请娘娘好好养着,嫔妾先行告退。”
  甫走出紫宸殿,曼姝赶着上来福道:“皇后娘娘说,小姐年轻不懂事,还望娘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我笑道:“薛小姐与皇后娘娘姐妹情深,是本宫没眼色呆的太久,叨扰了娘娘清净,怎么还敢埋怨薛小姐?”
  曼姝笑道:“奴婢们都说奉薇夫人是最大度的,必定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计较。但娘娘说尊卑有别,不可唐突了奉薇夫人,因此催着奴婢来说这几句话。”
  我转身欲走,忽然心中一动,“本宫看着薛小姐美貌无匹,就是年龄尚幼,不知道许过人家没有?”
  曼姝道:“小姐年少,还不曾许配人家。定国府自皇后娘娘以下只有这一个女孩子,府里宠的跟凤凰蛋一样,只怕等闲人家轻易也配不上。”
  我点点头,慢慢朝回走。
  一路迎来送往的宫人内监络绎不绝,但无论他们手中是多繁杂的活计,又抑或赶着去办多紧急的事情,在见到我的肩辇时,俱各停步敛容、躬身万福,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我忽然有了一种置身山巅观者苍茫的感觉,身处高位所带来的快感如同呼啸的潮水一般汹涌而至。难怪太后如此固执的守护着王家在东秦的地位,只怕任谁也难保不在权力的诱惑下失去定力,濒于疯狂。
  嫣寻看似不经意道:“那位薛小姐倒是真的美貌。”
  我单手支颐,随着微微摇晃的肩銮步子道:“的确美貌,薛家的女孩子金娇玉贵,难为的是极好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
  嫣寻口气平静:“是了,府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宝贝女儿,定国公一定舍不得将她许的太远吧。”
  我对上嫣寻意有所指的眼神,她话中暗藏的意思我何尝不懂得?
  薛凌云清高孤洁,又与萧琮那样冷淡,除了守着皇后的位子之外帮不上薛家任何忙。太后步步紧逼,只怕薛氏也有了别的打算,薛行雨娇嫩可爱,送她入宫讨好萧琮也不失为绝地求生之策。
  只是如果这样,我置于何地?我裴家又置于何地?我还没有将王家的气焰打压下去,难道又要分身应付薛家?
  我摇了摇头,罢罢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之留心着一步步走下去便是了。

  第十章 星月更迭频
  北风渐渐起了,秋意一层浓似一层,庭院里的桂花树像浮动的花海,风吹过,摇落一地金黄。
  媜儿就在这几天生产,她在萧琮的宠爱下逐渐丧失了警惕性,往日的警觉全部转赠给了我,自己每日挺着大肚子,有孕万事足,唯有骄纵刻薄不改。尤喜在萧琮面前撒娇,兼之呼喝宫人,好在除此也没有别的恶习。
  我害怕有人恃机加害,特意交代宫人,她的医药饮食全部小心再小心,连所著衣服也都由魏夜来小心检查过再送去。至于媜儿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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