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梦里依稀共采薇- 第10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云意含笑道:“娘娘聪颖,看奉薇夫人的气色确实是大好了。”
  嫣寻忙唤人搬了椅子过来请她俩入座,宁妃斜斜坐在床沿上,望着我面前的小饭桌道:“吃的这样简单,难怪皇上不放心,特特的命我给你送些东西来。”
  她招招手,采茵和顺茗提着食盒上前,宁妃揭开食盒的盖子,是一碟琥珀核桃仁,一碟子糖醋拌雪里红,一碟海虾肉拌芹菜,一碟子椒糖芥菜丝、一碟糟鹅掌并一盘小葱拌豆腐丁儿。
  “你别看没有大鱼大肉,这才是皇上心疼你的地方。”宁妃将海虾肉拌芹菜放到我面前,撤换下我开始吃的一碟五香千丝,“皇上怕你没胃口不想吃东西,让我专门在御膳拣几样清爽开胃的小菜,大油大荤不许上,怕你见了就厌烦。说句僭越的话,咱们这位爷现在行事也洒脱,但凡只要合了你的胃口,便是想吃星星月亮也得去给你摘。”
  我也知道萧琮是真心疼我,不觉噙了喜色,“姐姐又说笑,福康呢?”
  宁妃道:“我怕你嫌她呱噪,让她在偏殿看弟弟妹妹去了。”
  云意给我布菜,“和妃娘娘犯了旧疾,妹妹身子也不爽快,皇上便让宁妃娘娘主持大局,谁知道宁妃娘娘怕我偷懒,一并连我也扯了进去,从月华夫人丧礼到中秋赏月,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我真是无能之辈,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只盼着妹妹快些好起来替我卸了这千斤重担。今日可见佛祖还是疼我的,这不,妹妹果然好了。”
  我见她说的俏皮,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宁妃拊掌道:“阿弥陀佛,可笑了!才刚进你慕华馆的大门,本宫还以为进了阴云密布的雷雨司呢!”
  我才要说话,又见一个人进来,后面跟着提食盒的人。
  “宁妃娘娘金安,奉薇夫人金安,沈芳仪万福。”
  娇滴滴的陶美人说起来话来也如黄莺出谷,端的一把好嗓子。
  宁妃略蹙了眉:“你这是?”
  陶美人笑吟吟道:“太后听皇上说奉薇夫人胃口不佳,特意令嫔妾为奉薇夫人送些吃食来。”
  她下巴微微一抬,喜慧提着食盒上前。陶美人伸手打开食盒:“这是一碟蟹黄烧卖,这是一碟虾仁芝麻卷,外带醉蟹黄泥螺,糟鸭蛋各一色,都是太后钦点的。”
  我冷冷看着她:“辛苦妹妹走一遭了。”
  陶美人神色更加谦卑:“嫔妾不辛苦,嫔妾因为月华夫人一事深感自责,能为奉薇夫人尽一点绵力,也是嫔妾的福气。”
  她竟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起媜儿!她怎么敢!
  我握住银匙的手猛然一紧,很快又放松,我尽力微笑道:“既然妹妹已经送到,也可以回去向太后复命了。”
  陶美人抬起头,一张娇艳的脸庞上现出怯懦,“嫔妾不敢回去复命。”
  “怎么?”
  陶美人道:“太后叮咛,要嫔妾务必看着奉薇夫人用膳,否则不许回去复命。”
  云意按捺不住,冷笑道:“你不会回去说奉薇夫人已经用过膳了吗?”
  陶美人轻轻一福道:“太后对嫔妾恩重如山,嫔妾不敢捏词伪造。”
  我淡淡道,“既如此,你便仔细看着吧。”
  我放下银匙,扶起镶银乌木筷,挟起一块芝麻卷,慢慢嚼着吃了,又令锦心剥了一颗糟鸭蛋,挑起里面的蛋黄入口。宁妃想劝又不好劝,想拦又来不及,眼睁睁看我嚼碎吞落肚中。
  “陶妹妹,现下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别忘了,替本宫谢过太后赏赐。”
  陶美人笑容甜美,盈盈道:“看着娘娘如此好胃口,嫔妾也为娘娘高兴,嫔妾这就告退了。”
  宁妃见她走远,实在忍不住道:“若不是这贱人为虎作伥,月华夫人也不至于妹妹管她能不能交差,做足样子打发她走就是了,万一这些菜里面有什么”
  “没那么简单。太后让她来,难道仅仅是送吃食的吗?姐姐,你们看不出,我心里却是透亮。太后是让她来看看我有没有因为媜儿的事心生愤懑口出怨言,她以为我会梗着脖子与她硬碰硬?我可没那么傻。”
  云意面有忧色,轻轻拍我的手道:“宁妃娘娘也是担心你,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笑道:“姐姐没见着我用的全是银器,哪里那么容易就着了道。”
  宁妃道:“话虽如此,还是太鲁莽了。”
  我道:“姐姐放心,月华夫人刚刚过世,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对太后已经有了疙瘩,眼下正是笼络人心讨皇上高兴的时候,她既然巴巴的遣陶美人来送食盒,又怎么会不打自招在饭菜里面下药?”
  云意嗔我道:“现在一副精明样子,起先弱不禁风昏睡半月的又是谁呢?”
  锦心刚掰开一个满黄的螃蟹递过来,我闻言笑着推给云意道:“话可真多!吃吧,这样好的螃蟹一年少似一年了。”
  云意不接螃蟹,拿桌上的筷子轻轻敲打我的手腕:“手腕一灵活便知道掰螃蟹吃,脑子一灵活还不知道想什么呢。”
  我收敛了笑容,用筷子夹碎一个烧卖:“不管想什么,都要先吃饱饭。没有精气神,什么也做不了!”
  宁妃注目我,良久叹道:“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妹妹终是浴火重生了。”

  第十五章 素手掩太极
  彩绸绣花宫灯一盏一盏被吹灭,阳光漫上来,重重的绡帏帐上晃起无尽的涟漪。
  我推醒萧琮:“昨儿五皇子百日宴,嫔妾看您也并没有多饮,怎么一早还只顾贪睡。”
  萧琮翻个身,嘟囔道:“你回来倒头便睡,朕批了大半夜的折子你知道不知道?让朕消停一会儿吧,横竖今日不用早朝。”
  我忍着笑为他覆上喜鹊报喜提花棉被,自己披了小衣下床。
  嫣寻见我醒了,忙端了温水供我盥洗。我拿青盐擦了牙,又漱过口,锦心早拧了一把热热的毛巾递上,毛巾热腾腾盖在脸上,似乎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通身舒泰。
  嫣寻问我:“可要服侍皇上盥洗?”
  我摇头道:“皇上昨儿夜里批折子熬了大半宿,总归今日不用上朝,由着他好好睡一觉。”
  嫣寻会意,手势轻轻一挥,一旁侍立着等待为萧琮盥洗的宫人鸦雀不闻的退了下去。
  “也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天色越发冷起来了。”我在手炉上捂着手,看着锦心指挥其余宫人抬小饭桌。
  嫣寻为我挽起头发,松松绾了一个盘云髻,“昨儿下半夜下了好大的雪,娘娘睡得香甜,许是不知道。”
  我道:“是了,昨儿元澈的百日宴,我多饮了几杯,皇上还说我一回来倒头便睡,可见真是醉了。”
  说着话,我抚摸着梳妆台上小小一把玉梳,那是媜儿之前差人送给玉真的,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看。直到她身故后,我才取出这把梳子来,当时不免又是一番痛哭。
  即便是现在,想起元澈百日,她便走了百日,心里的酸楚又岂是轻易可以抑制的?
  嫣寻像是能看透我的心思似的,缓声道:“月华夫人不在了,皇上又淡淡的,五皇子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娘娘了,娘娘既是五皇子的姨妈,又是他的嫡母,宴席上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我握紧了玉梳的齿,那梳齿的顶端打磨的极为圆滑,捏在手心里一点也不疼,却有着丰沛的充实感。
  嫣寻又轻声道“娘娘今日要去长信宫请安吗?”
  “去,为什么不去?”
  嫣寻道:“可是太后每每说话都那样尖酸,皇上也说娘娘其实可以不必去的”
  我轻笑道:“正因为她那么尖酸,我才要让皇上看看,究竟是她变本加厉还是我不知礼数。”
  长信宫内温暖如春,莺莺燕燕簇拥在殿中,馥郁的脂粉香气伴随着殿中的檀香气息熏人欲醉。
  我见过太后,坐在宁妃下首。
  太后慢慢的喝着参汤,虽然是四十许人,袖口下缩处露出的一双皓腕依然胜雪,“今日雪这么大,难为你们有孝心还来给哀家这个老婆子请安。”
  裕妃接话道:“给太后请安是咱们积福的事,就怕太后嫌烦不想见嫔妾们,既然太后许咱们请安,便是下刀子也要来的。”
  太后带了些笑意,瞄她道:“什么时候也学的这样乖滑。”又道,“前两日你举荐的那几个歌姬昆曲唱的着实不错,难为你想着哀家喜欢听曲儿。”
  裕妃拈了枚杏干吃吃的笑,“太后喜欢就好,嫔妾只会于吃喝玩乐上尽些孝心罢了。”
  宁妃因为和我交好的缘故也不受太后待见,此刻只是陪着笑并不多言,太后偏挑出她来问话:“福康近日可做了功课?哀家听师傅说她调皮得很,不肯静下心来看书写字,你要时常管束着她!”
  宁妃起身屈膝一福应了是,太后半歪着身子靠在小矮桌上,拿眼角打量她,“宁妃,哀家记得你今年也才二十四岁吧。”
  宁妃一怔,回道:“是,嫔妾今年虚岁二十五了。”
  太后嗤笑一声道:“二十四五,正是绽放的花朵呢,怎么皇上一个月也不去你那里一次?”
  我眼睁睁看着宁妃的脸颊倏然红透,又飞速的苍白。
  太后道:“你和奉薇夫人那样要好,怎么就不会跟她学学如何拴住皇上的腿?成日里只围着福康打转,岂不是白白荒掷了青春岁月?你还年轻,若是像奉薇夫人那样会哄皇上开心,子嗣绵延也是迟早的事。”
  又拿我出来做筏子!
  没有哪一天不是这样,在妃嫔面前,笑语盈盈的说我有多得宠,说我有多么会讨萧琮欢心,说我多么有本事,让其余人的牙根酸倒,满肚子都是怨气和酸水。如此三番五次,自然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不能自保。
  我放下茶盏,佯装听不懂她话里的轻蔑,屈膝道:“嫔妾是服侍皇上的人,讨皇上欢心也是分内的事,并不敢担太后夸赞。况且嫔妾年纪轻,浮躁孟浪之处也有,不如宁妃姐姐端庄稳重。全靠皇上与太后担待着,不嫌嫔妾愚钝罢了。”
  太后冷笑道:“听听,就凭你这一张利嘴,‘愚钝’二字也委屈了你!”
  我道:“嫔妾听闻先帝之所以万般宠爱太后,正是因为太后德行出众,口齿敏辩。嫔妾这点小伶俐,只怕还入不了太后法眼。”
  先帝在时,先是宠幸妖艳的周太妃,后是专宠温顺柔美的陈太妃,王太后虽为皇后,不过是萧王两家政治联姻的工具罢了,又何曾受过先帝半分宠爱?
  明知道这话不能说,我便偏要说!
  我似笑非笑抬起头,正对上太后恼怒的目光,端着参盅的手也因为用力微微绽起了青筋。
  是了,她恼了,是因为我这话戳了她的心窝子,先帝不宠爱她,便是贵为太后又如何?可她又不能当场发作,若是此时恼羞成怒,岂不是当众承认自己从未被先帝宠爱过?
  玉竹咳嗽一声,“太后,这参汤凉了,奴婢撤下去吧。”
  太后一怔,随即面色缓和,将参盅递给玉竹,又若无其事道,“都起来吧,不过是说说闲话,不必这样拘礼。”
  我盈盈一福,入座笑道:“这些日子天花得以控制,全仗御医监众太医们不眠不休,若非他们勤勉,嫔妾们也不敢随意走动。”
  裕妃道:“妹妹说的是呢,不如赏他们些什么,也算是嘉奖了。”
  我望向太后,“皇后娘娘与和妃娘娘俱皆抱恙,嫔妾不敢擅自做主。”
  太后单手支颐,淡淡道:“皇上已经赏过了,你们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随便赏些什么就是了,勿需请教哀家的意思。”
  众人都欠身应了是,太后忽然问道:“月华夫人过世一百天了吧?”
  裕妃回道:“是呢,昨日五皇子满一百天,月华夫人可不就是过世一百天了么。”
  太后喃喃道:“原来才一百天啊。”
  她一双眼睛像鹰隼般盯向我:“她过世才满一百天,奉薇夫人就穿红着绿起来了,谁能想到月华夫人会是你的亲妹妹呢?可见,真是人死如灯灭啊。”
  我一愣,因为元澈刚满百天,我特意穿了一件水红色撒花烟罗蜀锦衫,原是想借着红色添些喜气,没想到这也成了一桩罪过。
  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我身上,有那起不老成的妃嫔面上已浮起了鄙夷之色,我脸上烫烫的,忍了忍心头恶气,婉声道:“皇上为了月华夫人身故一事痛心疾首,嫔妾若日日穿的素净,只怕皇上见了触景生情,于圣躬无益。嫔妾虽是月华夫人亲姊,更是皇上枕边人,嫔妾心里即便再难过,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表露半分,因此不得不在衣着装饰上也处处用心,唯恐让皇上起了悲思”
  我略带了愁绪,低低道:“嫔妾的苦心,别人不明白,裕妃娘娘是最明白的!”
  裕妃睁大了一双杏眼,“本宫最明白?”
  “若不是裕妃娘娘时常陪太后说笑,又为太后召歌姬唱曲儿解闷,太后如何能忘记四皇子夭折之痛?这三四个月来,太后悲恸难抑,寝食难安,裕妃娘娘想必感同身受,可是裕妃娘娘依然能强压悲痛事事为太后着想,这和嫔妾为皇上着想有何区别?所以嫔妾说,裕妃娘娘是最能明白嫔妾的。”
  我徐徐说完,悲不自胜,脸颊已有泪珠滚落。
  宁妃动容道:“妹妹心思细腻,我等自愧不如。”
  太后有些出气不匀,尽力和缓道:“是了,哀家为了元伋日夜愁烦,也亏得裕妃用心。”她面向我,“可怜你有这份心思,是哀家冤枉了你。”
  我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一阵冷笑,她那样看重元伋,还不照常笙歌不断,我虽然穿红着绿,倒没有听小曲儿的心思。两相对比,究竟是谁没心肝一些,众人只怕也心知肚明了。
  回宫的甬道清冷积雪,宁妃与我同坐在暖轿中。她终究耐不住,忍笑道:“今日妹妹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当真让人心里痛快!”
  我歪在暖轿的窗户杠子上,懒洋洋道:“咱们是痛快了,有些人心里可是堵得很呢。”
  宁妃道:“咱们心里堵了这么些年,如今也该换换风水了。”
  我低声道:“姐姐说的自然是没有错,但太后也不是那样轻易可以对付了去的,如今忍着没发作也是忌惮着皇上对你我的恩情。姐姐没看见她今日气色么,想必恼的紧,只怕又要怂恿什么人掀起风浪了。”
  宁妃凑近了些道:“和妃这段日子总推病,我估摸着她与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